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康桥唆使小雨点给她下的套,阿Bei也没多想:“姥爷是妈妈的爸爸。”
小雨点早已融入进了阿Bei的生命中,不再单纯是她和严晓娉的联系,更是她和父母,她和康桥的联系。那是个天使。
到小雨点第一天进幼儿园,阿Bei竟也如多数的普通母亲一样,怎么都放心不下,鼻子微酸,又偷偷的掉了泪。康桥搂过,刮了刮阿Bei的鼻尖:“这就掉金豆子啦?想想以后闺女上大学,工作,找男朋友,再嫁人,那你还不哭晕在厕所了?”康桥说着,也吸了吸鼻子:“艾玛,说得自己好心酸啊!”
又一天,阿Bei哄女儿入睡。小雨点说起自己在幼儿园的生活:她告诉小朋友说自己的妈妈是个画家,自己的爸爸是个警察,是个超级大英雄,这么说的时候,所有的小朋友发出了一声无比羡慕的“啊”。小雨点说着,也比划着“啊”了一声。
阿Bei笑着,也想起了严晓娉。当小雨点能自个儿爬上床的时候,她就是这样的笑容,心满意足。
“妈妈,你为什么不跟爸爸一块睡觉?”
阿Bei一愣,揉了揉女儿的小脑袋瓜子:“这也是你爸爸让你问的吗?”
“不是,”小雨点嘟着嘴,似乎有些委屈:“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是睡在一起的,爸爸睡这边,妈妈睡这边,小朋友们就睡中间。为什么我的爸爸就不能陪着小雨点睡觉?”
“因为…”阿Bei想了想:“因为爸爸工作忙,要早早的起来,他怕他起来的时候会吵着小雨点睡觉。”
“我不怕,我不怕爸爸会吵着我睡觉。如果爸爸能过来睡觉的话,我保证,我一定会乖乖的,早早的睡觉,我也让爸爸睡得好好的,这样子,爸爸就是早早的起来,上班的时候也不会打瞌睡了。”
心里涌过一股暖流,阿Bei竟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等孩子安安稳稳地睡了,想想,蹑手蹑脚下床,出门,又推开康桥的房门。那电脑前的康桥慌里慌张,忙扯了条裤子盖在腿上,又迅速地关了电脑里的视频。
“你在看什么?”阿Bei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眼康桥。康桥是坐在椅子上的,光着腿,两只手就紧紧捂着自己的裆部。“你在看□□?”
“呃…”康桥想了想,本就是面红耳赤,这又变得更红了,尴尬,无所适从:“呃,那个那个,扫黄组的人忙不过来,呃那个,让我帮忙鉴定一下。”
阿Bei呵呵地笑了笑,不怀好意:“你们这待遇真好,继续。”说罢,转身出门。可才出了门,心里却是莫名的一沉。她果然是把康桥给耽误了。
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敲了门,门后的康桥已经穿好了裤子,也还是尴尬地挠了挠头:“你有事吗?”
“我们聊聊吧。”阿Bei进门,在康桥的小床边坐下。想想又开不了口,犹豫不决。好半天,这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其实…我不介意你去找别的女人的。”
“什么意思?”
“你想干什么都是你的生理需要,这很正常。只是,我没法满足你。我不介意你去找别的女人。我知道喜欢你的小姑娘不少,或许,你可以找到一个愿意跟你滚床单但不需要名分的人。小张那边的房子你收回来了是吧,你可以把人安置在那边。如果要钱的话,这也不是问题。就是别让小雨点知道了。当然了,如果你哪一天真喜欢上别人了,要跟别人过日子了。我不会拦着你。真的…”
阿Bei低头说着,不敢看康桥,康桥倒是直勾勾地看着阿Bei:“你再说一遍!”
“呃,我不介意你去找别的女人。”
“你让我包养别的女人?找一夜情,还是去嫖妓。你是我谁啊?”康桥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地说道:“你是我谁啊,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谁啊?你是我老婆你叫我去找别的女人,有你这么做老婆的?我他妈从初中起就喜欢你,喜欢了你这么多年,爱了你这么多年,又照顾了你这么多年,我他妈在你心里就一点地位都没有是吧?就这么无所谓是吧?”
无地自容,阿Bei回不了一句嘴,只能听着康桥嘀嘀咕咕地责问着,又一抬头,猛然封住康桥的双唇。那嘀嘀咕咕的责问戛然而止,康桥瞪了大眼。
双唇紧紧贴合,不漏一丝缝隙。没有深入,只是贴着。贴了一会儿,阿Bei松开双唇,又一次耷拉下脑袋:“我没感觉。”
康桥呼了一口气:“没事。”
“那晚安。”
“晚安,把门带上,”康桥说得很平静,有隐隐的失落。阿Bei没有挪步,康桥也只是垂头丧气地静坐在床边。沉默了一会儿,阿Bei又重复了一句:“那晚安。”才开了门,康桥又嗖地从床上挑起,一把揽着阿Bei的腰,一把关上门。多说无益,径直地吻下,容不得阿Bei一丝的挣扎。
以一种简单粗暴的形式,两个人迈出了最艰难的一步。阿Bei还不大接受,心里五味杂陈,似乎是松了一口气,又似乎变得越发沉重。手腕上还留着康桥捏出来的印子,下面更是隐隐作痛,真的像是被□□了一样。她侧躺在床上,背对着康桥。康桥从身后搂着:“你在生气对不对?你说你没感觉,但我有感觉,你把我逗起来你就要走,你也想得太美了。”康桥说着,又把那搭在阿Bei小腹上的胳膊紧了紧。阿Bei有些凉,倒是康桥热乎乎的。
“其实你也不是没感觉。我吻你的时候,你也在吻我。只是你心里跨不过那道坎。”康桥在阿Bei的耳畔说着,柔声细语。可阿Bei却只是沉默。
“老婆,我好爱你的。”康桥吻了吻阿Bei的发梢,又深深埋下头。
“一会儿去我房里睡吧,小雨点说的。”阿Bei转过身,依偎在康桥的怀里。每一次激情过后,从来都是别人依偎在她的怀里,这是第一次,阿Bei也像个女人一样依偎进别人的怀里,小鸟依人。阿Bei枕着康桥的胳膊,静静感受着康桥带给自己的温暖。蠕了一下身子,又抬头吻上。
有了第一次,少不了第二次,再往后,一切都变得如此的自然。
心里的那道坎垮了过去,可心里的那个人并没有放下。
小雨点都四岁大了,可严晓娉却像是失踪了一样,再没有露面。把孩子送去幼儿园,去新开的画廊里巡视一圈,阿Bei又到了女子监狱。隔三差五,有意无意,这几乎成了阿Bei生活里的必修课。进不去,就在路边停会儿车,呆呆地看着马路对面那一堵冰冷的高墙,思绪万千。
走了神,再回过神,就见到康桥麻利地钻进车里,又砰一声关上车门。他不是跟她一块来的,她来这里也从没有告诉过康桥。康桥的脸色不大好看,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有事没事来这里守着,有意思吗你?”康桥点了支烟,猛吸了一口:“每一次局里开大会,这边的狱警一见到我就说:哎康队,我又看到你老婆的车子了…这算什么,你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我提醒过你的,你也别自以为我跟你上过床我就会心甘情愿地跟着你一辈子。”阿Bei毫不客气,冷冰冰地说着。
“操,”康桥骂着,做了一个长长的深呼吸:“你知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说我的,说我们是形婚,说我是为了你家的钱才娶你的……”
“难道不是吗?”
“你!”康桥顿了一下,那张开的五指又缓缓收回,继续深呼吸:“真他妈让人心寒。”
阿Bei没有应声,她知道她是错的,但也咬死了不承认。
“你不用再等了,严晓娉走了,”康桥不紧不慢地说着,阿Bei扭过头,诧异地看着康桥:“她走了,什么意思?”
“她去美国了,入狱半年后就被引渡去了美国。她是美国人?你不知道吗?”
康桥又说了一些话,大抵是想劝说阿Bei别再等了:如果不是严晓娉主动联系大使馆的话,没有人知道严晓娉竟是个拿着中国户口的美国人。她不想阿Bei还牵挂着她,她不想阿Bei再通过康桥打听她,她就想阿Bei能踏踏实实地跟着康桥过日子,照顾好女儿。她不能陪着女儿长大,她希望能有人给女儿一个幸福完整的家庭。
阿Bei心里一沉:她是美国人,她还留着美国国籍,她就这样走了,连最后一面都不愿意相见。何必这么心狠,连一个念想都不愿给自己留下。可再想想,又觉得不对劲。“你早就知道了,你瞒着我?她这样想这样说,你应该很庆幸吧?为了你的这份庆幸,所以你瞒着我,不让我跟严晓娉见上最后一面?你以为她走了我就真的能像她说的那样踏踏实实地跟你过日子?我到今天才算看清你,真他妈让人恶心…”阿Bei抽了一下嘴角,分不清是苦笑还是讥笑:“还是你在骗我?”
呵,康桥也是笑了下:“你这个人说话能不能有点良心?要不是你死赖着她会走吗?她就是不想你再这么没完没了地瞎耗着。她不想到见到你我能有什么办法,难不成让我押着她来见你?你以为你谁啊?凭什么你想做什么,我就得无条件服从。好歹你是老婆,你这样说话有没有替我考虑吗?你爱得要死要活的,你有没有替我考虑过?”康桥骂着,一气呵成:“还有我告诉你,就严晓娉的情况,她能被引渡去美国,对她而言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你知不知道,严晓娉刚被收监的时候就被查处了艾滋病…”
阿Bei一愣,错愕地看着康桥:这怎么可能?
“很惊讶是不是?我也很惊讶。但是严晓娉自己很平静。她说她早就有感觉了,有张源这样的男人得艾滋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她就是这样说的…。。”
“这不可能,”阿Bei摇了摇头,目光呆滞:“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你骗我!你骗我!”
阿Bei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康桥也是如此:“信不信由你。你要不信,你进去问。你要进不去我帮你安排!”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阿Bei捂着脑袋,使劲摇晃着,又一眨眼,冲出车门朝马路对面跑去。那过路的渣土车疾驰而来,触不及防,又听到刹车声刺破天际,在康桥的脑海中久久回荡。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拉不住,追不到,却又眼睁睁地看着渣土车撞向阿Bei。听不到撞击声,那刺耳的刹车声之后,似乎整个世界都陷入了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渣土车的司机吓坏了,握紧了方向盘,瑟瑟发抖。康桥懵了,脑子里一片空白,拖着腿,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去。阿Bei不愿相信严晓娉的病,他也不愿相信阿Bei的死——不可以,绝不可以!这又加快了步子,风一般的跑去。
阿Bei躺在一滩血泊中,血是从她的两腿间流出的,事实上,渣土车距离阿Bei还有一米远。阿Bei是自己倒下去的,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了地上。阿Bei怀孕了,在她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怀孕的时候又流产了。
小雨点摸着阿Bei的肚子问:我还会有小弟弟吗?
而医生的答复是:机会渺茫。
康桥把阿Bei搂进怀里:没事,我们已经有小雨点了。
阿Bei还来不及为严晓娉的离开而心痛,又赶上这样的事儿。母子情分太短,想想,也就这样吧。她本不打算和康桥有正常的性生活,即便是有了性生活,也从不考虑怀孕的事儿,她都36了,能怀上,实属不易。这样的感觉就好像是有人在你不知情的时候送了你一份惊喜,又在你不知情的时候取回了惊喜。总归,这份惊喜与你无缘。
康桥向阿Bei道歉,说自己不该吃醋不该发火,都是自己该死。又告诉阿Bei说:严晓娉能被引渡回美国,真的是不幸中的万幸。病毒还在潜伏期,感染到确诊不到一年,算是发现得早。发现得早,治疗得早,又是在美国接受治疗,加上监狱里的生活又规律又健康,相比国内的监狱还自由轻松一些,这一切都有利于严晓娉的病情抑制。“只要配合治疗,活够二三十年的都大有人在。再说二十年,指不定就有人研究出抗艾滋的特效药。等她出狱的时候,没准都康复了。”
“要还没有康复呢?”
“反正你是富婆嘛,你要怎样就怎样?”
阿Bei想了想,没有作声。也就这样吧,孩子跟她无缘,或许严晓娉也跟她无缘。把思念埋进心里,不刻意的纠葛,就让她这么无牵无挂地活着,纵使有病,也无忧无虑。
作者有话要说:
☆、又十年,忘却所有
匆匆十年,一晃小雨点已经到了上高中的年纪。
十年间,康桥受了一次伤。那是在小雨点6岁的时候,一枚子弹擦着防弹背心射入肩胛骨。那是第一次,阿Bei为康桥落泪,又为陈新平辩护。尽管性命无忧,但家里的老人们都受了惊,希望康桥辞职,又希望康桥能接手管理陈新平的公司。康桥一百个不乐意。可等他出院的时候,便得到通知说,他从刑侦调去了行政。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了手脚,康桥劈头盖脸地把老丈人骂了一顿,就那个时候,阿Bei也劈头盖脸地把那没良心、不知好歹的康桥骂了一顿。两个人僵了个把星期,偏又在陈新平的调和周旋下重归于好。
在小雨点7岁的时候,严晓婷来找阿Bei,又在家里住了两天。此后的整一个星期,康桥都拉着一副黑脸。严晓婷拉着小雨点:“这就是我外甥女,跟姐姐真像。”
“废话!”阿Bei抢着说:“这是我女儿,能不像我吗?”
严晓婷告诉阿Bei一些事:在严晓娉去韩国的第二年,奶奶过世了。奶奶临终前嘱咐二儿子要将老宅留给严晓娉。但二儿媳妇不乐意,吞了老宅。在严晓娉嫁给张源后的第三年,严晓娉有抱着孩子回过一趟老家,大概就是受不了张源的家庭暴力想找个安身之所,却被她的二叔二婶给赶了出来。又因为表弟的冷言冷语,便是在舅舅家也住不下。
“前段时间我妈下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就这么咕噜噜地滚了下去。昏睡了两天,醒了,就有事没事老提起这事,像是变了一个人,就觉得特别对不起我晓娉姐姐。要不是她把晓娉姐姐赶出去,可能,后面的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阿Bei还开着画廊,又将画廊扩张成了艺术品走廊。约莫在小雨12岁的时候,画廊举办了阿Bei的第一场个人画展。那被秘密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