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你说的这叫什么屁话?你的家业我敢要么?我楚信风怕被钱砸死再给埋了!你要实在没话说就滚回秦家去,别在这里拿话恶心人。是,我是没你有钱,不如你一半产业,这么寒碜人有意思么?活不起就去死,别跑我面前说三道四的,没时间陪你闲打牙。”
秦夜轻微牵动嘴角,因为脸色的苍白,这笑并不如以往风流倜傥,穷酸得像能挤出泪来。痕迹没扯多大就松懈了:“人还有不死的么?早晚的事。我不如你命好,怎么活也定然活不过你。这些家业给别人可惜了,不如都给你。我孤身一人,吃钱穿钱这一辈子又能花多少?”
这一句话说得楚信风满眼泛酸气,瞧瞧他这话,就好像他楚信风命多好。真是穷得就只剩钱了,如何不是孤家寡人。
越发没好气:“你跟我不熟悉是不是?我命好不好,你会不知道?谁不知我楚信风有人生没人养啊?”否则他天翻地覆的折腾什么劲呢,那些过往如今就没必要再提了,坐过去,心平心和跟他说话:“秦夜,我知道诗诗出事你很难过,这种心情我理解,我又如何好受。当时我们一起把她从靠山屯里带出来,如今这个样子……”楚信风觉得他比他勇敢,说到这里还是喉咙哽动,挥了挥手:“赶紧走吧,别让我看到你。”
秦夜坐着不动,眼光定住,眸内渐渐空灵。良久,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抿压,坚持把话说完:“楚信风,你想多了,我没有轻生的念头。”只是觉得活着没有意思:“以防万一罢了,说不上哪一时就死了,连个亲人都没有,这些家业处理起来也麻烦,不如现在就有个归属,如果我能长命百岁,最好。否则,就是你的。”
楚信风别过脸,语气不善:“我不要。”
秦夜站起身,轻淡的扔下一句:“爱要不要。”人已经走到门口。
楚信风猛然抬眸,慌张的将人叫住:“夜,你有什么事对不对?”他太了解他,平时虽然高深得云里雾里,实则细想起来,从不会平白说一句废话或做出某种举动,细回味起来都是有目地的。
秦夜没回头,听声音仿得伤情:“有些累了,不想再打理这些东西。诗诗说她喜欢靠海的房子,出去走一走,找到好的地方就帮她盖一所。”
“然后呢?”楚信风紧追着再问。
秦夜静默良久,再启音像自言自语:“然后?”轻笑了下:“人生哪有那么多的然后。”如果真有‘然后’,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不得善终了。
楚信风愣在沙发上细想秦夜的话,直觉这一次跟任何一次都不同,秦老太太去世,他还有言诗诗陪着,有一个人肯奈心的哄他骂他,牵着他的手吵着浪迹天涯。可是,现在言诗诗走了,除了这此冰冷无温的财富地位他又像真的一无所有。虽然他楚信风除了这些也不曾拥有过什么,但是正因为他不曾拥有地过,所以失去的时候才不至于这么悲情难耐,明显秦夜是不同的。而且……秦夜就连记忆都是空白,一个人因为长久执着于一件事而有所留恋,例如人生。可他的人生细算起来也不过三年时间,只怕连一个生存的惯性都不曾牢固,他如何还会真正的想要活着?面对一个陌生而孤独的世界?
疯狂的下楼追出去,狠狠的咬着牙全部碎掉一般。就算全世界对他不好,还有他这么个朋友肯为他撑着啊。
秦夜已经上了秦家的车子,车窗拉下,掩去他半张冰冷消瘦的侧脸颜线。楚信风狂飙地跳下台阶,而那边车子已经发动开走了。他来不及追上去,就被马路上的景致惊慑住,路上是顺流不息的车水马龙,女子横穿过来身体被急速驶来的车子撞飞,呈一个极为颠簸的弧度抛到最上空,再重重落到地面上,片刻血肉飞溅。过往车队都乱了,整段交通路况也随之瘫痪。
楚信风寻着那熟悉的面孔靠过去,他没有看错,虽然女子脸面上是斑驳血迹,他仍能看出那是庄桐,昔日比公主还要仰首三分的女子。她也看到了楚信风,临死的前一刻对他扯出奄奄欲散的笑,手臂极力的想要抬起,指尖动了动,只能是徒劳。楚信风过去将她抱起来,洁白的衬衣占了大片大片的血迹,像被人连捅几个窟窿。庄桐看着他终是笑了,唇齿间断续开合,听不到声音,只有一个微弱的唇型。他看出,是一个名字:秦夜。
想来她也是看到了秦夜,横穿马路追逐着过来的……
她想侧首,看车子开走的方向,动作做到一半,眸光蓦然死寂,不甘的瞪着他,死不冥目。楚信风抬手覆上,帮她闭合双目。她这个死法是惨淡了些,可是,她有什么好不冥目的呢。只为她那一点邪恶心思,不知伤透了多少活着人的心。
他看着长空,只想到一句话,人啊,要善待爱情!太刁钻了,就会被情感的不幸反噬。
王子涛从车上跳下来,定在路边的身体晃了晃,下人报告庄桐跑出来了,他后脚接着追过来,没想到还是来晚一步。一双脚顿时像灌了铅,趟过聚集上的人潮一步步的靠过去。
楚信风见真正收尸的人来了,将人从怀里放下,转身回酒店。他这端刚冲破人群,身后已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起来。没回身,一直走出去,人外一抬头,看到面色惨白的楚向阳,一双手乍在半空中,明显是在微微颤抖。轻轻的唤他:“信风……我以为……”
楚信风别开脸,直接回酒店。
第六十七章
楚向阳怔立在花白的日光下,看面前纷乱的人影攒动,一颗心突突地狂跳不止。向厅内看了看,楚信风修长的影姿已经消失进电梯里。
楚可心将车开过来,见楚向阳愣神,下车掺上他的胳膊:“爸,你怎么了?”
楚向阳愣愣的回神,摇了摇头,准备上车,略微疲惫道:“没事,刚才发生了一场车祸,出事的人好像是庄桐。”
楚可心眼睛瞪大:“真的?她没事吧?”
楚向阳已经坐进车里,轻叹:“估计是死了。”转而又道:“今晚准备些菜,请你哥来家里吃饭,我有事跟他谈谈。”
楚可心从惊怔里透出些盈盈笑意,爽快同意:“好,我回去就给他打电话。”
楚信风坐在办公室里依旧心神不宁,电话打到秦家,被张管家接起:“楚少,我们少爷还没有回来,您找他有事?”
楚信风握着电话狐疑:“还没回去?”这个点儿也该到了,谁不知他秦夜的车子马车十足啊。
张管家肯诚道:“是没回来,您若有事找他,等少爷回来我帮着转达。”
楚信风想了想,作罢:“不用了,我晚上过去找他。”
“是,我知道了,回来就跟少爷说。”
秦夜之所以回来得晚了,是被人半路拦下,明晃晃的阳光透光挡风玻璃射进来,秦夜定睛时微眯了眸子。两名女子从前面挡路的车子上下来,皆是明媚赛花的人物。笑意吟吟的看向这边,明闪闪的眸内望眼欲穿,无人参透这是怎样复杂的一种心态。时隔三年,却像隔了那么多的人和事,他们,已不再熟悉。
秦夜推开车门下来,一头蓬松发线隐隐摭住双桃花眸子,金黄的阳光调皮地爬满发梢,华光如闪的人物,眯眸间是慵懒颓然的神色。曾经的白衣少年,一身贴合内敛的黑色衬衣,没打领带,领口松散的打开着,搭配纯黑西服,玉树临风又顶天立地的模样。容颜被岁月修渡后,比往昔更加丰神俊朗。
这陌生沿着华夏的心底一路攀爬上来,定定地瞧着他时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象过太多种相逢的画面,哪怕擦肩而过,但为路人,却独露掉相视无言。即便心里不好受,面上仍旧微微笑着。
一旁的苏小语就很难控制情绪了,背过身去,不着痕迹擦拭掉漫出眼眶的液体。
秦夜堪堪瞧了两人一眼,缓步踱过,面上没有其他表情,只有绅士风度的从容冷清,最惯常的那一种:“两位有事吗?”
苏小语蓦然转过身,眼睛本来就大,由于惊讶不自知放大后,便有脱窗的危险。看吧,这个果然是秦夜,若是林宿就不会这么冰冷,他会伸出手臂吊儿郎当将人揽到腋下,一口一个“哥哥”的逗弄。如果他是林宿,会因为她们是少见的美女,唇角玩世不恭的弯起,绝不会像现在这样平,连眼中的温度都是冷却的。
只问她们一句:“两位有事吗?”这一句的潜台词她们早已参透,如果没事请让开,我不是一个可以随意开玩笑的人。
此一刻心理生出怪异想法,就像当年同舟共济的时候她们将他舍弃了,再回头,那个立过汗马功劳,最安然和绚的人转首长成另外一番模样。心中实是记恨她们的,所以索性连记得都不愿。
华夏盯着秦夜那双冷目的时候,便生出这样的错觉。敛神伸出手,微微一笑:“你好,秦律师,我们是宋谨的朋友,常听他提到你。因为正好来F城出差,就过来打个招呼。”
秦夜看着她的目光若有所思,几分停顿后,伸手握上:“你好,秦夜。”
苏小语跟着凑上来:“我是苏小语。”
高中一年级,他第一次回眸拿书本敲上华夏的头,只因为他在酣睡之际被老师叫起来答题,朦胧之际她在身后提点他答案,竟是错得最离谱的一个选项,他被误认为纨绔子弟,被罚跑圈。
当时华夏被他震醒,眯离着眼不悦嚷嚷:“你凭什么打我?”
林宿就如现在这般挑着好看的眉宇:“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怎么进来的?”
苏小语放下漫画书打圆场,在林宿看着华夏,觉得万物皆失去华彩的时候,她也正正觉得真是明媚耀眼,星子一般的人物。
“林宿,新生第一名对吧?你冤枉华夏了,那会儿她也正睡着,说梦话呢。”
这个画面她仍记得,华夏也记得,只有林宿是彻头彻尾的忘记了。
华夏提议:“别在这站着了,找个地方喝点东西如何?”
苏小语赶忙打开车门,笑吟吟地看他:“秦律师,上车吧。”
却被秦夜拒绝:“我坐自己的车子。”
苏小语愣了下,华夏已在一旁说话:“也好,你走前边,我们对这里不熟。”
秦夜大大方方的转身上了自己的车子,吩咐一嗓后,车子一路开去‘青风茶楼’,此刻喝茶的人不多,包间内播放着古朴的轻音乐,状似清闲。
“两位应该不止约我喝个茶这么简单吧?有事?”秦夜转动着手里的杯子,开门见山的问出来。
能有什么事呢,还不是他这边出了事,他们坐立不安,便一心飞过来了。华夏盯着他一张苍白消瘦的脸,低下头不是滋味道:“秦律师状态看着不是很好,你的手臂……”
秦夜一口茶水抿压下,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神色自如:“医生说废了,估计不能用了。”
华夏眼眶温热难耐,他越是表现得无所谓,他人看到越是心疼不已。狠狠压制住突发上来的情绪,缓声道:“我在美国有一个从医的朋友,医术高明,回去打电话让他过来给秦律师看看。秦家的事听宋谨说了,你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活着的人毕竟还要好好的活着,我想秦太太也不希望你这样消沉下去。其实我们也没什么事,就是宋谨他这段时间回军团避风头,放心不下这里,让我们代他过来看看你。”
苏小语一口茶也喝不下去,不敢盯着他一直猛看,觉得少看一眼又会露下很多东西。不停的点点头,十分赞同华夏的说法:“是啊,秦家大家大业,还得由你撑着。我想秦太太那么在意你,一定想看到你好好的生活下去,而不是由此失了斗志。手臂一定可以治好的。”那只手无论拿笔还是玩枪,都似能耍出花样来,怎么可能说废就废。
秦夜抬眸看向两人,漫不经心的笑了下,手里转动杯子的动作停下,侧首望向窗外不停流转的车水马龙,声音轻淡:“你们不了解她,我老婆看着跟别人没什么不同,实则就是不一样。她很霸道,最希望我对她一心一意,但凡围着我转的女人,看似不被她看在眼里,其实无一不是放在心上介的怀。比起我放宽心态将她遗忘了事,她更希望我记得她一生一世。”她没说过,可是她的勇敢和霸道,他就是知道。诚然爱情的国度里不需要伟大,他喜欢被她潜意识中想要独占的感觉。
苏小语手一顿,杯中的水洒出一滴。略微惊诧地看向秦夜,觉得他从来没这么懂过一个女人。与华夏面面相觑,轻轻道:“她可能是希望你记得她,但记得跟幸福并不冲突啊。”
秦夜目视窗外的姿态没变,半晌:“可是……我还是觉得记得她会比较幸福……”
华夏跟苏小语心中的一根弦同时被弹动,皆以一种错乱的节奏谱出迷离伤情的曲子。那边秦夜又自言自语的开始说话:“只是她还那么小,只身陷进火海中,是否怪过我没有现身保护她……”
“不会的……你要相信她跟你心灵相通,知道你心疼她,爱护她。”华夏一直自持镇定,此刻却被他轻而易举煽情落泪。
苏小语拿出纸巾递给她,一时气氛僵住。
秦夜拿起手边的外套,就要起身离开:“谢谢两位特意过来看望,跟宋谨说一声,这边不用他操心。我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目光缓缓落到华夏一张脸上,水一般。
华夏愣在原处没说话,苏小语猛然站起身:“我送你吧。”
秦夜似笑非笑:“谢谢,不用。”
从他离开,华夏也像没能缓过神来,坐在原处被茶香一熏染,浓浓的就走是伤情。以往林宿也喜欢约她在茶楼见面,两人皆不懂茶,更不屑装什么高深的文明人,渴了就一通牛饮。到现在她的这个毛病也改不了,纵使手里握着的这一杯就价值不斐,可是在她看来跟白开水除了色泽不同。但是林宿明显品味直飕,彼此天差地别。
苏小语叫不动她,又不敢声张着让秦夜发现两人情绪诡异,故作无他的送出去。出了茶楼撕心裂肺的叫起来,秦夜高大的身姿阳光下轻晃了两下,直直向地面栽去,她想也不想的过去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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