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姑娘,主动了些,估计也到了说亲的年纪,心里有了些想法,但也不至于失了分寸……匾额命名时出了差错,虽也不算太离谱……她却立刻涨红了脸,倒是真性情!没过一会,竟也自己扭转了过来,款款谈起了茶道,虽都是从书中搬来的,也算认真看过书了……算是……要强可爱?
莫三姑娘,更令人寻味了,初看斯文胆怯,却也反应敏捷的……更遑论她起过匾额名后,倒像后悔自己说错了话,此后一直到告辞的时间内,竟不发一言,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搞得长姐差点忘记了她……
想到这里,他想到这莫三姑娘整个人宁静无波地在那里的样子,倒是少见这样的女子。
他有点感兴趣,在她的宁静无波下,藏着怎么样另外一张脸。
三天后,差去打听消息的贴身小厮,奉上一张纸卷,内容很少,且一多半是关于莫三姑娘孤苦的身世,他倒是吃了一惊。
入翰林院多年,他自认也有一番识人的本领。
她如此孤苦,他却未从她身上看到一丝怨尤,以及野心。
淮远侯府内,顾娉婷正在勾勾画画,白纸上罗列的却是十几位姑娘的闺名!远清那小子自是不会看中谁了……就这么拖着娘必定也是不依的,最终还不是要我来帮他拿主意!!
正想着,前院伺候的小厮却送来一张字条,说是顾公子与老爷议完事后,离府前交代递与她的……
这是搞什么名堂?!她连忙展开,上面只一句:
莫府的三姑娘不错。
顾娉婷惊诧不已,差点把手中把玩的玲珑点翠草头虫簪折断。
回过头去想,那莫府三姑娘,虽也是个秀气小美人,但无任何出挑之处,整个过程基本一声不响,貌似给那个亭子拟匾额之时,起了个什么素来着的字,也就这么一晃而过,没人在意。
也不知道远清心中打的什么主意……何况,这年龄,也小了些罢?!
不过远清开了口,总是件好事一桩,免得全家上下担忧挂心……顾娉婷一阵抖擞,一面盘算打听那唤作那唤作莫心棠的小姑娘的情况,一面派人递消息给自己的老母,这任务总是有眉目了不是!
这两年顾远清对女人的清冷无意,整个顾府都看在眼里,他既有意,顾家自然是欢喜的,无不同意。
待到消息辗转通过海棠抵达孙氏那里时,又是七日后了,孙氏也一刻不敢耽误,忙唤了莫吉夫妇到老太太处,一并说了。
对于顾家的求亲,莫家自然没有不允诺的道理。那莫吉几乎忘了心棠的存在,更不清楚她长成什么摸样,但是对于攀上顾远清这个女婿,可能产生的效益好处他还是会算的,当下便喜不自胜!
另外,掐掐手指,他莫吉共有五女(以后还可能更多),这第一回嫁女便有如此效果,这往下来岂不……他面上j□j更甚,胡梢翘起,眼神飘忽,显然不知道yy到何处去了!
那俞氏便杵在一旁不多言语,一副只凭老太太做主的模样,但仔细一看,她眼中到底有几分不甘之色:
没想到这般婚事,还真落到那丫头身上!不知顾府是什么眼光,竟看上这么个木讷呆傻的,恐怕也是个套罢……即使这般料想,她到底还是心意难平。
不过,她微一转念:即便订下亲来,距心棠及笄还有两年辰光……而且,应该也有人在着急上火了罢!
几人之中,唯有孙氏倒是真心有几分喜色,这门婚事能落到自家头上,说起来也有她几分功劳,她眉花言笑,客套话完了,想多说几句什么,作为大伯娘,这嫁妆婚事什么的也是可以参与讨论的,就是无人有意开口,也无人搭腔,无趣极了。
老太太也不语,似是神出,身边大丫鬟轻轻在老太太背上轻轻捶着。
明明是议论婚事,四人相对,竟生出一种肃清的气氛,各自作各自所想,不多时便散了。
第二日,消息倒是在府内不胫而走。
庄嬷嬷的女红课上,心棠照旧最早来,将将走到正堂,已有婆子,帮她高高掀起门帘,一脸谄笑着向她问好,还不忘偷眼打量她一番;未及坐定,也有丫鬟奉上氤氲热茶,这茶平日也有,只是要等姑娘们都来齐了才有,而且自己这往往是最后才送来的……
快开课时,玉棠宁棠携伴而入,见三两小丫鬟正围着心棠的绣品夸赞不已,玉棠面上立露不虞,冷哼了两声,大声唤茶,丫鬟们吓得连忙散了。心棠倒不以为意,被烦扰多时未能开始绣,正好松口气……而宁棠也低低觑了心棠两眼,也就落座了。
半个时辰后,月棠才甩门而入,弄出好大声响,她眼圈似有些红,但仍用脂粉装扮过,她狠狠瞪了埋头作业的心棠一眼,脊背挺直地走到座位,发了一会楞,也不做绣活,趁庄嬷嬷下去纠正宁棠的针法,回头略一抬胳膊,满满一盏茶泼在了心棠已绣了三天的碧色蝙蝠套绣上!
这般大幅度的动作,纵是庄嬷嬷及坐在前排的玉棠不曾看见,伺立在一旁的小丫鬟们也看在眼里,不觉一个个瞪圆了眼睛,用帕子掩住口,免得惊呼出来。
好好的绣品立即被毁了,心棠也被溅湿了大半只衣袖,幸而茶已上了半响,水已温凉,不曾烫伤,她也不喧哗,只唤小丫鬟过来收拾干净;月棠见心棠并无反应,更加烦恨,又找不到地方发作,勉强在绣堂耐了一阵,跟庄嬷嬷告了身体不适,撤了。
心棠眼皮跳了几跳,不过她还是尽力平复心绪,重新扯开一方白绢,按照之前的花样,起头绣了起来,起初错乱了几针,渐渐也就绣进去了。
熬到晌午回竹里居休憩,远远见到素锦笑吟吟地立在门口,似已候了一阵。
素锦是莫府的家生子,从小就是老嬷嬷按照严格板正的规矩教出来的,算是老太太最最器重的丫鬟之一。她生的一张圆脸,观之温柔可亲,性格的确也如此。这些时日,老太太常派素锦来取抄好的佛经,一来二往,倒与竹里居上下混了个熟。
老太太房里丫鬟众多,她能稳当一等大丫鬟,虽一丝锋芒也无,却也是个爽利聪明的。她来的多了,自然能察觉,三姑娘颇有习字读书的习惯,才学上很通……而且,绣到一半的绣品也惊人的栩栩如生……
然而,素锦看在眼里,从不多言。反而由于心棠对莫府不甚熟悉,有时规矩出错,她也能提醒一二。这短短时间,倒是生出一丝默契,让心棠觉得她可以信任。
素锦自是得知了顾家有意求亲的消息,看她的表情,倒是真为三姑娘高兴,青橘青梅闻言也是雀跃不已。
从一早女红课的状况,心棠倒是隐约有数了,此刻并不震惊,只是……
天降姻缘如此迅疾!攀上顾家,莫府当然不会拒绝,自己也没得选……
只能往好处想,如真能够嫁给顾远清,也比一干盲婚哑嫁强些……
只不过要提着筋过日子,时刻考虑对方的情感需求!
真是没什么欢喜可言。
不过,恐怕这婚事也没有那么顺当吧!
一时间,思绪万千。
怀着这样的心情,当晚心棠写下的“新鲜话”是:
女子的心情,三分天注定,七分靠爹娘……剩下的九十分就要看梳妆匣里的银子余额……
第27章 体寒
在莫府靠西的一溜厢房那,倒有几间收拾得颇为精致,补造了半面影壁,种了些花草,隔开一点空间,也算个半独立的小院了,那便是杨姨娘的住处。
因杨氏到底是老太太的族亲,有个良妾身份,生了一儿一女,又得莫吉盛宠,所以,府内也格外给她体面。
已过了午膳时光,黄梨花木几上的黄鳝丝、山药片并乌鸡汤已经凉透了,月棠还趴在亲母腿上呜咽不止……间或谩骂几句,但被杨氏喝止住,更加委屈得泪水涟涟,足足湿透了杨氏半条石榴红的裙子。
杨氏心里早有了主意,但还是看不惯女儿这般不成器的样子,外加又是心疼,只能软声安慰着,等她哭累了让厨房重新送来饭食,送到内室休憩。
末了,杨氏也觉得有点疲乏,她对着菱花镜松开发髻,拿掉鎏金点翠花篮耳坠,擦掉一些脂粉,镜中的女子依然清雅柔美,只是唇角隐约可见几道纹路,不那么年轻了。
她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一生所托非人,沦落到以色事人,只是这容颜,到底也难持久。这辈子,屡次叹息后悔,但是已无回头路可走,只愿能够为儿女挣得好前程,也不枉自己当初自甘轻贱了……
杨氏慢慢思度着,纤细精致的指甲暗暗刺进手心,过了约一盏茶的功夫,她拿出匣子里早已写好的信笺,唤来贴身丫鬟墨琴,低声吩咐了一番……
当晚莫吉回来不算晚,去杨姨娘那用了晚膳,一反常态没有一待到天明,反而中途急匆匆地转往了福寿堂。
老太太将将要歇下,却见二儿子冒失失地跑进来,也算稀奇,加披了件铁锈红的外衫,命素锦泡了壶普洱提着神,莫吉也不罗嗦,直奔主题:作为嫡亲的父亲,兼一家之长,他今儿三思了又三思,觉得心棠嫁给顾远清太为不妥,不如换成长女月棠罢!
主诉理由是青州时心棠似有谋害蒋氏滑胎的嫌疑,虽然之后得到洗刷,但瓜田李下,空穴不来风……由此可见,此女的品行,值得商榷……差点要将蒋姨娘喊来做人证!
莫吉言之凿凿:此女心思狭隘,资质平庸,虽在青州时太太带在身边教养,回靖州后老太太、太太也多有j□j,但本性始终在那里……实在不放心让她嫁入顾家啊!哪怕她就此守规导矩,但是不通女红文墨,这嫁出去,也是大大丢了脸面,不仅顾家会不满,传出去也影响自家姑娘们的名声,这让以后莫家的姑娘们还怎么论及婚嫁!不若月棠一直有人教导,知书达理……
莫吉一脸忧心忡忡的样子,为自家考虑得真心实意,他继续言道,也不是完全不为心棠考虑,但是人要安在合适的位子,正如月棠,一副大家闺秀的做派,是以可以配得顾家,那心棠,找个不名人家反而是好的,否则不仅不是好事,反而酿成祸害,搞不好连累整个莫府……万事万物皆是如此,譬如这侍读学士的位子,在人人眼里皆是上品的官位,可是安在他莫吉身上,那可真是一把辛酸泪啊,无法言说的苦啊……所幸他正直勤勉,努力弥补,虽不致有所作为,但也不至于酿出祸来!
这般晓理动情,甚至以身说法上了,还能暗示老太太能否通过大哥帮他调个职位……这番话对莫吉来说,讲得不容易,有长进……老太太乐呵起来,只拿了帕子掩住口,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
这边莫吉继续念叨着,好容易能与顾家做得亲,若闯出祸来,连累全家,就是他作为亲父的罪过什么……还有什么长幼有序诸如此类……
自莫吉十六岁睡了第一个女人后,就没有半夜要找亲母谈心的情况了,起初,老太太颇觉新鲜。只是,莫吉翻来覆去讲了半天再也翻不出新意,莫老太耐了几耐,终于忍不住找了个借口赶莫吉回去了。
莫吉倒也没回杨氏处,反而宿在了俞氏那,倒也一副神情恍惚、若有所思的样子,还让俞氏也去劝着老太太并孙氏,俞氏一面冷淡听着,内心却冷笑不已……她想想杨氏一贯拿别人做乔,少有自己出面,这回也不得不心焦了吧!
但想想杨氏竟拿青州这件事做文章,恶言中伤三丫头,此般手段实在恶劣,忍不住有些恼怒……
但表面上,也不拂莫吉的面子,俞氏答应了明日请安时再去说道说道。
次日晨早,海棠倒也急急遣了贴身丫鬟去孙氏处,她也收到了点青州事件的风声:自家姊妹与顾家结亲自然是好事,但若品行有什么问题,将来闯下什么祸端来,她日后怎么与顾氏相见?!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也不知道家里能否将事情捂住了,会不会传到顾娉婷耳朵里……
见到女儿潦草急躁的字迹,孙氏颇为踌躇,清楚内情的她,由于事情实则复杂,不晓得怎么跟出嫁的女儿解释……连早膳也没怎么用下去……
这日,莫府一处玩的小丫鬟、嬷嬷们也似乎颇有话题,休息时分,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处磕牙,说到精彩处还有人在惊呼,也无人辖制,传言纷纷,搞得府里出了什么大事一般。
心棠随庄嬷嬷处一路走过,竟不断有丫鬟嬷嬷拿眼去觑,边觑边小声议论上几句,可见话题脱不了自己的关系,估计是好事坏事一起来了吧,她面上也不显,只专心走路。
算了算,庄嬷嬷在莫家已待了俩月余,不久就要离开,以庄嬷嬷的身份技艺,能留在莫府这么久已实属不易,想要再挽留自然是不能的,所以心棠格外珍惜这不多的授课时光,她一直最为用功,进步也明显,但是庄嬷嬷对待四个女孩一碗水端平,并未格外给她青眼,但心棠敬重嬷嬷人品脾性,也感激这番女红课程对于自己身心起的作用,极愿意亲近她,哪怕在旁边静守着庄嬷嬷执针绣花都成……
这剩下的不多时日,她决定更加一心一意在女红上,外事一概不管,另外,就想自己绣一副绣品送与庄嬷嬷,未必入得了嬷嬷的眼,也是自己对于这师徒情谊的一番心意。
莫府下人们纷纷扰扰了几日,上头无人出面打压,也再无新闻传出,无非是一桩家宅小丑闻,还真假难辨,所以也无人敢往外传,久而久之也就淡了,继而关注过冬衣裳的准备去了。
孙氏在福寿堂陪了老太太几日,又受了盛维的一番训诫,给海棠去信一封,坚决否定了青州那桩事,另外,找了个借口近日不见莫吉全家老少,只管抱着大孙女在屋内顽。
过了几日,月棠竟病了,似是染了风寒,脸色憔悴,一副恹恹的样子,拖了几天,最后还是停上了庄嬷嬷的课,心棠因此大松了一口气,想这不长的七八天内,月棠竟找了她十几回麻烦,搞坏绣花架、戳坏绣品、向庄嬷嬷告状、拿青橘青梅出气……各种招数层出不穷,自己正头痛不已,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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