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成到了广州之后。迅速展开兵力横扫广州。
也亏得第三师张文祥部先期打下的基础良好,陈玉成后续兵马在广州登岸时并没有遭到太大的抵抗。加上民心所向,广州之役便在短短的时日内结束了。
攻占广州之后,陈玉成留下第二师一部兵力会同水师镇守广州,其余兵马分三个方向横扫广东。第一路是原小刀会将领陈阿林率领的第一师,他们向东攻打,准备打到福建和广东接邻之处,会同准备从福建南下的原红巾军陈开部兵马,一同围歼在潮州、梅州等地苟延残喘的福建巡抚王懿德、李廷钰部清军。第二路以陈知命的第二师一部为主力,往北横扫打通与江西的联系,清剿北部清军,争取让广东、福建和江西连成一片。第三路以张文祥的第三师为主力,往西攻打肇庆等地,准备进军广西。
由于广州一役太平军忽然登陆作战,广东府道台总兵等高级将官悉数被太平军杀死或俘虏,清军在广东的指挥系统陷于瘫痪,各地清军互不统属,各自为战,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的。
七月至八月间,太平军三路大军横扫广东,除了东路军在潮州、梅州等地遭到清军李廷钰部强力抵抗之外,其余各路都进展顺利。到得八月底,广东清军基本被肃清,梅州也被攻克,福建巡抚王懿德等官吏自杀,只剩下清军老将李廷钰镇守孤城潮州,但也是被太平军团团包围。
广州被攻陷之后,萧云贵仿上海、宁波等通商口岸成例,单独成立了广州军政司治理广州,派遣卢贤拔接任广州军政司司长,李天熙为广州卫戍部队统兵大将,成立南海舰队,唐正财为舰队提督。而罗大纲率领大部分舰队返回上海之后,原来上海的舰队便升格为东海舰队。
卢贤拔到任后,照搬了上海的成例,迅速接管海关,成立粤海关,废除苛捐杂税,鼓励工商发展,得到了广东商民百姓们的支持。同时广州富庶,仅仅在广州满清海关衙门内就搜出白银一百余万两,随着一大批广州官员的府衙被查抄之后,太平军总计得了五百余万两的钱粮财物。
同时广州城内也有满城,太平军这一次并没有对广州的满城进行大肆屠戮,在攻入满城之后,除了将顽抗分子坚决剿灭之外,大部分满城的旗民们选择了投降,而太平军也接受了他们的投降。
旗民们投降之后,财物大部分被查抄,十余万旗民被驱赶出满城,分散安置到广东几处较大的矿产区从事采矿等繁重的劳作。广州满城的旗民可以说并不富庶,到了鸦片战争后期,旗民们领取的钱粮日渐减少,到了咸丰初年更是直接生计困难。而从康熙年间开始,驻守广州的旗民兵丁就被严禁学习耕作手工技艺。这些人根本就没有一技之长,也无法从事任何生产,严禁从事工商活动。然后广州旗民严禁与外城百姓通婚。甚至严禁离城十里,这导致满城内的广州旗民们同外界基本上是没有什么社会接触的。
对于这些没有社会关系,没有一技之长的旗民,太平军自然不可能让他们如此继续在广州城待下去,悉数安排到各大矿产从事简单的体力劳动便是最好的选择,在太平天国之内没有人可以享受不劳而获。
于是十余万旗民开始了血泪的搬迁史,他们被太平军按家庭为单位分为数十批。每批数千或万余人不等,分别安置到广东、福建、江西等地去。一路上太平军只是供给最基本的口粮,旗民迁移艰难困苦。拖家带口、风餐露宿,哭喊声震四野,沿途押送的太平军也颇为于心不忍。
其实广州旗民生活得并不太好,甚至比广州一些外城百姓都要糟糕。外城百姓还能有谋生手段。他们就只能靠微薄的旗丁钱粮生存,如今他们经历的苦难也只能怪他们崇尚弓马的祖先了,要不是强加给他们的种种所谓祖制,他们也不会落到如斯田地。
后来这些旗民们在各地从事矿产开采等繁重的劳作,随后又有大批旗民参与到闽广铁路的修建当中,总算有一技之长可以生存,到得太平天国统一全国颁布《定国是诏》之后,旗民们才重新开始享受一个国家公民能够享受的一切权利和待遇。但那时候的旗民已经因为繁重的劳作和长期营养不良而锐减,此乃后话。
旗民们的迁移途中也发生过几次较大的暴动和逃亡。但都被太平军给迅速镇压,由于旗民们和外界社会长期脱节,他们缺少同情者,甚至普通百姓都拿这些昔日的旗丁老爷们当怪物看,没人支持和同情,所以旗民们的反抗也是极为脆弱的。后来除了少数遗老遗少撰文记述过旗民迁移的血泪史之外,天国正史中的记述仅仅是简单的几句话:“时月广州光复,迁满城旗民十余万散于南疆三省各地,令其各自以开矿、修路谋生……”
叶名琛等满清官吏被俘之后,走海路跟随罗大纲部舰队送往上海,随后解送天京。在上海等地,叶名琛等被俘清军官吏看到了上海惊人的变化,先不说上海那繁华的十里洋场和对岸欣欣向荣的国内工商业新区,就连后来前往苏州也是坐的西洋火车,令这些满清官吏们大开了眼界。
萧云贵这样做是有目的的,随着太平天国的兵威攻势日盛,往后投降或者主动归降、易帜的满清官吏会越来越多,这个时候就不能一味的抓到满清官吏就杀了,毕竟能减少损失让敌人主动投降是非常必要的,于是萧云贵需要千金买马骨。
但唯独叶名琛和柏贵两人萧云贵没有给予优待,当年广东天地会起义失败之后,叶名琛和柏贵在广东屠戮起义军的家属妇孺,甚至滥杀无辜甚多,这两人是要审判后明正典刑的。而向主动投降的水师提督黄开广、总兵任安邦,被俘的布政使江国霖与按察使周起滨等官吏是可以用的。
当中特别是江国霖此人,他为官20余年,一生清廉,所到任上,一心关心人民疾苦,严惩贪官污吏。历史上江国霖在1858年擢升为广东巡抚,他更是勤政爱民,事必躬亲,严厉整顿吏治,因而得罪了不少官僚和贪官。他们买通朝廷权贵,对江国霖进行诬陷,不久江国霖即被弹劾落职,移驻惠州。惠州父老闻江国霖至,狂走相告。据《大竹县志》记载,当时“老者扶杖迎道左,妇女儿童嬉嬉倚茅檐,窃窥大人颜色;户户张彩焚香,爆竹声响彻十里”。江国霖进入行馆后,郡民敬送的槟榔、椰粟等物品充盈户外,感恩问候者踵接肩摩而至。郡民这样盛情迎接一位卸任官员,在惠州历史上仅此一次。江国霖寓惠数月后返回家乡,不久病逝,年仅50岁。
像江国霖这样的官吏是可用任用的,而前提就是他们要放下心中原来的满清主子。现在的萧云贵不但热衷于权力,更加热衷于将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别人,能把一位敌方官员武将收为己用,萧云贵就会觉得更加有成就感。于是,江国霖等人顺道游览了上海、苏州等地才解送天京。
第四百九十八章初至上海
数日的舟船海上颠簸让江国霖疲惫不堪,他和按察使周起滨被安排在一间船舱内,狭窄的船舱内除了两张木板床和被褥之外空无一物。每天定时有人送来三餐食水,门外有两名太平军守卫,除此之外两人上船后就没见过别人。
“雨农兄(江国霖字),你说长毛这是要把我们送到哪里?”周起滨心头一阵阵的发毛,被俘之后周起滨曾今想过自刎以殉臣节,但最终被几个如狼似虎的太平军将士给按住,结结实实的绑了两天之后,周起滨鼓起的自杀勇气也就逐渐散了。
江国霖负手站在舷窗旁看着外面的波涛汹涌,口中只是淡淡的说道:“长毛是要把我们送往金陵城献俘邀功!”比起周起滨来,江国霖自杀的念头更重,被俘之后几次三番要自杀,但都被看守的太平军兵士给拦下,最后长毛名将陈玉成单独见了江国霖一次,不知道陈玉成对江国霖说了什么,江国霖就此打消了死念。
周起滨轻叹一声道:“长毛也是多次一举,让我等自刎了事不就完了?为何还要千里迢迢送往金陵?”
江国霖削瘦隽永的面庞古井不波:“那长毛名将四眼狗亲口对我说了,他们要送我们这些被俘将官前去他们的老巢金陵邀功,要是我们一个有自杀的,他们便杀我们手下降卒百人泄愤。”
周起滨这才明白过来陈玉成对江国霖说了什么,“这些狗长毛真是卑鄙无耻!可雨农兄。要是他们出尔反尔还是要杀降卒我们也不得而知啊。”
江国霖淡淡的说道:“陈玉成当着他手下众多大将的面许下的诺言,谅他也不敢食言,否则他便失了将帅的信义。”
周起滨眉头紧蹙着忧心忡忡的道:“也不知长毛献俘之后会如何处死我们。”
江国霖轻轻哼了一声道:“千古艰难惟一死。献俘也好,正好看看这些叛贼将江南花花世界糟蹋成什么样子,然后在献俘时痛骂长毛那狗西王一顿,随后便从容就义,也不必理会怎么个死法了。”
周起滨摇摇头,脸色有些发白起来,嗫嚅的道:“听闻长毛抓住我们这样的大官都是点天灯的。那种酷刑可不是一下便会断气了,要真是那样我还是提早寻个痛快!”
江国霖看了看他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半天之后才道:“我不怕。就算万刃加身,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这时候舱门开了,三名送饭的太平军将士端着食盒进来,为首那名眉清目秀的太平军将士笑着说道:“两位大老爷用饭了。”
饭食摆了出来。三菜一汤加大碗米饭。江国霖一言不发自顾自的坐下吃了起来,周起滨端起碗来总是食不下咽,三名太平军将士也就站在一旁等他们吃好了要收走碗筷,也是怕他们私藏器物。
周起滨趴了两口饭后终于忍不住问道:“小兄弟,你们长毛,哦,不是,是太平军会怎么处死我们?”
那太平军将士笑了笑说道:“会不会处死我不知道。我们不是定罪的刑部慎刑司,但要说死法嘛。天国的死刑便是斩首和绞刑两种。听说最近刑部还在广发廷议会,征集军民百姓们的意见,看是不是废除斩首之刑,改为枪决和绞刑两种。枪决便是用火枪将人打死,这种死法也算痛快的。”
周起滨愣了一愣道:“除此以外别无其他酷刑了?”
那将士摇摇头道:“没了,从前西王没进天京之前,天京那边倒是有什么点天灯、什么开口笑的酷刑,但如今已经没了,全都用的是咱们苏福新政时立下的刑法。”
周起滨大大的松了口气,吃饭的胃口也好了一些,还笑着说道:“没那些折辱人的死法就好。”
那将士也是有些兴致昂扬的看着两人笑道:“两位大老爷,你们两还真是奇怪,别间的大官都是想着法子的怎么活下去,两位倒好,只是问怎么个死法。”
江国霖这时候放下碗筷淡淡的说道:“旁人不忠不义祈求苟活,我两人却断不会背主投敌苟活,人死有重于泰山……”
才说到这里,那将士打断道:“得得得,我知道了,重于泰山、轻于鸿毛嘛,两位倒像我们军中的训导员一样啰嗦,阵仗之上该死便是死,哪有那么多大道理?两位快吃吧,吃完好好睡一觉,估摸明日便到上海了。”
江国霖被噎得不轻,但也暗暗奇怪,长毛也在军中教导这些圣贤之言么?他们不是信西洋上帝的么?
那将士回头对同伴笑道:“今日发饷了,明日到了上海,王上尉说了许咱们轮换上岸休息一日,我听说闸北那边开了家昆曲戏院,听闻这个戏班子还是给咸丰狗皇帝唱过戏的,要不要一起去听戏?”
江国霖大怒,重重的一拍桌子怒道:“你们竟敢无君无父辱及大行皇帝?”
那将士皱眉打断道:“得得得,大老爷,收起你那一套,那是你们的皇帝,不是我们的,我们凭什么要尊敬他?”
江国霖一时语塞,这才记起这些士兵都是反贼,早就是无君无父的人了。
饭后,三个太平军将士收拾碗筷离去,仍旧在谈论着明日到了上海之后到何处消遣,江国霖气闷便和衣而睡,周起滨则呆呆坐着一言不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汽笛长鸣将两人惊醒,江国霖站到舷窗边望去,却是几艘英国人的火轮风帆货船开过,船上拉响了汽笛声,似乎是在向太平军的船队致敬一般。跟着眼前出现的船只越来越多,络绎不绝的各色船只争相而进,颇有万船争流的景象。
这时候舱门开了,还是送饭的将士,这次他们除了送来早饭外,还带来了几套干净的长袍,那将士说道:“两位吃完早饭便换上这长袍吧,待会儿咱们就要上岸了。”
江国霖提溜起那衣裳一看,摇头道:“此乃反贼服色,吾只穿正朔之衣。”
那将士嗤之以鼻的道:“看两位也都是汉人,这是咱们西王娘按着从前书里描述恢复的正统汉家衣冠,呵呵,到了两位这里倒成了反贼服色?还真不知你们的圣贤听了这话地下有知会不会气得从棺材里跳出来。”
江国霖大怒,面色涨得通红,气得浑身颤抖指着那士兵,但却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周起滨拉了拉江国霖道:“雨农兄,咱们这身官服也早已经破旧不堪了,换身衣裳也好,这里是反贼老巢,上哪里找咱们的服色来换?讲究些吧。”
江国霖不再说话,怒气不平的坐下吃起早饭来,吃完之后拿起那长袍,也不除下旧衣,便套在旧衣之上,口中道:“我便是不换,故国衣冠还穿在里面。”
那将士忍不住笑了起来:“老爷,这上海的八月天色可是闷热难当,你穿这许多也不嫌热?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江国霖不理会,结束停当,将辫发理好,便坐在那里闭目养神。周起滨本打算除了旧衣,但见江国霖如此,也只得跟着将新衣罩在外面。
过了片刻之后,又有一名太平军将士来到:“快靠港了,让他们上来吧。”舱内的太平军将士应了一声,便让江国霖和周起滨跟着上到甲板。
甲板上一阵风吹来,江国霖只觉得气闷之感稍散,放眼望去,只见船队已经进了黄浦江,沿江两岸码头、货栈、店铺鳞次栉比,往来船只络绎不绝,岸边笔直的马路一直通往上海城区,路上马车、骡车、行人、骑马的熙熙攘攘,当中有各色洋装的洋人,也有穿着西服的中国人,更有穿着汉服长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