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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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血- 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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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金绶手下虽有亲信将官在场,但陈金绶部也是刚刚大败,手下残兵败将哪敢言勇?眼见琦善病弱,扬州城尚有一战之力的荣禄也不吭声,诸将都闭了嘴。而且这些亲信将官中如冯景尼、师长镳等人听闻钦差人选要换,老早就和胜保眉来眼去,希望抱上胜保的大腿,如今胜保问罪陈金绶,哪一个敢吭声?他们甚至还怕胜保把自己都给牵扯进去。

胜保黑着脸环伺诸将一眼,诸将都是噤若寒蝉的缩了缩头,最后胜保看着荣禄夸奖道:“听闻昨日长毛突营,陈金绶这厮不分轻重,调了东路营盘兵马到中路各营,导致东路营盘兵力空虚,才被长毛贼突破东营,仲华败而不乱,能在长毛追击之下,聚拢兵马不散,稳稳的退守扬州,给各军留了个后路,当真是员将才。要是没有仲华,只怕连扬州都不保了。”

一旁的托明阿点头道:“仲华将门之后,果然名不虚传,昔年马谡失街亭,武侯兵退,各路兵马都有损伤,唯独王平领军退而不乱,教追击的魏军不敢轻进。仲华便如今世王平,忠勇稳健,实乃我满人中知兵的将才啊。”

诸将闻言松了口气,纷纷吹捧起荣禄来,一时间倒把荣禄吹得犹如战神在世一般。

胜保知道此战唯一的亮点就是在大败之下没有一败涂地,保住了扬州,自己乃是咸丰刚刚任命的钦差大臣,只要不是败得太难看,咸丰也不至于自己打自己的脸,把他自己刚任命的钦差大臣革职拿问。顶包的人找到了,再上奏封赏一下有功的荣禄等将,安定住军心,城内还有不到两万兵马,估摸随后还会收拢些败兵,再靠着富庶的扬州征些钱粮,招募兵勇,徐图恢复江北大营也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此处,胜保脸色好看了许多,当即命幕僚师爷写了奏本,一则奏报此间战事,自请咸丰责罚,二则参劾陈金绶、雷以諴二人延误军机致江北大营大败之事,三则奏请荣禄等将的功劳,在长毛大军追击下力挽狂澜,力保扬州不失云云。

随后胜保命诸将分守扬州各处险要,收拢城外败兵,并召集城内兵勇,加固城防,加紧征集粮草钱器,以防备长毛再来攻打扬州。

诸将散去后,琦善被人抬到后院厢房安歇,喝了点定惊参汤后,琦善有气无力的吩咐手下戈什哈把荣禄找来。

琦善手下戈什哈找到荣禄时,他正在府衙门口和诸将寒暄,荣禄立了大功。又得胜保青睐,诸将自然是要巴结讨好一番。听到戈什哈传话,老中堂要见自己,荣禄连忙告辞而去。

跟着戈什哈来到琦善都的病榻前,荣禄打千问了个安,琦善命人搬了张杌子来给荣禄坐下,然后挥退余人,看着荣禄有气无力的道:“仲华啊,老夫沉疴难起,只恐命不久矣了。”

荣禄对琦善还是有几分感激之情的。要不是他一力保奏,自己外放之事也不可能如此顺当,当下安慰道:“老中堂正值春秋鼎盛之时,现下只是偶感风寒而已,如今到了城里好生调养些时日就会好了。”

琦善咳嗽几声淡淡的笑道:“仲华的话也只能骗骗小孩子了。老夫的身子骨老夫自己知道,老夫三朝元老。为了大清。为了皇上,已经熬到油尽灯枯之时了,能死在军中也算完了臣子之节,这是喜事儿,老夫不在乎。好在仲华在危急关头能力挽狂澜,没让老夫被长毛贼拿去。要是被长毛拿去了,虽然一死无惧,但也恐免不了被他折辱一番,老夫要多谢仲华。”

荣禄急忙欠身道:“老中堂言重了。领兵击敌乃是晚辈职责所在。”

琦善浑浊的眼光忽然精芒大放,看着荣禄道:“好一个职责所在,你麾下兵马前日起就整兵备战,就连你、承恩、扎布多那克几人的细软钱财都派人提前送回扬州安顿,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长毛要对大营用兵?!嗯?!”

琦善变脸之快让荣禄有些措手不及,一瞬间荣禄脑中一片空白,难道琦善这老狐狸看出什么来了吗?荣禄心头突突直跳,手上不自觉的只想去拔靴筒内的短刃,但转念又想眼前这人可不是说杀就能杀的,当下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不住磕起头来,口中只说:“老中堂救我,老中堂救我。”

琦善并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又回来了,轻叹一声道:“你呀,你呀,你还是太嫩了一点,老夫只是胡乱诈你一诈,你就慌了神,记住喽,今后自己咬定的事,不管别人如何威胁恫喝,你都不能松口。”

荣禄眼前一黑,差点吐血,这老狐狸原来是在诈自己啊。

只听琦善接着说道:“南边探子传来的警讯老夫也曾看过,也知道长毛近日内必定会大举用兵,这事老夫也和胜保说过,但胜保此人目空一切,听不进去,所以才有此一败。想必你也是得到了警讯,只是提早做了些布置罢了,也没向大营示警,呵呵,就算示警了也没用啊,老夫亲自向胜保说过都没用,你说了又能如何?你是想借着这个机会,摆胜保和陈金绶一道,独揽一功吧,你这点小心思还瞒不过老夫。”

荣禄这时才松了口气,原来琦善只是猜想到自己有争功之意,并没往自己和长毛贼勾结这一层上去想。想想还是自己满人的身份救了自己,琦善怎么也不会相信一个和长毛有杀父之仇的人会和长毛有勾结,若换了自己的肉身是个汉人,那又另当别论了。

荣禄挤出几滴眼泪哭诉道:“老中堂明鉴,胜保乃是苏完瓜尔佳氏,我家只是瓜尔佳氏的篇末旁枝,他到军中立威,晚辈只怕这晦气引到自己身上来,因此就算计了一把……”

琦善长叹一声道:“官场啊,官场,这就是个大染缸子,什么人到了这里头都要学会自保,看来你也不例外啊。仲华,你起来说话。”

荣禄起身垂手站在一旁,琦善缓缓续道:“胜保也并非蠢材,事后他细细一想便会知道你从中摆了他一道,日后在他手下办差便是十分的为难,老夫弥留之际最后帮你一把,老夫会上奏将你调往湖南去,那边在家丁优的湘中名士、礼部侍郎曾国藩正在创办团练,以抗长沙、衡阳等地的长毛,但他军中缺少满将,老夫会上奏朝廷,保举你到湖南任总兵之职,帮办团练一事,躲到湘地去想必胜保也不能再为难于你。而且你到了湘地,也可避过长毛伪西王,此人用兵如神,你挡在他前面,迟早是雏鸟未飞而先折翼,你到西面去,待磨练几年后,想必才会是此獠的对手。”

荣禄微微一愣,想不到琦善会如此给自己安排,但在琦善看来,荣禄是一个为将的好苗子,若是吃得败仗多了难免会散失信心,一不小心还会兵败身死,而且胜保迟早会想明白今日之败,荣禄也有使坏的地方,必将忌恨于他,不如早早的避往西路战场去,况且曾国藩办团练,朝廷也希望能有满将参与其中,以为监察之意。

见琦善如此安排,荣禄只等躬身领命,他此刻心中只想道,若然是我去办湘军,定然能借着曾国藩的手创出自己的军马来,到时候名震天下的湘军出于我手,还怕什么呢?躬身拜谢后,荣禄嘴角扬起了兴奋的笑意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再世为人

却说罗大纲统兵追击胜保败兵至扬州城,发现扬州城外险要之地已然有数千清军布防,便命前锋谢锦章发兵打一打,却发现这部清军早有准备,布防严谨,眼见占不到便宜,自己各部太平军又分散追击,兵力不足,罗大纲便号令谢锦章等各部停止追击,回师江北大营打扫战场去了。

一仗下来太平军缴获颇丰,清军溃逃几乎什么辎重钱粮都没能带出去,甚至琦善、胜保等人的家书都被太平军缴获。初步计点之下,此战太平军缴获鸟枪上万支,抬枪千余支,红药六万斤,铅子四万斤,刀枪弓箭堆积如山。又从各营搜出黄金上万两,白银两百余万两,米面粮草七万担,绸缎布匹、茶叶生丝、盐酒杂货、鸦片烟土等各种货品数万担,整个江北大营到不像个军营,更像个巨大的市集货仓一般。

饶是罗大纲料定此战所获定丰,但看到随后各部报上来的缴获清册后,也不禁咋舌道:“清妖可真是富得流油啊,可惜皇帝老儿花了这么多钱粮,却养了一批自肥的兵将,焉有不败之理?”

随后太平军各部兴高采烈的将缴获的物资运回镇江囤积,粮草火药就近补充给瓜洲守军,清军五千余俘虏也押回镇江准备转化收编。相较于巨大的收获而言,太平军付出的三千余人伤亡代价,还是非常值得的,清军要想在短期内重新组建江北大营是不大可能了。

当捷报传回到萧云贵的手中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看完捷报后,萧云贵松了口气,向一旁静静坐着帮自己批阅公文的洪韵儿道:“江北大营完了,压在咱们苏南头上的大石算是搬开了。”

洪韵儿抬起头报以一笑道:“是啊,没了江北大营。咱们回到天京忽悠那些王爷们出兵皖鄂也容易一些。”说到这里洪韵儿顿了顿问道:“此战损失大吗?”

萧云贵道:“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打仗从来都有损失,不过这一仗的损失还是稍小一些,九百余人阵亡,两千余人受伤。不过罗大纲报来的缴获却让人惊喜,这些满人倒是很有生意头脑,打仗做生意两不误,买卖都做到一座堂堂的军营里来了。”

萧云贵说着把战报递给洪韵儿,洪韵儿看了看后笑道:“又发了一笔横财。北京那位咸丰皇帝命还真是苦,这江山迟早被这些贪官污吏给败光了。”

萧云贵摸着鼻子笑道:“自古以来每个王朝覆灭都是先从自己的**开始,满清烂到根子上的吏治没得救了,历史上所谓的同治中兴不过是回光返照罢了,既然我们来了。就提前把满清国祚给终结了。”

洪韵儿点点头,又拿起一份公文道:“这份是奏报给天京的文书。主要是说进京献俘的事。苏杭上海之战咱们俘虏的大小清朝将官名字都在上面,你要不要再看看?一旦公文发出,这些人就算铁定要被明正典刑了。”

萧云贵哦了一声,拿过名单细细看了起来。他和洪韵儿从苏州出来时,把张国梁、和春、德兴阿、刘存厚、赖镇海、李新明、虎嵩林、虎元坤、冯子材等数十名大小清廷将官俘虏都带上,要搞个进京献俘。随后两人收到消息胜保将带援兵至江北大营。因此两人带着浩浩荡荡的进京人马折往镇江,如今江北大营被击破,回天京之事又被提上了议程来。

按照太平天国对待被俘清妖将官的态度来看,名单上的这些人都是难逃一死的。萧云贵思忖片刻道:“这些人最近态度如何?”

洪韵儿站起身走到他身旁道:“张国梁每日都在求狱卒向西王美言几句,他想活命的心思比谁都强烈。和春嘛,终日一言不发,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好像是已经认命了。德兴阿终日痛骂不已,刘存厚整日写些诗词,倒想学文天祥那样的忠臣义士,临死前来个留诗明志。”

萧云贵呸了一声道:“他也配?!”

洪韵儿接着说道:“赖镇海整天浑浑噩噩的,李新明整天嚷着要报仇,虎家父子关在一起,终日说些家事,但看得出两人还是不甘心就这么去死,冯子材却好像极为光棍,每天在牢里还练武不辍。其他人无不都是在哀求活命的,自从被抓之后,你没有提审任何一人,没有杀任何一人,也没放任何一人,这些人都不清楚你到底要干什么,你这招真狠,来个不管不问不放,在那牢房里关了这么久,这些人的锐气早就被消磨光了。”

萧云贵看着名单缓缓说道:“张国梁杀孽太重,而且作为苏州之战让我军损失极重的元凶,他必须死!和春、都兴阿是满人将领,也不用说,该死!刘存厚要做满人的忠臣,咱们也就成全他。李新明要报仇,咱们自然不能给他这个机会。你命人把虎家父子、冯子材和赖镇海四人分别带上来,我连夜审问一番,要是他们肯归降,我到不妨留他们一条活路。其他人你去看看,罪孽不大而有悔意能为我所用的,不妨招降,不能用的一律送到天京明正典刑。”

洪韵儿点点头笑道:“也好,这年月人才还是要紧的,你一言能定人生死,莫要错杀了人才。”当下洪韵儿命唐二牛跟着她往镇江府衙大牢而去。

到了大牢之内,此处乃是一排矮小的土房子,对面就是马厩,又脏又臭,牢房里什么都没有,只铺了些茅草。此处太平军守御极严,每个牢房外都有四名兵卒守卫,牢房外的墙壁上点着火把。

冯子材吃了一大碗黑豆拌米糠的晚饭后,又开始在不大的牢房里练起了拳脚来,自从被太平军抓获后,他曾想过会被太平军杀头,但一关就是数十天,没有任何一个太平军官吏将领提审他们,见到最大的官就是看守俘虏的太平军旅帅。太平军兵卒也得了严令。不得和俘虏说话,只管给他们吃喝,别让他们寻死便了,是以冯子材从被抓的第六天开始,就靠着练武打发时间。

吃的饭食的确很不像人吃的,但冯子材乃是苦出身,比这难吃的也都吃过,是以不像和春、德兴阿这些锦衣玉食惯了的人那么不习惯。只是冯子材好酒,很长时间没有酒喝,嘴里淡出鸟来了。

有时候白天听到外面看守的太平军兵卒说话。他们会说太平军在哪里哪里又打了胜仗,让冯子材心惊不已的是,太平军不但打下了上海,就连宁波、厦门也都占了去。每当他高声细问时,那些太平军兵卒却每一个人理会自己的。

每日睡前冯子材都会想一些事。说实话他真心不想就这么死了,大丈夫顶天立地。就是要做一番大事出来的。自己还没混出个名堂就死,实在不甘心。

练了一会儿拳脚,冯子材出了一身汗,他躺在茅草上,脑中又盘算起自己的前程来,只是周身多时未洗澡。已经臭不可当,牢房胳膊粗的圆柱外马粪味不时飘来,让他难以定神细想。

正寻思间,牢房外一阵火光闪耀。人声鼎沸起来,百余名看守的太平军兵卒齐声喊道:“参见西王娘。”

冯子材一骨碌起身,连滚带爬来到牢房门边望去,只见数十名太平军手持火把簇拥着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来到大牢外的空地上。火光之下,只见那女将面目姣好,身姿绰约,让几十天没见一个女人的冯子材惊为天人。用冯子材的话来说,这牢里连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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