“孟德,你不可能没有察觉的。”
好一会,才听曹操一声低叹:“不念,我会救治这个王朝的。我会帮皇上救治这个王朝。宋奇已和我开始调查张让他们的罪证了。很快……很快……只要我除掉那些奸臣。”
不念不再说话。
她知道,袁绍和曹操已经走上了两条决然不同的道路。
辅佐君王。
亦或者自己称王。
于是,曹府似乎格外忙碌。
每日早朝过后,稀稀落落就有各种官阶不同的官员来访曹府。其中最为勤快的,莫过于宋奇。
不念知道这是曹操为救治这王朝所下的第一步棋。可她却也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步棋的结果,是惨败。
※
硕大的寝宫正殿内,不念饶有兴趣的看着皇后拨弄着稀有的牡丹花。
“这株‘白雪塔’是我精心培育多年而成的,今年谷雨,终于是能盛开了。”皇后欣慰的抬起一双柔荑,小心翼翼捧在花苞上:“不念,等这株牡丹盛开,你来宫中陪我一起看好不好?”
和一段时间的接触下来,不念和皇后关系十分融洽,私下皇后甚至以“我”自称。
虽对花种没有过多研究与兴趣,不念还是点了点头,心里却在琢磨着出宫后是否要买些新的笔墨给皇后设计一支牡丹发钗。
两人谈的正欢喜,却有小太监慌慌张张一路跑来一路喊:“不好了,皇后娘娘,不好了。”
“何事?如此不成体统!”不等皇后开口,领头宫女已呵斥出声。
小太监一把跪倒在地,却因动过过猛,跪倒后还滑出了数尺:“皇……皇后……”
小太监不知是跑的太急,还是过于慌张,一时间竟期期艾艾起来。不念认出这是最初把自己带到皇后寝宫来的那人。
皇后并没有过多责骂,只是宽慰道:“段珪,你别急,你不好好照料协殿下,是殿下出什么事了吗?”
“小的……小的哪敢为协殿下的事来麻烦皇后……”只见那叫段珪的小太监带着哭腔道:“是太子……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今儿无意中撞见了协殿下,在御花园中一同玩了一阵子,结果被何贵人撞见了!”
“什么!”皇后脸色瞬间大变:“他们现在在哪里?”
“在……还在御花园。”
段珪话音刚落,皇后已急匆匆往御花园敢去。
协殿下?
是那日假山后面撞见的那个小男孩?
身为殿下,究竟为何会如此落魄?
不念虽满腹狐疑却也不敢多耽误,急忙跟了上去。
当不念和皇后赶到御花园时,只见两个小男孩正跪在凉亭外。那五六岁的孩童就是不念先前见过的协儿,还有一个模约八九岁的男孩恐怕就是小太子了。至于那始作俑者何贵人,正满是傲气洋洋得意地坐在凉亭内吃着葡萄。
还未等不念几人走近,不念就听到小太子用沙哑的嗓子哭喊着求饶,整个御花园中都是小太子撕心裂肺之声。
“何贵人我错了。何贵人我错了。”
不念再看了眼协儿,当日协儿在假山下哭得倒是凄惨,如今在这何贵人面前,反倒是笔直了腰杆死死瞪着双眼,毫无畏惧之色。
皇后一听到太子的哭喊,急忙冲了上去将太子扶起:“辩儿!辩儿你可有受伤?”
皇后一脸紧张万分的看着刘辩,一边絮絮叨叨询问一边掏出丝绢去擦刘辩脸上的泪水。
一见到自家母后来了,刘辩反倒是哭得更厉害了:“母后,母后。”
“呦呦呦,别哭呀,你再哭,你那母后还以为我吃了你的肉呢,还是吸了你的血!”何贵人悠然一笑,掸了掸裙摆上的尘埃站起身,在凉亭上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看着皇后。
☆、128。第128章 皇后与何贵人的争执
不念上前扶起另一边刘协,刘协恍了下神认出不念,刚想展出笑容,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推开不念。不念不解的看向刘协,却见到刘协将目光投向了凉亭内的何贵人。不念瞬间明白了过来——刘协是怕何贵人为难她!
区区五岁的孩童,竟有这般远见?!
没给不念多余的迟疑时间,只听皇后强压住怒意瞪向凉亭中那蛇蝎美人:“何贵人!你可知辩儿是何等身份,他是堂堂太子殿下!竟要给你下跪?成何体统!”
“呵。”何贵人丝毫不给皇后情面的用衣袖捂住嘴发出一声轻蔑的笑来:“宋皇后,若不是我的功劳,你儿子能当时太子之位?恐怕圣上早就废了这蠢儿子吧!”
“你……”皇后再无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伸出手指就去指何贵人,“你是什么东西?!功劳?那是苍天有眼,不曾让你怀上龙嗣!”
一直张牙舞爪的何贵人就像被刺到了软肋一般,脸色大变,眼神宛如利刃般瞪向皇后。两人眼神相互对峙之下,只见何贵人突然莞尔一笑,眼神微微一敛,又瞥向刘协道:“杂碎就该知道杂碎的身份,你以为你活了下来,就了不得了?就算是太后,也保不住你!我看你能活多久!”
眼下,何贵人多少还得估计皇后与太子的身份,可对于刘协这样的落魄皇子,话语却分外恶毒不留情面。
话落,何贵人狠狠甩了下长袍,对身后的宫女道:“我们走。”
皇后气得怒不可遏,却只能咬着牙走到凉亭外,搀扶着圆柱连连喘气。
不念刚想上前,却听皇后狠狠道:“不念,你可知这何贵人的身份?她……不过区区屠夫之女,却借着圣上的宠爱嚣张跋扈。可即便如此……她还是不知足。圣上少麟儿,多夭折……”
“皇后!”不念急忙出声制止宋皇后继续说下去。
皇后显然也是意识到自己失了言,有些为难的低下头。
不念早就听闻皇上少子嗣,难道……是因为何贵人的原因?!
过了会,皇后又道:“皇上体弱,如今暂只有两个皇儿,一个是我儿刘辩,一个是太后亲自抚养的刘协。不念,我只是想保住我的孩子,你体谅一下身为母亲的心情!”
皇后连连落泪道:“圣上独爱何贵人,何贵人对我如何羞辱都不要紧,可我辩儿……”
话落,太子刘辩竟扑到皇后怀中和皇后一同痛哭起来。
不念有些心酸的看着宋皇后:“皇后,赶紧回宫吧。别再让何贵人抓到话柄。”说罢,不念示意了下皇后周围的宫娥,让她们搀扶着宋皇后离去。
看着皇后离去的背影,不念无奈的叹了口气却没跟上去。
隐约中,似有谁在扯自己裙摆,不念低头一看,果然是刘协。
“协儿。”不念蹲下身,对刘协露出笑容来。
面对这样的不念,刘协却是下意识的倒退一步。
“嗯?你怎么啦?”
“会……被何贵人看到。”刘协抬起头看向不念,“你会被骂。”
不念“噗嗤”一笑,托腮把手搭在腿上盈盈笑道:“之前给你的糖,吃完了吗?”
刘协皱了皱眉,摇头,却又慌乱点头。
不念被逗得呵呵直笑,可当她掏空了衣袖,却都没能找出糖来:“奇怪,今天出门我明明记得拿了莲子糖呀。”找了许久,不念终于是放弃了,有些沮丧的对刘协道:“等下次吧,下次入宫我一定带糖给你吃!”
话音刚落,只听有人又是焦急又是担忧的喊了句:“呦,丁夫人,你怎么在这啊!”
不念抬头看去,是那碰过几次面的小太监,不念记得他叫段珪。
“段公公,有什么事吗?”
“丁夫人,皇后到处找你呢,你快离开这吧,别让人看到了你在这!”说着,段珪还低头看了眼刘协。
不念实在是不明白究竟怎么回事,怎么皇宫后院人人都得避着刘协?不念还想开口说什么,那小人儿已一溜烟的跑开几步。
忽的,刘协又站在远处停下后道:“你不要来找我了,你们都是坏人!害死我娘亲的坏人!”
不念诧异的看着跑远的刘协,正要追去,却被段珪死死拦住。
“丁夫人,别被何贵人看见了啊!你看太子殿下不过与……与他说了句话,都受罚了。”段珪的声音明显带着颤抖,甚至连对刘协的敬称都不用,转而用‘他’代替,“丁夫人,皇后找你呢,走吧。”
不念忍不住又看了眼刘协跑开的方向,回道:“不。我就不去找皇后了。”
“那我送丁夫人出宫吧。”
不念点点头,任由段珪弯着腰在身侧指着路离去。
忽的,不念又开口道:“段公公,协皇子和何贵人到底是有什么恩怨,宫中众人要这样躲避?”
段珪面露难色的摇了摇头:“丁夫人,你虽不是后宫中人,但有些事也不要掺和的好。”
话已至此,不念知道再也问不出些什么,只好不再多言。
※
今日出宫尚早,不念回到府邸的时候正是用晚膳之时。
马车才到门口,不念就在车窗内见府邸旁有一辆熟悉的马车快了自己一步停在石狮旁。看到那富丽堂皇的车帘,不念一惊,恐慌之意就一直蔓延到全身,连带着牙齿都碰撞起来。
——张让!
那个将女子分尸后珍藏,却又深受皇帝宠爱的大宦官,张让!
没有错的,就算做梦都不会忘记,那是他的马车!
“夫人,到了。”车夫还以为不念尚不知晓已到达目的地,提醒道,“夫人,下马车吧。”
不念抬手紧紧拽住车帘,脸色惨白至极。
张让,他来曹府做什么?
还未等不念开口,只听一旁的马车内已传来阴阳怪气的笑声:“丁夫人,老友相见,不出来相迎吗?”
听到那声音,不念只觉得寒意瞬间渗透全身,她全身都已僵得动弹不得。
如花美眷的头颅。涂有艳丽蔻丹的纤细长指。还有那至死都未闭上的明媚双眸……
那些惨死的女子,她历历在目。
☆、129。第129章 绝不会让尔等猖狂
见不念久久没有动静,一旁那华丽的马车中突然伸出一双长有长长指甲的惨白手指来。因为许久不见阳光,那手上透露着病态的白。
张让含笑跨下马车,尽量压着尖锐的嗓子道:“丁夫人,你那一双巧手我至今不能忘怀。犹记当日顿丘,就是你这一双芊芊细指执着油纸伞让在下过目难忘,亦是你这双纤纤细致,让在下的珍宝……悉数烧毁!”
说道最后,张让将悉数烧毁四个字加重了声音。
不念身子不由自主一颤,慌乱闭上眼,只恐张让又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就在此时,只听曹操用极其冰冷的声音道:“张让大人!您不在皇宫伺候着皇上,来曹府做什么。”
听出是曹操的声音,不念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时她才发现衣衫已被汗水全部浸湿。
曹操冷冷瞟了眼张让,随之走到不念的马车旁,撩起车帘伸手道:“不念,下来吧。”
不念这才抬手,在曹操的搀扶下跳下马车。
张让也不恼,只是不温不火的看了眼与曹操一同走出府邸的宋奇,笑道:“不知宋侯爷何时与曹府关系如此密切起来?与曹公子关系如此密切起来?”
宋奇微微一笑:“宋某与曹家小姐已订下婚约,与曹公子又是发小,自然感情深厚。”说完,宋奇又转而对曹操道:“孟德,今日之事暂且商议到这吧,告辞了。”
曹操对宋奇回了个礼,目送宋奇离开后,看也不看张让,只对不念道:“我们进屋吧。”
见曹操要走,张让急忙道:“曹公子!你不邀我进去坐坐?”
“坐?”曹操挑眉:“曹府小门小户,请不得张大人这样的大佛。”
“你……”张让被气得几乎要跳起来,他咬牙切齿对着曹操背影道:“曹操!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我不晓得你们这几日在密谋些什么。若不是看在曹腾的份上,我绝不会让你好过!”
曹操眼都没抬一下,只是冷笑着回了句:“是吗,那就请张让大人别让我好过吧!只要有我在,朝廷绝对不会让尔等宵小继续猖狂下去!更不会让尔等蛀空!”
话落,曹操回头看了眼张让,那绝狠的眼神竟让素来无法无天的张让不由倒退了一步。
这个男人……
这个叫曹操的男人。
必须除掉!
回到府邸后,一走入内堂,不念还心有余悸的回头看看身后。
曹操忍不住取笑道:“不念,平日里看你张牙舞爪的,怎么见到这张让竟威风全无了?”
不念瞪眼看向曹操,问道:“张让好端端为何要来我们曹府,你这样堂而皇之将他拒在门外真的不要紧吗?”
曹操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这几日我和宋奇联合了不少官员搜集到很多关于他的罪证,几次告到皇上那。恐怕他也有些急了,想拉拢我们吧。”
不念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正好走到长廊的分岔路口,曹操抬手示意了下他要回书房,看着曹操擦肩而过的身影,不念忍不住唤了句:“孟德!”
看着曹操转过身来一脸柔和的目光,不念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一句:“你自己小心啊。”
虽然……知道你不可能出事。
虽然……知道你今后会成为叱诧一方的王者。
可是,还是忍不住会担忧你的一切。
曹操对不念展露出温情的笑容,道:“放心,你只要管自己无忧无虑就好。”
他所坚信的,始终是:天下,是由男子来支撑的。权势,是由男子来争夺的。而目的,只是因为握住的越多,方能保护自己所珍视的女子。
不念朝曹操摆了摆手,转身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去。
“夫人,今日你回来的倒是早!”见到不念,抱着曹昂的嫣然立刻喋喋不休的数落起她来:“小公子都快不认得你了!”
对于不念的这种“抛夫弃子”,整日往皇宫跑的行为,嫣然满腹怨气,时常数落她。
不念无奈的一边开口求饶抱怨嫣然的没大没小,一边走入自己的屋内,找了好一会,她终于找到那包被她遗落、孤零零躺在小几上的莲子糖。
“唉——”想到刘协,不念忍不住叹了口气。
“娘……娘亲……”
不念一个激灵,欢喜的跳起来:“昂儿!昂儿你刚唤我什么?”
“娘亲……”
“哈哈!”不念激动的跳起来:“嫣然,嫣然,上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