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可不是贤妃起头了,郭氏一身繁复的凤袍,更是戴了隆重的凤冠在头上,金色凤冠将郭氏压得看起来更娇小了些,一旁的宝姑姑说是搀扶,更多地是禁锢这位幼女皇后跳脱的动作,以防又出什么事来。
太后与皇帝对视一眼,示意仪式开始,宝姑姑紧了紧郭氏的手,郭氏乖巧地从妃嫔之首中走出,对着太后皇帝行礼:“臣妾郭氏给母后请安,给皇上请安,皇上太后都万福。”
礼是没错,最后一句话更显调皮,太后本就看着皇后是一千一百个顺眼,年纪小些又如何,放在身边长大还知根知底,至少没什么坏心思,宰相家出来的,人品贵重,自然当得起皇后一职,比起那些小门小户迷惑皇上的妃嫔来说,不知道要好上多少。
太后如是想着,笑眯了眼睛:“皇后快起来吧,也难为你这么小年纪统领六宫还能做的滴水不漏,是个有能耐的。”
宝姑姑还来不及制止郭氏,她就急急地说了出来:“谢母后,郭氏不为难,一切都有宝姑姑提点着,郭氏只需盖个印就好了。”
她吐了吐舌头,一片娇憨。
贤妃在后头微不可闻地嗤笑一声,看好戏似的等着太后的反应,果不其然,太后娘娘的面色开始有些不好看了:“你说这都是你身边这个姑姑做的决定?”
太后娘娘狐疑的眼神落在了宝姑姑头上,这宝姑姑是郭氏陪嫁进来的,皇后有个陪嫁姑姑也实属正常,她本没有放在心上,如今一听,倒觉得是宰相家有了异心,故意送个小孩子进来,再让个厉害的姑姑从旁看着,好掌握权势……
那宝姑姑如临大敌,当下就跪倒在地,启唇道:“奴婢只是稍加提醒,主意都是皇后娘娘自个儿拿的,奴婢不敢造次。”
“当真?”太后的眼眸又转回郭氏身上,宝姑姑隐蔽地拉了拉郭氏的衣袖,郭氏一愣,嘴唇蠕动了几下:“啊?……恩是的!”
太后显然还是有些不信,可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吉时已到,该是皇后进献贡品的时候了,太后话锋一转:“罢了,都起来吧。皇后快把你的贡品呈上。”
“喏。”
宝姑姑从地上起来,转过身子一一打开身后一字排开的三个小宫娥手里的锦盒,与郭氏对视一眼,郭氏将早先就学好的说辞搬了出来:“臣妾献上玉雕福禄寿三仙,愿我朝能得三仙庇佑,福禄寿全。”
宝姑姑一挥手,三个小宫娥将手里的锦盒倾斜了些,让上座的太后和皇帝看清了三座玉雕,皆是上好的老冰种,工艺更是不用说。
太后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也算是认可了这贡品,这可是郭氏入主中宫献上的第一份贡品,也是第一次操持这么大的盛宴。
年纪小小,能如此不出纰漏,已实属不易。
太后的面色缓和了几分:“恩,是个有心思的,贤妃,你呢?”
点到了贤妃的名字,贤妃从皇后身后走出,欠了欠身子柔声:“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才是一个久居深宫成熟妃嫔该有的礼数,太后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起身,贤妃身后跟着的宫娥两手空空,什么也没带来:“贤妃,你的贺礼呢?”
“臣妾惶恐,方才接到哥哥消息,边境琅琊国已降伏,俯首称臣。臣妾想着这就是献给先祖最好的贡品,便没有带来别的东西,还请太后娘娘与皇上恕罪。”贤妃不慌不忙,曲着身子悠悠道来,太后面上还没什么表情,辰统帝的瞳孔倒是一缩。
“此话当真?”
“千真万确。哥哥已经快马加鞭命人送信回来。”贤妃笑脸盈盈地抬起头,从一品的朝服气势只仅次于皇后,然而皇后年幼,根本穿不出凤袍的风范来,反而被贤妃喧宾夺主。
辰统帝从座位上起来,亲自搀扶起贤妃,连连说道:“好!好!好!不愧是何琛!好一个何琛!”
贤妃眼风扫过郭氏与宝姑姑,眼里的得意之情毫不掩饰,娇娇弱弱地被辰统帝搀扶起身:“是皇上教导的好,哥哥不过是领命罢了。”
辰统帝亲自把贤妃拉回了座位,又与霂佑道:“赐贤妃与主座相同的筵席。”
“喏。”霂佑打了个千儿,下去吩咐小内侍,辰统帝得了这个消息,面上笑意多了起来,看向贤妃的眼神也温和了很多,就连下头宜妃献上的是什么,都没有仔细听。
这琅琊国一直是靖国的苦恼,常年侵犯边境,与挞玛国不同,琅琊国的君主生性暴虐,极其热爱打架闹事,且代代如此,若只是莽夫也就罢了,可琅琊国虽然人数不多,但兵强马壮,年年来犯,也让靖国边境百姓叫苦不迭。
如今能一举收复,齐缙怎能不高兴?
太后是深宫女子,不懂前朝这些东西,但见皇帝如此高兴,心里也懂了几分,点点头算是认了这份贡品。
挞玛国的两位公主献上的都是挞玛国出产的物什,虽说不精贵,但却胜在稀奇,禧嫔出生小门小户,从前也不过是个美人。
这次思前想后,也只能自己熬红了眼睛,亲自绣了寓意极好的大幅绣图才算过关,轮到君言的时候,她也随着禧嫔的步子上前,拘礼道:“嫔妾顾氏给太后娘娘,皇上请安,太后娘娘万福,皇上金安。”
“起来吧。”太后娘娘的语气不温不火,没有任何区别待遇,这对君言来说,已经不容易了,她托着厚重的身子起来,示意云迟启开锦盒。
却见云迟久久不动,君言轻蹙了眉尖,压低了声音问:“怎么回事?”
“小……小主……这里头好像……没有东西!”
“什么?!”君言的眉头像是打了个死结一样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对比去年青衣的例子就知道,这事儿马虎不得,青衣不过是存了更好的东西没献上,就被太后娘娘如此处罚,今儿自己可是连东西都不见了……
君言的目光迅速扫过所有妃嫔,却依旧没有思绪。
上座的太后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怎的回事,顾嫔你的贡礼呢?怎么还不呈上?”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君言在心里飞快地想着对策,面上强扯了笑容,盈盈落拜:“太后娘娘容禀,嫔妾的贡礼已经献上了。”
“顾嫔在说什么胡话?哀家怎的没有瞧见?”太后娘娘见她故弄玄虚,面色沉了下来,就知道这顾嫔爱出花头,一个贤妃也就罢了,仗着家世动不了,这顾嫔难道也学了去不成?
君言硬着头皮继续扯道:“嫔妾不敢,嫔妾从上个月开始就苦思冥想该备下些什么,奈何一切贡礼皆想了个遍,也觉得不显诚意……”
君言话还没说完,钟氏就幸灾乐祸地打断了她:“哦?那顾嫔就索性空手而来了?还是顾嫔也有个在外打仗的哥哥?”这话说的,连贤妃也牵扯了进去,贤妃并不恼,和钟氏统一战线:“还是顾妹妹仗着有了身孕,连九月十九这样的大日子也不曾放在眼里了?”
君言听她们把话说完,才继续道:“嫔妾惶恐,自然知道九月十九是大日子,这才思前想后,犹豫不决。后来有一日,忽地觉得最好的贺礼,难道不是咱们靖国子嗣延绵,国泰民安嘛?”君言缓了缓声,“所以嫔妾斗胆,空手而来,还请太后娘娘赎罪。”
子嗣延绵?这话的意思就是最好的贺礼,就是自己肚子里的这个了。
太后仔细一思索,也觉得说不出什么反话来,齐缙哈哈一笑,本就心情不错,如今更是爽朗:“言儿所言有理,这皇嗣不就是最好的贺礼嘛?言儿身子重,动不动就跪的,伤着了皇嗣怎办,快快起来,霂佑,给顾嫔也赐一桌筵席。”
“喏。”霂佑被连连点名两次,不敢马虎,立刻让手下的小内侍再次忙活了起来。
与此同时,贤妃的眼睛里都快冒出火来了。
自家哥哥拼了性命才换来琅琊国的俯首称臣,自家的下人也是紧赶慢赶才把消息提前传进宫来,这顾嫔就凭着一个肚子,竟然再次与自己平起平坐。
同样是赐宴,自己就要用哥哥的血汗换来,这顾嫔只是轻轻巧巧的几句话了事。
是可忍孰不可忍!
贤妃看着加座在自己身旁的君言,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一口气提在胸前,怎么也散不出去,本来以为可以风光一把,却没想到生生被君言夺去了目光!再看一眼一身华服的郭氏皇后,只觉得自己的肺要气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QVQ放弃复习码的字
祈求考试能过关【阿弥陀佛!
第43章 疏忽
“怎么回事;给本主说说清楚!”君言刚步入启祥宫正殿的大门,就再也按耐不住心底的火气;身子本来就重,此番更是不耐烦了起来。
云迟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奴婢……不知;原先都好好地放着的;奴婢临出启祥宫前还同缓竹姑姑一道确认了;不知怎么了到了大殿上,东西……东西就没了……”
“不知怎么?那是不是等你死了也不知是怎么个死法了?”君言本来是个好脾气的,这几日却总是一股闷火压着;连皇上来都有好几次挤不出好脸色来;大家只当是孕期焦躁;太医也说了随着月份大了;这也是正常现象,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如今君言的火气全数撒了出来,云迟是君言从府上带来的下人,从小就伺候君言,感情深厚,从未承受过君言这么大的火气,当下就吓红了眼睛:“小主息怒……伤着了肚子里的皇嗣就不好了……”
君言泠泠一笑:“今日若不是本主圆了回去,这肚子里的皇嗣哪里还保得住?就算留下来了也是个孽种!”
她揉了揉太阳穴,最近总是觉得太阳穴“突突”地疼痛,心底的烦躁更甚了些:“一群废物,给本主倒杯水来。”
“喏。”尔欢如蒙大赦,一溜烟儿地跑没了影,临了还送云迟一个你多保重的眼神,表情显得十分凝重,云迟说来也委屈,这锦盒一般都是小宫娥捧着的,自己只需检查好了,待上殿的时候听从君言的吩咐启开便罢了。
如今锦盒里的东西掉了,君言的火气尽数撒在自己身上,是有多冤枉!可又不敢多说,说了只会让君言的火气更甚,云迟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抿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
只有缓竹大着胆子开了口:“小主息怒,先坐下歇会儿,前头是出了什么岔子嘛?奴婢只听闻皇上赐了小主与贤妃娘娘筵席,还以为是好事儿……”
“好事儿?”君言眼风扫过缓竹,“只差一点整个启祥宫就要一起陪葬了!”
缓竹睨了眼云迟,瞪大眼睛道:“陪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自个儿问她去。”君言哪里有心思和一个姑姑解释这些,别过头不再理会,“尔欢呢!现在做事一个一个都这么懒散嘛?让倒杯水来,难不成还要现上山去打?”
“小主恕罪!”尔欢踩着君言满是怒火的尾音小步走进了殿里,呈上温水,君言轻抿一口,半眯了眼睛,深深舒了口气。
底下的云迟两只眼睛眨巴着看着缓竹姑姑:“姑姑……奴婢冤枉,这锦盒临出启祥宫的时候姑姑与云迟还仔细审查过的,谁想不知哪个心思重的丫头,竟偷拿了去,上了殿才知盒子里根本没有东西。”
缓竹这才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安抚性地拍了拍云迟的肩膀,示意她安心,自个儿上前两步,轻声道:“小主,这事儿也怪不得云迟,若是有心,云迟真是防不胜防。咱们如今要看的,是到底是何人这么大的胆子,筹谋了这些……”
君言缓缓睁开眼睛,眼底已经清明了许多,缓竹心下有些疑惑,但还是没有问出口,她垂下头等着君言说话:“那依姑姑看,这事儿像是何人所为呢?”
缓竹欠了欠身子:“奴婢惶恐,只是觉得并不像贤妃娘娘的行事作风。”
“哦?为何?”君言柔荑扣了扣案几,等着缓竹的下文,“贤妃娘娘出生将门,若是下手,必定狠极,且不留余地,就像上次禧嫔……”
缓竹声音弱了些,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眼君言的脸色,君言扬扬下巴,示意她继续:“禧嫔小主落胎一事,做得滴水不漏,也动作极大,且一箭双雕,而今日之事,倒像是个小家子气的手段,奴婢愚钝,还请小主赐教。”
缓竹的话说得不卑不亢,云迟还在下头跪着不敢起身,君言点点头,再次抬手揉了揉穴位:“缓竹所言有理,也奇了怪了自从上个月开始,总觉得脑子越来越混了,脾气也差了些,若不是太医说这是正常现象,本主还以为又是什么不入流的手段呢。”
君言说得轻松,缓竹可没那么容易放过,在深宫里沉浸多年,缓竹早就有了一双发现事情的眼睛,她面色凝重,问出来的话也让君言不敢轻易回答:“小主,您这样脾气不易收敛,且觉得脑子混沌,有多久了……?”
“大概也有月余了吧,怎么了?”君言轻蹙了眉尖,细细想了想才做了答,缓竹退后了两步,犹豫再三:“从前伺候的先帝舒嫔也曾有过身孕,在八个月大的时候早产了,生下了个体弱多病的小皇子,没多久就撒手人寰。奴婢伺候过有孕的女子,虽说脾气是大了些,但也没有小主这么……”
“你的意思是……?”君言猛地站起身来,吓得云迟从地上爬起,连忙上前搀扶,君言也不计较她的越矩,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缓竹:“快说!”
缓竹咽了咽口水,才道:“奴婢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不知小主……”
君言款步走下殿,在空旷的殿里踱来踱去:“可赵院判每三日便来把一次平安脉,按理说若是出了问题,应是早就发现不对了的,是不是你想多了?”
缓竹屈□子:“奴婢惶恐,这后宫阴私小主想来也知道些,前朝就有许多太医诊不出的病症,最后香消玉殒,奴婢觉着稳妥些,还是彻查为好。原本也没有往这事儿上头牵,可小主今日又出了贡品消失一案,奴婢觉得像是下手的人心急所为……”
“那就查一查吧,尔欢,你去太医院寻了赵院判来,若是有人问了起来,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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