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宦官深黯此理,他见左右无人,立刻低声道:“刚才圣上在召见王相国,再谈军务之事,好像是北唐军队有异常调动。”
令狐飞心中一惊,北唐军队有异常调动,他当然知道,他也是为此事而来,没想到被王珙抢先了,而且圣上竟然没有叫他一起商议,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把他排挤出决策圈吗?
令狐飞心中疑虑,他连忙拱手谢道:“哦!多谢公公相告。”
老宦官又低声道:“昨晚鱼公公也写奏折来了,他坚决支持太子。”
令狐飞心中大喜,鱼朝恩是襄阳观军容使,手握襄阳二十万大军,如果他肯支持太子,形势显然对太子更有利了。
“多谢公公,日后必有重谢!”
令狐飞随着宦官走进了御书房,正好,迎面见王珙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对望一眼,王珙立刻挤出了灿烂的笑容,拱手道:“呵呵!让令狐尚书久等了。”
“相国有点自作多情了吧!是圣上让我等候,和相国有什么关系?”令狐飞回答道。
王珙的脸也(阴)沉下来,“看来令狐尚书的心情不好啊!那好吧!不耽误你了。”
他和令狐飞擦肩而过,肩膀却重重地撞了令狐飞一下,随即冷笑两声,扬长而去。
令狐飞捂着肩膀,狠狠盯着他的背影,眼中闪过了一丝杀机,将来太子登位,当先杀此人。
一名小宦官跑了出来,见到令狐飞,立刻道:“令狐尚书,圣上召见!”
“嗯!”
他答应一声,走进了李亨的御书房。
御书房内,李亨正负手站在地图前,目光里充满了担忧,他刚刚得到王珙上呈的情报,一支五万人的北唐军队兵分两路,一路四万军进驻汝州,一路一万人进驻豫州,据说主将是大将李晟,李晟虽然只是二线大将,但此人极受李庆安重视,一般都是发动大战时出现,此人忽然出现在汝州,这是什么意思?
还有另一个消息,李光弼也率五万军进入了关中,难道他是要发兵汉中?刚才王珙的意思是说,李庆安很可能要发动对南唐的战役了,如果是这样,自己该如何应对?
“臣令狐飞参见陛下!”
李亨转过身,见令狐飞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了,便点点头道:“爱卿免礼!”
“谢陛下!”
李亨长长叹了口气,“令狐爱卿,朕刚刚接到消息,李晟已经率领五万大军进驻了豫州和汝州,朕很忧心啊!”
令狐飞一怔,他只知道李光弼率军入关中,却不知道李晟出兵汝州一事,他急问道:“陛下,同时出兵汝州和豫州的情报可靠吗?”
“应该可靠!王相国很有把握,四万军在汝州,一万军进驻豫州。”
令狐飞研究过地图,对襄阳一带的情况非常熟悉,他一听便明白了北唐军的战略企图。
“陛下,北唐军明显是要攻打南阳了。”
“何以见得?”
李亨虽然对令狐飞有了成见,但他对令狐飞的谋略却是很相信,听他这样一说,李亨立刻有点紧张起来。
“陛下请看地图!”
令狐飞指着地图道:“汝州位于南阳正北方,而豫州在南阳东南方,李晟主力驻扎汝州,明显是要正面攻打南阳,而豫州的一万军则是穿(插)到南阳之后,极可能是攻打新野,断南阳的后路,南阳若失,襄阳的大门就开了。”
李亨仔细看了看地图,确实如此,尽管豫州和南阳之间还隔一个唐州,但唐州几乎没有驻军,再加上安西军的骑兵速度,几乎完全可以奇袭新野,只是他还有一点不明白。
“爱卿所言虽然有理,但按照李晟的(性)格,不动则已,一动必是突袭,他很早摆出这架势,不就告诉我们他的战略了吗?朕不太明白。”
“陛下,李庆安从来不会只争一城一域,他若要攻打南唐,必然是两线同时作战,他之所以在襄阳摆出架势,其实就是想吸引我们关注襄阳,但是他的真正进攻,一定是从汉中开始,所以李光弼才会领军入关中,陛下,臣和李庆安打交道多年,深知其谋略。”
李亨也在想李光弼军队进关中后会做什么,但他在关中的探子尽没,根本就无从知晓,令狐飞的话使他如梦方醒,他急忙追问道:“那依尚书之意,我们该如何应对。”
“陛下,臣有两个建议。”
“嗯!你说。”
渐渐地,李亨已经忘记了对令狐飞的不满,现在他只关心如果能抵御住北唐军队的进攻,其他都不重要了。
令狐飞心中暗喜,他已经一步步把李亨的思路控制住了,他缓缓道:“第一个建议,我们放弃襄阳,撤军回蜀中,利用巴蜀的地形,集中兵力和北唐军对抗。”
其实这个建议是令狐飞刚刚才意识到,既然鱼朝恩支持太子,若鱼朝恩的大军能回来,必然会大大加强太子的势力。
李亨没有想到这一点,他点点头,“这个建议朕会考虑,爱卿再说第二个建议。”
“臣的第二个建议是:大敌当前,切不可先生内乱,臣劝谏陛下保全太子,一心对外。”
...........
卷十五 定鼎天下 第六百七十章 静室密商
第六百七十章 静室密商
傍晚时分,持续一天的大搜查终于结束了,搜查虽然结束,但抓捕北唐探子才刚刚开始,军队一共抓捕了五千四百余人,这里面绝大部分都是以私藏军械的名义被抓捕,大量抓捕疑犯引起了成都民众的强烈愤怒,左相崔圆立刻上书李亨,他指出民间之所以藏有大量军械,是因为当年哥舒翰军士兵的大量逃跑,将军械带入了民间,这和北唐无关,希望李亨立刻下旨释放这些无辜的民众,维持成都的稳定。
但剑南节度使郭英却信誓旦旦保证,北唐探子一定就在这五千四百人中,决不能轻易放走,一定要一个个辨认,宁可错抓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人。
一直到夜里,李亨才终于下旨,他采取了一个折中的意见,可以解除成都的戒严,但五千余民众中极可能藏匿有北唐探子,希望军方尽快甄别放人,恢复平静。
彭王府,李仅的情绪极度低落,今天下午,他急匆匆赶进宫,想要揭穿令狐飞的(阴)谋,但他却遭遇了冷遇,父皇借口身体疲惫,竟然不见他,但很快宫中传来消息,圣上并非身体疲惫,而是令狐飞的话触动了圣上,令狐飞走后,圣上一直在沉思之中。
很明显,令狐飞今天的一席话已经说动了父皇,尽管父皇没有明确表态,但不肯见他,就是一种暗示,一种不妙的信号。
“先生,现在我该怎么办?父皇一定是放弃我了。”李仅声音带着一种哭腔,透(露)出他内心深深的惶恐,他是个悲观懦弱者,稍挫即言败,他仿佛看见了李辅国目光中的(阴)毒,仿佛看见二哥下令将他绑缚刑场,那高高的斩头刀举起,令他不寒而栗。
他现在已没有任何雄心壮志,他只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他想放弃了。
“殿下,卑职只问你一句话,你是要争还是放弃?”阎凯目光炯炯地注视着李仅。
“我....我也不知道。”
李仅慢慢低下了头,嘴唇嗫嚅道:“我觉得太学或许更适合我。”
阎凯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个没用的废物,还没有过手呢!就放弃了吗?阎凯对他失望透顶,他还曾经过背叛李庆安,全心辅佐李仅的念头,可现在看来,此人骨子里根本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李仅想放弃,但他阎凯却不能放弃,否则,他何以向李庆安交代,就在他想再劝李仅时,门外传来侍卫的禀报,“王相国紧急求见!”
李仅有点害怕王珙,他求救似的向阎凯望去,他想找个借口不见王珙,但阎凯却摇摇头道:“殿下,王相国来,一定有大事,殿下不能不见。”
“那先生.....陪我一同会见?”
阎凯暗暗叹息,一次皇帝不见就至于把他颓废成这样吗?这个彭王也未免太软弱了。
“好吧!我坐在殿下后面就是了。”
有阎凯陪同,李仅终于有了一点信心,他立刻令道:“请王相国到我静室会面。”
静室也就是密室,四面无窗,墙壁都是厚实的青石,四周几个房间都空置,不准任何人进入,一般的权贵人家都有这样的密室,以保证隐秘话题的安全。
书房离密室不远,两人先过去等候,片刻,一名侍卫引着王珙匆匆走来,从王珙的步伐频率来看,也能看出他心中的焦虑,他得到了更详细的消息,在令狐飞和李亨谈过没多久,李辅国再一次劝李亨不要轻言废立东宫,外敌当前,当以稳定为上,正是这两人的先后劝说,李亨才终于动摇了。
王珙心里很清楚,李仅之所以有机会,根本原因是李亨本人想换太子,也正是李亨暗示他和崔圆,让他们支持李仅。
可现在,李亨动摇了,想退缩了,他是皇帝老子,李系当然不敢拿他怎么样,可是自己呢!自己大张旗鼓支持李仅,李亨驾崩后,李系会饶过他吗?
李亨动摇,却将他王珙推向了万复不劫,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挽回这个局面,解铃还需系铃人,要破这个局,关键还是在李仅这里。
王珙走进了李仅的书房,一眼看见站在李仅身后的阎凯,他不由一怔,此人怎么也在?
王珙很早就认识阎凯了,早在阎凯还是庆王幕僚时,那时他就很不喜欢这个自以为是的幕僚,后来庆王死在安西,阎凯却跑了回来,这让王珙有些生疑,他觉得这个阎凯并不是一个很忠心的人,当然庆王失势被软(禁)时,此人怎么还能一直忠心耿耿追随庆王到死,难道他不会去投靠李庆安?或者李庆安不会利用他?
以他对李庆安的了解,他怀疑庆王被骗去安西,很可能就和这个阎幕僚有关,生疑归生疑,但王珙也没有证据,再加上李俅替阎凯证明,他也没有什么话好说了。
但是,他确实不喜欢这个幕僚。
“臣王珙参见彭王殿下!”
“王相国不必客气,请坐吧!”
王珙坐了下来,他看了一眼阎凯,李仅明白他的意思,便道:“阎先生是我的心腹,我与他无话不谈,相国不必担心什么,有话请直说。”
“好吧!臣紧急来找殿下,就是想告诉殿下,形势对我们非常不利。”
“相国也感觉到了?”李仅声音有些颤抖了,他刚刚平息下来的心态又一次紧张起来。
王珙点点头,“根本原因是北唐的军事调用,帮了太子大忙,圣上以为北唐军要进攻蜀中了,便想求稳定,暂时不考虑废太子一事。”
李仅呆了一下,他也害怕北唐军会打来,“相国,北唐军真的会攻打我们吗?”
“不可能!”
王珙回答得很坚决,虽然人人都惧怕李庆安打进来,但王珙却认为李庆安未必会真的灭掉南唐,至少在安禄山叛乱剿灭前,他不会动手,他留下南唐是为他登基的准备,一定会在最后才考虑进攻南唐,蜀中暂时安全,这次李庆安进攻,最多是拿下襄阳。
而且南唐也有近四十万大军,未必不能和李庆安抗衡,在加上蜀中四面闭塞,要想轻易拿下蜀中,也未必那么容易。
“请殿下放心,安禄山未灭亡,他就绝不会进攻我们,最多取荆襄,但想攻打蜀中,不是那么容易。”
“我也赞同相国的意见。”
一直沉默的阎凯也开口了,“攻打我们南唐需要很多条件,主要是需调集大量军队,现在李庆安四处作战,他的军队分得很散,一旦他调集重军,必然会影响到河北局势,在安禄山和史思明未剿灭之前,他不会调动河南和河东的军队,这样,他何以与剑南四十万大军抗衡?”
阎凯的话给李仅吃了定心丸,他也略略松了口气,又低声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父皇对我态度冷淡了,我心中很担心啊!”
阎凯又不失时机地(插)了一句话,“王相国,殿下想放弃了!”
“不行!”
王珙腾地站了起来,他大怒道:“殿下放弃了,那我们怎么办?这么多支持你的大臣该怎么办?李系若登基,他会饶过我们吗?还有殿下,他绝对不会放过,这就是皇位斗争,既然做了,就要做到底,否则所有人都会死无丧身之道。”
李仅吓得直打哆嗦,“可是.....可是我们实力不如太子,父皇.....又变卦了,我能怎么办?”
“殿下糊涂啊!”
王珙又慢慢坐下来,苦口婆心劝道:“殿下哪里实力弱了,殿下文有左右相支持,武有剑南节度使支持,难道这些力量还不够吗?臣听说连宗室都支持殿下,太子又有什么实力,无非是内宫,然后呢?朝臣中只有一个户部尚书令狐飞,他还有什么?再说了,圣上并非是放弃废太子,只是现在局势紧张,他暂停罢了,我了解圣上,他决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殿下应该有信心才对。”
阎凯又接口道:“相国,我觉得殿下最大的弱项就是太弱了,手段不够狠辣,所以圣上才会犹豫,殿下必须改变这一点,他才有机会。”
阎凯的话说到了王珙的心坎上了,他立刻对阎凯有了几分好感,他向阎凯点点头,又语重心长道:“殿下,臣今晚来,就是要殿下做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
王珙盯着李仅,一字一句道:“先下手为强,干掉太子!”
.........
“殿下,卑职不赞成刺杀太子!”
王珙一走,阎凯立刻表达了他的反对意见,刺杀太子只会平息争斗,而不是李庆安所希望的激化嫡争。
阎凯的反对也说到了李仅的心事,刺杀太子,他哪里有这个魄力和胆量,阎凯的反对使他如释重负,他连忙道:“我确实也认为刺杀太子不妥,太子防御严密,哪能轻易刺杀,一旦失败,父皇是不会饶过我。”
“殿下,卑职只是说刺杀太子不妥,但不是说我们不刺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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