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楼修建于前朝初期,至今已有数百年,由于石台本身就建在高地之上,木楼常年风吹日晒,损毁速度远比普通房屋要快,其间已经历过多次修复。但是以往,观星楼进行修复,要修的都是上面四层木质建筑,难度并不算大,差不多算是工部的常规作业。可到了前朝末年,历经数百年风霜的石台开始经受不住岁月的冲刷,有了风化崩塌的现象,时值乱世,也没人顾得上去管它。
新朝建立以后,两代皇帝都有心修复观星楼,谁知工部派人勘查了,却说此事不好办。别的都不说,第一步就走不出去,建造石台用的不是普通石头,而是重达数千斤的条形石板,怎么把这些东西运到三层石台之上,难倒了工部的所有官员。有人就说了,这算什么问题,石板太重拖不动,增加人手不就得了,五个不行十个,十个不行二十个,二十个不行还能再加,他就不信邪了。
这话乍听有理,可问题是,石台上的木楼尚且存在,周围的空余位置,除了崩塌不能靠近的部分,剩下的地方能站三五个人就不错了,难道要把木楼推倒重新修一遍,偏偏观星楼又没破到这个地步,工程就拖了下来。工部的人对木楼做了修缮,石台的损毁暂且不管,钦天监的人就委委屈屈搬了进去,一直到了今天。听完苏怡的说明,贾瑚只说了一句话,就是这件事他可能有办法。
司徒景顿时来了兴趣,问贾瑚要怎么办。他早就发现了,贾瑚这个人,文不如苏怡,武不及简明,但在杂学之上,很是有点研究。贾瑚就凭着记忆,画了个滑轮组的图纸出来,司徒景看不懂,也不想听贾瑚解释,就直接从工部叫了两个人过来,让贾瑚说给他们听。那两个人最初看到图纸,都是如坠云里雾里,可听过贾瑚的解释,却是豁然开朗,都说先要回去打两个小的滑轮试试。
这一试就没了下文,贾瑚还以为是某些工艺不过关,导致滑轮组没能用上,也就没有追问。反正他懂的,也就只是理论,让他去实践操作,恐怕还不如普通的匠人,可没想到,观星楼竟然已经修复好了,司徒衍还说,滑轮组派上了大用场。贾瑚立时兴奋起来,抬首问道:“真的?我们能去看看吗?”他不过给了图纸,工部的人就把滑轮组付诸于实践了,古人的智慧果然不容小觑。
见到贾瑚这副反应,司徒衍颔首道:“当然可以,秋狩归来过两天,孤就带你们过去。”
什么,太子也要去,贾瑚欢呼雀跃的心情瞬间去了一半,还不敢在面上表现出来。他不讨厌司徒衍,一点都不讨厌,恰恰相反的是,他很尊敬他,甚至有意追随他。但这绝不意味着,贾瑚平时就喜欢跟他打交道,那可是太子啊,是未来的皇帝,还是他同学的爹,他这般亲切和气地跟他说话,贾瑚总觉得很别扭,还是大家保持足够的距离比较好,隔得太近了,他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好在司徒衍不是一直盯着贾瑚,他抽空还要关注司徒景和苏怡的棋局,不时给司徒景指点一二。
若是没有他的幕后黑手,司徒景这局棋,只怕早就已经投子认负。对于司徒衍这种一心二用的水平,贾瑚深深表示佩服,苏怡的棋力如何,他差距过大无法感受,但是司徒景,他跟他下十盘,起码有九盘是输了的,剩下一盘是司徒景让着他,大家和棋了事。可司徒景在苏怡面前,就显得很不够看,全靠司徒衍的背后支招,才勉强支撑到了现在。对此,司徒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一局终了,苏怡险胜半子,司徒景不服气,扑到司徒衍怀里,问他好事为何不做到底,下到最关键的时刻,居然不帮他了,要是他多帮他看两步棋,他说不定就能赢了苏怡的,说得理直气壮。
司徒衍扑哧一笑,无语道:“景儿,做人要知足,你没有惨败,就该偷着乐了,真是赢了小怡,是算你的,还是算孤的。”苏怡是太子母家的孩子,司徒衍待他,一贯视如亲子,疼爱得紧。
司徒景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脸上的笑容却是透出些许小得意。贾瑚看得出来,司徒景在意的并不是输赢,他很清楚自己和苏怡的差距,他享受的,不过是在父亲面前撒娇的快乐。身为天家子孙,还能拥有这般的父子亲情,历代都不多见,贾瑚猜测,太子是把皇帝对他那套全搬到儿子身上了。
谈笑之间,围场很快就到了。皇帝和太子坐在观礼台上,从三皇子开始,一直到十七皇子,全部都是要上场的。贾瑚起初还为司徒景担心,就他那点功夫,真要输给十七皇子,面上可不好看。不过围猎开始以后,贾瑚就不担心了,皇子皇孙们的面前,全都是侍卫们赶过来的猎物,想要打不中都难。倒是他们这些伴读,可是没人为他们服务的,比的全是真功夫,他不努力可不行。
围场的猎物都是人工喂养的,喂得呆呆傻傻,就是没人帮忙围赶,打起来的难度也没贾瑚想得那么大,不多时就收获颇丰,除了常见的山鸡、兔子、狐狸,他还意外地打到了一对大雁,活的。
到了最后比拼战果的时候,褚为第一,简明第二,这两个人远远甩开众人一大截,贾瑚马马虎虎,排进了前十,考虑到年龄因素,还是很可以的了。而皇子皇孙那边,司徒律战胜了两位兄长,高居榜首。司徒景也还可以,虽然落在了两位双胞胎皇叔之后,好歹没被几位还在黄字班的小皇叔比下去。让他奠定这个排名的,除了侍卫们赶来的猎物,还有司徒律帮他打到的那只鹿子。
据司徒景说,那只鹿是司徒律先发现的,不过他的箭射偏了,鹿子跑到他的面前,他就捡到了。司徒景还说,他知道九皇叔是故意的,他把鹿子让给他了,不然他的箭法,哪能偏得这么离谱。
几位小皇子里面,年龄最小的十七皇子表现最好,仅次于司徒景。临时抱佛脚的十五皇子垫了底,更不幸的是,他的伴读们,也在所有伴读里面排名末尾。出现这样的结果并不奇怪,十五皇子不爱上骑射课,他的伴读们也就不上,遇上家里会教孩子骑射的还好,可要是贾珠这种,你把猎物赶到他的面前,他也未必拿得下去,可十五皇子的伴读,都是贾珠这种类型,于是就悲剧了。
皇帝看到儿孙们表现优异,老怀大慰,纷纷有所奖赏,除了表现最好的司徒律,首次下场的司徒景,年龄最小的十七皇子,都是收获良多。赏过了自家孩子,皇帝也没忘了随行的勋贵子弟们,表现出色的褚为和简明当仁不让,被皇帝和太子大力赞扬。贾瑚虽然没有那么显眼,可他年纪小,成绩也还过得去,更重要的是,他的祖父和外祖父都曾经是皇帝的心腹,也就得了几句好话。
晚些时候,贾瑚和贾珠一起回家。由于贾瑚的战利品不少,太子特地派了人送他,贾珠可就惨了,两手空空不说,还被表现不佳的十五皇子迁怒了。回家路上,贾瑚掰着手指头算,自己打到的猎物和得到的奖赏要怎么分,越算心情越美丽。贾珠坐在他的对面,看着贾瑚不加掩饰的笑容,表情很是沉郁,他突然在心里想,要是没有贾瑚这个人的存在,他是不是就不用活得这么辛苦。
两人回到府里,早有下人在门口等着,一看是宫里的人送了两位爷回来,赶紧进去禀报。不多时,大总管赖大就亲自迎了出来。不过来人不肯进府,只说太子有吩咐,命他送了贾大公子回家。赖大赶紧奉上赏银,又叫人把车上的东西搬了进去。贾瑚又跟送他回家的人说了两句,方进了府门。
由于先前只说宫里来了人,并没说是什么事,贾家上下都被惊动了,齐聚在荣禧堂的正房。众人见只有贾瑚和贾珠两人进来,都有些不解,不是说宫里来人了,怎么没请进来。贾瑚方笑着说,那是太子见他东西太多,一辆马车根本装不下,就派了人帮他送东西回来,已经回宫复命去了。
史太君闻言就说贾瑚不懂事,那是东宫的人,他怎么不客气待着。贾瑚莫名其妙,东宫的人怎么了,就是两位小公公,他天天都见到的,有什么稀奇,再说他是给了赏钱的,没让人空手而归。
贾瑚暗自在心里腹诽着,倒也没有反驳史太君的话。等她说完了,就把打赏和猎物分给了众人,史太君和贾赦夫妇、贾政夫妇分到的都是上好皮毛,是皇帝赏给贾瑚的。而他自己打的小东西,兔子分给了贾琏和元春,山鸡送到了大厨房炖汤,狐狸他和贾珠分了,估计一人能做一副手套。至于那对大雁,贾瑚打算送给贾珍,东府下个月要向张家下聘,活雁可比木头雕的气派多了。
史太君再是偏心,这个时候也得表扬贾瑚,她收的狼皮可是皇帝赏给贾瑚的,这等荣耀,自从贾代善去了,他们府里再没有过。贾赦和张氏不用说,肯定是以儿子为荣,收到什么根本不在意。贾政和王氏的心情就很复杂了,不高兴是肯定的,可还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岂不是不给圣人的面子。
隔了两日沐休,贾瑚拎着一对活雁去了东府,贾珍高兴坏了,搂着他连声叫好兄弟。下给张家的聘礼,李氏早就准备好了,足足六十四抬价值五万两,唯独差了一对活雁,显得有些不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去参加抢购了吗,上一章的留言好可怜,呜呜
今天的更新比较瘦小,明天争取肥点,不过在亲戚家里,码字很不顺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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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9章 礼物
有了贾瑚带来的这对活雁;东府的聘礼就算是齐活了;只等吉日一到;便能送到张家去。两家的婚期也都已经商定好了,就在来年开春;届时贾珍十八岁;小张氏十六岁,都是正适合的年纪。
贾珍为了表达谢意;给了贾瑚两条他珍藏多年的小玉鱼。这两条小鱼的来历可不一般;是贾演早年征战之时从宫里得来的;一条由白玉雕刻而成;温润细腻,白璧无瑕;另一条却是墨玉雕就,通体乌黑,晶莹剔透。除了材质和颜色不同,两条小玉鱼的形状一模一样,就是鱼鳞都是如出一辙。更神奇的是,两条小鱼合在一起,就是个完整的太极图案,真可谓是巧夺天工,独具匠心。
贾瑚见到两条小鱼就很喜欢,入手更是爱不释手。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小白鱼触及肌肤,立时就有温热之感,而小黑鱼摸上去,却是冰凉刺骨,看来雕刻这两条鱼的原石,都不会是普通玉石。
跟贾珍讨论了半日功课,贾瑚告辞回家。两条小鱼揣在怀里,一冷一热,愣是让贾瑚体会到了冰火两重天的感觉。一回到自己房间,贾瑚就把小玉鱼掏了出来,他琢磨着,这两条鱼属性相反,估计只能带一条在身上,两条都带着,有自讨苦吃的嫌疑。贾瑚不假思索,就挑了小黑鱼,他不怕冷,没必要把小白鱼挂在身上。然后他就想到司徒景了,他是个格外怕冷的,程度远超常人。
翌日进宫上课,贾瑚把小白鱼带上了,还在午休的时候,把它送给了司徒景。司徒景收到东西有些意外,就问道:“不年不节的,为何突然送我东西?”身为司徒景的伴读,贾瑚不是没送过他礼物,只不过往常都是年节,而且是家人按例准备的,他原样奉上即可,毫无由头的,却是第一次。
见司徒景面露讶色,贾瑚也有些惊奇,身为太子的嫡长子,司徒景每年收到的礼物不知几何,其中大部分,他只怕看的兴趣都没有,自己不过送他一件玉石雕刻的小挂件,他何至于如此惊讶,可还是老实解释道:“我昨儿得了两条小玉鱼,一条温热,一条寒凉,皆有养身之效,想到殿下畏寒,就把小白鱼给了殿下。”虽说只是伴读,可贾瑚某些时候,还是把司徒景当作了同学。
既然是同学,互相赠送小礼物岂不是很正常,贾瑚并不觉得他的做法有何特殊,只要司徒景不嫌弃他送的东西太过简薄就行。谁知司徒景把小白鱼握在掌心,沉默半晌方道:“贾瑚,谢谢!”
贾瑚闻言一愣,差点就回了句“不客气”,亏得他反应及时,中规中矩回道:“不过是件玩物,殿下喜欢就好。”司徒景展颜笑道:“我很喜欢。”他容颜冷艳,可笑起来,却是意外地明媚。
司徒景没有告诉贾瑚的是,他是除了皇帝和太子之外,第一个送他礼物只考虑他是否喜欢而不图回报的人,这在司徒景而言,是很新奇的。他甚至有想过,明年贾瑚的生辰,亲手送他点什么。
贾瑚却没有想这么多,小白鱼送出去了,司徒景看起来也很喜欢,他就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
数日过后,吉日已到,东府正式向张家下聘,李氏忙不过来,正好张氏又不管家,就请她过去帮着料理。一边是堂侄子,一边是亲侄女,张氏于情于理,都没有置身事外的道理,就去帮忙了。
徒留王氏在西府,满肚子的怨气,她算是看明白了,贾赦和张氏两口子都不是好人。前些年,张氏产后身体不佳,王氏就从史太君手上拿到了管家的权力,她当时是很得意的,以为自己可以挖官中的墙角,尽情贴补二房。岂不料贾赦和张氏都不是傻子,贾家凡是外面的庄子和铺子,如今都在贾赦手里,每年的收益也是他经手,多少入官中,多少入库房,王氏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
张氏早年也是管过家的,西府每年日常开支多少,红白喜事额外开支多少,心里都是有数的,于是贾赦划到官中的银两,也就有了限度。王氏管家的头两年,贾家还在守孝,全家人都不出门,没有油水可捞很正常,王氏也就忍了,她想的是出孝以后,各种往来多了,她就有了出手的机会。
谁知张氏心里明白得很,贾赦每年划到官中的银两,就是只够维持开支,王氏想要捞钱都没地方可以下手,她要是敢克扣银钱,西府上下数百人,只怕会闹到史太君跟前去,可她要是不捞钱,岂不成了白给长房管家的,辛辛苦苦忙活几年,什么好处也捞不着。好容易碰到东府办喜事,贾敬就贾珍一个儿子,婚事务必大办特办,结果李氏就把张氏请了过去,存心看不起她是不是。
王氏很纠结,觉得管家权就像个烫手山芋,拿也不是,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