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这个原因,李奂名义上归属长安政事堂,但实际上已经向成都李亨效忠。
李奂并不傻,当他被御史台弹劾,政事堂命他进京应查时,他便猜到是李庆安要向他动手了,只不过要找一个光面堂皇的理由,不敢他去不去,一场南攻汉中的战争都不可避免地要爆发了。
李奂手中有三万军队,可以和安西军一搏,同时他派人赴成都紧急求救,数百斥候被他派出去打探安西军的消息。
这天下午,李奂接到情报,安西军大队约四万人从骆谷道南下,前锋一万人已经占领了华阳县,并在那里驻扎。
华阳县位于洋州境内,距离南郑约还有两百里,路途崎岖,峡谷众多,李奂便陷入了沉思之中。
傍晚时分,李嗣业的主力大军都陆陆续续抵达了华阳县,这是从咸阳出发的第二天,行军了整整两天一夜,大军便顺利抵达了汉中,再从华阳县前往南郑,至少还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如果大军不休息,直接出发南郑,那么明天傍晚,大军便能抵达南郑县,这样就完成了三天入汉中的计划,但李嗣业并没有着急去完成这个任务,而是命令大军原地休息四个时辰,三更时分出发。
华阳县是个小县,只有千余户人家,县城也很小,驻扎不了那么多军队,安西的大队便驻扎在县城外的一片空地上,几千顶大帐依次排列,四周竖起了巨大的营栅,埋下鹿角、蒺藜,架起了六座眺望塔,数十支斥候队派了出去,在方圆十里内巡逻,戒备异常森严。
大营内基本上都熄灭了灯,十分安静,强行军两天一夜,将士们都累得筋疲力尽了,倒下来便呼呼大睡,只有李嗣业的大帐依然亮着灯。
大帐内灯火通明,正中摆了一张巨大的沙盘,这是汉中各州的地形图,沙盘上的城池、关隘、道路、军营等等,都标注得非常清楚,李嗣业正和几名大将商讨作战的计划。
李嗣业神情十分凝重,按照沙盘上的标识,他应该遭遇到两个汉中军的驻兵之地,一个骆谷关,一个是华阳堡,两个关隘都应该驻兵五百人,但是他们经过这两处关隘,却没有一个驻兵,而且看到出两处关隘内原本有驻兵,而现在刚刚撤出没有多久,这正是蹊跷之处,说明对方已经知道了他们的到来,没有抵抗,便撤走了守军。
其实拿下骆谷关和华阳堡并不是那么容易,关隘十分险峻,要拿下它们至少要经历一番血战,死伤千人以上,但事实上他们什么抵抗也没有遭遇到,这不应该是李奂的风格,难道他是在示弱以诱敌深入吗?
“你们说,我们的下一步行军该怎么走?”
卷十三 第二战线 第五百六十七章 力取褒城
第五百六十七章 力取褒城
几名大将中,行军司马刘洋就是汉中本地人,他对汉中的山川道路极为熟悉,他起身道:“李将军,前往南郑城有两条路可走,一条是汉水路,也就是沿汉水西行,经兴道县、城固县,最后抵达南郑,这其实是大路,不过兴道县和城固县都位于险要处,且城墙坚固,要攻下它们并不容易。”
刘洋走到沙盘前,用木杆指着另一条狭窄的山路道:“另一条路是小路,当地人叫骆褒道,在华阳县向南十里处,便有一条小路通往西面的褒谷道,一路虽然道路狭窄,但并没有险关雄堡,只是要注意敌军的埋伏,到了褒谷道后再转道向南,便会遇到褒城县,这其实就是南郑的外门户,城池坚固,依山傍水,位置十分险要,拿下褒城后,南郑城就在眼前了,两条路都能到南郑,各有长短,将军可选其一。”
李嗣业关心的是时间,他又问道:“那从两条路走,哪条路更快一点?”
“应该说都差不多,不过走汉水路要经过两座城池,如果都有驻兵,那耗费的时间就要长一点,相反,若走骆褒小道,那就只用攻打褒城一座城池,但攻下褒城的难度很大,伤亡在所难免。”
李嗣业沉思了片刻,便毅然道:“那就走骆褒小道,褒城再难打,难道还会难过连云堡吗?传我的命令,大军三更时出发”
.......
两更时分,安西军便起身收拾了,收起营帐,拔除营栅,行动十分迅速,三更时分,五万大军和一万头骆驼队便向南出发了,大将赵崇节率一万骑兵在前方开道。
骆褒小道在华阳县以南十里处分岔,实际上是一条和汉水平行的小道,距离汉水不过三十余里,但被一座大山阻隔,骆褒小道便是沿着这座大山的北麓向西走,虽然是小道,但道路还算宽阔,可以走战马和骆驼,到褒城县约一百五十里,若是安西大草原上,一百五十里的路程,一个时辰便可抵达,但汉中道路崎岖,山路难行,行军就要耗费一天一夜的时间。
为了防止被汉中军设埋伏,极重情报的安西军派出了二十支斥候小队在前方巡逻,不过安西军并没有遇到什么麻烦,安西军大军在崇山峻岭中穿行,此时已是九月底,汉中地也已进入深秋时节,树叶色彩斑斓,层林尽染,一早一晚已寒意十足,但白天在阳光的照耀下,温暖而和煦,秋高气爽,天气十分宜人。
正是天公作美,使安西军的行军迅速,到次日傍晚,大军便抵达了褒城县以北约十里外的山谷中,潺潺褒水从山谷中流过,两边山势开阔,敌军难以在此埋伏。
李嗣业便下令在谷地中驻营,此时,天色渐渐地黑了,充满了寒意的秋风穿过山谷,发出巨大的风啸声,唐军将士简单吃完干粮后便迅速入睡,补充体力,李嗣业则站在一处突兀的大石上,向南方眺望,黑暗中,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褒城县一角,所谓县城实际上就是一座城堡,修建在巨大峡谷缝隙中,截断了南下的道路,县城的地势较高,从李嗣业这个角度,可以看得出城堡十分坚固。
这时,几名士兵领着一名当地男子上前,对李嗣业禀报道:“禀报将军,这个男子是樵夫,对县城的情况十分熟悉,可以盘问他具体情况。”
李嗣业打量一眼这个男子,约三十岁出头,身材健壮,步履矫健,或许是常年在外的缘故,皮肤显得十分黝黑,就算是在夜间,也能感觉他脸色的光泽,不知为什么,李嗣业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不是樵夫,倒像一个军人。
“你叫什么名字?”
樵夫上前行礼道:“回禀将军,小人叫裘四郎,就是本地人。”
“嗯给我说说城中的情况,有多少驻军?”
“回禀将军,驻军约两千人左右,其他住民有一千余户。”
“那城墙有多高,有多厚,是用什么材质筑成?”
樵夫像背书似的,毫不犹豫道:“城高大概七丈,厚三丈,全部用巨石砌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李嗣业盯了樵夫半响,便吩咐左右道:“赏他十枚银元,让他走吧”
“多谢将军赏赐”
樵夫向李嗣业深深施了一礼,便跟随士兵下去了,这时,旁边的行军司马刘洋走上前道:“李将军,我觉得此人有诈”
李嗣业眉头一皱道:“你说说看,此人哪里异常了?”
“主要是他表现得太镇静了,见将军居然不跪,还有他说城墙情况时,根本就不假思索,张口便说,就像事先准备好了一样,要是平常人,他能不紧张吗?不可能说得这么顺口,我感觉此人有诈”
其实李嗣业也有些怀疑,倒不是此人应对从容,而此人的气质,分明就是一个军人,还有他走路时的略带罗圈腿,那是长期骑马留下的,李嗣业便点了点头,吩咐亲兵道:“找几个斥候去盯住此人,只要他稍有异常,就立刻抓捕”
几名亲兵去了,李嗣业又回头凝视着褒城县,月光皎洁,但夜色中放佛又起了一层银色的轻雾,将城墙笼罩住了,现在已经过去了整整三天,他还有七天,算上归途,他实际上只有四天的作战时间,明天天黑前,他必须要拿下褒城县,虽然他也知道李庆安的十天之限并不完全当真,但也激发了李嗣业的好胜之心,他也同样认为,若三天之内拿不下南郑,那就是他莫大的耻辱。
.......
对一般的军队来说,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对安西军而言,却是兵马未动,斥候先行.当主力安西军驻扎在河谷,一支由十人组成的斥候小队便潜到了褒城县附近,斥候头领是一名姓郑的校尉,经验极为丰富.他并不急于靠近城池,而是先在数里外观察地形,褒城县是夹在两座大山之间,实际是褒水的河谷,两边都是悬崖峭壁,狭窄的河谷只宽约六七里,长十几里,这是褒谷道去南郑的必经之路,如果不走这条河谷,那么去南郑就得继续向西绕路数百里,或者退回到华阳县,再重走汉水道。
正是因为这里地势险峻,才修筑了褒城,成为扼制褒谷道的要塞,安西军斥候小队没有靠近城池,而是从攀上了城池旁边的悬崖峭壁,石壁笔直向上,险峻陡峭,高约百丈,对一般士兵而言,从这里上山几乎是不可思议,但对斥候军却是家常便饭,他们灵活得像猴子,利用峭壁上的藤蔓和随身携带的绳子,迅速向上攀爬,十名斥候一点点地靠近了城池。
“校尉,上面有个山洞”一名斥候低声道。
郑校尉抬头向上望去,只见上面两丈外果然有个黑黝黝的山洞,又扁又宽,高约七尺,但宽却有两丈,他点了点头,奋力向山洞爬去,山洞是被藤蔓掩盖,显得阴森潮湿,郑校尉并不急于进去,如果里面藏有毒蛇之类,咬到了士兵,惨叫声可就暴露了他们的行踪。
他站在一块凸出的岩石上,一手扯着长藤,另一只手拔刀砍断了覆盖洞穴的藤蔓,又背过身去,让一名士兵帮忙,点燃了熏筒,这也是安西火器局发明的一种火药物品,外壳是一个竹筒,点燃后能放出大量的浓烟,而且里面有各种配料,比如辣椒、毒药还有雄黄,郑校尉用的就是雄黄熏筒,一般用来清理毒蛇,他将熏筒扔进山洞,片刻,山洞内浓烟滚滚,气味异常刺鼻,只听哧溜哧溜的声音,十几条栖息在山洞的长蛇纷纷逃出,顺着藤蔓爬下山崖了。
他一连扔进三个薰筒,浓烟将整个山洞都弥漫了,将洞中栖息的毒虫毒蛇全部都驱逐干净,又等了片刻,待浓烟渐渐散去,郑校尉一纵身便跳进了山洞,他身后的士兵们也接二连三地窜进洞穴。
洞穴内潮湿阴暗,不过还算宽敞,能容下他们十人,有了立足点,探查城池的情况就容易多了,郑校尉蹲在洞口,探头向下望去,从他们这个角度看褒城全貌就异常清晰了。
月光下,褒城县呈一个长方形,宽六里,长约四里,就是修两道高墙将峡谷的两个口堵住,城内基本上都是石制建筑,没有什么居民,只有一队队士兵在城中巡逻,城墙十分高厚,城门却不大,只容三人并肩走入,高高的吊桥拉起,但这些都不是斥候们关注的重点,他们的任务是寻找到这座城池的弱点。
‘河流’郑校尉看清楚了,褒水从北而来,穿城而过,城墙的西面开了一条水道,河水就从这条水道流入城中,但是水道估计很小,完全被河水淹没了。
郑校尉迅速画了一幅草图,并在水道上重重打上了一个标识,凭他多年的斥候经验,这条水道就是褒城县的防御弱点所在,他沉思了片刻,最好还是想办法潜下水去看一看。
........
大营内,被拷打的惨叫声不断,那个樵夫又被抓了回来,跟踪他的斥候发现他从林中牵出一匹马,便立刻抓捕了他,果然是一匹战马,马袋中还有一身军服。
李嗣业脸色阴沉的坐在帅位上,竟然敢跑到他的面前来欺骗,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片刻,一名亲兵进帐禀报:“将军,他已经招了”
“把他带上来”
亲兵出去,很快几名安西军大汉便将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樵夫拖了上来,樵夫已经晕过去了,无法再回答李嗣业的问题,一名审讯官便道:“禀报大将军,此人叫裘勇,是李奂手下的斥候校尉,他是尾随我们从华阳县而来,褒城县的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但南郑的情况他却很了解。”
“南郑是什么情况?”
“回禀将军,李奂以为我们会从汉水路而来,便在兴道县和固城县各部署了五千重军,但是我们没有走汉水路,这一万军队他就会撤回南郑,问题是这个斥候在两个时辰前才发了鸽信给南郑,告诉李奂我们没有走汉水路,这样兴道县和固城县的撤军就需要一段时间,具这个斥候说,最快也要到明天下午才能撤回。”
李嗣业背着手在大帐内踱步,明天下午才能赶回南郑,这里面是不是隐藏着一个战机呢?他的脑海里跳出来了一个大胆的计划,兵者,诡道也
这时,派出探查城池的斥候回来了,郑校尉立刻来见李嗣业,李嗣业摆摆手,命将半死的探子拖下去疗伤,要继续盘问他南郑的情报,他又回到自己座位上,问郑校尉道:“可有什么收获?”
李嗣业所说的收获就是指破城的办法,郑校尉躬身道:“回禀将军,城池确实很高很厚,城墙前有护城河,难以架云梯,但是褒水穿城而过,城墙下面有通道。”
“通道?”李嗣业眼睛一亮,他立刻追问道:“可去探查过?”
“去了,一个水性好的弟兄顺褒水潜下去,通道是个半月形,在水下六尺处,水道最高处离河底有五尺,但装有很粗的铁栅栏,人过不去。”
“水道、铁栅栏......”
李嗣业低头沉思,手指关节轻轻地叩击着桌子,这时,行军司马刘洋上前献计道:“李将军,前方五里外的水道很窄,可以将褒水断流。”
李嗣业忽然一拍脑门,他有办法了
........
褒城县内有三千驻军,准备了大量的粮食和箭矢滚木,三千人再加上高大坚固的城墙,足以抵御数万人的进攻,这也是攻打南郑最难的第一步,褒城县就像一道坚固的盔甲,紧紧地将南郑护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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