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韦昌辉那阴狠的话语,连秦日刚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当即号令兵卒们继续搜杀东殿的人去了。
在韦昌辉的督促下,北殿、燕殿等部兵卒见人便杀、见人便斩,丝毫不对昔日的战友手下留情。不少兵卒趁着大乱,奸、淫、烧、掠,什么坏事都干,不少无辜百姓也纷受其害。
杨秀清的部下虽多,但群龙无首,谁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眼见各部都是大声说着讨逆,很多人不想附逆,都是纷纷弃械投降,想不到投降之后仍然是被杀,很多人都是瞪着眼受害。有些敢于抵抗的,也因寡不敌众,终究不免一死。
天亮了,日头照亮了山河大地,也照亮了这座六朝古都。可是,经过一夜的混战,一夜的血腥,一夜的大乱之后,一切都变了。宏伟壮丽的东府,变成了一片瓦砾,平整宽阔的街道,到处是成堆成片的死尸和未燃尽的余灰。
惨无人道的大屠杀,一直持续了三天。后来收敛死尸才发现,上至杨秀清,下至东府管辖下的普通人员,被杀掉的东殿部署一共二万五千多人。如果把无辜的老百姓也包括在内,就超过了三万。开天辟地,古往今来,像这样的自相残杀之事,实在少见。
韦昌辉和秦日纲等人,杀人杀得红了眼睛,在立水桥边韦昌辉亲率部署围住东殿数百部署。这些东殿部署见周身都是北府兵,个个都跪地求饶起来。韦昌辉冷笑着从嘴缝里吐出个字来:“杀!”
话音才落,却见不远处翼王的大旗招展而来,十余骑飞驰而至,当先一人不等马停稳便飞身下马,上前急切的说道:“北王兄,切不可再杀无辜了!”
来人正是翼王石达开,按照约定计划,他带兵封锁东府外的几条街道。半夜杀戮开始之后,他也没想到韦昌辉会杀光了东王府的所有人,跟着才发现北殿和燕殿的兵马四处搜杀东殿部署。石达开带兵上前阻拦,没想到北殿和燕殿的兵卒根本不听他的号令,只说是北王严令要杀。
天京城内局势混乱,石达开担心有变,分了大半兵马去天王府护驾,剩下的兵马回翼王府镇守,自己带了十余名参护前来找北王劝诫。
看到翼王前来阻拦之时,韦昌辉斜睨了石达开一行十余人一眼。也毫不客气,当着石达开的面冷冷的说道:“给我杀!”立水桥旁数百东殿部署当即被斩杀殆尽。听着惨叫声和哀求声不绝于耳,石达开浑身颤抖,大怒指着韦昌辉喝道:“韦昌辉,你是天国的罪人!我这就去面见天王!”说罢带着人离开。
韦昌辉冷哼一声。一旁许宗扬犹疑不决的道:“北王,翼王去告状。这恐怕天王会怪罪的。”
韦昌辉冷笑道:“本王正是奉了天王的诏命诛除东殿乱党。我们只有数千兵马,东殿势大,要不趁着此刻大乱将乱党一网打尽,难道要等着他们犯上作乱么?宗扬啊,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我们杀了东殿多少人了?现在还能停手吗?”
闻言许宗扬也不在多说什么。就这样韦昌辉继续率领人马搜捕所谓的东党。
时至正午,突然一马飞来,高声喊道:“六千岁接旨!”韦昌辉一看,是天王府的承宣官。
韦昌辉眉毛一挑。杀气腾腾的问道:“什么事?”
那承宣官被韦昌辉的杀气吓了一跳,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天王有旨,让你到金龙殿回话!”“嗯,知道了!”他也没回府更换朝服,带着秦日纲、许宗扬、刘大鹏和二百卫队,乘马直奔天王府。
天王府里,死一般地寂静。韦昌辉和秦日纲跨过金水桥,登上玉阶,迈步走进金龙殿,但见满朝文武自石达开以下分立在左右,天王洪秀全坐在宝椅以上。
几百双吃惊的眼睛,正盯在他俩身上,两人身上鲜血淋漓,好似地狱来的恶鬼一般。韦昌辉大踏步来到龙书案前,跪倒施礼道:“小弟给二哥磕头。”说罢,站起身来,往桌边一站,理直气壮地说:“小弟奉哥哥诏旨,已将东逆正法。”他冲着殿外一摆手,许宗扬手中提着杨秀清的人头,走上大殿,把人头扔在龙书案前。
文武百官见了,无不惊骇。许宗扬退出殿外,韦昌辉又继续说道:“托天父的庇佑和二哥的洪福,剿灭东党,一帆风顺,并未出现麻烦。”说罢,他以为洪秀全能夸赞他几句。
可是洪秀全却面沉似水,眼光严厉地盯着他喝问道:“昌胞,你可知罪吗?”
“这……”韦昌辉一愣,忙问:“小弟何罪之有?”
洪秀全道:“东孽反草为妖,理应正法。可是,他的属下是无罪的,何故滥杀?朕早就对你说过,除东孽之外,不准妄杀一人。你竟敢违抗朕的旨意,达胞前去阻拦,你非但不听,还当众杀人,杀了那么多的兄弟姊妹。不独天父难容,就是朕也不能容你!”
韦昌辉闻听,只气得颜色更变,朗声答道:“二哥之言差矣!东孽欲行篡弑,全靠他的属下撑腰。他们是一丘之貉,狼狈为奸!倘若留下他们,必然埋下祸根。小弟实为天国万年大计着想,有什么不对?”
洪秀全把桌子一拍,厉声喝斥道:“胡说!杨秀清掌权多年,无人不是他的属下,难道都该杀吗?照你的说法,杀来杀去,非把天国的军民杀光不可。难道说,这也是为天国着想吗?”
韦昌辉冷笑道:“二哥,别装好人了。主张杀杨秀清的是你,收买人心的也是你,你把不是推给别人,安的是什么心肠?”说罢,他把脸一仰,眼望着天花板,不服不愤。
洪秀全见了,火往上撞,高声喝喊道:“韦昌辉,你太放肆了。朕若不严惩于你,天理难容,人心难平。”
第四百二十六章追悔莫及
天王洪秀全在金龙殿上,怒斥韦昌辉,并且传旨道:“尔不遵朕的诏旨,滥杀无辜,罪责难逃!明日,你要在天台前当众认罪,挨苔杖三百。秦日纲助虎行凶,也责打三百,以观后效!”秦日纲不服,刚要争辩,却被韦昌辉拦住。
此刻,韦昌辉已经另有打算,他冷冷的扫了一眼殿上昂然而立的翼王石达开,知道这些都是石达开撺掇天王的结果,当下也不辩解,转头便非常恭顺地说道:“哥哥息怒,的确是小弟等肚肠嫩,做得太过了。请哥哥这就降旨,晓谕在京军民——特别是东府的属下,请他们明日齐集天台,观看小弟与秦日纲受刑。弟现在追悔莫及,实在是痛心极了!”说罢,跪在案前,不住地磕头。秦日纲还不明白北王的意思,但也只能跟着磕头。
洪秀全长叹一声,沉吟半晌才说道:“朕也不愿责打你们。若不这样做,人心难平呀!你二人暂时戴罪回府,明日听候发落。”“谢哥哥恩典。”韦昌辉又恭顺地磕了个头,这才领着秦日纲,退出天王府,临走前怨毒的看了石达开一眼。
洪秀全提笔在手,亲自发下一道诏旨。然后,由缮书衙抄写数份,用过印玺,张贴在天王府前和各个通行路口。又派专人鸣锣示众,到城内外宣示。
天王的诏旨,吸引着天京的百万军民。人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拥上街头,争相观看,不识字的让识字的念,一时间街头巷尾尽是诵读之声。只听诏旨是这样念的:“东孽杨秀清,反草变妖精。假传天父旨。欲把万岁称。逼朕退帝位。篡弑罪不轻。天父显权能,密旨告真情。天兄睁慧眼,一切看得清。朕乃传诏旨,北、燕调回京。东孽已正法,天下复太平。北、燕真可恶,背朕动刀兵。杀害众无辜,天理实难容。二人已定罪,明日受答刑。望我众臣民,切莫悲恐惊。东孽一人外,属下皆弟兄。今后不再究。仍为圣官兵。钦此。丙辰六年七月二十八日”
洪秀全这份诏旨,写得好似打油诗一般,其实洪秀全所写的很多天父诗也是如此。虽然打油诗文字粗鄙,但却易懂,这首诗迅速传遍了天京内外。人们奔走相告,涕泪横流。心情异常激动。
北王府内。秦日刚和许宗扬等人急切的看着北王韦昌辉,希望他拿个主意,但看到韦昌辉却悠然自得的喝茶,火爆脾气的秦日刚忍不住道:“六千岁,咱们可不能这般坐以待毙啊,明日是鞭笞我们。后天就可能取了我们的脑袋了,东殿可是还剩下不少人的啊。”
韦昌辉阴冷的笑了笑道:“你也会说东殿还剩下不少人,要是我等不使些手段,何时才能把他们剿除干净?”
秦日刚和许宗扬对望一眼。一起道:“六千岁的意思是……”韦昌辉阴测测的招招手道:“附耳过来,咱们如此、如此……”言罢几人一起阴笑起来。
此时东殿杨秀清的属下还有一万五千多人,这些人要么便是奉杨秀清之命,在城外驻防,要么便是驻守各门的防军,只因韦昌辉和秦日刚兵马不够,难以包圆了杀戮,所以才保住了性命。
东王被杀,噩耗传到东殿各部,引起了巨大的震动。军兵们悲痛欲绝,到处是叫骂声、怒斥声、叹息声和怨恨声。第二天,镇守各门侥幸活下来的东府官兵,逃到城外的军营里,把城里的经过讲了一遍。
一名受伤的旅帅说:“弟兄们,快逃吧!北王说了,天王有旨,要把俺们斩尽杀绝!”“我们犯了什么罪?”“凭什么随便杀人?”“老子跟他们拼了!”“官逼民反,不得不反,反了吧!”还有一部分人,蹲到地上,双手抱头,放声大哭:“天哪,这到底是为什么呀?”“干不了啦!回家务农去吧!”
当晚,果然有人开了小差,可是绝大多数人没走,他们在等待和观望。因为他们从前都是贫苦之人,好不容易过上今天的日子,对太平天国还是有深厚的感情,而且此时的太平军也极少有集体向清军投降之事,所以大家都在期盼着,但有一线之路,也不愿做出背叛上帝的事来。
丙辰六年七月二十八日,有几匹快马来到军营。马上坐的是天王府的承宣官,他们向全体官兵宣读了天王的诏旨。当人们听到天王赦免他们无罪,还要惩罚北、燕二王的时候,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天王万岁!”“太平天国万岁!”“天父天兄万岁!万万岁!”承宣官又传达了天王的命令,让大家明日一早进城,观看北、燕二王受刑。并说,为了避免意外,进城的人一律不准携带兵器。
对于天王的诏旨,多数人是信赖的。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持怀疑态度。他们议论着,沉思着,整个军营内都是不安的人群在嗡嗡议论着。
军营大帐内,残存的几名东殿军帅、师帅、旅帅齐聚一堂,商议对策,他们中最大的官职便是左一军帅陈昌林,其余东殿大官前些日子多数都在城内准备东王登基的事,大多都在北王发难的时候被屠戮殆尽,现在陈昌林发现自己居然变成了天京东殿之内最大的将官,也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我不愿意进城,谁也不知道城里到底是个啥情况,我可不愿再进去了。”一名旅帅大声说道,此人名唤张大受,事变那天好不容易逃出城来,他见识过那种无情的屠戮,因此不愿意回去。
他一开口,几名跟随他逃出来的旅帅也纷纷附和,而城外的几名师帅也表示应该暂时按兵不动,等待局势明朗再做打算。
陈昌林长叹一声道:“我也想按兵不动啊,但有天王诏旨在此,而且我等军中所需都乃城中供应,本来营内就只余五日口粮,如今加上各门逃出来的兄弟。眼看就只够吃三天的。假若我等不奉诏旨,天王一怒宣布我等为叛军,那便是死路一条啊。”
陈昌林说完,不少军帅和师帅也附和他的话语,其实陈昌林说得不错,当真不奉诏旨的话,天京只消断了粮草,然后调集兵马围剿,也是死路一条。
当下众人争执不休起来,都在议论出路在哪里。忽然有人忍不住说了句:“还不如去镇江投西王呢。”此话一出,帐内顿时鸦雀无声。
陈昌林心头也是大动,其实早先东殿和西殿可以算是亲密无间,当年金田起兵之事,东西两王就并肩作战。到了天京之后,东殿和西殿兵马还曾今一起打过南昌。其实在东殿下级将官兵士之间。还是极为钦佩那位战无不胜的西王,投西王或许当真是一条可选之路啊。
但随即陈昌林想起今岁和西殿交恶,兵马对峙之事,便摇摇头道:“不可,若我等投了西王,在天国就要背负一辈子叛军之名。而且西王凭什么收留我们?你们忘了几个月前的广德之战了么?”此话一出,帐内又是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帐外一人转入,朗声说道:“要是西王已经准备入京勤王了呢?”
众人都是一惊。抬眼望去,却是营内掌管后二军的军帅刘祥富,此人也是东殿将官,只不过平素为人低调行事,并不为人重用,今晚商议大事,陈昌林也派人知会他了,却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现在才出现,而且一出现便是语出惊人。
陈昌林有些不悦的说道:“刘兄弟,你说什么?西王起兵勤王?”
刘祥富点头道:“不错,实不相瞒,其实兄弟乃是西殿的人,如今天王被北王挟持,乱命而为,无罪而诛东王,还且株连甚广,各位兄弟岂可以身饲虎,坐以待毙?不如一起前往镇江,估摸着西殿大军也快赶过来了,沿途关卡尽可不必理会。”
众人闻言开始议论纷纷起来,陈昌林很是不满刘祥富抢了自己的风头,冷冷的说道:“你说你是西殿的人?”见刘祥富点点头,陈昌林冷哼一声道:“原来你是西殿的卧底探子,难怪我们广德之战会败了。”
此言一出,帐内又安静了下来,此时这些热血汉子都最看不起叛徒和内奸,听了陈昌林的话便忍不住对刘祥富不屑起来。
刘祥富似乎早知道会有此种状况,淡淡的说道:“西王一样是天国重臣,他一样的反清,而且苏褔省在西王治下是何等兴旺。况且西王能为了解救素不相识的小刀会义军,宁可发动无数船只南下厦门营救,如此胸怀和气魄又岂会容不下我等?后二军的三千名兄弟已经打算跟我一道去镇江投靠西王,愿意跟我们去的,四更天边走,不愿意的大可回城。”
陈昌林大怒,便要拔剑出来斩杀刘祥富,但却被营内将官拦住,纷纷劝道,如今已经是大乱之局,难道东殿自己内部还要再起杀戮么?
刘祥富冷笑着道:“一群不识大势之人,死有余辜,兄弟我言尽于此,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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