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相距遥远,对他伤害不大,而张筠却是一条毒蛇,他支持蜀王李璬,而自己却支持荆王李瑁,两人虽有合作,但又是水火不容,他若稍不留神,就会被此人暗算,所以裴旻虽让他痛恨,但裴旻的存在却架空了张筠,如果裴旻倒掉,张筠会立刻卷土重来。
杨国忠装作思考一下,道:“我觉得李庆安的可能性不大,我们是月初才决定初八发行银钱,这才过去七天,就算用飞鸽传信,以安西的遥远,一来一去也来不及,我觉得应该不是裴旻泄露。”
第五琦愣住了,最有嫌疑的三人,排除掉杨国忠和裴旻,那么只剩下杨慎余,难道是他?
“相国的意思是,是杨府监所为?”
“这个只是猜测,没有证据,我也不好乱说。”
第五琦心念一转,他忽然恍然大悟,杨国忠要用这件事搞张筠了,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宦官的高呼,“陛下驾到!”
第五琦和杨国忠连忙站起身,只见几盏灯笼走近,李豫在大群侍卫的簇拥下向这边快步走来。
“臣等参见陛下!”
“两位爱卿平身,去御书房说吧!”
李豫直接进了御书房,御书房中光线明亮,早有宦官点了一盘炭火格外地温暖,李豫坐了下来,他这才发现第五琦的异样,惊讶道:“第五爱卿,你这是怎么回事?”
“陛下,臣被一群反对银钱的暴民所殴。”
第五琦便将酒肆中发生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最后道:“臣觉得此事非常诡异,这谣言正好在发行银钱的前两天流传,这分明有人在刻意破坏银钱发行,陛下,我们还是大意了。”
李豫半天没有说话,他的脸上渐渐涌现出了怒意,一拍桌子骂道:“这是谁泄露了机密?朕若知道,非宰了他不可!”
这时杨国忠躬身道:“陛下,知道发行银钱具体日子的人只有六人,除了我们三人,还有裴侍郎、李翰林和杨府监,裴侍郎虽然反对发行银钱,但他是名门裴家之人,他会明谏,但不会暗算,臣以为不是他,也和安西李庆安无关,路程太远,时间上来不及,排除了他,那还有李翰林和杨府监。”
“李泌是朕的师傅,他绝不会出卖朕,朕信得过他。”
这时,三人都不再说话了,现在只剩下太府寺监杨慎余一人,会是他吗?有些话不用杨国忠说,李豫也想得到,杨慎余是杨慎衿的弟弟,也是张筠的心腹党羽,而这次发行银钱是为了募兵,是为了对付三王,事关蜀王李璬的利益,那么张筠会不会出手?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李豫阴沉着脸在御书房内来回踱步,不知为什么,他总是想起父亲说的那句话,‘该仁义的时候不仁义,不该仁义的时候却施仁义,’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并没有完全说错,他有时候是太软弱了一点,比如张筠,明明知道他是支持蜀王,一直在暗中反对自己,自己却拿他无可奈何,难道真的就不能动他吗?
李豫目光一瞥,看到了满脸希望的杨国忠,他忽然想起李泌说的话,要善于利用大臣各派系之间的矛盾,这才是帝王之术,既然杨国忠有意对付张筠,他为什么不成全了此人呢?
想到这,李豫对杨国忠道:“杨相国,彻底调查泄密一案就由你全权负责,不管此事涉及到谁,只要证据充分,朕一定会严惩不贷。”
杨国忠大喜,有李豫这句话,他便可以放手去干了,他立刻躬身施礼,“臣遵旨!臣立刻去查找消息的源头。”
待杨国忠退下,李豫这才对第五琦叹道:“第五爱卿,现在政府对我们发行银钱不利,你可有对策?”
“陛下,臣还是那句老话,先发行银钱,让民众慢慢去适应,现在民众对银钱恐惧是因为先帝发行银钱不当所致,一当百钱,这个比价定得太离谱,而且仿造的劣钱太多,据臣调查,如果把银钱的含银量稍稍提高,再降低比价,民众最终还是会接受,关键是安西银元存在,我们无论如何争不过它,只要有它存在,银钱就无法流通,现在陛下做得很好,堵住了安西银元的来源,这样安西银元在市面上会越来越少,因为大家都把它储存在家中了,谁也舍不得把它拿出来用,它就失去了钱的流通作用,而变成了财宝,所以臣就很有把握,只要我们的第二批银钱投入市场,安西银元就会无影无踪,陛下再下令废止旧银钱,准许用旧钱换新钱,这样市面上就只剩下铜钱和大历银钱两种,我们的银钱就发行成功了。”
第五琦的一番分析大大振奋了李豫的信心,他想了想道:“虽然这么说,但我们还是要及时改变对策,绝不能太被动了,如果还是按照原计划明天发行新银钱,朕很担心市面上就已经无钱可兑了,我们必须要立即采取行动。”
“陛下想怎么办?”
李豫沉吟一下,便立刻令道:“速宣长孙全绪来见朕!”
长孙全绪现任羽林军大将军,手握忠于李豫的八万军队的军权,是李豫最信赖的大臣之一,他今天正好当值,听见宣召,他立刻赶来见李豫。
“臣长孙全绪拜见陛下!”
“长孙将军,朕有一事相托。”
“请陛下下令,臣万死不辞。”
“很好!”李豫点点头令道:“你立刻连夜派兵,将长安各柜坊和两市大商铺统统给朕控制住,不管后台涉及到谁,都要控制,总之,不准他们转移一文铜钱出去。”
“臣遵旨!”
长孙全绪大步离去,这一刻,李豫忽然觉得自己心肠变硬了,终于有了一种帝王的感觉。
“你不是说我不成器,软弱无用吗?今晚我就让你看一看我的霹雳手段!”李豫喃喃地自言自语道。
.........
夜色中,一队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冲进了西市和东市,他们砸开了许多大店铺的大门,将住在店铺中的伙计和掌柜统统赶到空房中禁闭起来,用封条将他们的钱柜和钱窖封上,不准他们运走。
一般而言,朝廷发行大钱或者银钱的方法有几种,一种是强行购物,尤其是购买粮食等民生物资,这样就会导致物价暴涨,然后再把粮食以稍低于市价卖出,美其名曰打压粮价,实际上用换到了硬通铜钱,从而把大钱推向了市场,李隆基两年前发行银钱就是这样干的,导致粮价翻了一番,多亏去年陇右粮食丰收,否则粮价会涨上天去。
另一种办法就是在铜钱集中处强制兑换,主要是柜坊和一些大商铺,由于李豫登基不久,采用购买粮食的办法会引发粮价暴涨,民怨沸腾,而且现在粮价已经不低,再涨上去会出现饿死人的惨剧,甚至会发生民变,所以他便采用了后一种办法,从柜坊强制兑换,而在柜坊存钱的大多是商人,所以最后损失者的是商人,长安的普通民众损失不大,历朝历代,都是先拿商人开刀。
杨氏柜坊是长安第三大柜坊,是虢国夫人杨花花所开,这次新银钱发行也不可避免地冲击到了它,杨花花这两日也听到发行新银钱的风声,同样,她的柜坊也遭到了存钱者的挤兑,她在西市柜坊的钱库有存钱二十五万贯,仅仅两天时间,柜坊就被提走了近十五万贯钱,杨花花慌了手脚,她立刻命令柜坊以存钱告罄而关门,另一方面,她利用晚上时间将库存的十万贯钱运走。
昨天晚上,他们已经运走了六万贯钱,今晚他们准备把最后四万贯钱运走,柜坊大门紧闭,大堂内灯光昏暗,三十几名伙计正紧张地将铜钱清点装箱,杨花花也赶来柜坊亲自督促,她不时低声催促道:“快一点,不用清点了,先装箱,船就在外面等着呢!”
就在这时,大门忽然砰砰地被敲响了,传开了凶狠的声音,“快开门,军队要检查!”
天下 第三百九十六章 致命一击
突来敲门声使大堂里一下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心紧张的要跳出来,大宇柜急忙低声道:“东主,怎么办?
“别理他们,立刻把钱远走。”杨花花果断道。“东主,恐怕来不及,六百口大箱子啊!
今晚他们将运走四万贯钱万贯钱也就是二十四万余斤,按一口装四百斤,那就需要六百口箱子,要运十几船才能全部运走,而现在他们才刚刚装了一百多口箱子,哪里来得及。
“开门!”
外面的砸门声又加剧了,大门砸得砰砰直响,几乎要被砸烂,杨花花心中暗恨,要是李隆基还在位,谁敢这样对杨家无礼,她只得对众人道:“你们找东西把钱盖起来,我去应付。”
在几名伙计的陪同下,来到了大门处,对伙计道:“把侧门打开!”
两个伙计把侧门打开,‘轰地一声巨响,侧门被踢开,外面一片火光映入,一名都尉军官抬腿便将开门的伙计踹翻,骂道:“他娘的,竟然怠慢老子”
“放肆”
杨花花大怒,快步走了过来,对那军官怒目而视道:“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这是杨氏家族的柜坊,你们敢这样无礼吗?”
“管你们羊家牛家,一律要接受检查”
那军官见眼前竟是一个艳丽的**,他眼睛立刻笑眯了起来,仲寻去捏她的脸蛋,嘿嘿笑道:“娘子,长得不错嘛不如从了军爷r,r”
他话音未落,杨花花怒不可遏,‘啪)地给了他一记耳光,桔眷他鼻子大骂道:“瞎了你的格眼,你敢调戏老娘。”
都骆军官被打得七晕八素,在手下军士面前丢了面子,不由大怒,拔剑吼道:“反了,反了,抗拒者格杀勿论,来人把这蕃娘给我抓走。
这时,他身后的另一名军官却认识杨花花,连忙拉迁都尉军官,在他耳边低语道:“这个女人就是虢国夫人。”
当年杨花花的权势盛极一时,就连李林甫见到她的马车都要让路,虽然现在已经衰落了,但她毕竟还是一品夫人,杨国忠还是右相国,余威尚在,那都尉军官没想到杨花花会在这里,以为只是掌柜的妾之类,知道了杨花花的真实身份,他吓得一激灵,虢国夫人虽然无权,可告到圣上那里去,他一样会丢脑袋。
“夫,,,夫人,下官失礼”他慌忙行了一礼,脸上火辣辣的也顾不上了。杨花花一指外面,“给我滚出去”
都尉军官十分为难,他们接到命令,不管什么人,都要清查,可真的遇到虢国夫人这种权贵,他们也不敢放肆了,但不查,又无法对上面交代,这时,后面的军官连忙道:“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他一把扯着都尉军官,走出了侧门,侧门立刻‘轰’地一声关上了,都尉军官不由埋怨同伴道:“不查我们怎么向上面交代?”
那军官低声道:“既然虢国夫人在这里,柜坊里肯定有东西,撕破脸皮反而不好了,我们只管把柜坊围住,不让他们运走,再向长孙大将军禀报去。”
“嗯你这个办法不错,咱们就这样干。”
都尉军官一挥手,“围起来”
敌百名士兵快步奔跑,将柜坊团团围住,尤其后门紧靠一条河,河中十几条等待运钱的船见势不妙,立刻驶走了。
柜坊内大门紧闭,几十名伙计在等待杨花花的命令,这时,一名伙计惊惶跑耒禀报:“夫人,那些士兵把柜坊全包围了,河里的船也走了,怎么办?
“这帮王八蛋”
杨花花银牙咬碎,她已经无计可施了,只得道:“把钱全部搬回库房,我去找杨相国。”
伙计们开始动手檄钱,杨花花匆匆向外走去,夜色中,她的马车向柽国忠的府邸驶去。
杨花花却不知道,她刚刚离开,东市和西市便开始实行宵禁,长孙全绪也赶到了她的柜坊,他下令砸开了杨氏柜坊大门,士兵们一涌而入,将伙计和掌柜全部赶到黑屋子里关起来,将她的四万贯铜钱装箱搬走了,这是当晚行动中最大的一笔收获。
天色渐渐亮了,纷扰了一夜的东市和西市终于平静下来,但宵禁依I即没有解除,两市大门紧闭,市场内的大街上只有士兵在来回巡逻,不准店铺中人出来,西市市署附近更是戒备森严,千名全副武装的士兵来回巡逻,严禁任何人进入市署,在市署宽阔的大堂中,各种箱子堆积如山,每个箱子上都有店铺的名字,这是一夜间从各店铺中搜来铜钱,几十名帐房先生正在忙碌地记账,等银钱运来后,将以一当三十的比例兑换成银钱还给众人,这就是强制兑换了。
这时,第五琦在几名官员的陪同下来到了市署,他找到了长孙全绪,拱手道:“圣上命我来查看情况,我想知道,现在收集了多少铜钱?”
长孙全绪看了一张初步统计的单子,道:“一共收集了二十四万贯铜钱。”
第五琦眉头一皱,才二十四万贯,今天要行两万贯银钱,按一比三十,应该要六十万贯铜钱才够,按照以前的数据,包括柜坊在内的两市铜钱存量应该三百万贯以上,怎么现在才一成还不到。
长孙全绪仿佛知道他的想法,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还是晚了一步,大部分商铺都已把钱转移走,王宝记柜坊更是只有两百贯存钱,安西柜坊关了,一张纸都不剩,倒是杨氏柜坊得到了四万贯铜钱,估计虢国夫人不会答应。”
“那银元呢?有没有搜到一些。”
长孙全绪摇摇头道:“银元便于携带,更少得可怜,基本上都转移走了,只搜到六千枚。
这,”
第五琦呆住了,才二十四万贯,连一半都不到,这怎么向圣上交代?
这时,旁边一名户部官员不满道:“我君是托人情的太多,长孙大将军没有尽心的缘故吧”
“浑蛋”长孙全绪大怒,柞着官员骂道:“弟兄们一夜未眠,还给你们当挑夫,当强盗,脊梁骨都快被戳断,你们这帮养尊处忧的混蛋,什么事不干,就只会放屁吗?”
第三琦也有些不高兴了,拉长了声音道:“长孙大将军,主要是钱太少,没法交代啊”
“那是你们太迟钝,人家都逃了两天,你们才反应过来,与我何干。
长孙全绪对眼前这个第五琦极为反感,他认为这其实不是圣上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