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微在每人桌上搬上一摞奏议,先挨个翻一遍按照紧要程度重新排序,再补叙誊抄下来给他们送回去,然后几人看着满意就盖上章印,于是便可以发下去了。当然重要的事务刘纶等都还是共同议定或者自己撰写的,徒泓也没真的荒唐到找他代笔的地步,所以林微这个小内阁其实也算轻松自在。
这日林微下朝回府,因着徒泓一直在那儿耗着,几人出来时都有些迟了,所以他到家时天已黑了下来,却不想夕照说贾琏夫妇到了,正在等他。
想来等到这个时候,该是有着正经事的,林微换了常服便带了夕照去见,却是只有王熙凤在厢房里等着,见她起身林微便道:“琏二嫂子坐着便好,我听说二表哥也过来了,怎么不在?”
王熙凤笑道:“我刚跟妹妹说了会子话,看着天色已是不早问起来,妹妹说你差不多要回来了,我也就出来了。不想刚刚坐下没多会儿,宁国府里的珍大哥打发人来请他,说是有要事相议,他便先回了。”
“琏二嫂子吃茶。”林微道,“不知道二嫂子等我到这个时候,却是为着何事?”
“正经的大事。” 王熙凤笑道,“你个男孩子家就是想得少,不过这事老太太和我可是一直替你盘算着的。”
林微微微疑惑不知道王熙凤要说什么,不过还是笑了笑道谢:“可不是,姐姐也常说我做事不经心,倒先谢过琏二嫂子了。”
王熙凤爽快的笑了两声,道:“你不必先谢我,等我说了,有得你谢的呢。”
“还请琏二嫂子教我。”
王熙凤同林微打交道并不深,平时也多是贾琏同他往来,所以见他说话斯文不免又笑了开,道:“果真是念书人,说话就是好听,你不必同嫂子这般客气,也同着林妹妹叫我凤姐姐便是。说起来你们如今也出了孝了,你又考了状元做了官,这头等的大事算是消停了下来,可眼下这几年过去,你同林妹妹年纪也都不小了,妹妹打小同我们一处玩儿大的,老太太早便给她相看了起来,如今看你这几日也算安顿下来了,便叫我过来同你议议。姑妈姑父去得早,妹妹的婚配之事如今可就是表弟做主了,你可有个什么章程,想要寻个什么人家的,同嫂子说说。”
真是赶个早呢!林微心里暗暗庆幸,面上却不动声色道:“原是此事,倒真要谢凤姐姐惦记着了,不过这事说起来也有个缘由,前儿个在先生处遇上了皇上,不过闲话一回皇上便问起姐姐之事,一时来了兴致说要给姐姐指婚的,是以此事我实在是做不得主了。”
王熙凤听了林微的话暗暗吃惊,皇上喜欢林微也就罢了,连家里的姐妹都要给指婚,这是何等的荣耀?不过她也暗幸没把后头的话说出来,只想着回去还是叫老太太给宝玉早做别的打算吧,口中却道:“原是如此,这可是大喜事,如此先恭喜表弟了。”
林微道:“多谢凤姐姐。”
王熙凤笑着点点头,手里旋转着酒盅开始沉吟,倒似在想着什么。这王熙凤正当风韵妩媚的年纪,一身穿戴金碧辉煌,倒果真衬得她美艳过人。林微看着她如此形容,一时想到甄应嘉的事情上,心里也是沉重。想着贾琏同他还算处得不错,不免有心提点一二,便看了夕照一眼,夕照见状便悄悄退了去。王熙凤敏锐的察觉到了夕照离开,见此时屋内只剩了她二人,就觉得林微必是有事要说,下意识的抬眸看向他。
林微道:“我同府上打交道这么些年,凤姐姐同二表哥与我亲近我心里也记得,如今有一事叮嘱于你,凤姐姐千万要往心里去。”
王熙凤听他说得郑重,忙道:“表弟请说。”
“我对贵府这种繁杂大族多少也有所了解,许多当家之人都会做些隐晦的事情,以敛些钱银补助家用,然而这种事情可大可小,若有一日事发必是倾灭之灾。说句凤姐姐不爱听的,我看你实在是个敢作敢为的人,所以才会说这两句,你若听得进去,还望细细盘算一番,做个决断,我这话并非空穴来风,也断不是闲来无事拿你消遣的意思。”林微道。
这些话若是出自旁人之口,王熙凤定然不会往心里去,如今荣国府里又是这般的光景,她若不自己想办法还要等着活活饿死不成?然而林微突然在这个时候提起,却是叫她心里打起了小鼓,不免压低声音问道:“可是出什么事了?”
林微还真不敢往深里说,只摇摇头道:“俗话说纸包不住火,凤姐姐能信我便好。”
王熙凤自是个有决断的,知道林微是在皇上和睿王身边的人,他口中所说之事定是非同小可,当下沉思一番便点了头,咬牙道:“我信你。”
王熙凤是真听进去了,林微单独同她提起这事,定是知道了什么,她做的那些事情,往重里说可不就是倾灭之灾?先时胆子壮,不过是仗着那荣国府的名头,然而林微这么说起来,只怕正经是他们顶不住的了。
不过若是断了财路,王熙凤和贾琏还真是要过不下去了,迟疑片刻想了想,王熙凤觉得既然已是到了这般地步,她必是得再做打算的。能求上门的也就父亲王子腾那里和薛姨妈跟前,那薛蟠最是个不敢指望的,父亲行事又惯来谨慎,否则贾琏也不能到如今都没个前程了。而她一直冷眼看着,这林微却是个有胆色之人,便是这一席话,一般的谁敢拿出来说呢?
是以王熙凤一不做二不休,当下便摘下了手腕上戴着的金镯子,一共六个放到林微面前,道:“微儿,事到如今姐姐就厚着脸皮求你一回,我们府上那个样子想来你该是知道的,如今宝玉和兰儿又双双落了榜,家里进项越来越少。我知道你是个有能为的,你给你二哥哥谋个出路,不管好歹,姐姐心里都记着你的好。”
林微放下手里的茶盅打眼看向王熙凤,倒是佩服她这气魄,能拉下脸来求到他跟前,倒是个能屈能伸的,想了想便道:“我看二哥哥是个性子柔和的,心里也有章程,凤姐姐既然开了口,我便替你留意着,你先回去小等几日,我尽快给你信。这镯子都是你钟爱之物,还是收起来吧,你对姐姐向来照应得不少,我心里都记着的。”
皇上要往贵州放人,巡抚衙门里多的是空缺,谋个小职位应该不难,林微想着那贾琏虽然有些急色,但却是个有底限的,到时候若有机会便叮嘱他一番,将来如何却得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王熙凤听林微痛快的应下了,脸上便浮起笑意,见他执意不肯收她的东西,也便收了起来,道:“既如此,我便回去同你二哥哥报喜了。”
林微点头笑笑,送王熙凤出了林府,这才往后面黛玉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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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名字都是乱起的,若有雷同纯属巧合,哈哈O(n_n)O~
大概给林妹妹配个渣的我是独一无二吧o(╯□╰)o
64嗣子攻略
王熙凤坐着轿子回了荣国府;因着听了太多事情,一路盘算着没个头绪;到贾母屋里把林微的话说了;陪着说笑了两句就找了借口回了自己院子里。林微话里的深意她甚至不敢去想;如今这荣国府里闹饥荒;谁都见不得谁好一般,便是她那亲姑妈王夫人,都引诱着她做那种事情,虽说她年纪小见识浅不知道天高地厚,然而王夫人能不知道?她自己不过动动嘴皮子,若出了事却要她来担着,这点心思也亏了她到如今方明白了过来。
然而若是真的有事;她既然知道了苗头该不该先同老太太商议一番?王熙凤闷着头进了屋,平儿正逗着巧姐玩闹,便笑道:“奶奶这会子才回来?二爷都等急了,可是成了?”王熙凤心里一动,想着林微对她尚且如此,那老太太对林黛玉捧到心尖上的,若真是有事他定不会不做理会。何况林微话里也真没说出来什么,倒是不要胡乱猜测的好,若是说岔了去闹了什么乱子出来,反而白瞎了林微的用心了。
王熙凤想至此安下心来,摇摇头道:“迟了,表弟说,林妹妹的婚事皇上要亲点的,我看谁也不用再想了。”
平儿听了也是一惊,叫小丫头带了巧姐出去,替她打起帘子二人便先后进了里屋,道:“这可真是清贵的门第,姐弟俩都得皇上喜欢。”
“傻丫头。”王熙凤笑道,“什么叫‘姐弟俩都’?皇上给林妹妹指婚还不是看着林表弟,说的什么混话?”
平儿脸上一红,讪讪的住了嘴,便听王熙凤又道:“有正经事同你说,咱们外头放着的账都收回来,清了的就把账册全烧了去,剩下的能追多少算多少,尽快都结了抹平了。”
平儿一怔,迟疑道:“奶奶这是要做什么?可是出事了?”
王熙凤嘴角一扬,整个人都风采不俗,道:“是好事,你二爷要担实缺了,微儿说过几日就能得准信儿。”
“这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平儿道,“只是……他不是刚刚当了官吗?别是哄你的吧?”
王熙凤坐在桌边沉吟,双眸微眯一脸的算计之色,道:“我看着微哥儿不是那种随口支应人的人,更何况,我已是想好了,不管能不能得了准儿,这事儿也不能再做下去了。这些钱都收好,别人再怎么勒坑都不能拿出来,到时候等你二爷这头落实下来,咱们置办些个产业,多少也能填补饱自己肚子的。”
二人正说着话,贾琏也从外头进来了,听了个话尾儿便随口道:“什么时候填补不饱你的肚子了?老太太正等着你呢,怎的先回来了?”
王熙凤和平儿对视一眼,都暗暗吸了口气,竟是差点便叫他听了去,便笑道:“我回了老太太了,林妹妹的婚事皇上要亲点的,日后也不用再说了。还有一事,林表弟叫我回来同二爷报喜,说要给你谋个前程呢。”
贾琏一下子呆立在原地,半晌方不能相信的道:“林表弟刚上朝一天就有这么大的能为了?表弟怎么同你说的?快给我细细说来。”如今在府里的日子不比当初,贾琏被王熙凤抠得紧,也没了那吃喝嫖赌的资财,正经不痛快着呢,突然听了这么一句话,就如又看到了希望一般。
“也没多说什么,怕是他看着有机缘吧,我想着不管怎样,咱们得凑点东西给表弟送过去表表心意,不管人家看不看得上,都是咱们的心。”王熙凤琢磨着该送些个什么稀罕物,眼下库里都不剩什么了,一应拮据,倒叫她为难,想了想便对平儿道,“我记着我那嫁妆里头有一套镶东珠的金头面最是好的,原想着给大姐儿留着呢,如今也顾不得了,还有一套三件的玻璃屏风,一个炕屏一个挂屏一个折屏,都取了来吧,擦擦拾掇拾掇。”
平儿见王熙凤这么孤注一掷,连那外账都收住了,知道她这是全押在这上头了,便一声不吭带了人去取。贾琏怔怔的看着王熙凤,一贯见她往手里把惯了,一个钱都不舍得叫他花,如今为着他的前程竟是连嫁妆都拿了出来,倒叫他不敢相信,迟疑道:“你就这么几件好东西,如今都拿出来,日后咱们姐儿……”
王熙凤一如既往的笑道:“到了这种节骨眼上,自然是二爷的前程要紧,姐儿才有多大?!再说二爷要是出息了,迟早还能缺了姑娘一套嫁妆?”
贾琏到底是有些个过意不去,一贯口齿伶俐的他竟也呆呆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直到平儿取了东西来,连自己的一点体己也拿了出来,道:“这是我上来的时候奶奶赏的两匹蜀锦,我闲来无事便做了一套炕单、被褥的外罩和枕套枕巾的一并都有,还有大小窗帘和门帘之类的,全是齐的,二爷也带着吧。”
贾琏看着这一妻一妾,喉头竟有些哽咽,终于道:“我,我以后定把这心收了,咱们好好的过日子。”
平儿脸上一红,王熙凤却是笑道:“这会子可看见我们的好了?”
贾琏被她臊得红了脸,三人不过随意说了一会子闲话,把东西擦抹好放进小库房里,预备着等林微休沐的日子打发贾琏过去道谢。
且说第二日林微进了文渊阁,果然刘纶就叫了他们几个一起商议那贵州巡抚之事,其实这巡抚别的地方也是有的,一切按着旧例来就好,不过是根据贵州的地域特色和士农本色略作修改便好,林微就负责按着几位大人提出来的修改建议重新做了笔录。待得几位大人传看了,新的条例就算定了下来,然后这重中之重,其实还是要举荐何人去的事情。
此事说来奇怪,不过半日的功夫,朝堂上传得有头有尾的,说什么皇上在甄应嘉和贾雨村之间犹豫不定,正经头疼呢。怎么会出来这么两个人,还真是无人知晓,然而刘纶同赵殷等人面面相觑,他们这里不过是才把纲要列出来罢了。
晌午过后,徒泓黑着脸一阵风般进了文渊阁,夏守忠紧随其后抱着一沓折子,走到林微桌子前一挺身子往上一放,哗啦一声倒下来,几乎占满了他那小桌,徒泓道:“这些折子是刚上来的,以后你就每次先分理出来。现在先放着,上头那两个传阅一下,同朕说说你们的想头。”林微拿起上面的两个大概看了看,竟是弹劾甄应嘉的折子,这动作实在也太快了吧?林微把折子递给正位的刘纶,便又听徒泓冷冰冰的声音道,“朕正说着这甄应嘉是个老道的,这弹劾折子就戳上来了,都说的些什么荒唐事!”
林微看着徒泓这一身的王霸之气,心内暗叹:当皇帝真是不容易,首先得当个演员,真是唱作俱佳呢!同他在睿王府里一贯所见的那位,简直天差地远判若两人,他都不认识这人了。再想起当初徒泓求着徒晏下云南时那声泪俱下的样子,连他都觉得这人若是不当皇帝实在是可惜了。
众人已是传阅了一遍,最后又回了林微手里,林微的视线在各人脸上暗暗扫过一圈,低下头打开手里的折子又看了起来,便听徒泓道:“怎么都不说话了?来,给朕说说。”
尚荣道:“回皇上,以微臣浅见,贾大人所言有条有理,看起来并非完全是空穴来风,还请皇上下旨明察。”
说起这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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