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名唐军惨叫一声,他被城下的一箭射中了面门,仰面摔倒,另一名唐军士兵迅速上前填补了他的位置,经过了近一个时辰的熬战,唐军也同样死伤惨重,死伤在千人以上,大部分都是被箭射死,也有一部分是与冲上的吐蕃军厮杀时阵亡。
这时,一名唐军找来一根长铁叉,叉住了城梯横拦,奋力向外推去,“你们快来帮我”他大声吼道。
十几名唐军放弃了射箭,纷纷上前帮他,众人一起大喊:“一、二、三”
厚重的城梯被顶了起来,慢慢向外推去,城梯渐渐后仰,重心外移,梯子上的近百名吐蕃军发出一串长长的惨叫,有的从梯子上跳下,大多数人随着梯子一起,重重地摔了出去,‘轰’的一声巨响,梯子被摔散了架,梯子上的百余人或死或伤,动弹不得。
但在城西端,唐军却出现了危机,这一带近百丈长的城墙是投石机安放处,唐军不多,主要由三百名唐军和千余名民夫把守,指挥攻城吐蕃将领发现了这个防守漏洞,他立刻命令三架城梯悄悄改从这里进攻,又调集了六百名最精锐的吐蕃红牌军,也就是吐蕃赞普的禁卫军,他们是从数十万大军中挑选出的三万人,个个身高力大,作战凶悍,这次西征,吐蕃赞普也派了八千红牌军跟随,其中两千人参与进攻且末城。
夜色昏黑,在一片混战中,贺娄余润没有发现吐蕃军的企图,数百名精锐的吐蕃士兵迅速向上攀登,把守南城西段的民夫开始混乱起来,他们有的向下扔石块,有的用长矛在城梯上乱捅,大呼小叫,惊慌成了一片。
片刻,十几名吐蕃军出现在了最西端的城头,为首一名吐蕃百夫长凶悍无比,他迎面一剑,劈飞了两名民夫的人头,他面涂黑砂,凶狠狰狞,城垛口的另外几名民夫吓得魂飞魄散,扔下长矛便逃,城头出现了空档,旁边几名唐军见形势危急,一齐冲了上来,但吐蕃百夫长抓住了短短一瞬间的机会,一跃跳上了城头,他左手执盾,右手挥剑猛砍,霎时间又三名民夫被砍死,他见唐军士兵冲上,便大吼一声,跳下城垛和唐军混战在一起。
这时,又有十几名吐蕃士兵从这个缺口冲上了城头,这些吐蕃士兵皆披着锁子甲,身高力大,相貌凶恶,他们冲进民夫群中,如虎入羊群,片刻,便有四五十名民夫被杀死,民夫们吓得魂不附体,转身逃窜,城墙上顿时一片大乱。
这一段城墙防御是由郎将罗胜军负责,他正率领千余名唐军与三十几架登城梯上的吐蕃军作战,忽然听见了一片惨叫声和惊呼声,有唐军士兵大喊:“吐蕃人登上城了。”
罗胜军一扭头,夜色中,他看见吐蕃军如蚁群般地在最西面的城头涌现,二千余民夫被杀得四散奔逃,只有数十名唐军在和对方熬战,他顿时又惊又怒,大吼道:“第一营唐军跟我上”
他挥动长矛,率领四百余名唐军大吼着冲了上去,这时,吐蕃军从最西面的缺口处已经登城近两百人,还有大量的吐蕃军正源源不断从这里登城,但吐蕃军也犯了一个错误,他们登城后并没有立即去支援其他城垛的吐蕃军,而是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摧毁投石机上面。
这里部署了十架重型投石机,吐蕃军吃够了进攻时被巨石砸飞的痛苦,他们登上城头便向这十架投石机扑去,用剑砍,用石头砸,用力推倒,片刻,七架投石机连续轰然倒下,直摔下城去,吐蕃士兵一片欢呼。
当然,能摧毁投石机对后继的进攻非常有利,吐蕃士兵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妥,但凡事有轻重缓急,在这关键时刻,摧毁投石机无异是舍本求末之举。
这时罗胜军率领数百人杀到了,他们刀砍箭射,将两百余名吐蕃打了个措手不及,罗胜军长枪舞动,如梨花点点,瞬间便刺穿了三名吐蕃士兵的咽喉,那名第一个登上城头的吐蕃百夫长大喊一声,从侧面城垛上向罗胜军猛扑下来,从高至下,如鹰博兔,但罗胜军却一闪身,长枪反刺,枪尖从他盾牌旁的空隙刺入,一枪刺穿了他的胸膛,一声惨嘶,吐蕃百夫长庞大的身躯竟被高高挑起,罗胜军枪杆一甩,“去死吧”
吐蕃百夫长被抛出了城外,带着长长的惨叫声,‘轰’地一声摔进了护城河中。
吐蕃百夫长之死让唐军士气高昂,他们奋勇杀敌,将吐蕃士兵杀得节节败退,唐军迅速封锁住了吐蕃军向四面扩张的路径,将他们堵死在城西的角落中。
.......
贺娄余润是从投石机倒下得知吐蕃军已经登上了城西,他登时勃然大怒,第四天还没有到来,难懂且末城就要被攻陷了。
“罗胜军那狗咋种在哪里?”
他怒吼道:“去告诉他,一刻钟之内不把吐蕃军杀下去,我要他的脑袋”
此时的局势对唐军已经十分不利了,吐蕃五万大军已全部压上,其中三万吐蕃军进攻城南,虽然死伤惨重,但两万多人已经攻到城下,而另外两万吐蕃军却在城北七百步外虎视眈眈,随时要大兵压上,这使得贺娄余润不得不从七千唐军分出二千人去北城防御,而南城的唐军已经死伤一千余人,只有不到四千人在苦苦防御,四千人抵御二万余吐蕃军疯狂进攻,夜色中,唐军射箭没有了准头,更加难以抑制吐蕃军的进攻,若不是依凭城墙高大坚固,唐军此时已经失败。
贺娄余润恨的不仅是兵力不足,他更恨碎叶政事堂那帮王八蛋,一群腐儒他一个多月前申请要一批震天雷,李庆安也从长安发回了批复,批给他一百枚震天雷,但事情却坏在碎叶政事堂那帮混蛋的手中,尤其是主管军械的裴冕,将李庆安的批复一拖再拖,至今震天雷的影子都没有看见,若有震天雷,就算来十万吐蕃军他又何惧之有?
“给我杀杀死一名吐蕃军,赏二十块银元”
他的满腔怒火转到了吐蕃军的身上,但吐蕃军还不足以平息他的愤怒,等李庆安赶来,他一定要告状。
.......
贺娄余润的命令传到城西,罗胜军不由一阵苦笑,这让他怎么打,一刻钟之内将吐蕃军赶下城头,这可能吗?
罗胜军眉头皱成了一团,尽管吐蕃军被唐军压制在一个角落中,但随着吐蕃军不断涌上城,他们的势力范围又有所扩大了,不仅如此,南城的西角已经成为吐蕃军打开且末城防御的一个缺口,越来越多的吐蕃军正向这边涌来,而他这边却没有援军,形势已经相当危险了,如果吐蕃军再向外扩张三四步,那么他们又能涌上百人,那时,两军的力量对比就会发生转变,一旦被吐蕃突破一个缺口,就像溃堤一样,洪水般的吐蕃人就将无法控制,且末城很可能就从这里被攻破。
厮杀依然在残酷地进行,在黑夜中,双方混杀,乱作一团,双方都各执盾牌,手握横刀和长剑,盾牌顶着盾牌,横刀和长剑在撞击,你压我挤,吼叫着,战斗到了白热化,地上尸体压着尸体,有的人还没有死,是颤颤的活肉,被双方踩在脚下,在哀求中窒息而亡,在最密集的城墙边,双方已经无法使用刀剑,只能用刀把抽,用匕首捅,用拳头砸,刀与剑碰击,发出铿锵声,刀劈人骨发出的咔嚓声,受伤者的呻吟声,垂死者可怕的咯咯咽气声此起彼伏。
红牌吐蕃军异常强悍,将唐军一步步逼退,但唐军又在绝地中反击,将吐蕃军又推回去,双方就像风吹波动,起伏不定。
这时,罗胜军的汗已经出来了,他在绞尽脑汁想着一切办法,弓箭射已经不可能了,双方太密集,又有盾牌,弓箭射不进去,除非是泼水,或许还能泼进去。
“水”
罗胜军的脑海中如电光石火一般,他猛地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们有啊却因为民夫逃散而没有拿出来。
罗胜军立刻对一名队正低语几句,队正一挥手,“跟我来”
二十几名士兵立刻跟着他向数十步外的一座小石屋奔去,那里是放置一些投石机零件的地方,由民夫看管,由于民夫都逃走,投石机也失去了作用,石屋便空关在那里,没有人看管,但石屋中还有一样东西,原本也是准备用来投射。
士兵们从石屋中拎出了一只只皮袋,皮袋颇重,里面装满了晃动的液体,他们飞奔上前,抱着皮袋向吐蕃军中喷挤而去,只见一道道黑色的液体从皮袋中喷出,将密集的吐蕃士兵群喷得一头一脸,这种黑色的液体自然就是火油了,虽然震天雷的使用是受到严格控制,但火油却是唐军基本的配置,每座城中都有,且末城原本用来做燃烧弹,但还来不及使用,吐蕃大军便攻上来了,它一直被闲置,在紧张的战斗中,谁也没有能想起来。
但罗胜军在危急中却猛地想起了它的作用,片刻之间,一百袋火油已经喷进吐蕃军群,刺鼻的气味使吐蕃士兵开始骚动起来,唐军有些抵挡不住,开始一步步向后退。
这时一支火把扔进了吐蕃军群,‘轰’地一声,吐蕃军中燃起了熊熊烈火,这种火油并不是直接开采的原油,这是唐军用从拜占庭帝国学到的冶炼技术提炼出的火油,更加轻质易燃,虽然比不上希腊火,但已经远胜原油了。
大火在一瞬间便燃遍了整个城西角落,四五百名吐蕃军像炸了窝一样向外拼死奔逃,这时唐军已经拦不住吐蕃军的求生欲望,被冲开了一丈宽的缺口,无数浑身浴火的吐蕃士兵哀嚎着从缺口奔出,他们此时已经不是为了作战,大火在他们头上、身上熊熊燃烧,很多人张开手臂, 只奔跑了几步,便一头栽倒在地,大火将他们烧得蜷缩起来,几十名唐军士兵也被大火波及,他们倒在地上打滚,惨叫不已。
四五百吐蕃军一大半都被点燃了,靠近城梯的角落处,一部分没有被泼上火油的吐蕃士兵则惊恐万分,眼看大火已经蔓延过来,他们企图从城梯下城,在混乱和拥挤中,不断有人被挤下了梯子,惨叫着摔下城去。
城西陡然发生的变故惊呆了所有的士兵,熊熊的大火在夜空格外明亮刺眼,火油逆转了城西的局势,也逆转了整个战局,最先是城西的十几架城梯被大火点燃了,紧接着靠近城墙中部的数十架城梯也先后被唐军用火油点燃了,大火在城上城下熊熊燃烧,烈火腾空,将黑夜照成了白昼,就在这时,吐蕃大营内传来了收兵的钟声。
在沉闷而刺耳的钟声中,吐蕃大军如潮水般地撤退了,城头上的唐军一片欢腾,贺娄余润激动得泪花闪烁,他喃喃地自言自语道:“三天,才三天,老子要升官了”
第四百九十章且城决战
天蒙蒙亮了,且末城昨晚鏖战的情形在阳光的照耀下显露出来,这时一种触目惊心的惨烈,护城河被染成了红色,南城墙下尸体累累, 尸堆最高处超过了三尺,烧焦的城梯依然在袅袅冒着青烟,空气中充满了一种刺鼻的臭味,在远处的战场上,到处是砸烂地皮斗和排筏,一块块大石周围躺满了血腥的尸块。
贺娄余润站在城头,望着城外遍布的尸体,他心中也有一丝余悸,从眼前的情形来看,吐蕃军的死伤至少在万人以上了,一场两个多时辰的战役,竟然会死伤万人,可以想象的战斗昨晚是何等惨烈。
唐军皆已疲惫不堪,身上裹着军毯或钻入睡袋,各自蜷缩在城垛下的背风处中呼呼大睡,城头到处是片片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这时,一名军士奔跑过来,躬身道:“启禀将军,已经清点完毕。”
“多少?”贺娄余润回头问道。
“将军,我军阵亡一千二百六十六人,伤一千九百八十人。”
一场战斗就伤亡近半,贺娄余润不由叹了口气,若不是后来的两万吐蕃军突至,吐蕃人也不敢如此投入,还是兵力太过于悬殊的缘故。
“将军,民夫那边也死了两百余人。”
“不要给我提那群垃圾”
提到民夫,贺娄余润便一阵恼火,昨晚城西若不是他们闯祸,也不至于这么被动,城池都差点陷落了,贺娄余润的目光落在孤零零的三架投石机上,它们也被昨晚的大火波及,几乎都被烧毁了,只剩下一副烧得漆黑的架子。
贺娄余润咽下了一口气,现在他人手不足,还需要这些民夫来帮忙,想到这,他便命左右道:“凡阵亡的民夫人家,每家给一百银元,好好安抚,另外再去把其他民夫征集来,让他们把东西两边的投石机各拆五架来这边安上。”
左右将领答应一声,分头去办事了,贺娄余润目光又向吐蕃大营望去,吐蕃军还有四万余人,如果他们再一次发动和昨晚一样的进攻,恐怕自己就抵挡不住了,他们援军究竟何时才能来?
就在这时,几只小黑点从天空飞翔而来,“信鸽”有士兵大喊起来。
贺娄余润精神一振,他看清楚了,果然是信鸽,只见三只信鸽盘旋了片刻,落入城中,片刻,一名士兵奔了过来。
“贺娄将军,是大将军来信。”
贺娄余润接过信管,还是红色金环,但没有了地址,贺娄余润有些困惑,他拔下信管,里面却是空空,没有信,他疑惑地向送信的士兵望去,士兵吓得连忙摇头,表示不知情。
贺娄余润怔住了,为什么会没有信?而且信管上还没有刻地址,这是怎么回事?这时,他忽然问道:“那信鸽呢?去问问弩支城的几个校尉,问他们是否认识。”
士兵飞奔而去,这时贺娄余润隐隐有些明白李庆安的意思了,但他还需要确认,在没有充分证据之前,他不敢妄猜,过了一会儿,报信兵又来了,他兴奋地道:“贺娄将军,那三只信鸽都是典合城的信鸽。”
“果然是这样”
贺娄余润激动得拳掌相击,李庆安的大军已经到了,他是怕信鸽被吐蕃军射落,才没有放信,却用另一种办法来提醒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他探头向东边极目望去,没有看见了唐军的身影,但贺娄余润的心情变得异常畅快,他猛地回头大喊道:“去告诉全军,我们的援军已经到了,要大伙儿振奋起精神来”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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