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夜未央紧闭着眼睛不想再看这个男人一眼,三日,三日后她就要嫁与他做妻子?不,她不要!光是想到就会心慌。
此时,她转过身来。
“羽落。”她唤了声。
“嗯?”他刚毅的容颜变得温柔,这一瞬的错觉让她以为是公子澈在她耳边喃喃低语。
“你……婚礼能推迟吗?”夜未央说道。
“为什么?”他有些紧张,那剑眉又拧起。
“我……我想回夜府,按民间的流程来,三媒六娉,一样都不能少……”她说道低下头去。
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为负这句话没错,他竟是欣然答应了。
“还有,你为什么要杀楚知云一家?”夜未央起身说道,气息有些不稳,楚知云一个多么骄傲的男人,真不知他听到这般消息会变成如何模样。
“……”姬羽落的目里闪过一丝伤痛,“不是我的旨意……”他说道,手已落在她的面颊上。
夜未央握着他领口的手无力的松开。“那么请王上不要杀公孙白鸠好不好……未央求你……”
她说道跪在了榻上,头深埋腿上……
这个骄傲的女人从来未向命运低头,这一次她为了一个男人求他。
“为什么?”羽落凝眉道,手上的力度不觉的加重了几许。
“因为他是我的朋友,即使他嘴坏了点,他的心到底是善的,他是这个世界给过我温暖的人。”她说道嘴边扬起一抹微笑。
“好,孤答应你,尽所能保公孙白鸠一族。”他说道。
只是无论她求或不求,姬羽落都不会容许别人动公孙一族,三百年来公孙礼乐世家,沉淀的是历史,就算是帝王也会忌惮三分。
黑夜的风都
一个绯色的身影走在大街上,摇摇晃晃,一身酒气……
“大人,我们回去吧……”阿寻跟在他身后,不知如何自处。
他陪在宋律身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个样子的他,这一次却是一连颓废数日,只因楚门一族被灭族,监斩的人是他……
宋律一直缄默,苦酒穿肠过肚,内心的苦涩更甚,想他宋律替百姓平反无数冤狱,最终却是亲手屠了一个忠臣满族!
“碰”的一声酒瓶被摔在了地上。
“哎哟喂!臭小子你没长眼啊?”那肥头大耳的男人一拳打在宋律胸膛。
一个醉汉用酒瓶砸了另一个醉汉,结果就是这样的。
“住手!”阿寻忙追上去制止。
就在他跑上去的时候,那醉汉已被人踢出几十米外,连连呼痛,好不凄惨。
“是你!”阿寻望着这个一身白色外袍里裙,靛青色里衣的女子惊呼道。
“嗯?”那女子望了眼阿寻又望了眼倒在一旁的绯衣男儿。
“你不是回子川了吗?怎么还在风都?”阿寻继续问道。
“我要找的人还没找到。”她说道,只手将宋律扶起。
那一瞬,绯衣男子额际似乎有银光一闪而过。
片刻的怔忡,宿妃廉伸出手抚上他的额头,一抹“闪电样”的银光一闪而过……
“你……”宿妃廉抱起他往下榻的客栈飞去。
“姑娘,姑娘……”身后的阿寻一个劲的喊着追着。
完了完了,他家大人被人劫走了,劫走的人还是个女人,怎么办这么办?啊啊啊他要死了……
客栈里
宿妃廉将宋律轻轻地放在榻上。
这一刻,她无疑是激动的,十五年前风都寻到他的时候他才三岁,可是之后的一场分别他们生生错过了十五年……
他额头上的银色闪电印记定是让人给掩藏了,那个人是谁?谁会这么做?
清晨,宋律睁开惺忪睡眼之时,就看到床榻边这个绝美的女子。
她的目里那抹冷漠愈去愈远,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柔情。
“绯……”她唤道,难掩此刻喉中哽咽。
“?”宋律万分不解地望着她。
这时宿妃廉却是扑入他的怀中,泪如决堤,再也止不住,“我寻了你两百年,两百年间我入忘川河捞你三魂二魄,唯此‘人魂’一寻百年……”她说道,声音早已呜咽。
宋律什么都没有听懂,只知道,巫女哭了,这个绝美的女子哭了,哭到他的心都疼了。
此刻,他选择沉默,紧紧地搂着她。不管她是否认错了人,还是她把他当做一个替身,他只想在此刻感受她片刻的温存。
只是,或许,他们真的认识,她身上的味道熟悉至极……
“对了,夫君,你十五年前遇到了谁,是谁将你头上的印记给封印了?”宿妃廉缓过神来擦干眼泪问道。
“夫君?”宋律眨巴着大眼睛望着宿妃廉。
“我是你的妻子。其余的事以后我再告诉你,你现在只要知道我是你的妻子就可以了。”她说道,带着一丝霸道的温柔。
“……”(宋律)
他走下榻去,似乎是口渴了。
很自然的走下榻去,却被宿妃廉抱上了榻……
“还是和两百年前一样,不喜欢穿鞋子?”宿妃廉望着他光溜溜的脚说道,“要你穿鞋子就这么要命啊?”
宋律望着宿妃廉眼睛再度眨巴了两下。天啊,他怎么感觉美丽的巫女有点像他娘亲啊,她真的是他妻子吗?
她给他穿上新鞋子,还边说道:“不穿鞋子会很脏的。”
这一刻,宋律心里莫名的一暖,其实她很温柔,其实她一点都不冷漠,只是这样子的她只是在她夫君面前吧,可是,他不是,她也许只是认错人了……
七日后
夜未央被送回夜府,夜梦龙回府,改朝换代,风都的风雨他未经历。
姬羽落以夜府上上下下三百多条人命相要挟,夜未央不得离开夜府半步。一月后的婚礼不得逃婚。
夜未央逼不得已答应嫁与风王为后。
夜未央暗哼,夜府四女如今算是在这北国出了名了,大女儿嫁给阮相嫡子,二女儿嫁给当朝定和将军,三女儿和亲凤城城主,四女儿又要嫁给风王为后。
夜公啊夜公你果真好命,红遍了半边天,可你偏生低调的连朝堂都不敢去了。
偏院里这几日出奇的热闹。
十三姨娘轮番上阵,两个姐姐曲意逢迎。
二夫人说道:“阿央啊,这当王后以后可是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了。”
夜未央白了她一眼,当内心以满时,看其他人皆是浮云,这些话就算是跟她们说了她们也不会懂。
“是啊是啊,阿央,这以后就是金银珠宝享之不尽,仆从下人使唤不完了。”三夫人也抢着说道。
“是啊,以后就托阿央的福给我们稍些宫装盛服回来了!”四夫人花痴道。
“阿央啊,听说皇宫御膳房里有好多好吃的东西……”五夫人搓着她白嫩嫩地圆手说道。
“阿央啊,还有听说皇宫里那些尚宫娘娘做的脂粉是人间极品呢!”六夫人手捧着自己的小脸说道。
“阿央这王上多好的人啊,你就嫁与他,可怜我家阿箬才三岁……呜呜呜。”七夫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
“……”
然后就是八夫人九夫人……一直到十三夫人轮番上阵,威逼利诱,哭天抢地,再就是拿自家儿女性命相邀,让她嫁与姬羽落为王后。
夜未央头都要大了,叹了一口气,这些人与之前的态度天翻地覆。人生啊……
只是有人追名逐利,有人沽名钓誉,有人视金钱如粪土……
这时一个粉衣丽人走上前来,来人正是夜花惜,她绞着帕子说道:
“妹妹啊,以前那个都是姐姐不好,姐姐在这里给你陪不是了,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呵呵呵……”
夜未央看也没看她一眼,端起一旁的茶杯说道:“我忘了。”
这时候又走来一个丽人,她一身繁复的紫衣,夜未央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夜府大小姐,当今阮相嫡长子的妻子夜风舞。
“妹妹!”未看清其人倒是先闻其声。这一声让夜未央俨然想起《红楼梦》里的王熙凤。
柳叶弯眉,一双上挑的凤目聪明中带着一丝狡黠,点绛樱唇带着一丝妩媚之色。
“妹妹,姐姐我恭贺妹妹成为我风国准王后。呵呵呵。”她妖娆地笑以袖掩面。
那笑毕竟是让夜未央觉得毛骨悚然,这个女人她以前从未见过,今日该说是头一次见到。
“妹妹,姐姐也没什么东西好送你的,只是这个镯子是你姐夫从南越给我带回来的,姐姐一直喜欢,也舍不得戴,现今姐姐将它给你。”她说着从身后那丫鬟手中的盒子里取出那镯子。
夜未央腹诽:既然是你舍不得的东西干嘛要送给我?
她极不自然的缩了缩手。
“啊!妹妹你这是嫌弃姐姐这镯子吗?”那夜风舞惊呼。
“……”嫌弃你妹啊,老娘就是嫌弃怎么着?
夜未央唇角一抽,“只是未央不爱戴镯子,还请大姐姐见谅。”
“哦,妹妹不喜欢戴镯子啊,这可如何是好啊……”她绞着帕子显得很失落,“可是这是姐姐的一片心意啊。”
夜未央白了她一眼,不用多说这镯子里肯定有猫腻。她就不信了,她“抢”了阮相幺女的后位,他阮相不嫉恨她?
夜未央望了一眼那镯子,很是精致的镯子,是女人只要看上一眼,就喜欢的要命。
夜花惜盯着那镯子两眼放光。
夜未央成功地捕捉到了,她笑着用手帕包着拿起那镯子,笑道:“这镯子真是好看得要紧呢,即是这样姐姐的一番心意妹妹就收下了。”
“啊,妹妹,这真是太好了,来姐姐给你带上。”夜风舞笑道。
“二姐姐也好像很是喜欢呢。”夜未央拿起那镯子走近夜花惜,“不如将这镯子给二姐姐,我俩化干戈为玉帛,前仇过往既往不咎……”
她笑道,将那镯子放在夜花惜手中。
“大姐姐怎么样?”未央又望着夜风舞莞尔一笑。
“……”夜风舞身子一抖,干笑了笑。
“大姐姐,这镯子未央不会带,大姐姐给二姐姐带上吧。”夜未央很是为难的说道。
夜风舞接过镯子给夜花惜戴上。夜花惜望着手中的镯子两眼放光,“这镯子真好看,谢谢妹妹。”
夜风舞白了夜花惜一眼后带着丫鬟婆子们离去。
清荷抱着孩子与安安相视一望,只觉得她们会给什么好东西给她家小姐就奇怪了,还好小姐没有收下,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让大小姐替二小姐给带上了!
北地凤城
苏澈回城后,风都就传来消息风都政、变,姬羽落登基称王,废帝姬扶苏不知去处。
心终究是颤了颤,额头已渗出冷汗,夜未央呢?他一走风都就出事了,她会不会恨死他了?
只是将母亲失踪与风都宫变联系在一起后,这颗心久久无法平复。
为什么在同一个时间?
“父主!”苏澈跪地,抬首望向金殿上那个中年男子。
男子望向苏澈的目里难掩激动与哀伤。
“父主,你知道的你知道的是不是,你告诉我。”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父亲眼里桀骜不驯的公子哥,他茶色的目里满是忧伤。
“阿澈,每当看到你这双眼睛,这一头栗色的头发我总会想到你的母亲……”他走下金座说道。
“二十多年前,北塞俊郎苏齐与燕国军队一战后,逃到了凤城。”他低头,望着脚下的土地,“这里就是柔然故土……你母亲成长的地方,那一日易水河畔她涉江而过,与我相逢……”
他突然转向苏澈,那目光坚定,满布冰霜,“阿澈,父主要告诉你,十一年前,你的母亲真的死了!”
“不,不,不是这样的!”苏澈连连后退,“她活着,她只是受了刺激,狸门之中我清楚地看着她对我微笑,她依旧会在窗台前摆上她最爱的辛夷花,不是么父主?”
“阿澈……”苏齐连连摇首,“她已经死了,十一年前就已经死了!”
“那狸门之中的是谁?!”苏澈嘶吼道。
“是她的姐姐!”他沉声道,沧桑的目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真相,总是那样残酷,总是让人体无完肤的痛。
“你知道的对不对?你十一年前就知道对不对?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要欺骗我十一年?”苏澈拧起城主的衣领说道。
“阿澈,父主怕你接受不了,你那时候还小。”苏齐说道。
“那我现在就接受得了了?!”苏澈冷声道,苦笑。他的母亲死在了十一年前,而这十一年里,他从来没有去宫母亲的墓地,从来没有去拜祭过,多么荒唐,那么温柔美丽的母亲,却独自一人在冰冷的墓地里孤独了十一年之久……
“苏齐你的心真狠!当年负我母亲,又让她一个人在冰冷的墓地十一年不得与她儿子相见!苏齐你的心是铁做的吗?!”苏澈说着冲出殿外。
“阿澈……我没有负你母亲,真的没有……”苏齐忽地跪倒在地。目光定格在苏澈离去的背影,是深深的自责。
这日深夜
允州刺史府邸
允州刺史廖立赟正在府中酣眠,这时有三黑衣人提剑入室。
“来者何人?我乃朝廷命官,尔等休得乱来!”廖立赟惊呼。
三黑衣人未曾动作,却将剑指向他的脖颈。
这时有人掌灯而至,十八岁的男子,容颜清秀,一身儒雅气质,来人正是青州刺史上官砚其人。
“廖大人,深夜叨扰,如有不便请谅解。”上官砚笑道。
“上官砚,你深夜挟持朝廷命官,你不要命了?”廖立赟说道。
“不,下官不仅要命,还要青、允二洲。”上官砚笑道。
“怎么?你想造反?”廖立赟冷哼。
“请廖大人拿出允州刺史之印,宣布允州独立!”上官砚说道。
那三个黑衣人的剑离廖立赟更近了。
“上官砚,你别告诉老子你要称帝!老子只效忠于皇上,你若想称帝,废话不多说杀了老子吧!”廖立赟说道。从方才到现在这个刺史一直冷静从容,看来这刺史还到底是个人物。
“好,廖大人忠肝义胆上官佩服,只是廖大人,如今允州城已被我的人控制住了,请你的属下放了皇上!”上官砚说道。
“皇上?”廖立赟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望着他。
“今晨皇上逃亡来此允州,被你的属下误抓入天牢了。”上官砚白了一眼廖立赟。
“……”廖立赟沉思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