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他昨晚一连含了三粒助情花香,一直尽兴到了半夜方眠,到现在他的梅妃还起不了床榻。
这种助情花香效果极好,但后果也很严重,李隆基年事已高,身体远不能和年轻时候相比,他昨晚一夜风流,精力严重透支,就算用大补之药也只能补十之二三,至少还要昏昏沉沉五六天,一个月再不能行房事。
此刻李隆基的头脑昏沉之极,眼前的数千群臣使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想到早朝繁杂的事情。他心中不禁厌烦之极,可今天的早朝他将有重大事件宣布,他也只得强打精神应付今天的早朝。
“早朝开始吧!”李隆基有气无力低声令道。
“陛下有旨,早朝开始!”
按照早朝的顺序,先是兵部进行宣布表彰,这次早朝主要是表彰剑南军平定南诏叛乱,高仙芝是在去年十月攻克姚州,阁罗凤彻底投降,交出军权和府库,唐军在十一月进驻南诏都城,圆满完成平叛,按理应该在今年正月初五的早朝上进行表彰,但由于高仙芝来不及返回,只能延迟到今天和安西一并表彰,而陇右军在去年九月的攻打吐蕃取得的胜利,已经正月初五表彰了,今天将不再提及。
“按照顺序开始吧!”李隆基淡淡地吩咐了一句,随即微微闭上眼睛,用耳朵听兵部宣读。
崔平高声喝道:“圣上有旨,由兵部开始!”
兵部侍郎吉温站了出来,他怀中捧着两本厚厚的表彰册,按照顺序是先表彰剑南军,再表彰安西军。
他站在玉阶前,轻轻咳嗽一声,将其中一本册子放在旁边宦官的盘子中,开始宣读剑南军的表彰。
“南诏藩国久沐圣恩,不思回报。背信弃义,乱我大唐,以致生灵涂炭,南疆浩劫,天宝十年六月,大唐天军二十万出剑南,历时数月,终平南诏之患,其间几经激战……”
表彰主要是宣布功绩,仅南诏表彰便有洋洋洒洒上万字,吉温用抑扬顿挫的语气读出,速度极慢,仅剑南军的表彰便读了半个时辰,很多人都昏昏欲睡了,站着的官员们更是疲累不堪,不停地左右脚互换,以减轻腿的压力。
这时,站在李隆基身后的鱼朝恩忽然发现一件要命的事情,大唐天子李隆基竟然坐在龙榻上歪着半个身子睡着了,还微微打起了呼噜,圣上在早朝中睡着了。在他记忆中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他不由又慌又乱,眼看吉温要读完了,下面便是圣上表态,那时被群臣发现圣上睡着,问题可就严重了。
“赏钱五十万贯,绢二十五万匹,所奏将官升迁,皆批准……”
吉温已经念到了尾声,下面最多还有二十个字就结束了,鱼朝恩再也等不下去,便向李隆基身后移了移,轻轻在他肩膀上捅了一下,小声喊道:“陛下!陛下!”
吉温读完了,下面将由李隆基表态,但李隆基还是没有醒来,鱼朝恩一咬牙,用尽掐了一下。
“啊!”地一声低呼,李隆基终于醒了,尽管他低呼的声音不大,但还是被坐在前排的一些大臣听见了,重臣们面面相视,他们都看出来了,圣上居然睡着了。
李隆基微微睁开眼,眼中还有些茫然,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在这时,忽然在大臣中传来了雷鸣般的呼噜声,所有人一起扭头望去,只见安禄山歪倒在地上。鼾声如雷。
“安帅!安帅!”几名大臣拼命地推动他,大殿内顿时一片窃窃私语声,有人捂嘴偷笑,但更多人却是不满,这可是庄重肃穆的朝堂,在进行军国大事的讨论,安禄山居然睡着了,这简直是公然蔑视圣上。
趁群臣注意力都被引到安禄山身上的时机,鱼朝恩低声对李隆基道:“陛下,剑南军的表彰已经宣读完了,现等陛下表态。”
李隆基微微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自己失态了,不过好像有人替他掩盖住了,他的目光向殿下望去,他很想知道是谁这么善解圣意。
“陛下,臣有罪!”
安禄山已经醒了,他一骨碌爬起身,连滚带爬地起身,向大殿正中跑去,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臣身子肥胖,居然睡着了,有辱朝堂,请陛下惩处!”
李隆基缓缓道:“兵部的宣读是冗长一点。但爱卿是老臣,怎能在朝堂失态,朕革你一年俸禄,以示警戒。”
群臣顿时一片哗然,安禄山就因朝堂失态,竟被罚俸一年,这也太不值得了,顿时议论声四起。
李庆安忍不住暗暗赞叹,难怪安禄山这么受李隆基恩宠,果然不同凡响,能在关键时刻替李隆基背黑锅。从这点小细节便看出来了,他坐在安禄山旁边,看得清清楚楚,安禄山根本就没有睡着,直到李隆基的低呼声传来,他才立刻倒地鼾声大起,分明是假装,替李隆基掩饰,虽然罚俸一年,但他将得到的收获,远远不是一年俸禄所能比。
“臣谢陛下轻饶!”
安禄山磕一个头,慢慢回到座位上,对李庆安苦笑一声道:“李将军不知我们这种胖人,实在难以控制自己,哎!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面子,惭愧啊!”
李笑了笑道:“虽然丢了面子,却得了里子,安帅也不亏了。”
两人对望一眼,皆心知肚明,安禄山小眼一眯,嘿嘿地笑了起来。
这时李隆基小睡一觉,精神好了一点,他点点头道:“准兵部之奏,即刻颁行!”
吉温又接过另一本奏折,展开来朗声读道:“自大食东侵,昭武九国失大唐已久,碎叶不在,岭西皆如雾霭云罩……”
高仙芝和哥舒翰坐在一处,他几次想和哥舒翰说话,但哥舒翰却阴沉着脸,始终一言不发,高仙芝心中郁闷之极,他想不通哥舒翰怎么会变得如此冷淡,当安禄山出列请罪时,高仙芝又低声对哥舒翰道:“哥舒将军,这个安禄山睡得倒颇是时机。”
“哼!一个跳梁小丑罢了,除了这些伎俩。他还会什么?”
尽管哥舒翰对高仙芝心中有些不舒服,但比起对安禄山的恼恨,他对高仙芝的一点嫉妒算不上什么。
高仙芝见哥舒翰开口,便又笑道:“哥舒大帅今天将荣升郡王,为何这般不悦?”
“高帅弄错了吧!荣升郡王,那是你们,几时轮得到我哥舒翰?”
高仙芝愕然,他听张筠说过,哥舒翰也将同时升为郡王,怎么会变了?高仙芝不由向张筠望去,恰好张筠也正向他这边望来,向他笑着点了点头,表示对他的支持。
高仙芝最早是找了李林甫为靠山,但他被调离安西后,恰好李林甫也遭遇到杨国忠的强劲挑战,偏偏高仙芝又出任杨国忠主政的剑南节度使,在高仙芝上任之初,正逢鲜于仲通被南诏军击败,剑南军损失大半,剩下不足两万人,李隆基命他就地募兵,可他却得不到了蜀中地方官员的支持,募兵异常艰难,他几次向李林甫求救,皆没有效果,万般无奈之下,高仙芝求助于户部尚书张筠,结果在张筠的支持下,不仅杨国忠改变了态度,李隆基也下令关中十万府兵南下剑南,这样高仙芝得以在蜀中募兵八万,再加上十万关中军和两万剩下的剑南军,一共二十万大军,高仙芝与南诏吐蕃联军激战近五个月,终于在安戎城一战大败南诏吐蕃联军,杀死吐蕃神川都督,夺回了极具战略地位的安戎城,逼吐蕃军退回神川,而南诏军也损失惨重,阁逻凤最终走投无路,被迫向唐军投降。
可以说正是张筠在关键时刻助了高仙芝一臂之力,使高仙芝最后大胜,奠定他在剑南的地位,高仙芝也由此对张筠充满了感激,张筠也对他多加笼络,在相国党即将分裂之际,高仙芝便慢慢向张筠靠拢了。
高仙芝心中充满了疑惑,张筠明明告诉他,哥舒翰也将被封为郡王,现在怎么会有变故,哥舒翰的语气也不像是开玩笑,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或许是吸取了宣读前一本的教训,吉温在宣读安西军的表彰决定时,速度明显加快了,不到一刻钟他便宣读完毕,但满朝文武对安西的封赏引起了一阵惊叹。
‘赏钱八十万贯,绢三十万匹!’这些还是次要,关键是对安西有功将士的升职,仅中郎将便有四百一十五人,郎将更是一千二百人,荔枝守瑜、荔非元礼、李嗣业、段秀实四人更是被封为节度副使,自中唐以来,似乎没有哪支军队能这样大量封官。
安禄山也大吃一惊,他一直关注李庆安的封赏,却没有去关心安西军的赏赐,在他想象中,无非就是多给一些赏钱,而这些赏钱也是个额度,最终还是要安西自己拿出来,他却万万没想到,安西军的军官们竟能如此广泛提升,令他嫉妒不已,若早知道,他一定会大加阻挠,无论如何,他才是大唐第一节度使,他怎么能容许李庆安凌驾于他的头上呢?
可是现在已经晚了,安西军已经获得了巨大殊荣,安禄山的心中如猫抓似的难受,脸色阴沉如云,连最起码的恭喜话也没有了。
兵部的表彰宣读完毕,大殿中一片嗡嗡之声,大家还在议论安西军得到的荣耀,这时殿中少监崔平高喝一声道:“殿中安静!”
大殿里霎时安静下来,下面是要封赏主将了,剑南军的主将高仙芝和安西军的主将李庆安,两人应由李隆基亲自封赏。
李隆基看了看手中的封赏顺序,道:“高仙芝!”
“陛下有旨,高仙芝受封!”
高仙芝连忙起身,走到大殿中间躬身道:“臣高仙芝参见陛下!”
李隆基微微点头道:“高爱卿忠勇为国,平定南诏之乱,收复云南,有功于社稷,你已为剑南节度使、姚州都督、安南都护,朕再封你为安南郡王,开府仪同三司,校检工部尚书,实封五百户。”
崔平又将李隆基的任命大声重复了一遍,尽管这是在很多人的意料之中,但高仙芝正式被封为安南郡王,还是使含元殿中响起了一片低微的惊呼声,哥舒翰更是嫉妒得眼中冒火,拳头捏得嘎巴响,这个刺激对他太深了。
安禄山心中也一阵不舒服,他虽然被封为东平郡王,但他却没有得到开府仪同三司一职,一般而言,封了爵位或职事官,也要封一个相应的文散官或武散官来对应,郡王是从一品,那就应该封同样从一品的开府仪同三司,或者骠骑大将军来对应,安禄山封的便是骠骑大将军,而高仙芝却封了开府仪同三司,按照文高武低的惯例,高仙芝也就比他安禄山稍稍高了那么一点点。
李庆安心中也略略有些紧张起来,虽然他嘴上说并不在意什么郡王,可实际上他很在意,他现在的身份是李建成的后人,这个郡王的封号对他来说是极为重要,在某种程度上,这个郡王的封号也就可以视同他为李氏宗室,这是一种很微妙的册封,向安禄山、高仙芝都只能被称为异姓王,那李庆安叫什么呢?同姓王?没有这种称呼,偏偏他又姓李,那只能是默认他李庆安为李氏宗室了,否则,李氏怎么能有两王呢?当然,或许李隆基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高仙芝激动得泪水盈眶,他离开安西时,是以一种悲凉的心情黯然离去,他原以为自己在吐火罗一战失利,也就意味着他仕途的终结,但没想到,他今天竟然被封为了郡王,唐初,如此多的开国名将都没有得到这一殊荣,而他高仙芝得到了。
他跪了下来,哽咽道:“臣谢陛下隆恩!”
这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庆安身上,下一个应该就是他了,朝堂上寂静无声。
李隆基远远瞥了一眼李庆安,却淡淡道:“朝会时间太久,暂时休息一刻钟,传朕旨意,各位相国在栖凤阁开会。”
“陛下有旨,休朝一刻钟,各位相国在栖凤阁开会!”
……………………
群臣纷纷走出了含元殿,殿外天色已经大亮,空气清新,让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大殿中的昏昏睡欲被驱赶得无影无踪。
李庆安也缓缓走出大殿,李隆基的突然刹车让他心中有一点不安,按理,就算要临时休息,也应在一个议题结束后才进行,可是偏偏在封赏议题在最后到他之前却停了下来,让李庆安隐隐感觉到,李隆基的临时相国会议,是针对他。
“大将军!大将军!”
有人在他身后连喊两声,李庆安仍茫然不知,他仍在沉思之中。
“李将军!”
这下他听见了,他转过身,见是一名胡人将军在叫他,此人约五十岁上下,身材瘦高,长着一双鹰一般的眼睛,李庆安只觉得有些面熟,却一下子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李将军,你忘了吗?在石堡城之战中,我们一起开过会。”
李庆安猛地想起来了,此人是朔方节度副使阿布思,当年在石堡城之战中他代表朔方军参战。
“原来是阿布思将军,你怎么也在长安?”李庆安施礼笑道。
阿布思上前拱手施礼道:“我是来京城办事,朝会要求在京七品以上官员皆要参加,所以我也来了,我先要恭喜李将军了。”
“何喜之有?”
阿布思笑道:“现在只是暂时休会,一刻钟后就轮到大将军了,所以我先表示祝贺。”
李庆安刚要谦虚几句,他忽然看见哥舒翰走了出来,他便连忙道:“我还有事情,我们改天再聊。”
“好啊!我明天来请大将军喝酒,可否赏光?”
李庆安见哥舒翰要下台阶了,他便点点头,“没问题,那我先走一步。”
“大将军请便!”
李庆安告一声罪,便匆匆向哥舒翰追去,阿布思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露出了一丝忧虑之色,他一转身,却见安禄山和庆王李琮走了出来,他吓得一激灵,连忙低头向一旁匆匆而去。
哥舒翰的心情郁闷到了极点,若不是今天大朝,他早就拂袖而去了,他本来不想出来,但他旁边的高仙芝周围挤满了祝贺的人群,他心中更加激愤,大步走了出来,一路不少人叫他,他都不理睬。
“哥舒兄请留步!”
后人有人在追赶着喊他,这下他停住了脚步,是李庆安在叫他,他叹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