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庆安后背湿透了,他没有时间去感受杀人的滋味,他飞奔而上,迅速剥掉了哨兵的外衣给自己换上,又摘下他的帽子戴上,随即把尸体拖到灌木丛深处,这才斩断了栓在树上战马缰绳,拉着马消失在黑夜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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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腥的战斗已经开始了,唐军箭如雨下,密集地射向堡下的突骑施人,戍堡下已伏尸累累,数十名突骑施人被射死在城堡下,但后面的敌军却悍不畏死,他们铁了心似的要拿下戍堡,又有五十名突骑施人猛冲而来,他们抗着泥土包,要填平大门前的一道沟壑。
远处,两百多名突起施骑兵也在马上放箭,箭雨密集,大部分都射在石壁上,也有射进堡内,唐军出现了伤亡。
荔非元礼眼睛都杀红了,他大吼大叫指挥唐军射敌,“这边,射这边!那里,射那个高个子军官,他娘的!射偏了,你是吃屎长大的吗?”
荔非元礼一巴掌把唐军士兵打飞,自己拉开弓,刚才那高个子突骑施军官却不见了,气得他乱放一箭,骂道:“他娘的,南方有肥羊女人不去抢,偏要来抢我们,这些突骑施人疯了!”
突然,他看见数十名突骑施骑兵拖来一根撞木,呆了一下,不由向后退了两步,咧开嘴自言自语道:“完了,老子的小命今天要丢在这里了,东都的美人们,长安的美人们,老荔见不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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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开它!”
猎猎火光中,突骑施首领都罗仙暴跳如雷,他指着石堡大门怒吼着,为了一块宝石,自己的手下已经死了六十多人了,而宝石的影子都没见到,他开始有点心疼了,这些能征善战的手下可比任何宝石都重要。
“杀进去,唐军一个不留!”
二十人抱着撞木冲向戍堡大门,两边数十名突骑施人高高举起盾牌护卫,就仿佛一只巨大的百脚虫。
这时,都罗仙身边不知不觉靠近了一名满脸涂得黝黑的突骑施士兵,他的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个脸,忽明忽暗的火光中,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攻门的‘百脚虫’身上。
“你有什么事?”都罗仙忽然发现了他,回头问道。
来人嘴张了张,却说不出一句话,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他奶奶的,老子忘了!”
他大吼一声,拔出寒光闪闪的横刀,劈头就是一刀,刀势迅疾无比,但都罗仙已经有了警惕,急闪身,躲过必死的一刀,他还是慢了一步,锋利的刀砍在他左臂上,‘咔嚓!’一声,都罗仙的胳膊被一刀砍断,他惨叫一声,夹马便逃。
李庆安拨马向另一个方向逃去,跑出十几步,他却不甘心地扭过身,张弓一箭,正中都罗仙的后背,都罗仙身子晃了晃,从马上栽倒在地。
突来的变故使所有人都惊呆了,片刻,突骑施人顿时乱成一团,有人去抢救首领,数十人则狂吼着去追赶这个大胆的刺客。
李庆安纵马狂奔,他已撕去了碍手的长袍,扔掉帽子,露出唐军的明光铠甲。
一边奔逃,一边扭身射箭,一箭快似一箭,箭如疾风劲雨,每一箭射出就有一名追兵惨叫落马,突骑施人也乱箭射来,丁丁当当地射在他的铠甲上,却没有能射穿明光铠。
“他奶奶的,这铠甲不错啊!”
李庆安信心大增,他早听说过五十步外唐军的弓箭射不透明光铠,天下最强大的唐弓尚如此,更不用说突骑施人低劣的弓箭了。
李庆安在戈壁滩上策马疾奔,对地形的熟悉使他如虎添翼,他拉弓似满月,飞箭如流星,每一支箭扑向敌军,就宛如死神的一丝狞笑,十几里奔程,已经有二十几人被他射死,皆是一箭毙命,渐渐地,突骑施人开始犹豫了,追赶的速度放慢,他们被李庆安的神箭惊得胆寒心颤。
李庆安冲上一座高岗,一轮金黄的满月下,他心中充满了一种杀人的快感,他猛地拉开弓,冷森的箭尖对准了追来的突骑施人,眼睛眯了起来。
居高临下,高大威武的李庆安宛如天神一般,一声弦响,长箭呼啸而至,最前的一名骑兵迎面被一箭射穿了头颅,惨叫一声栽落下马。
最后的十几名突骑施骑兵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调头便逃,李庆安仰天大笑,杀人的滋味竟是如此畅快淋漓。
“拿命来!”
李庆安纵马追赶,茫茫无边的戈壁上,李庆安俨如一只天山猛虎,在追赶一群吓破了胆的西域野狼,他的箭如梨花纷飞,浸透了突骑施人的血,当他将最后一人射杀时,终于忍不住仰天长啸。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叫胡马渡阴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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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血色安西 第九章 安西副帅
十天后,一队五百人的骑兵从戈壁滩上飞驰而过,他们冲上一座高岗,驻马远眺,为首之人是一名三十五六岁的唐军将领,他注视着远方,马鞭一指白雪皑皑的的凌山,对左右道:“总有一天,我当率大军翻越凌山,踏平突骑施人老巢,重建我大唐碎叶军镇。”
他一催战马,向山岗下疾冲而去,唐军纷纷跟上,片刻,他们便消失在戈壁深处。
一个时辰后,骑兵队来到了粟楼烽戍堡,带伤的荔非元礼连忙率领手下出来迎接。
“卑职不知都兵马使驾到,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唐军将领扫了一眼众士兵,“这次你们杀敌有功,每人赏钱二十贯,上田十亩,记功一次,戍主荔非元礼升大石城镇将。”
荔非元礼犹豫一下,他上前磕头谢道:“多谢都兵马使恩赏,属下不愿升官,只恳求让我加入陌刀军。”
“好!我成全你,从现在起,你就是陌刀军裨将。”
“多谢都兵马使!”
荔非元礼大喜过望,进陌刀军是他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愿望,和他一起从军的李嗣业因为陌刀而声名鹊起,而他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戍主。
唐军将领又从戍堡唐军中一一扫过,最后目光落在身材高大的李庆安身上,他后背一把大弓,英姿勃勃,在唐军士兵中是如此显眼,便问道:“一人射杀四十名突骑施人的火长就是你吗?”
李庆安从戍兵中走出,他上前躬身施礼道:“卑职李庆安,参见将军。”
将领打量了他一眼,问道:“我听说了你的名字,你是哪里人?”
“回禀将军,卑职是东都洛阳人。”
“东都人!”唐军将领点点头道:“拿你的弓箭给我看看,是什么样的弓,居然能射死四十名突骑施人。”
李庆安将弓献上,唐军将领拉了一下,笑道:“和我一样,七石弓,不过这是把劣弓,它真的能射死四十人?”
“回禀将军,射死突骑施人的不是我的弓箭,而是我的勇气。”
将领仰天大笑,“说得好!”
他笑声嘎然而止,身子微微前倾,眯眼指着自己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卑职不知。”
“你居然不知道?”
将领眉毛一挑,傲然道:“告诉你,我就是安西副都护,安西四镇都兵马使,高仙芝。”
“原来你就是高仙芝!”
李庆安脱口而出,却把荔非元礼吓了一大跳,哪有这样说话的,“七郎,不得无礼!”他低声斥道。
高仙芝却不在意,他笑了笑,回头对亲兵一招手,亲兵举过一把大弓,将领把弓递给李庆安道:“这是京城第一良匠所制,名百兽,你试试看,能否拉开?”
李庆安接过弓,两膀较力,弓被拉开了,这也是七石硬弓,但劲力更强大,手感非常舒适,比他在拔焕城花五贯钱买的弓箭不知强上多少倍。
高仙芝见他能拉开这把弓,不由点了点头,果然有点力气,他又随手用剑挑起一顶头盔,对李庆安道:“你去百步之外,射这顶头盔。”
旁边拔焕守捉使贾崇瓘大吃一惊,连忙劝道:“副帅,不可这样冒险。”
高仙芝没有理会他,他见李庆安没动,不由脸一沉,哼了一声问他道:“你不敢吗?”
“大帅既不畏死,我又有何惧?”
李庆安调转马头,奔到一百五十步之外,抽出一支长箭,瞄准了高仙芝剑上的头盔,就在这时,高仙芝猛地将头盔向左首一抛,李庆安的箭也脱弦而出,箭直奔空中的头盔而去,不等头盔落地,一箭便射穿了它。
唐军顿时爆发出一片喝彩声,“好箭法!”
李庆安策马上前,拱手道:“卑职幸不辱命!”
一名亲兵拾起头盔,献给了高仙芝,高仙芝看了看,见箭杆上刻着‘凌山血箭’四个字,不由呵呵地笑了,“既然你想做凌山血箭,那我就将这个绰号送给你。”
“多谢大帅美意。”
“一个小小的绰号算不了什么。”
高仙芝指着他手上的弓箭笑道:“这副弓箭归你了,从现在起,你就是我身边的牙将。”
戍堡唐军一声惊呼,人人都露出了无比羡慕的眼神,李庆安竟然做了高帅的亲兵牙将。
李庆安抱拳施礼,“谢大帅提拔,我想带几名属下同去,不知大帅能否恩准?”
“可以!”
半个时辰后,大队人马起拔,浩浩荡荡向南面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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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儿,咱们真要去龟兹城吗?”路上,兴奋不已的贺严明低声问道,他很幸运,也被李庆安一同带去。
“怎么,不想去吗?不想去的话你可以回去。”李庆安笑道。
“不!不!不!我怎么会不想去,戍堡那个鬼地方我呆够了。”
“老韩呢?”李庆安又回头问韩进平道。
韩进平叹了口气,“我当然很高兴,留在戍堡,早晚会死在突骑施人手中。”
“你说他们会报复?”
韩进平点点头,“突骑施人记仇心极强,即使不是针对戍堡,也会时常入境侵犯,凌山不得安宁了。”
“你们放心吧!高帅已经安排好了。”
旁边出现了一个年轻的胡人军官,他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英俊、健壮,仿佛浑身蕴藏着尚未释放的巨大能量,一双湛蓝色的眼中微微闪烁着奇特的光芒。
他的笑容十分明朗,让人感到亲近,“高帅已经安排好了,戍堡的兵力将增加到一百人,加强防御工事,另外大石城也将驻军五百人,保证让突骑施人有来无回。”
李庆安对他很有好感,便拱手笑道:“如此,我就放心了,请问兄台尊名?”
“在下白元光,原是龟兹王子,现为唐军一员。”
“幸会!以后请白兄多多关照。”
“李将军.....“
“白兄不妨叫我七郎。”
白元光点点头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七郎,你的箭法我已瞻仰,果然高明,一百五十步外一箭穿头,堪称我安西第一箭,但不知七郎文的如何?”
李庆安一阵惭愧,他连《论语》都没读过,何以谈文。
“抱歉,我仅识字而已,胸无半点文墨。”
白元光仰头大笑,笑得李庆安面红耳赤,不由有些愠怒道:“从军之人,要那么多文才做什么?”
白元光停住笑声,歉然道:“七郎有所不知,我们安西军的文不是指读书写字,而是指马球,我是想问七郎马球打得怎么样?”
李庆安一颗心微微放下,不是让他写诗作赋就好,他笑了笑道:“说起来难为情,我还从来没有打过马球。”
白元光心中一阵惊讶,从来没有打过马球,这简直不可思议,但他脸色却没有表现出来,欣然笑道:“七郎这么高明的箭法居然不打马球,简直就是暴殓天物,如果七郎愿意,我们可以一起切磋马球技艺,如何?”
“那我求之不得,只要白兄不嫌弃我不懂就行。”
白元光呵呵大笑,催马到前面去了,远远听他对另一人笑道:“成公,他答应了。”
这时,旁边贺严明这才低声对李庆安道:“这个白元光可是安西第一马球高手,去年曾率安西队去长安参赛,获得大唐第三名,我估计他是嫉妒你箭法高明,才想在马球上羞辱你。”
“小贺,休得胡言!”
韩进平一旁斥道:“安西男儿都是堂堂正正的,哪有你那样的小肚鸡肠。”
李庆安笑而不语,打马球,他倒很想试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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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血色安西 第十章 又见小娘
龟兹自古就是天山南麓的经济、交通中心,也是西域三十六国的强国之一,唐太宗贞观二十三年,安西都护郭孝恪南击焉耆,北破突厥,一举从突厥军手中夺回了龟兹。
疏勒、于阗等地的突厥军队全都望风而降,天山以南失地尽为唐朝收复,唐太宗命郭孝恪将安西都护府从高昌迁往龟兹,恢复两汉以来的旧制;同时宣布正式建立龟兹、焉营、疏勒、于阗四镇,统归安西都护府辖制,至今已过去了百年。
尽管百年来安西都护几度沉浮,但它依然被大唐王朝牢牢控制在手中,并设立了安西节度使,驻兵二万四千人,以镇、城、守捉、戍堡、烽等五级军事机构为依托,建立了一套严密的防御体系,以龟兹为中心,镇守着西域的万里江山。
目前安西大都护是大唐相国李林甫兼任,安西节度使是夫蒙灵察,高仙芝时任安西副都护,四镇都兵马使,是安西的第二号人物,拥有一支五百人的亲兵护卫。
李庆安便是这支亲兵护卫军中的一名牙将,牙将是一种军职,属于低级军官,在某种程度上它不是朝廷的正式官职,而是一种临时性的将官,安西至长安路途遥远,立功封赏须一级级上报,批复下来往往需要大半年时间,所以高仙芝封他为牙将,就是一种临时性的授官,为了及时表彰他的军功。
虽然李庆安的升迁被戍兵们所羡慕,可实际上他并没有什么事情,高仙芝出行他护卫左右,高仙芝在龟兹时他就闲暇下来了,或练习骑射、或打马球,偶然也能获假离开军营上街游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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