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晏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尽快拨付!”
黎干见天色已经不早,便笑道:“这里离县城还有一段距离,再不回去,天可就黑了。”
张筠微微一笑,“那好吧!今天就看到这里,大家先回县衙吧!
众人调转马头,跟随着吴县令,向高陵县城而去,抵达县城时天已经黑了,众人在县衙内简单地吃了晚饭,刘晏明天有事,便连夜赶回长安了,其余人要在高陵县住一晚。
住宿已经安排好了,由于驿站条件简陋,张筠便住到高陵县的一个族人家中,其余官员都住进了驿站,晚上,张筠又特地把张秉国叫去了,要具体了解一下河堤修缮事宜。
张秉国在一名侍卫的带领下来到了张筠的族人军中,宅子位于城东,而驿站在城西,两地相距颇为遥远,马车行了一刻钟才来到了一座大宅前,大宅前颇有些冷清,没有看门的人,宅子也有些陈旧了,而且也没有牌匾,给人一种怪异的感觉,似乎无人居住。
吱嘎一声,侍卫推开大门,领张秉国进宅,轰隆一声,宅门又轰然关上了,进了宅子,这种无人居住的感觉更加强烈,到处是黑漆漆一片,所有的房间内都没有灯,也仿佛没有人住,寂静得令人有点害怕。
张秉国再也忍不住了,问道:“张相国是住这里吗?”
“张相国是住在后宅,这里是客房,平时没有人居住,刚才我们是从侧门进来,请随我来吧!”
侍卫回答得冷冷淡淡,带着张秉国走进一座院子,他一指前面亮灯的一间屋子,“那里就是相国的临时书房,张左使请吧!”
张秉国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四名彪形大汉抱手在胸前,堵住了大门,他感觉下午一路过来,似乎没有看见过这四名大汉。
张秉国心中更加疑虑了,他走到门前禀报:“卑职张秉国求见相国!”
“进来吧!”
声音很低沉,不像是张筠的声音,他慢慢推开门,他忽然发现,这扇门竟然是铁门,他大吃一惊,刚要后退,侍卫却一把便将他推进了屋子“轰!,一声,铁门重重地关上了。
房间内亮得刺眼,张秉国用手遮住光,待眼睛适应了灯光,这才发现这间屋子竟是一间石屋,光秃秃的青石没有半点修饰,屋里空空荡荡,靠墙站着十几名彪形大汉,个个赤着上身,满脸横(肉),正中竖着一根铁柱,两边是铁链,旁边摆着一张空桌椅,椅子上没有人,他心中惶恐,这是什么地方,他不由后退了一步。
这时从里间走出一人,笑道:“欢迎张左使来高陵情报堂。”
“情报堂?”
张秉国心中一阵颤抖,他认出眼前这个人了,情报堂总管胡沛云。
“你们……要做什么!”
张秉国想厉声喝喊,但他声音却在发抖,有一点色厉胆薄,他已经猜到极可能是瑞兆案的事发了,但作为朝廷都水监的主政官员,他有高官的自尊。
胡沛云坐了下来,他打开一本桌上的卷宗,淡淡道:“我理解张左使的心情,但很多事情如果不说清楚,恐怕我们难以放张左使回去,我也很难向上交代。”
胡沛云的上司就是李庆安,难道李庆安发现什么了吗?张秉国心中更加惶恐,声音颤抖着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要我说,“什么?”
“好吧!我来问几个问题,请张左使如实回答。”
“等等!”
张秉国伸出手,仿佛要拦住胡沛云上前,他急道:“我是堂堂的朝廷命官,是都水监左使,除非有御史台弹劾,有政事堂决议,否则你们无权审问我!”
“谁说我在审问你,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回不回答在于你。”
胡沛云冷笑了一声,从卷宗里取出红线册,翻了几页问道:“昨天晚上亥时一刻,戚殉去了你府上,在你府上呆了半个时辰,事后你把他送了出来,在门口你还说,请戚总管放心r所交代的事我一定办妥,我就想问了,第一,你和戚绚是什么关系,你为什么叫他戚总管;第二,他交代你办什么事?”
胡沛云语气不重,但他的话却如铁锤一般重重地击丨互王,沁丨‘勾,口北丨打在张秉国的胸口,张秉国只觉头脑中‘嗡!”的一声。变成一片空白,他们什么都知道了吗?
他的腿开始发软了,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胡沛云也不急,就这么冷冷淡淡地看着他,胡沛云不得不佩服主公的手段,昨天他说在京城抓捕审问不方便,结果今天张筠便以视察河渠的名义,将张秉国带到了高陵县,神不知鬼不觉,等明天回去时,没有任何人能想得到张秉国已经被审问过了。
其实依照胡沛云的想法,不必管这个张秉国,直接抓捕戚绚,将南唐的探子一网打尽,所有(勾)结南唐的官员都可以从戚绚的口中得到,没必要再绕张秉国这个弯子,但李庆安只说了一句话,这个张秉国是个上好的饵料,胡沛云蓦然醒悟,他不得不佩服李庆安的手段高明。
看着张秉国眼中的绝望,胡沛云又淡淡一笑道:“怎么,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张左使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记了。”
张秉国渐渐恢复了思路,他擦了擦额头上的大颗汗珠,他和戚殉之间没有什么书面往来,他相信情报堂没有证据,便硬着头皮道:“戚绚原来是朝廷大理寺少卿,和我是同科进士,私交很好,虽然他投靠了南唐,但那是他的私事,与我无关,这次他来长安处理旧宅田产,顺便来看看我,故交重逢,这又有何不可?”
““哼!他真是来处理旧宅田产?”
“是的,他是这样告诉我的,至于他来长安有没有别的事情,我不知道,我叫他总管,那一直我对他的旧称,我答应帮他找旧宅买主,当然要帮他办妥,这哪里又有问题了?”
胡沛云忍不住鼓起掌来,“好个伶牙俐齿,把所有的事情都推掉了,好吧!这件事我们先放一放。”
说完,他又取出一张官方信笺,给张秉国看了看,道:“这是五天前你调都水监船只来中白渠的指令,上面有你的签名,船只在中白渠呆了一夜,第二天献陵旁就出现了白玉碑,这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一下?”
张秉国心中更加心惊胆战了,这张旨令他上午还看见,怎么现在就到了胡沛云手中,尽管他心中害怕,但事已至此,他无路可退了,便一咬牙道:“派船自然是调查河渠水利,今天我们不是来了吗?就是因为调查发现中白渠有溃堤危险,所以“”
“放屁!”
胡沛云重重一拍桌子,指着他怒道:“你当我是白痴吗?你们都水监七官五十四役,你派谁去查看河渠了,你告诉我,我马上找他来对质,你不要告诉我,你亲自去视察了,那天下午你还去同僚家喝喜酒,你以为我没查到吗?那个管船的船役已经交代了,你把船给了一个叫罗四的男子,船上还有白玉石碎片,和白玉碑一模一样,这你又怎么解释?”
如果张秉国再(强)硬下去,他还可以说船是私借给戚殉了,至于戚绚拿去做什么他也不知道,这样,他的罪名最多是私用官船,罚俸半年。
但张秉国毕竟是个书生,没有那么强的心理素质,再加上心中有鬼,他终于抵挡不住了,精神彻底崩溃,他扑通跪例在地,痛哭流涕道:“我交代,我一时糊涂,受了戚殉的贿赂,把船私借给他了,我有罪!”
“戚殉拿船去做什么,你知道吗?”
“我“,“我知道!”
胡沛云背着手走到他面前,“嗯!你还算亡羊补牢,还算老实,其实戚殉交代了,不仅是白玉石碑,而且千年乌龟事件,你也把船借给了他,你也参加了策划,对不对?”
张秉国点点头,“是,我建议把乌龟放到高陵县。”
“很好!你愿意立功赎罪吗?”
“我“,“愿意!”
胡沛云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张秉国的眼睛顿时瞪大了,他吓得浑身冒冷汗,“这,“这个,我不敢,我不能做!”
“张左使!”
胡沛云的脸沉了下来,拉长了声音道:“(勾)结南唐,最低的罪名也是革除官职,全家流放岭南,你儿子才十岁,你娘子身体也不好,老母已经七十三岁了,你真的忍心让他们去岭南受那种罪吗?俗话说,七十三,鬼门关,你认为你母亲一路颠沛流离,去岭南那种瘴气横溢之地,她能熬得过这道贵门关吗?好好想想吧!”
张秉国是个孝子,为官也不错,只因家境贫寒,一时受不了戚殉的人情和贿赂诱惑,收了他两千两银子,准备将来给母亲操办后事,便做下了糊涂事,现在他的软肋被抓住了,使他一时间动摇起来,低头不语。
胡沛云见他已经被说动了六分,便又继续攻心道:“张左使,你别忘了,前两年朝廷欠俸几年,你们家连永业田都卖了,家里穷得顿顿吃粥咽菜,那么冷的天,你娘子还去帮人洗衣服维持生计,结果落下病根,那时是谁每个月接济你三十块银元,才使你们家熬过了那个冬天,是安西,是赵王殿下,可你非但不知恩图报,今天还故意抹黑赵王殿下,损害他的名誉,张左使,人可是要讲良心的,如果你母亲知道你恩将仇报,她会受得了这个打击吗?”
“别……说了!”
张秉国趴在地上,早已痛哭流涕,“我知罪了!我愿意赎罪,我愿意……”
“很好!很好!”
胡沛云将他扶起来,拍拍他肩膀笑道:“其实赵王殿下不想在长安抓你,就是想给你个机会,他说张左使为官清廉,又精通水利,是一个难得的好官,如果你知错肯改,将来让你去江南做江淮都水使,做得好,再升你为扬州太守,张左使,赵王殿下知人善用,可比跟随那个韦尚书有前途多了,你说是不是!”
张秉国擦去脸上的泪水,重重点头道:“请转告赵王殿下,他无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为他效命!”
第六百六十章 虾钓大鱼(上)
次日一早,李庆安来到了大明宫,他是来觐见太后,两名宦官将他领到了麟德殿前,笑道:“殿下请稍稍等候,老奴前去禀报太后。”
李庆安点点头,负手凝望着大明宫气势巍峨的宫殿,他不知来过大明宫多少趟了,可每次都是来去匆匆,从来就没有好好欣赏过这座宏伟壮观的宫殿,就算是巴格达的绿宫,就算是君士坦丁堡的黄金宫殿,它们也难以和这座大唐帝国最气势恢宏的宫殿比肩。
他轻轻拍了拍身旁的白玉栏杆,他还从来没有注意到,栏杆上竟然刻着一尊尊的白玉小狮子,嘴里含着石球,栩栩如生。
“赵王殿下,太后召见!”身后,一名宦官小声地提醒着他。
李庆安笑了笑,转身跟着宦官走进了麒麟殿,偏殿内,太后沈珍珠坐在冷冰冰的高座上,苍白的脸庞和削瘦的双肩都显得她异常寂寞,只有当李庆安魁梧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的一刹那,她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彩,随即又被长长的眼睫(毛)遮住了。
李庆安走上前,单膝跪下行一礼道:“臣李庆安参见太后,祝太后千岁千千岁!”
“赵王平身,赐座!”
“谢太后!”
沈珍珠的声音十分轻柔,眼睛里也渐渐变得清澈起来,终于鼓足勇气向李庆安望去,李庆安脸上关怀的笑容使她心中感到一丝温暖,紧张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了。
她微微一笑,“赵王是几时回京的?”
“回禀太后,臣是前天傍晚回京,昨天在家休息了一日。”
沈珍珠点点头,“赵王长年在外征战,陪家人的时间太少,既然回京,那就尽量陪陪妻儿,而且你长途跋涉回来,身体一定十分疲惫,其实今天你也应该在家休息,不该这么快进宫。”
“觐见太后是臣的本分,本来昨天臣就该来觐见,只是昨天臣有点感恙,不便进宫,希望太后见谅!”
“那....爱卿的身体好点了没有?”沈珍珠尽量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用一种平缓的语气问道。
“多谢太后关心,臣身体已经好多了,但臣见太后气色不是太好,希望太后能善加保养,昨天臣妻也给臣说了,太后身体最近不是太好,如果太后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给臣提出。”
沈珍珠暗暗叹息一声,低声道:“多谢爱卿了,只是哀家暂时没有什么需求,如果爱卿不反对,哀家想请王妃常进宫坐坐,陪哀家说说话。”
“臣没有意见!”
偏殿内一时沉默了,气氛略略显得有些尴尬,沈珍珠心中的万般滋味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眼前这个强有力的男子,‘强有力’这三个字是她自己的感觉,那种感觉她一辈子也难以忘记,原本和他之间只是一个交易,一个为她死去和儿子和丈夫之间的交易,但后来......
沈珍珠心中放佛被一种无形的火焰所煎熬,如果有可能,她宁可砸碎身下的王座,砸碎她头上的金冠,但没有可能,她是大唐帝国的太后,这个身份像沉重的枷锁让她一辈子也无法改变、无法摘掉。
更重要是,她自己也不想背叛这个身份,这是他们二人在某个时候达成了一种默契。
在沉默得已经无法再沉默的时候,李庆安终于开口了,“臣今天来,一是问候一下太后,另外,臣想向太后说一下南唐之事。”
如果说还有什么比李庆安那种强有力的感觉更让沈珍珠刻骨铭心的话,那就只有南唐了,她的仇人,杀死了他丈夫和儿子的仇人,依然坐在高高的宝座上称孤道寡,依然纸醉金迷的生活,仇恨沉淀在她心中,已经凝固成了一块铁。
沈珍珠一下子坐直了身子,苍白的脸上因激动而有了一种红润之色,她连忙问道:“赵王是准备南征了吗?”
李庆安缓缓点头,“臣已经查清,南唐(勾)结朝官陷害微臣,手段恶劣,令人孰不可忍,臣已决定南征,今天来见太后,也是想请太后下旨,命臣南征。”
“哀家可以下旨!”
沈珍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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