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眉。
他笑,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拂着她,微微的痒:“我不会再放你走,也绝不给你这样的机会。”
“物极必反。”她亦贴着他的耳朵说道,“你是了解我的,越是对我束缚,我越是想着离开,反之亦然……况且,我今晚虽回应了你,但并不代表我愿意接受皇后这个位置。”
手上一紧,他大力地合着她的手,双眸又起了火星子——这女人,总是知道如何挑起他的怒气。
被冷落的一干人只看着两人亲昵,不知该进还是该退,石坚与外面的清河对望一眼,清河朝他呶了呶嘴,他只得迟疑地叫了一声:“主子?”
夏侯渊蓦地直起身来,吩咐:“叫人进来把这里收拾干净,再送两套阿欢的衣服过来……还有,今晚谁也不准将阿欢回来的消息泄漏出去,免得有人进来扰了清静。”
“是,主子。”石坚连忙叫人去做,心里暗暗嘀咕,这最后一句话分明指的就是他娘,除了他娘,谁还敢大晚上的敢来扰清静?
还有这清静二字……真真是引人遐想啊遐想。
“你们都退下吧。”却听夏侯渊又道,“记住,没什么重要的事不得打扰,更不得擅入,殿外戒备不得放松,且不得近殿十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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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火光尽熄,所有人都静悄悄地守在承天殿十步开外,不敢逾越一步。
殿内,床与地面都已收拾干净,换上了簇新的被褥,四面长窗都已落了栓,只差没上锁,楚清欢拿起一套单衣,见夏侯渊身上的布带又是血渍又是脏污,他却依然抓着她的手不放,没有放开的意思。
外面戒备如此严密,他却仍象防贼似地防着她,似乎一放手她就会插上翅膀飞了。
她没好气地问:“你不打算叫太医过来处理下伤口?”
“不打算。”他牵着她的手,往那处长幔走去,“等沐浴后,你帮我包扎。”
“你要洗澡?”她立即止步,将他上下打量一眼,语调上扬。
“出了一身汗,又被你弄得这么脏,不洗怎么睡?”他抓着她继续往前走,看她那神情仿佛她问了个完全多余的问题。
楚清欢不走了,“你伤还没好,怎么洗?”
他不以为然道:“避开伤口就是了。”
“怎么避?”
“小心些总能避开的。”
“你平时都怎么洗的?”
“就是在浴池子里,还能怎么洗?”
“自己洗,还是有人帮你?”
“自己,我沐浴时不喜欢有别人在。”
“怪不得你这伤到现在都没好,就没有人管管你,或者给你提个醒?”她突然怒气上涌,“外伤最忌碰水,你还总不注意,这伤能好得了?”
他抿了唇,没有说话。
“或者,你是故意,故意不让伤口痊愈,拖着等我来?”她语声一沉,眼眸微眯。
他还是不语,然而眸光却动了动。
她蓦然抓紧手里的衣物,忍怒再三:“夏侯渊!”
第一百一十三章 眷恋
翌日,当楚清欢醒来时,外面天光已大亮。
睁开眸子,赫然撞入眼帘的是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专注而严肃,见她睁眼也没有一丝变化,只定定地看着她,不知看了多久。
“什么时候醒的?”她掀开薄毯,坐了起来,看到帐外的光亮随口问道。
“早就醒了。”他长臂一伸,搂住她的腰,低低的语声里还有丝微微的哑,“阿欢,这样看着你,抱着你,我才敢相信你确确实实在我身边,而不是梦。”
她一怔,低头看着他:“你不会一整晚没睡,就这样看着我?”
昨晚她因他对自己身体的不爱惜而生了怒,但看到他胸口红肿发炎的伤口之后到底没有对他发火,为他擦了身,又为他上药包扎,之后又给自己洗了澡,等到上床的时候已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头发也懒得擦,倒床就睡。
多日来一直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一经放松,那种疲惫便从四肢百骸里透了出来。
夏侯渊本来倚着床头在等她,见她如此只是拿毯子给她盖上,又拿了块干棉帕给她按去头发上的水,她连话都懒得说,只由着他去做,安心入睡。后来迷迷糊糊中,只感觉身体被一双结实的手臂搂入一个温暖的怀里,其他的便什么都不知了。
“嗯。”他的脸贴在她腰侧,发出一声轻叹,“我确实一晚没睡,一直看着你。”
她伸手就勾起他的下颌,细细审视着他的眸子,刚才未曾仔细看,现在一看之下果然看到他眼里的几根红丝,眼圈也透着一层淡淡的黑。
不由有些好气,道:“你盯得了一时,难道还能盯得了一世?昨晚你可以不睡,今晚明晚呢,你能坚持几个晚上?我若要走,又岂是你能拦得了的。”
“我不是怕你跑了才盯着你,”他低头就在她手心里吮了一口,深深一啜,将上面啜出个红印子才低声道,“我是看不够。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狠心?这么多日子没有见,我可一直在想着你。”
楚清欢又是一怔,手指轻抚着他的下颌,淡青色的胡茬子磨得指腹发痒,心里那根毛刺却又扎得她微微一疼。
自小到大没有人如此眷恋过她,她亦没有这般对待过一个人,以前跟阿七相依,那也只是深入骨子里的亲人般的相携相扶,但那是亲情,跟眷恋无关。
眷恋是爱情。
爱情,是她从不奢望的东西。
或许以前曾奢望过,这辈子却再也不敢轻易去触碰,甚至不去想,不给自己任何念想。
没有念想,才不会受伤。
一股不知从哪里飘进来的风从纱帐下卷入进来,帐子轻曳,曳出一床悠荡,如她此时的心。
千里奔波,什么都不多想,只当他是自己这辈子生命中占了不小份量的一个人,因为他生死未知,所以她来,来看他是否安好,无关情,无关爱。
昨晚伸手抱住他,主动回应他的吻,只是顺应了当时的心,心里想回应,便去做了,也没有想太多。
可到底是心里真的不想,还是自己刻意忽略?这个答案隐约缭绕在心头,不去想,由它沉了下去,然而现在仅仅因为他一句话,那话言间直接的剖白,令这答案再次浮起,想忽略都难。
她不是个矫情的人,对待感情亦是如此,欲拒还迎,口是心非这些词从来与她无关,她也不屑,但对于感情,她向来约束,绝不放任。
坚如堡垒,坚如堡垒,如今这堡垒,却也被一个人的坚持而破开了口子,不再坚固如初。
眼前的男人仰视着她,幽黑的瞳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情意,悠长而深刻,深深刻入她的心底,她的手抚至他的脸,身子倾转,缓缓低下头去。
四唇相接,他微微一震,女子清香的体香盈满鼻端,她口中的清雪之气更是甘冽清芬,但这一切都不及她带给他的震动——这是她真正意义上的主动,不同于昨晚的回应。
一瞬的怔忡,他体温骤升,唇舌间的反应更是激如风雨,环抱在她腰间的双手搂住她整个纤瘦的后背。
她的上身悬空,避及他未愈的伤口,他却不满于此,嫌两人之间空隙过大,反身就要将她压在身下,她却不允,只是勾住他的双腿,不让他有所动作。
他起了丝烦躁,睁眸瞪向眼前的女子,却见她清冽的眸中含着好笑的意味,一只手顺着他颈项而下,在他伤口周围处点了点,以作提醒。
他突有些恼于自己的弄巧成拙,若是先前养好了伤,这女人是不是就允许他为所欲为?
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扫到了一片悠悠晃动的衣襟,轻薄宽松的衣料因她俯身的动作而自然垂下,宽敞的领口中更是有雪亮肤光乍隐还现,他的手突然一划,从后背滑向前襟,自那领口一探而入,毫无障碍。
掌下肌肤柔软又富有弹性,手掌滑动间,一线酥麻自掌心直窜而上,直通头顶,他惊诧于这抹惊人的触感,未及细细体会,掌下便又是一滑,那丝酥麻再次如火线直上,温热软腻却已脱掌而去。
惊鸿,游鱼,一线。
极渊,极巅,相连。
他怔怔抬眸,看向楚清欢,但见她眸中乍然腾起异样光泽,气息微乱,牙齿在他舌尖上重重一咬,象是惩罚。
他一痛,却反而卷住她的不放,呼吸骤重,手掌再次往她身上探去,一拢一握,力道不轻不重,正好容不得她逃脱。
她的手飞快按住他的手掌,不让他乱动,他双足蓦然发力,同是健腰一扭,反身将她压下,唇舌沿着她修长优美的颈线一路下走……
“阿欢啊,阿欢……”窗外蓦地响起熟悉的呼喊,“你在里面吗?在的话应奶娘一声……”
这声音出现得太过不合时宜,楚清欢明显感觉到身上的男人一僵,她却反而一笑。
这位奶娘身份地位特殊,性子又是火热泼辣,整个宫中只怕没人敢拦她,这一得到消息,岂能忍住不来?
“不许应!”夏侯渊极为霸道地说了一句,下移的双唇随即堵住了她的唇,不让她出声。
她本没打算应声,见他这般便觉好笑,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放开。
他不放,更是在她身上磨了磨,用行动告诉她,他现在就算想放手,某个地方也不允许。
楚清欢无声地叹气,是她的举动让他会错意了么,她不过是想表明她的态度而已,还没想过直接来个这么大的跨越。
“小兔崽子,你拦着我干什么!”外头“啪”地一声脆响,不用想也能听出是有人遭了暴力,奶娘的声音再次极具穿透力地传入,“阿欢啊,都过了晌午了,你饿不饿啊?再怎样也要吃了饭再说,不吃饭哪有力气办事儿啊……”
“嗤嗤……”尽管没人敢笑,都使着劲儿憋着,但人数过大的憋笑声汇在一起,也让人无可忽视。
“起来。”楚清欢将身上的人一推,“你想让那么多人看笑话?”
“谁敢!”夏侯渊眸中冒火,低头咬开她的衣带,“今日就算天塌下来,我也要先把你给办了。”
“你说办就办?”她伸手按住衣襟,撑身欲起,“这事得由我说了算。”
里衣没能如期打开,他放开衣带,隔着衣衫就是一咬,衣料单薄,他一咬即准,她气息一荡,手中一松。
衣衫顿散,他眸色倏忽幽深,定定地望着这一片乍现春景。
“哗啦!”窗户忽地一声大响,地面也随之咚地一声,奶娘的声音直接传了进来,无遮无挡,“渊儿啊,你别霸着阿欢不放,好歹让人家吃口饭,吃完了饭,你们爱咋咋地,奶娘再不来管。”
楚清欢转眸一望,抬腿便是砰然一脚,将身上的男人踢了下去,再刷地一下拉过被子盖住自己,快速拿过边上的衣服套上。
完好的窗子被砸了个大洞,滚落在地上的那块石头毋庸置疑就是那罪魁祸首,更让人惊悚的是,奶娘那一张笑眯眯的脸正趴在窗沿上,睁开一双眼睛骨碌碌往床这边瞅。
床帏没有放下,一床纱帐虽不能让外面的人看个真切,但这种朦胧的效果更让人想入非非,这奶娘,分明就是故意的。
半点没有提防的夏侯渊毫无形象地跌在地上,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惊愕地望着床上的女人,再回头望向窗外的奶娘,眸子里瞬间烧起熊熊烈火。
“你又……”他蹭地站起,怒视着楚清欢,刚想说‘你又踢我’,又意识到外面正有无数双耳朵正竖得高高,听着里面的动静,只得强行忍了下来,瞪了她一眼,遂转身,冷眸一扫,将那些耸动的脑袋扫了回去,才冷着声说道,“奶娘想要干什么?”
“吃饭啊。”奶娘惊讶,“刚才不都说了好几遍了?渊儿,不说奶娘说你,虽说小别胜新婚,但你的伤还没好,阿欢又刚回来,身体是不是该注意些?早饭不吃也就算了,午饭可不能再不吃了。”
------题外话------
全身都疼,这两天去做推拿,更是按哪哪疼,浑身难受……
第一百一十四章 罪过大了
吃午饭的时候,人到得很齐,奶娘乐滋滋地坐在楚清欢旁边,不停地给她夹着菜,反倒将夏侯渊挤在了一边,夏侯渊黑着脸,自身上逸出的森冷之气能将一屋子人冻僵,偏偏奶娘好似无知无觉,阿欢长阿欢短地说个没完,整张饭桌就听见她的声音。
季婉瑶挨着楚清欢在另一边坐着,亦是喜笑颜开,只是碍于夏侯渊的脸色而不敢说笑,只是小声且好奇地向楚清欢核实这将近一年内发生的事,连连低呼。
小一小二与小五都站在后面伺候着,脸上也都是欢喜。
最难熬的莫过于石坚杨书怀等人,他们平时虽也常与夏侯渊一同用饭,与楚清欢亦是再熟稔不过,但此时面对着夏侯渊那一张黑脸,哪个敢随意谈笑?莫不提着心吊着胆,生怕自己被无辜波及。
只有何以念始终低头吃饭,不交谈,也不抬头,无比安静。
楚清欢不紧不慢地吃着菜,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着奶娘与季婉瑶的话,眼梢却望向对面尤为沉默的纪望言。
他的眉宇间含着一抹郁色,也不夹取面前的菜肴,只是慢慢地喝着酒杯里的酒,喝得虽不快,但一杯接一杯地喝,却也喝了不少,不多时,白皙斯文的脸已泛起了淡淡红晕,目光偶尔会掠向她身边的季婉瑶,但很快滑开,神情更见黯然。
昨晚不经意间听到的对话犹清晰记得,这个进退有礼的男子能有如此胆色倒令她有些微意外,但男女之情,喜欢了能开口表白,这份勇气与直接还是很让她欣赏。
他做事本就不是个扭捏之人,但季婉瑶的反应却多少出乎她意料。
季婉瑶或许心性晚熟,做事亦是想到什么就是什么,但她本性纯良,并不是尖酸吝悭之人,为何对纪望言说话如此刻薄?许久不见,那份果断与决然倒是长进了不少,只是用在纪望言身上,并不见得就是好。
但当时她在暗处又看得分明,季婉瑶说话间眼眶发红,水光隐现,那神情显然言不由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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