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半晌故事,温宥娘对冬梅伸出了手。
倒不是她心有多软,而是前些日子她跟弟弟出了痘疹,她身边恰恰差这样的人来办事,除了她谁也依靠不了的人。
妾通买卖,奴才之身更是低贱,就算是冬梅没跟老秀才有过关系,可有了父母压指印儿的文书,闹去官府断案不是妾也得是奴婢。
那老秀才看见温府的牛车还想跟温府攀上关系,温宥娘又哪给他机会,花了三十两银子把人买下来,带回舅舅家□□了半年,才带回了温府。
到现在七年多了,也没再嫁人的心思,二十几岁了还在屋里当差,有什么机密事儿温宥娘也只信她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003 庶弟又招训
冬梅自从跟了温宥娘,几经挫折越发的稳重,虽面上喜怒分明,可也是个内秀的,站在主子身边细声说着话。
这个后院里值得她巴巴来说的,也不过是继母那边的事情。
温宥娘的继母姓仇,当年嫁过来没两年,仇氏之父就凭着从龙之功升任了中军禁军统领,掌握宫中三千禁军,不受九门提督调遣,乃皇帝亲卫,天子近臣。
因此仇氏在温家也算得上是横行无忌,连不喜她的老夫人跟二房都得避其锋芒,到最后太夫人在过逝前更是越过老夫人将温家中馈交到仇氏手中,以稳定她在温家的地位。
不过仇氏在温家的地位再稳,夫妻再恩爱却也有不如意之事,如自己的儿子女儿皆不如温宥娘姐弟。
仇氏素来贤良,毕竟后母难当,婆婆又对她十分厌恶,跟养在老夫人面前的温宥娘姐弟自然只有面上情,也不敢太过关注原配子女以免被人诟病不安好心,只对自己所出的二子一女精心教养。
在温宥娘母亲嫁给她父亲时私通有一子,后被温宥娘的父亲带回温府记在温宥娘母亲给父亲备下的红姨娘名下,为大房的庶出子温长明,次子温长瀚,比温宥娘的嫡亲弟弟温余卿小两岁,幼女温长慧今年七岁。
原配嫡出的儿女名字中没有温家字辈的排行,继室所出的三位连女娘都跟了男子字辈,这足以看出温家对大房两个嫡妻所出儿女的态度。
可即便是如此,仇氏所出的温长明在后来上族谱的时候却是连庶长子的名头都没有能保住,只因为温余卿的一句话。
那时温余卿不过五岁,在上族谱时好奇地问了官至三品在礼部任职的温老爷。
“祖父,她们说大哥是夫人跟父亲的孩子,才随了嫡出的字辈叫温长明,可是真的?”
温老爷被温余卿的一句话问得脸色铁青,最后处置了温余卿身边的两个丫鬟,到底也担心儿子通奸的事情被人拿捏住前途,硬生生的将温长明的年龄改小了大半岁,说成是温家大房在妻子有孕时与红姨娘所生,成了温府长房的庶二子,勒令府中内院的奴婢改口且不得乱传否则全家发卖。
大房两头的间隙自此越来越大,互有试探的事情也渐多起来。
后来温余卿七岁时得了痘疹,舅家前来大闹一场,两姐弟被接到舅家住了半年,随后便进了京城官学,由魏启任山长的弘文书院。
弘文书院是官学,为开国皇帝所创,跟前朝的官学不同,里面除了官家子弟还有京城及各地慕名而来的学子,其中不乏贫家子弟,除了朝廷三品以上官员、有爵位的勋贵家中各有一名额外,其他的全赖考试而入,但凡能考进的皆是有才学之人。
温余卿便是自己生生考进去的,且还是那年的第三。
温余卿在弘文书院学了两年便声名渐显,温家老爷便让温长明也进了官学读书,好结交一些权贵士子,说到底是觉得自己委屈了这个奸生出身的孙子,想为温长明庶出的身份增加些筹码,也有向仇家赔罪的意思。只可惜温宥娘的祖父一番苦心却没有得到回报。
温余卿读书上进,温宥娘姐弟的舅家张家伯爷为温余卿安排了自己孙子张昀良一起进官学,自是为了处处护着温余卿生怕外孙被排挤。
张昀良为人圆滑又爱钻营,大温余卿两岁,两年里早就在官学里结交了一张人情网,虽干不了什么大事,却能在官学里称霸一方。
拦不了温长明进官学去抢温余卿在学院里想投靠温家的资源人脉,欺负他却是行的。
张昀良的欺负也从不做在明面,不过是孩子之间的奚落嘲笑。
能进官学的大多大家嫡出,也不知温长明是天子近臣仇家的外孙,对于温长明庶出的身份自然不大看得上眼,加之有个才名、为人处事皆在他之上的嫡出兄长作对比,人多嘴杂之下让温长明渐生自卑。
后来温长明的外祖父仇统领亲自来书院拜见书院的山长,想让山长多多看顾自己这个受委屈的外孙,却也不敢正大光明的说是自己嫡亲孙子,加之武官说话不甚好听,被弟子遍朝廷的山长连带着送来的厚礼一起撵出了门。
自那之后,官学中连贫苦人家的弟子也开始不待见起温长明来,深觉温长明不只不如温余卿,连最起码的文人风骨也没半点,不配为读书人。
其实就是泛酸了,见不得有后台的人在自己眼前晃,何况还是山长不待见的人,落井下石这种事情完全是人的天性。
温长明去书院时不过九岁,之前在家中虽有名师教导,心思再纯正也经不住书院里诸多人常年排挤,暗生自卑之后脾气就越来越大,渐渐走上歪路。
其中自然也有欺负嫡兄之事发生,只是温长明脑子心机都比不得温余卿跟张昀良,最后陷害之事被揭穿,山长看在温家老爷的面上才暗中通气,只说温长明家中请了名师教导,不说开除之事。
不过诬陷嫡兄的事情在书院闹得沸沸扬扬,书院里的人谁不知这是被撵了出去,加上温家在京城也算大户,这事儿不过两三天便是满京城皆知。
回到温家之后,跟大房二房几个弟弟一道读书的温长明并没有学好,大约是心理阴影过重,对读书之事再无兴趣,年龄也太小入不得禁军,只好拘在家中,却也时常惹祸。
冬梅此回说的事情也极为常见,也就是被夺了长子名头的温长明又惹了祸。
这回的事情并不复杂,就温府的先生在教书时说了中了小三元的温余卿两句好话,让温长明再次成了负面对比对象,温长明一怒之下就上了拳头。
这次请来的先生是温长明回来的第三个,又是从京外赶来的学子,才来三月,一心只读圣贤书,并不知温府里头的这一番官司,被人无缘无故的打了一顿,直接让书童还了束脩,头也不回的走了。
到底是文人秉性,且自幼有才名的,一直自恃清高,没想过温家老爷在朝中是三品大员以后怕对自己仕途不利,举人先生在外面碰见相好的自然是将温长明的无理大大诉苦了一通。
就这样,本来温家想要压下去的事情,跟温余卿中了小三元一起一好一坏又闹得满城皆知。
温家是书香门第,除非自己家立不起来,不然不可能会真的依靠姻亲,温长明这些年的斑斑劣迹跟处处好名声的温余卿一比,就算是为了温家的第三代,温家老爷的心也更多的偏向了大房原配子女,本之前就跪了一夜祠堂的温长明这回又加了二十板子,继续跪祠堂。
作者有话要说:
☆、004 姨娘妙心思
冬梅轻声道:“姑娘,老爷这回怕是要彻底站到咱们这一边了。”
温宥娘听了只是淡淡一笑,并摇了摇头。
现在温余卿是最出息的一个,温老爷自然要站在温余卿这一边,可百年书香门第,不到最后谁会轻易的下注?温长明目前看起来是没什么出息,可以后呢?
三十而立,怕是只要仇家不倒,就算温长明三十岁才懂事,到时候温老爷也是会立即重新站到那一边去的。
别说温长明下面还有个温长瀚,目前虽才九岁多,在读书上却比温长明好得多,以后前程难说。
冬梅只是乡村出身,并不知道这积世大家里的弯弯绕绕,见温宥娘并不想跟自己说,便又捡了话来道:“姑娘,舅家那边的礼可有准备好?明日便要去了,还是要查看一番才行。”
温宥娘听到舅家,心里舒缓了些,跟她嘱咐道:“你去跟夏荷一起再翻翻看,有什么需要添补的没有。”
她身边的四个大丫头,春兰跟秋菊是老夫人的家生子,夏荷是舅家送的家生子,冬梅是自己带进来的,去舅家的事情一向是安排了夏荷去做,自是信任有加的意思。
没隔多久,打帘子的绿珠在帘子外道:“姑娘,芙蓉院的娇姨娘使了杏儿来。”
温宥娘挑眉,重新回来立着的秋菊便扬声道:“让她进来罢。”
绿珠哎了一声,打起帘子跟院子里站着的杏儿笑着道:“还不进去?这两日姑娘高兴着呢。”
杏儿长得十分圆润,倒不是说她胖,只是脸很圆,浓眉大眼的,十分讨人欢喜,见绿珠让她进去,走上前悄悄给她手里塞了颗银珠儿,挤挤眼才进了屋。
一进屋就先把怀里的东西放在一边,恭恭敬敬地给温宥娘磕了一个头,大声道:“给大姑娘请安。”
温宥娘点了点头,秋菊道:“起来吧。这么晚了来大姑娘这,可是有事儿?”
杏儿抱起身边的包裹,上前了两步,依旧低着头,把声音压小了些,也就比之前小了一点点,也让听的人耳朵直疼,“是娇姨娘听说大姑娘明日要去舅家,就拿了些日常绣的绣品遣了奴来,想让姑娘顺便带着给四少爷的几位舅母掌掌眼,也算是做奴婢的孝心。”
秋菊看了温宥娘一眼,见面色无异,便上前拿了包袱,打开来让温宥娘看。
有给张家外祖母的抹额、三个舅母的扇面、几个表姐妹的荷包、几个表哥表弟的剑穗扇套,东西虽小胜在精致,也是一片心意。
娇姨娘这几年的示好,温宥娘自是满意,对娇娇姨娘身边跑动的杏儿也极为大方,赏了一小包果脯跟三钱银子,又让杏儿带了一匹丝绸、一匹上等染色棉布回去给娇姨娘,让她给四少爷跟自个儿做一身衣裳。
杏儿抱着东西出了门,碰见管着温宥娘衣物修补的翠儿,又把娇姨娘要的几色线拿到手,高高兴兴地回了芙蓉院。
这一切温宥娘自然清楚,毕竟娇姨娘所出的温家四子温长倬是养在老夫人身边的,今年才六岁,十分的活泼伶俐。
本来原书中仇氏跟温宥娘的父亲恩爱一生,除了一个摆设的红姨娘,并没有其他女人,更别说庶出子女,当然也没有温宥娘姐弟在温余卿七岁时长痘那一出。
如果说现实的走向跟书中有什么不同的话,也就是从痘疹那一件事情之后彻底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娇姨娘原本只是一家酒肆掌柜的女儿,平日里不是跟父亲一起学酿酒,就是跟着去酒肆卖酒,闲时才学学针绣绣绣花儿,为人爽利泼辣,乃家中独女,订了自幼在酒肆帮忙的小掌柜入赘,本与温府半点干系也无。
也就在七年前,温余卿跟温宥娘双双得了痘疹那几日,温宥娘的父亲不知为何在外喝醉了酒,唐突了娇姨娘,为了娇姨娘名声计不得不纳进府来。
这件事具体如何温宥娘并不清楚,等痘疹过了得知当爹的在外面又纳了一房妾,也只是冷笑着什么都没说,横竖也从来没指望过那个男人半点对子女的关爱。
不过对于娇姨娘这个女人,却是极有兴趣。同在内院,多了一个不知道深浅的人进来,没理由不去试探。
妙在娇姨娘也是个有心思的,才一进门便开始撒银子打听各路消息,倒是让下面的人好赚了二十两,全当赏了去当包打听的黄果儿。
那段日子仇氏跟自己夫君大闹了一场,娇姨娘倒是趁机得了些许便宜,让温宥娘的父亲在她那一旬能休好两日,自然很快就有了身孕。
这样的好日子过了五月,娇姨娘的身孕也才被查出几日,随着仇氏的一场泼天大病,温宥娘的父亲再也没登了娇姨娘的门。
在温宥娘看来,娇姨娘进温府打的怕也是谋富贵的心思,肚子里有了孩子是心满意足,在筹谋两月不得见男主子反而被主母以关怀子嗣的名义禁了足之后,自然走了第二条路,给温家的老夫人示好。
温宥娘的祖母对于仇氏的痛恨不能用言语来表述,就她从不让仇氏给她请安就足以看出她对太夫人选定的这个儿媳妇有多不满。
娇姨娘给老夫人示好,老夫人为了恶心仇氏,直接将她带到了自己院子里,多番照顾。
等生下儿子,娇姨娘彻底满足了,又哭哭啼啼的把儿子给了老夫人教养,说是尽孝,硬是哄得老夫人高看了她一眼。
温宥娘的父亲可能是为了更加恶心温宥娘姐弟,在自己这个庶幼子满一岁抓周之时也用了家中嫡出男丁的字辈,取了大名温长倬。
对此温宥娘并不怎么在乎,养在老夫人院子里的孩子,不管叫什么,以后长大了要亲近也只会亲近他们姐弟。
等到温长倬三岁的时候,温宥娘亲自给他起了蒙,到如今六岁,十分依赖她。
没了宠爱的娇姨娘不过两三年完完全全的倒向了温宥娘这一边,每天坚持去给主母请安,不管温宥娘的父亲是不是歇在仇氏的屋子里,膈应得仇氏完全不想见她,却又被娇姨娘一句妾室自该守着妾室的规矩给驳了回去。
妾室跟主母作对,自然讨不了什么好,仇氏要对付妾室完全轻而易举。
不过娇姨娘却从来没叫过苦,反倒让温宥娘的父亲十分满意,觉得这个妾室十分的懂规矩,虽然不再进她的屋子,却也偶尔关怀一下她所出的温长倬,逢年过节的按着规矩让外院备了东西往内院赏。
至于娇姨娘从主母那要不到的东西,老夫人和温宥娘自然会想法子给她,这日子过得是十分惬意,完全不用看主母的脸色过活。
最让温宥娘满意的是,娇姨娘让自己的儿子认张家为舅家,从来没让温长倬跟仇家走动的意思。
娇姨娘的想法倒是十分简单,她进温府大房当了姨娘,只得意了半年,便知道主母是个有手段且爱妒的,又跟温家大爷真真情深意重,她没傻到让自己儿子去仇氏那讨生活被养成一个废物,还不如养在老夫人的院子里,至少老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