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们会心笑,忙把茶递给采蘩。
采蘩双手奉茶,“大姐,今后请您多教我了。”
“教你不敢当。尽量当个不讨人厌的大姑吧。”独孤兰喝下茶,让自己的侍女拿出一个厚绒锦盒,“希望你与大弟白头到老。和和美美。还有,早生贵子。”
桃枝快嘴,“大姑奶奶,小姐和姑爷只拜堂还没洞房,真是急坏我们。姑爷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放出来?”
独孤兰笑道。“这对小夫妻都不急,我们急有什么用?不过。迟早的事。”
采蘩打开盒子,是一对无瑕的白玉镯子,一看就十分贵重。
独孤兰亲手给采蘩戴上,“这不是我备的礼,是我娘给大弟备下的,说是她陪嫁中最好的宝贝,让我代她送给儿媳妇。等大弟出来,别忘了去给娘上香磕头,让她也高兴高兴。”
采蘩应是,“依大姐看,独孤棠的案子接下来会怎么审?”
“都已经成亲了,怎么还直呼其名?”独孤兰发现了。
“习惯了,改不过来。”果然是大姑子,采蘩感受到一点点压力,但她抗压力强,“今后慢慢改。”
独孤兰却也不是那么挑剔的大姑,说正题神情但肃,“听你姐夫说,看到大弟押人进府,以及运尸的小厮都已经找出来了。那个犯人的尸身也由仵作验过,确实是一剑穿心而死。这事不再只是几个人的口说无凭。但那丫头的供词前言不搭后语,准备上刑拷问。不过,即使能证实她说了假话,其他人的证言对大弟仍是不利,而且剑伤和大弟所用的剑正合。我和你姐夫很犯愁,因为如此一来,大弟杀人的罪就逃不过了,而余相肯定会纠着不放,再往上扣更大的罪名。好在皇上支持我们这边,要求三堂必须做到无疑点,拖延进展,还能再想别的办法。”
“大姐,改变这个案子的重心,是否会有帮助?”采蘩一直在想这件事。
“你有什么好主意?”独孤兰哦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好主意还是坏主意,一旦捅破那层纸,可能会牵涉到很多人,而且目前证据并不完全,但我怎么都不能任人给独孤棠乱扣罪名。他也许杀了人犯,可那个人犯确实死有余辜,何罪之有?”采蘩示意丫头们出去,细细说给独孤兰听。
正月十二。
午后,采蘩和姬三出门会客。那几个一直盯采蘩梢的官差凑着脑袋在说话,见采蘩出来,表情与从前有些不同,打着笑脸上前问安。
上了车,姬三笑道,“看来他们也知道你相公的案子有转机了,怕得罪你就是得罪他,态度才截然不同。”
昨日,由肃公呈堂新的证人,指独孤棠刑求犯人有情可原,因犯人是杀害定国公三女儿的凶手,且有可能受人指使,意图在送亲途中杀害独孤棠兄妹。三堂上书皇上。皇上认为案情发生重大变化,若一切证实无误,独孤棠有罪无罪就需重新来定,而真凶将被严惩。
新证人是独孤棠的妾室胡黎。胡黎供认自己是天衣教徒,受烟雨阁妈妈指派混入定国公府,监视独孤棠并借机下手除去。烟雨阁立刻被刑司查封,全部人关押在牢等待审问。胡黎且指定国公续弦董氏为买凶杀人的主谋,曾亲眼看到董氏给妈妈的信。董氏被传唤上堂,不认胡黎所述,因人证物证皆不足,暂且禁足国公府,不得外出。
原本,独孤棠和采蘩打算不惊动天衣教主,暗中盯着烟雨阁的动静。如今采蘩却认为不宜再等,让独孤棠安然脱身才是当务之急。所以告知独孤兰此事,借肃公之力将烟雨阁端了窝,并为胡黎提供性命保障,让她转为独孤棠这边的证人,令董氏措手不及。
“昨晚李左相悄悄去了余府,过一个时辰才出来,而且面色不好看,显然余大丞相也没想到我们竟出了这么一招,还这么快的动作。大概没辙了,李左相走后,余府又出来两个人。你猜他们去哪儿?”姬三算是采蘩和央他们之间的传话人。
“董府。”采蘩道。
姬三翘大拇指,“蘩妹妹,你胸有成竹啊。”
“一直以来,董家刻意和余求保持距离,但董瑛之父是余求管下的官员,与上官关系淡漠反而显得可疑。余求从来对独孤等四姓有所顾忌,其下官员之女嫁了定国公,这么好的机会怎可能放过,软硬兼施也会让董典正听他的话。董典正肯定答应了,不然轮得到他升官?所以,余求和董典正之间有勾结。独孤棠是定国公唯一的儿子,他死了,独孤氏就算断了血脉,对余求的好处可谓大极。而董瑛可选人过继,那就是人偶任操纵了。”独孤棠倒霉,两家却得利。沈珍珍只想让她没了依靠,但余求是借沈珍珍起事扳倒定国公,最终要走向朝争。
“定国公得知董氏可能是害死女儿的凶手,气得当场抽刀要砍她,董氏则嚷嚷着要回娘家。我还打探到姬莲挨了定国公的耳光,被关在柴房里,说她居心叵测,和董氏狼狈为奸。”姬三幸灾乐祸。
采蘩说道,“只要烟雨阁的妈妈交出那封信,董氏谋害继子继女的性命就罪证确凿。不过,恐怕不会那么容易。天衣教主神出鬼没,杀人灭口的话,我们也无可奈何,唯一的好处就是独孤棠至少会轻判,甚至无罪开释。”杀人灭口,自然有隐情。随那些人的死,指证独孤棠有罪就没有依据了。也算兴风作浪,但她的目的只在此而已。董氏,余求,姬莲这些人会不会被牵连倒霉,她没兴趣。
“因为京兆尹府出过同样的事,庄王这次调来禁卫军,刑司又是在内城,天衣教主不会那么容易杀人灭口的。”姬三拿起采蘩放在小桌上的帖子,“谁请你,又让我去挡刀?”
“胜古纸坊午朗。”周凡的消息没来,但午大掌事却请她吃饭,采蘩当然要找人陪,“丁大他们也跟着,挡刀的事他们做,你挡毒就行了。”
“蘩妹妹一向没良心。”姬三怨艾。
“邈手说了,没有解药的毒药,可能以毒攻毒会有效。我运气还不错,瞎猫撞死耗子的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你跟着我尝遍百毒,说不定莫名就把无夏解开了。”她没良心。
姬三骇然圆眼,“恐怕最后我不是死于无夏,而是被你害死的。”
“横竖都是死。三哥若为我挡毒而死,死得其所。而且我听拢宁说,飞雪楼格杀令下来了。”这位三哥,可怜,半死不活还有人非要杀他。这样的话,让她用用吧。
今天第一更。
第356章 是你?
下了车,酒楼前就有人来迎采蘩。
“童姑娘?在下午朗。”
“午大掌事,幸会。”留意到他搓手,应该一直在外等她,采蘩心里有些诧异,“你不必亲自迎我。”
午朗是个中等身材的中年人,中规中矩的相貌,“童姑娘是造出左伯纸的人,在下十分钦佩,早就想见上一见,但等无妨。这位是——”问起姬三。
“这是我三哥,女子在外行走不方便,他常伴我出游。午大掌事不介意吧?”介意的话,采蘩不打算吃这顿饭。
“其实我也带了一人来,童姑娘不介意就好。”午朗带采蘩和姬三进了包间。
一人对窗坐着,闻声回头,看到采蘩不由一怔,“是你?”
采蘩当然也认出那人,“想要招小混蛋进御工坊的御工大人,真是巧啊。”
“原来你就是南陈那位女纸匠,那日我提到你,你却一字不透。是深藏不露么?”他仍是一身青袍,但腰间没有挂铜牌。
“没必要四处宣扬。”采蘩不以为意,“就如同御工大人一样,只知您的官阶,不知您的大名。而且大人也说了,造出左伯纸也没什么了不起。”
“我不是这么说的。”青袍客否认,“我说的是——”
“差不多就是那个意思。大人说过的话我记得很清楚,不过那么大一段,就不用再重复一遍了吧。”采蘩打断他。
午朗见两人有点针锋相对,虽然莫名其妙,但觉有必要说清楚,“童姑娘,这位可不是简单的御工大人,而是庄王爷。”
采蘩和姬三皆是一惊。
“你们长安城里有几个庄王?”姬三问道。
午朗笑,“整个北周就只有一个庄王爷。所以二位说话客气点儿好。”
采蘩还是有疑问,“那个主审独孤棠的庄王?”
庄王自己确认自己,“不错,我就是主审你夫君的那个庄王。早知今日见的女匠是你,我就不来了。私下见犯人的家属,若让人知道,以为我徇私舞弊,包庇犯人。”
左一声犯人右一声犯人,采蘩听了来气,“此案尚未有定论。独孤棠还不是犯人。”
庄王却道,“他被人告杀人,关在大牢里。对我而言就是犯人了。还有,你别再问我任何跟案子有关的事,免得更说不清楚。”
“即便我不问,庄王爷这会儿与我同桌吃饭也一样说不清楚。”庄王避嫌,采蘩却更想避嫌。本来无辜的独孤棠,别因为这顿饭成了不无辜。
于是她对午朗道,“午大掌事,你我改日在一块儿吃饭吧,到时我请。”
姬三却拽住了要走的采蘩,低声道。“你傻呀。”这么好的,套消息,贿赂买通的好机会。
“你才傻。”采蘩骂回去。她一看这位庄王爷就是不好讨好的人,而且还怕吃力不讨好。
“童姑娘不要想太多,吃顿饭罢了,而且又不是只有三位,还有我呢。”午朗哈哈一笑。“若真有人说三道四,我愿上堂作证几位没有私下串通。”
姬三拉采蘩入席。“不过以纸会友的一顿饭而已。”同时找了个话题,“庄王爷既是皇族,怎么又是御工大人呢?”
午朗帮答,“皇上本要王爷辅助政事,但王爷一直不愿意,只想闲散而居,甚至一度请求离开长安回封地。后来皇上戏封了王爷一个御工的官职,管宫中各个工坊的总务,想不到王爷任起来颇有成就。也是王爷,放宽了民间作坊的限制。好比胜古纸坊,二十多年前只是让官纸坊束缚了手脚的小工坊,如今却能压过官家去,连宫里都跟我们订货。”
采蘩今日来却不是要听庄王的功绩,“午大掌事,胜古纸坊的大老板是谁?”
庄王拿起酒杯,浅啜一口,“童姑娘,你想到胜古纸坊当纸匠的话,问午朗也是一样的。”
采蘩心想,关他庄王爷什么事?上回遇到他,她就一下子和小混蛋站一边去了。这回也是,尽管知道该讨好他,却没办法低声下气。是他不慌不忙说话的语气中盛气凌人吗?
她想顶庄王的话,却让一旁看出来的姬三截了过去,“午大掌事看我妹妹能到胜古纸坊当纸匠么?”
“童姑娘在南陈赫赫有名,又会造左伯纸,胜古纸坊对如此人才是求之不得的。不过,此话当真还是戏言?”午朗似乎真有招揽采蘩的心思。
“午大掌事糊涂了,童姑娘随南陈使团来的,也要随南陈使团回去,怎能跑到你的纸坊里当匠人?你愿意,童姑娘愿意,南陈张大人还不愿意呢。他是御纸坊大匠师,也求才若渴。而且,童姑娘还是这次纸擂南陈的代表,和你们胜古纸坊是对手。”又是庄王。
“对啊。”午朗好像忘了这事,“童姑娘是比哪一最?”
“午大掌事,这个要到当天才能公布。”采蘩本想假装考虑当纸匠的事,借机去胜古纸坊参观的,结果让庄王搅了局,心道这人果然和她不对付。
“童姑娘是南陈的秘密武器。”午朗眨眨眼,“我懂了。到时,拭目以待。”
“胜古纸坊也有人参加纸擂?”采蘩把握第二次机会,“听说你们纸坊中名匠很多,还能仿造各种名纸,纸擂之最肯定誓在必得。”
午朗谦虚道哪里,但毕竟有自信,“北周上擂四人,胜古能占两个,自然不敢有付所托,定然全力以赴。只是别跟童姑娘撞上了才好。虽说名师出高徒,这两人也是胜古将来的希望,却没有像童姑娘这样能造失传百年的纸出来。”
“那是侥幸。”采蘩正想如何开口问于良的事。
“其实这次冒昧邀童姑娘出来,有一事相问。”午朗却道。
“午大掌事请说。”被庄王一搅和,采蘩自己忘了问,反被午朗提醒。
“这两日火龙会在打听我,听说是童姑娘要买消息,不知是为了什么?”午朗接着笑接着道,“我请童姑娘来,就想帮你省了这买消息的银子,有什么要知道的,直接问我就是。”
完全让人掌握了主动,采蘩难得尴尬,“午大掌事爽快人。”
“而你却在兜圈子。”庄王凉凉一句。
采蘩都懒得看那位不对付的王爷了,和姬三交换一个眼色,对午朗道,“午大掌事,数日前我师兄在胜古纸坊附近失踪,因此我才请人打听你。”
“你师兄是哪位?”午大掌事神色端正起来。
“我师兄叫于良,长相老实人也老实。可能知道了胜古的名声,想知道我的对手是谁,所以自己跑去打探。想问午大掌事,有没有见过他,或者听纸坊里的人提起过。”关于乌睿的猜想,当然不能说。
“于良?于良?”午朗重复了几遍名字,然后摇头,“不曾见过,也不曾听闻。抱歉,童姑娘,帮不了你。”
“人失踪了,你有没有报官?”庄王好似压根不在意采蘩不理他。
姬三见采蘩没打算开口,他便开口,“报了官,但京兆尹庞大人暂时不能外出,所以底下官差似乎也无心帮我们找人,只能自己四处打听。”
和颜辉跑了的庞心柳,其父庞同因允独孤棠私提人犯而被问渎职,如今禁家中闭门思过。
“原来是这样,那就没什么了。我本以为哪里得罪了童姑娘,童姑娘才让人打听我。”午朗恢复笑脸,“我回去后再问问坊里的人,有消息一定通知童姑娘。”
采蘩道谢,当下吃饭不提。
吃过饭回到车上,姬三累得往桌上一趴,“看午朗不像撒谎。胜古多大的名气,四个参加纸擂的人选它占二,这说明它里面确实名匠众多。你想想,好比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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