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京城,气温已经很低了,坐在马车里就是抱着手炉脚炉,坐久了也很冷的。贾瑚见贾珠等他不容易,就用带着点歉意的语气说,太子赏了他东西,他去东宫谢恩了,说了几句话就晚了。
贾珠一听贾瑚是去东宫谢恩,就没说什么了,心里有着隐隐的羡慕,他怎么没有这样的运气。
回家的路上,贾瑚一直在想那句奇怪的弹幕。当时,那个宫女是要去见太子,两人的见面纯属巧合,而且一句话都没有说,贾瑚觉得她的想法应该是真实的,不存在误解或者出现偏差的可能。
给太子请安的宫女是尹美人派来的,她心里想的娘娘,应该就是尹美人。可是太子是否会生病,尹美人怎么会知道的,贾瑚不信她是真的料事如神,这件事背后,肯定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不过贾瑚就是怀疑尹美人和司徒衍还有司徒景的体弱多病有关,眼下也做不了什么。他没有任何证据支撑自己的观点,他能看透人内心的特异功能更是不能被外人知道,贾瑚陷入了苦恼之中。
最后,贾瑚说服自己,暂时不要去想这件事,过了年进宫再说,只要他能找到一丁点蛛丝马迹,剩下的事情,皇帝肯定很乐意自己去查,他有机会多观察七皇子好了,反正他也是常去东宫的。
回府后,贾瑚和贾珠先去史太君的院子给她请安,张氏和王氏也在那里,两人见到儿子都很惊奇。张氏是觉得贾瑚回来早了,而王氏却是觉得贾珠回来晚了,于是两人都是拉着儿子嘘寒问暖。
王氏摸着贾珠的手一片冰凉,而且又听说,他在宫外等了贾瑚半个时辰,马上就不依了,她指责贾瑚,身为兄长却不友爱兄弟,害得贾珠吹风受冻,“瑚哥儿,不是婶娘说你,你一向知道的,你珠兄弟生得弱,你既不能及时出来,为何不跟他说一声,让他巴巴地在风里等了你这么久,这要是冻出什么毛病来,可叫我怎么办?”王氏说得伤心欲绝,贾珠却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史太君历来偏心贾珠,见王氏说得在理也说贾瑚,说他做事不当心,不把弟弟放在心上。
张氏并不清楚事情的缘由,可她见王氏和史太君满口都是指责贾瑚的话,心里还是很不服。宫里什么地方,那是龙子凤孙住的,贾瑚和贾珠进宫当伴读,说白了就是伺候人的,哪有在家自在。要是主子有什么吩咐,有事立即去办,贾瑚怎么告诉贾珠,宫里的人是他随便就能叫得动的吗。
贾珠也是,等不到人就先回家,何必一直在宫外等着,便是不凑巧,他们先走了贾瑚出来了,不过是一盏茶的工夫,贾瑚在宫门那里等等就是,总比他一直干等要好,怎么就全是贾瑚的错了。
贾瑚见张氏气不过想要开口,伸手扯住她的衣袖,笑眯眯地说道:“老太太,孙儿不是故意让珠兄弟等的,而是刚放学那会子,太子殿下赏了孙儿福字,孙儿不敢耽搁,立即就去东宫谢恩了,这才误了时辰。在车上的时候,孙儿已经跟珠兄弟说了,还道了歉。”贾瑚说得有理有据,任谁也挑不出错处,而且他这么一说,倒像是贾珠不对了,哥哥都跟弟弟道歉了,他还向长辈告状。
果然,王氏闭嘴不说话了,只让人带贾珠回去换衣服、喝姜茶。史太君却是眼神一亮,惊诧道:“瑚哥儿,你说什么,太子殿下赏你福字了?”早些年,贾源和贾代善在的时候,贾家年年都有福字可拿,先是皇帝写的,后来便是太子写的,可是贾代善去了以后,贾家得到的福字,就是不知道哪位皇子写的了,贾瑚竟然能拿回太子殿下亲笔写的福字,由不得史太君不对他刮目相看。
而在王氏和元春母女眼中,则是同时有警惕的目光在闪烁,老太太这是要对长房另眼相待了。
其实,要说史太君的心思,绝对是偏向二房的,但这绝不意味着,她就盼着长房不好。到底是一家人,要是长房真的过得水深火热,不是反过来拖二房的后腿吗。史太君不过是看不得贾赦得了贾家的大半家业,贾政却是寥寥无几,想从贾赦手上挖点出来贴补二房,最好就是兄弟平分。
长房的子孙争气,史太君不可能不高兴,要是贾瑚在宫里混得好了,不是也能拉扯自家兄弟一把,简直就是两全其美。可要是贾珠在宫里过得好,她大概是不会想到让他拉扯贾瑚和贾琏的。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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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3章 赴宴
贾瑚常年都被史太君忽略,已经习惯了她对长房的置若罔闻;若是她偶尔对长房有点好脸色;贾瑚也会下意识地认为;那是她从长房身上看到了什么好处,想让二房也跟着蹭一蹭。否则的话;她的眼里永远都是只有二房的存在的,贾瑚从不奢求取得史太君的重视,听到她的问话也是不卑不亢地重复了遍;“是的,太子殿下赏了孙儿他亲手写的福字;孙儿已经去东宫谢过恩了。”
史太君的笑意更明显了,还让人拿了块上好的古玉出来赏给贾瑚;可她心里却在想;当初怎么不是贾珠去给小皇孙当伴读,要是因此得了太子的青睐,那可就是前途无限了,真是可惜了机会。
贾瑚并不在乎史太君对他是否真心,她赏他东西,他接着就是,她想让他做会让自己为难的事,他是不会答应的。贾瑚是半路穿越过来的,对贾家没有天生的归属感,他尊重祖父、孝顺父母、疼爱贾琏,都是长时间相处得来的感情。史太君不是真心待他,他自然也不会真心回报,公平得很。
史太君问贾瑚,太子赐的福字他要贴到哪里,贾瑚笑着说,当然贴在荣禧堂。说完还把福字取出来,让史太君和王氏看了眼,就和张氏一起回荣禧堂了,他估计贾赦得到这个消息会很高兴的。
不出贾瑚所料,贾赦见到太子亲赐的福字,乐坏了。他说前些年,家里收到的都是皇帝亲笔写的福字,后来皇帝不写了收的就是太子的。但是贾代善去了以后,家里连着几年只能收到普通皇子写的字,史太君不高兴,明着暗着说了好几次他没用。贾赦就在心里想,他是没用,可贾政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很有用吗,还不是跟他一样。孝字当头,贾赦只敢在心里想想,从来不敢说出口。
这一次,贾瑚又给贾赦挣了面子,可把贾赦给高兴的,晚上多喝了几杯酒,手舞足蹈说了许多话,还从私房里拿出好些东西赏给贾瑚。贾瑚闷笑着收下了,贾琏见着有喜欢的新鲜玩意儿想要,贾瑚就让他先挑,挑过了才把剩下的拿回自己房间。贾赦第二天醒了酒,完全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只发现好东西少了不少,后来想起是给了宝贝儿子,才没有多话,又去了贾政面前炫耀。
贾政昨夜就从王氏口中得知太子给贾瑚赐福字的消息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为什么贾赦的儿子能做到的,他的儿子就做不到,贾政越想越窝火,又把贾珠训了顿。贾珠见贾瑚得了太子的赏赐,心情本就不好,昨天还在风里冻了那么久,晚上又被贾政狠狠训斥了一通,心里更是难受,半夜竟然发起烧来。也是贾珠性子左,不舒服就该赶紧叫人,他却偏偏不肯,一个人硬撑了大半夜。
天蒙蒙亮的时候,贾珠的奶娘见他没有按时起床,就去叫他,这才发现人已经烧得昏迷不醒了。奶娘吓坏了,慌忙叫小丫鬟去通知王氏,大爷是她们伺候的,半夜发烧了都不知道,可了不得。
王氏来了一看也是吓得六神无主,好容易冷静下来急忙叫人去请大夫。史太君听说最疼爱的孙子病了,很快也过来了,她见王氏要请大夫,马上就说,普通大夫的医术不行,得请太医才好。
王氏有些为难地看着史太君,就凭贾政的身份,哪里请得动太医,得拿了贾赦的名帖才行,她又不好意思去。史太君狠狠瞪了王氏两眼,派人去叫张氏,她和贾赦是贾珠的伯父伯母,侄儿病了他们出点力不是应该的。张氏是个知书达理的人,听说贾珠病了也不为难人,立即让人去请太医,还特意说了,最好请位擅长小方脉的。贾瑚见状叹了口气,这都第几回了,贾珠又病得厉害。
太医来得很快,来的还是当年那位给贾珠看过的宗太医。宗太医给贾珠把了脉就问,当初他不是说过吗,要好生保养,不可虚耗过度,不然小小年纪落下病根,可就麻烦了,为什么没有人听。
史太君和王氏听了这话,骇得差点晕过去,太医这是什么意思,是说贾珠已经不成了。王氏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就给宗太医跪下了,求他救救自己的儿子,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不能没了。
宗太医摇摇头,让王氏赶紧起来,他说贾珠的底子本就不好,最是应该细心保养的,却一直用心过度,昨儿受了风,且心思郁结,这才烧了起来。要是早点发现,也不会这么严重,偏偏耽搁了几个时辰,虽说还没有拖到不能治的地步,但是病根多少是会落下一点,日后千万要仔细,再这么病上一回,可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了。王氏连连点头,表示一定遵照医嘱,绝不敢再犯。
宗太医见王氏态度诚恳,方提笔开了方子,又说了煎药的法子,才带着药童准备告辞。张氏早有准备,命人奉上谢礼,宗太医只说他们太过客气,还说贾珠先吃着药,他一旬过后再来复诊。
宗太医告辞后,张氏也就没有留下,自行回荣禧堂去了,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就不留下添乱了。张氏走后,王氏一边命人煎药,一边把贾珠身边的人全部敲打了遍,每人罚了一个月的月银。
贾珠的奶娘大肆叫屈,说大爷上学以后,她就退居二线了,没有近身伺候,在贾珠跟前的,都是王氏精心挑选的大丫鬟,是她们失职,睡在一间屋子都不知道大爷发烧了,要罚也该罚她们的。
贾珠的大丫鬟也很委屈,不是她们不好好伺候大爷,而是贾珠不喜欢有人睡在脚踏上,只让她们睡在外间的榻上,有事他会叫人,可是昨夜大爷没有叫人,她们以为是睡得熟,就不敢惊动他。
王氏原本就在气头上,此时见贾珠的奶娘和丫鬟互相推卸责任,更是气得不得了,一怒之下干脆把人都赶了出去,眼不见心不烦。史太君理解王氏的心情,却觉得她不会调、教人,就把自己身边的两个得力丫鬟给了贾珠,让她们伺候他的生活起居。过了会儿,王氏气顺下来,忙向史太君道谢,说她是气昏头了,没想到把人都赶走了,一时没有合适的提上来顶替,亏得史太君给了人。
贾珠喝过药之后好了些,可还是昏昏沉沉,一直没有醒过来。史太君上了年纪,经不得劳累,见贾珠好些了就回了自己院子,让王氏有人派人跟她说,还说贾政回来了,叫他马上就去见她。
王氏这才意识到,贾珠病成这个样子,身为罪魁祸首的贾政,竟然就没有出现过,不由气血上涌,气得满脸通红。好在史太君表了态,要把贾政叫去说道,看来贾珠以后的日子,能好过些了。
午膳时间,贾政出门散心回家,只觉家里气氛压抑,一问才知道,是贾珠病重,太医看了都说不好。贾政就贾珠一个儿子,虽说望子成龙,也不是不心疼的,他刚想去看儿子,王氏就跟他说,史太君马上要见他,贾政赶紧就过去了。史太君拉着贾政唠叨了半天,言下之意就是,不能逼贾珠逼得太狠,真的逼出问题来了,后悔都来不及,她再是盼着儿孙成器,也没往死里逼他啊。
贾政被史太君说得又羞又愧,可还是点头答应了,以后对待贾珠会温和些。宗太医说的那番话,贾政听了也是后怕不已,贾珠算是很不错的孩子了,真的逼出个三长两短来,他上哪里哭去。
从史太君的院子出来,贾政打算去看贾珠,谁知突然有人来报,宫里有人前来传旨。
贾政顿时就慌了神,在他们家,袭爵的虽然是贾赦,可他没有官职,从来不用上朝,倒是他在工部任职。年节里头,圣旨会是下给谁的,贾政一边琢磨一边回房去换衣服,王氏也正在收拾着。
接旨的准备都是张氏命人做的,香案摆好,天使进来宣旨,贾家众人跪地接旨,个个心里头都有些忐忑不安,尤其史太君,手都有点发抖。结果却是桩好事,宣贾赦一家四口除夕进宫赴宴的。
除了王氏,在座的人没有没赴过宫中的除夕宴的。贾代善当初可是皇帝最信任的心腹,年年带着妻儿进宫赴宴。而张氏是张首辅的独生爱女,自然也跟着张老太太进过宫,还得过皇后的赏。
贾代善去了以后,贾家守了三年的孝,自然是不能进宫的。不过就是出了孝,他们也不见得就能进宫,因为去年的除夕宴,东府已经出孝的贾敬就没接到旨意。贾赦混得还不如贾敬,不能赴宴也是正常的,谁知圣旨就下来了,难怪贾政和王氏一脸艳羡的表情。他们猜测,多半还是贾瑚在太子面前得脸的缘故,贾政对贾珠的不满,马上又起来了,王氏则是暗地里咬牙切齿地嘀咕着。
张氏命人给天使奉上赏金,天使笑着收下了,又说了几句需要注意的地方,就回宫复命去了。
贾赦得知圣旨是下给自己的,乐得简直找不到北,连史太君的脸色变黑了几分都没注意到。
史太君也是个会钻空子的,等天使走了她竟然跟张氏说,圣旨说的是他们一家四口进宫,可贾琏年纪小,去了也不能做什么,而且宫里人多,规矩大,不方便照顾孩子,不如把贾琏留在家里,带元春进宫见识下。其实,要不是贾珠病着起不来,史太君更希望贾赦和张氏把他给带去赴宴的。
张氏没等史太君把话说完,脸色就变了,回绝道:“老太太,圣人说了,是宣我们一家四口进宫,儿媳不敢犯欺君之罪。”张氏对史太君的偏心,简直是无语了。如果他们家一直是兄友弟恭,老太太说出这样的话,她肯定欣然接受,贾琏还没满三岁,带进宫的确不方便,改带侄儿侄女,不是什么大事,上升不到欺君的高度,可是这话从史太君嘴里出来,张氏听了心里不舒坦啊。
贾代善不管家事,史太君在内宅,算是唯我独尊了半辈子,猛然被儿媳妇顶了一回,气得差点背过去。可是张氏的理由太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