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恨和焦急使阿史那的心已经悬到了嗓子眼上,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了急促的奔跑声。
“大酋长!”
是报信人的声音,声音惊恐万分,使阿史那的心几乎要停止了逃到,他隐隐猜到,噩耗即将到来。
“敌人的前锋队离我们这里已经不足三十里了。”
“当啷!”
阿史那手中的长剑落地,他呆立当场,已经来不及了。半晌,他忽然清醒过来,发狂似的向帐外奔去,挥舞手臂大声叫喊。
“快逃!帐篷和羊群都不要了,快逃命啊!”
但羊群和帐篷就是牧民的生命,他们谁也放不下自己赖以生存的财产,没有一个人肯放下财物逃命。
阿史那见危机迫在眉睫,他无可选择,只得下令道:“吹号,准备迎战!”
“呜~”号角声吹响了,这是召集拔古野部勇士的号声,一队队骑兵从各个帐篷中奔出,由涓涓小溪汇成了一支强悍的军队,一万骑兵整装待发。
不到一个时辰,联合的前锋便出现在草原的尽头,前锋由六千骑兵组成,先锋大将是葛逻禄的王子谋刺思翰,在这次联军作战中,葛逻禄人倾囊而出,提供了三十万只羊为军粮,再加上他们对金山最为熟悉,所以他们在这次联军作战中起到了重要作用,连前锋军也由他们来担任。
谋刺思翰远远打量着远处的数千顶帐篷,拔古野部居然没有搬走,着实令谋刺思翰感到意外,他们葛逻禄人和拔古野部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他们彼此了解至深,拔古野部原有军队二万余人,但在前年被北庭军重创后。拔古野部军队最多也只有一万余人。
一万余人,居然敢和六万联军抗衡,谋刺思翰冷笑了一声,自不量力,拔古野部的覆灭就在眼前了。
“放缓行军!”
谋刺思翰一声令下,五千前锋军放缓了速度,他们距离拔古野部帐群还有七八里,一万拔古野军已经出战了,他们列队行军,向来犯之敌迎战而来。
“停止!”
谋刺思翰一挥手,大军停住了步伐,他冷冷地注视着拔古野军上前,目光中露出了冷酷的笑意,拔古野军离他们的大营已经五里了,就在这时,北方传来高亢嘹亮的号角声,大队同罗骑兵突然出现在距离大营不足两里的低缓山丘上。
阿布帝那一挥战刀,恶狠狠大喊:“杀!”
上万骑兵俨如堤岸崩溃的洪流,向惊恐万状的牧民老幼席卷而去。
这边的拔古野酋长阿史那惊得胆寒心裂,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中计了,敌人的骑兵已经冲进了后营,老人孩子的哭喊声、妇女被凌辱的尖叫声,各种被杀戮的惨叫声此起彼伏。
拔古野部的军队一阵大乱。年轻的青壮们目睹妻儿父母被屠戮,他们如野兽般地狂叫着,瞪着血红的眼睛拼命向回赶,阿史那已经控制不住军队了,一万余军队瞬间崩溃,他知道大势已去,调头便逃。
谋刺思翰见机会来临,便回头大喝:“牛羊女人任你们夺取,有取阿史那人头者,赏羊两千头!”
五千葛逻禄骑兵骤然发动了,他们喊杀声震天。向崩溃的拔古野军猛扑而去,这时,四面想起号角声,沙陀部、葛逻禄部、唐军从四面包围而来,拔古野部已经无路可逃。
联军肆意杀戮,草原上人头滚滚,尸横数十里,年轻青壮在惨叫声中被杀死,妇女被凌辱,老人孩童都不放过,这一战杀得血流成河,凄惨无比,大半拔古野男子都被杀死。
当战役渐渐平息,一队队衣衫不整的年轻妇女哭哭啼啼被绳子牵出,有四千余人,她们和数以十万头的牛羊一起成为了战利品,草原部落视女人为财产,这是他们繁衍人口的须要,而对长大懂事的孩童他们也不会留下来,他们会成为仇恨的源头。
这时,一队骑兵牵着大群男女老少来到崔乾佑马上,禀报道:“崔将军,这是拔古野的贵族和他们家小,一共三百五十二人。”
崔乾佑瞥了他们一眼,冷冷道:“一个不留,全部杀掉!”
旁边的谋刺黑山见里面有不少长得标致的年轻女子,便上前笑道:“崔将军,不如把里面的女人赏给我。”
崔乾佑马鞭一指远处的数千妇女道:“那边女人,你要多少,我给你多少,但贵族女子不行,她们会成为后患,来人,给我全部杀掉!”
他一声令下,大群士兵拔刀冲上前猛砍,只听一片哭喊惨叫声,片刻便寂静下来。所有贵族子女一个不留地全部被杀死。
崔乾佑见谋刺黑山面带遗憾,便道:“谋刺大酋长,你如果要做草原雄鹰,就不要像公鸡一样,对几个女人念念不忘,如果你灭掉了回纥,回纥可汗的妻妾我全部赏给你。”
谋刺黑山大喜,道:“将军之话,我记下了!”
崔乾佑见歼灭拔古野部一战已经取得了完全胜利,便命令左右道:“放鸽信,向大将军报告!”
两名士兵打开鸽笼,几只鸽子扑棱棱飞上天空,在天空盘旋了两圈,向西南方向振翅飞去。
清理完战场,崔乾佑分配了战利品,各部纷纷派人将女人、牛羊等战利品送去后方,大军暂时休整数日,崔乾佑又派人前去黠嘎斯联络,邀请饱受回纥人压迫的黠嘎斯人共同进攻回纥。
三天后,大军起拔,继续向东方浩浩荡荡而去。
..........
对回纥战役爆发后,李庆安已经离开北庭返回了龟兹,虽然攻打回纥的主力是葛逻禄、同罗和沙陀三部兵马,但毕竟唐军也出兵六千,而且唐军是这次战役的主导。
在某种程度上,李庆安有越权之嫌,当初李隆基答应的只是对大食战役他有临机处变之权,并没有包括回纥,当然,他可以说是回纥先袭击于北庭,也可以说回纥和大食勾结,或者回纥和吐蕃勾结,总之都能找到足够的借口,至于他的借口能不能被李隆基接受,关键就在监军边令诚的报告上。
边令诚在安西已经呆了将近八年,对安西非常熟悉了,他经历了夫蒙灵察、高仙芝、李庆安等三任节度使,说起来他还算是一个比较通情达理之人,在安西并没有太惹人恨,也没有轻易向李隆基打小报告,私告节度使们的不轨,当然,这和边令诚的某种欲望得以满足有关。
边令诚是一名宦官,宦官的生理特点注定了他们没有正常人的事业家庭之追求,他们只对财物有着特殊的爱好,包括高力士,他几十年服侍李隆基,已成为大唐数一数二的亿万身家。
边令诚也是一样,他对钱财的迷恋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他在安西八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敛了多少钱财,他在龟兹有一幢巨宅,前年李庆安派了一千军士在他的宅下挖了一个座巨大的地下仓库,都是青石铺砌,里面装满了边令诚的各种金银财宝,他甚至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把它们运回中原,而且一旦被李隆基知晓,他的财宝必定会被剥夺殆尽,他只是一名宫奴,哪有资格拥有财富,他的所有财富都是主人的财产。
更重要是边令诚的后台高力士已经倒了,而得势的鱼朝恩和他关系极为恶劣,当初他和鱼朝恩争夺来安西监军之权,他是用一种不光彩的手段击败了鱼朝恩,宦官都是记仇之人,鱼朝恩如果知道他有这么多钱财,会放过他吗?
而且自从高力士被贬以后,李隆基对他们这些监军的报告已经远远不如从前重视了,从前当他一封信发出后,一定会有回信,可现在回信没有了,据宫中人说,鱼朝恩并没有得到这个权力,李隆基荒废朝政,对他们的报告也是想到了才问一问,平时根本就是不闻不问。
也就是说,他已经快成为多余的人了,可能随时会被裁撤,就算不裁撤,一旦鱼朝恩掌握了监军管理权,那他边令诚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这就使边令诚有一种朝不保夕的感觉,这就更使得他看重钱财了。
或许是李庆安所送钱财的作用,边令诚与李庆安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默契,现在边令诚基本上都不会离开龟兹城了,安西发生的各次战役,他都是派手下去完成,然后由他汇总向李隆基报告,这些报告基本上都是有利于李庆安,尤其两个月前吐蕃军有向小勃律动兵的迹象,他其实并没有可靠的依据,也是听安西军斥候的报告向李隆基发了一封短信,这就是一种默契,他知道李庆安需要它这份报告。
所以今天李庆安来找到他,他便知道,他又需要和李庆安默契一次,向李隆基报告了。
不过这一次和从前又有些不同,原因是三天前,庆王李琮也来安西赴任了,也就在龟兹城,这多多少少让边令诚感到一丝为难。
在边令诚的书房里,李庆安正和他秉烛夜谈,庆王的到来,从某个角度上来说,威胁到了他们两人的利益,使他们两人走到了同一条战线上。
“大将军,回纥不同吐蕃与大食,回纥和大唐素来交好,一旦他们知道唐军也出兵进攻回纥,必然会向朝廷告状,朝廷的质疑很快就会到来,我感觉这件事大将军没有处理好,大将军不该出兵,只派十几名将领去担任主将便可,这样回纥也抓不到什么把柄,不管他们怎么告,也基本上影响不到大将军。”
李庆安也微微一叹道:“我何尝不想如此,可如果没有唐军参与,同罗他们三部番兵未必是回纥人对手,我也担心啊!”
说到这,李庆安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边令诚笑道:“这是吐蕃与回纥勾结的证据,被我的边军抓住他们探子得到,把这封信交给朝廷,再说明是回纥人挑衅在先,我想这样就可以说明我为何要向回纥用兵了,这实际上是为了吐蕃战役能顺利进行,所以也算是吐蕃战役的一部分。”
边令诚打开信看了看,信给吐蕃大论尚息东赞写给回纥的信件,是用吐蕃文及回纥文写成,下面还有尚息东赞的押印,边令诚有些将信将疑,他怀疑这封信是李庆安伪造,不过就算是伪造,回纥人也有口难辩,毕竟是他们越境动手在先,
边令诚想了想便笑道:“有了这封信,我们便可以向圣上交代了,大将军其实并不是攻打回纥,而是教训越界挑衅的拔古野部,所以大将军才会出兵协同作战,大将军以为这样向圣上报告可好?”
李庆安也想了想道:“监军不妨再加一句话,我们主要是为了防止回纥拔古野部趁安西军和吐蕃战役时发难,影响到吐蕃战役的大局,所以才出兵金山以东,建立金山防御线。”
天下 第三百零六章 共同敌人
边令诚叹了口气道:“在吐蕃战役的大趋势下,无论大将军怎么做得过分,圣上都不会有话说,关键是以后,大将军的政敌和我的政敌共同发难,事情可就麻烦了,我很担心圣上会秋后算帐。”
说到这,边令诚蘸一点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庆’字,道:“我担心圣上会提高此人的权限,从安抚诸藩变成节制军政,那时,大将军就将渐渐成为他的下属。”
李庆安半晌沉默不语,他知道边令诚说的并不是危言耸听,很可能是事实,这是李隆基的一贯手法,无论是韦坚、皇甫惟明还是王忠嗣,他都是先贬,以防止局势动荡,然后等一年后再秘密处决。
这一次他任命庆王坐镇安西,显然是因为庆王和自己关系恶劣,之所以再三强调庆王不干涉军政,那不过是为了稳住自己。为此他还特地册封自己为相,这种大大超过安禄山、高仙芝等人的过分的礼遇,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先捧后杀的策略。
甚至自己把明月带走,他也没有追究什么,一个连自己儿媳妇都要霸占的老男人,一个拥有四万后宫的实权皇帝,他对女人的占有欲望可见是多么强烈,他真会这么大度让自己把明月带走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难道是安西离不开自己?对于一个上位者来说,无论任何一个地方都没有什么离不开谁,他完全可以调回高仙芝,或者封常清,或者程千里,甚至李嗣业,任何一个人在他看来都可以取代自己。
关键是即将要发动的吐蕃战役,应该说正是哥舒翰的这个计划救了自己,为了不影响这次战役,所以李隆基忍下了一口气,便用另一种手段来监控自己,用亲王坐镇的办法。
在某种程度上,这是一种折中的手段,是李隆基的一种妥协,是对自己有利的一面,如果庆王一旦无法监控自己,或者权力完全被架空,李隆基发现亲王坐镇也无法控制自己,那他就会毫不犹豫撤换。
如果再说深一点。甚至庆王坐镇安西也是一种临时手段了,他为了得到明月,铁定不会让自己在安西多呆,这是一种不可调和的矛盾,除非自己把妻子献给他,否则一旦吐蕃战事平息,他也同样会换将。
可他李庆安可能把自己的妻子献进宫吗?可能吗?大丈夫若连自己的妻子都保全不了,还有何颜面苟全于世间!
他也并非无路可走,他李庆安面前至少还有两条路,进而席卷天下,退而隐匿天涯,当然,这只是最后的极端手段,不到迫不得已,他也不会走这一步,只要事情没有到最坏的程度,都有挽救的余地,最好的办法就是战争,只要战事不息,李隆基就无法换将。
想到这,李庆安便指了指桌上还没有干透的水迹。对边令诚笑道:“监军不用担心,此人是一个有弱点的人,我能控制住他,关键是监军自己,不要被调回朝中,那样会影响到监军的切身利益。”
李庆安最后一句话重重地打在边令诚的心中,他的数以十万贯的家财就仿佛一个巨大的铁球拴住了他的脚,让他怎么回朝?
边令诚俨如一只斗败的公鸡,彻底萎了下来,半晌他才有气无力道:“大将军就不用担心了,咱家已经上了你的船,想下去也难了。”
李庆安笑了,笑得有些暧昧,有些不怀好意,他轻轻拍了拍边令诚的手道:“监军也不要担心,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焉能不管你,等时机成熟,我会派兵将你的家产送回中原,也不要回宫了,监军就在家安享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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