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疑惑搅拌着宋源的脑袋,整个头都开始强烈作痛,耳边的嗡鸣越发大声,像有谁把他塞进了充满发动机的房间一样,而眼里早已模糊的酒吧背景不知何时渐渐变的鲜血一片,酒吧俗气的墨绿墙纸一点点溶化,变成一种暗淡的惨红,就像墙壁的皮肤被撕裂渗出血了似的。
他无所谓地闭起眼睛,浑然不在意自身四周的变化,和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呼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
因为除了剧烈头痛外,一股几乎要摧毁他理智的饥饿感猛烈袭来。
好饿啊…
好饿好饿…
胃好像扭成了一团,思维变成碎片载浮载沉,他几乎被痛苦和饥饿折磨出悲鸣。
好像过了几秒,又好像过了一辈子,当他察觉到浑沌的意识已经回归时,他睁开了眼睛。
红色…血红一片的红色,看不见轮廓也看不见内容,只有隐约的线条断断续续地从红色中浮现消失。举起手放在眼前却连自己的手都看不清楚,就算再抹眼睛,那种鲜红色也怎麽抹都抹不掉。
然後他察觉到了「那个」。
紧紧握在手里的「那个」。
手里握着东西就在不久前还是温暖柔软的,但现在只剩下坚硬的白色。他努力舔拭惨白上面的红,直到一点味道也尝不到了,又试着把白色的咬碎吞下。
即使乾燥的喉咙被碎屑的尖锐刺伤也没有关系,他只是想把眼前这一切都吞下,单纯的,只是想把一切吞掉。
咀嚼咀嚼,努力咬碎。
全部吞下去,吞到肚里,藏在自己身体里,谁也抢不走,再也不会放开。
白色的碎片一点点减少,最後手里什麽也没剩下了,他舔了舔温热带着湿意的嘴唇,试着再去找那个熟悉的味道。
可是直到把眼睛睁到最大还是一片腥红,看不清楚的话他只能摸索着探出手,像一头卑微的狗般在地上爬行,转着圈仔细寻找,好半天才摸到一个大个头的、圆形的东西,勾住内陷的地方勾过来,捧到眼前看了许久,直到辨认出熟悉的惨白色。
不知道为什麽,看着就觉的很高兴,不由得痴痴地笑了出来。
无论归类到情感或是行为,「笑」对他而言都不是一种熟悉的行为。但此刻的他笑的像一个两岁痴童,快乐得不能明言。
这一定是他最爱的人吧。
他这麽想着,温柔地舔拭熟悉的眼窝,舌头顺着深爱的轮廓蜿蜒而下,吸啜着冰冷的柔软…最终把圆形的惨白抱在怀里,紧紧地、紧紧地…不知为何就安心下来,然後睡了过去。
不知道为什麽,明明吞下去了很多,还是饿得紧要。
太过熟悉的饥饿感既痛苦又甜蜜,头痛和耳鸣都慢慢远去,宋源只觉的浑身像泡在滚烫的水里一样,虽然烫热,但也酥软得让人无法逃离,直到再次被鲜红淹没。
那就像一个最甜美的但又处处充满恐怖的梦一样,即使不去看,矛盾感也一直存在。痛苦和愉悦的交战,到最後彷佛要把自己撕裂成两半似的…
……宋瑜……
有人在叫他。
就连飘离在幻境里的意识都听得见的声音,清晰地传入宋源的耳朵里。
……宋瑜…醒来……是我……………宋瑜…
头痛和耳鸣重新袭来,宋源尝试抬起头,忍着全身莫名的痛楚,去寻找那个听起来无比遥远的声音。
…宋瑜……是我……
没有半点怀疑和迟疑,即使清醒的代价是痛苦,他也要追寻那个声音,漠视身後曾经令自己恐怖无名的幻觉。
宋瑜………宋瑜……我爱你……………
有人触碰到他的手腕,温柔地把他拉入怀抱。
触电的感觉传遍全身,现实彷佛就在一秒间重新逼至眼前,甜蜜又恐怖的梦瞬间消退,宋源的眼睛睁到极限,发出无声的哀鸣,然後像终於找回自己的呼吸一样大声喘着气。
“痛…好痛……”
用尽气力的抽搐後就是微弱的呻吟,随後一双纤细而有力的手一下子把他脖颈按在了地上。
遭受了又一下冲激的宋源只剩吐魂的力气了,气若游丝地翻着白眼。
铭烟薇疑惑地盯着他的侧脸打量,小心地问:“…清醒了?”
“………死……了……”宋源无力地呻吟道,随後他听见铭烟薇抱怨地啧了一声:“什麽鬼事…”然後乾脆利落又不失温柔地把他从地上扶起,放到一个软绵的东西上。
有了比较柔软的着力点,宋源总算回过点气,开始觉的身上无比疼痛,低头一眼便看见自己衣服破碎、满身都是红色翻着口子的新伤,下意识疑惑地惊叫了声:“怎麽﹗…”
下一秒他就看见了女人怨恨的眼神…铭烟薇站在他面前,两腿一劈站的笔直,一手叉腰一手点在他鼻子上,摆正姿势,深吸了口气……破口大骂:“XXX你到底是发什麽疯?有精神病不早说?突然发疯是个什麽玩意儿?还是你想说在我全方位的监护下还能被什麽怪物附身不成?﹗﹗﹗就是附身你也给我说清楚你其实学过武术啊﹗省的我一开始还以为你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领给你那麽多无谓多余的照顾……”
宋源都能感觉到她的口水星子喷到脸上了,只是鼻子被戳的酸痛连泪都酸出来了都没敢擦,坚持用无辜泪汪汪的眼神看着她。
等到铭烟薇一句话下来换气时,他才快速地插一句:“你说的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记的头痛,然後就晕过去了。所以可以告诉我一下刚才到底发生什麽了?”
沉默降临,铭烟薇无比冰冷地看着他,刷的一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宋源认的出就是之前她给他的那把,不知道为什麽又跑回她手里了。
只是此时这把匕首正指着他的左眼,刀尖与眼球之间的距离大概不会超过半公分,近的他怀疑这时候他只要眨眨眼就能用眼皮夹住刀尖。
“你发誓你真的什麽都不知道?”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铭烟薇毫无温度的语气和眼神,那股凌厉的杀气让人心寒,彷佛他们从来就不是伙伴和队友的关系。
宋源也不生气,他十分明白就算他和这支小队经历过几场恐怖片,只要一日没凭实力打入队伍内核,就一日建立不起深厚的互信关系。何况他才和这支队伍认识不到几小时、说不过十句话,不被信任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又或许他只是不介意,不介意被怀疑,不介意背叛,就像他也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铭烟薇一样。
“我发誓。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气氛无比僵冷,两人的动作也僵硬到诡异。
那把匕首悬挂在他眼球上方半分钟,他就盯了那把匕首半分钟,直到铭烟薇放下刀,冷冷地道:“你最好没有说谎。”
然後之後的三分钟,她用简短的言语交代了一个连宋源都不相信的事实。
作者有话要说:於是…在吾家小鱼的催稿下,下定决心不等红杏以更换更了'最多我扣下结局不给她看,哼'我要对的起叶宋两人~
☆、亡臁�
时间回溯到半小时前,就在孙易说出那个恐怖的猜想後(她并没有全然相信他说的话),宋源笑着开口说了不可能三个字,她就看着他的眼瞳开始涣散…但在她开始提高警觉防备前,宋源就笑着扑到了孙易身上,身手矫健的像一头大猫,一口咬上了他的气管。
事後检查伤口,伤势在铭烟薇淡淡的口吻描述下,宋源那一口几乎要把孙易的气管整个扯离颈部肌肉,即使没有真的咬断,当时也是血流如注,无论孙易怎麽挣扎抓挠也没法把宋源从他身上弄下去。
据她说,那嘶哑的惨叫声都能把天花掀了,还引来了不少根据声音移动的怪物,害她费了好大功夫才能一边打死闻声而来的怪物一边成功分开两人给孙易喷上了止血喷雾。
现在孙易虽然样子是惨了点,白纱布围着脖子缠了厚厚一圈看起来像围巾,但好歹血止了命保住了也能走动,这种伤要在现实里也就是多个腕大的疤附送一辈子声嘶音哑,但回到主神里这点伤才不算什麽,稍微治疗一下就可以了。
也因此虽然那个在铭烟薇眼中「没出息」的孙易跑到了隔壁房宁死不要再和宋源共处一室,铭烟薇也不勉强他,更不会因此太过责怪宋源……在她看来这才遇到点小伤就大惊小怪的人大概也没法在主神空间里活的长,尤其是意外频生的恶魔队。
话说回来,其实从外表来看的话,比孙易样子更惨的实际上是宋源。
在发疯之後,他就完全失去理智胡乱攻击任何想靠近他(当然还有孙易)的人,等到清理完怪物隔开他们孙易逃脱後,他就转移目标到剩下的唯一一个活动生物上——铬烟薇。那副发疯的样子并不寻常,用铭烟薇的话来说就像生化二里本能发达的高级丧屍,隐隐还带着武术套路,她分开两人时不得不更狠地击退宋源,在怪物的包围下也没法保护他不被怪物袭到同时还要提防自己被他伤到…老实说她觉的当宋源混在怪物堆里时更像一只怪物,而不是自己的队友。
反正打到最後只剩下她和宋源的战斗,既然宋源一直清醒不过来,她也没法停手,混战中难免有比较大的误伤…就在她几乎失望决定要下狠手「处理」掉他的时候,宋源却自己停止了动作清醒过来,接下来的就是她一手把宋源压制在地上的事。
“…你的意思是…我身上的伤痕都是你用匕首、弓弦…和怪物抓的?”宋源看了看自己已经完全染红的一身苦笑,心想如果不是知道铭烟薇没必要骗他,他都要以为自己被推到碎玻璃堆里滚了一晚上了。
“闭嘴,我已经尽量没把你的骨头揍断了。”因为骨头断了他就压根别想在这出恐怖片里活下去了。
铭烟薇没好气地一边在心里怨念,一边扯脱他那身都成破布了的衣服,往他身上猛喷止血喷雾。
在一阵阵清凉的刺痛中宋源被「骨折」两字提醒了,努力回想下终於看向自己的右手…隐约记得不久前这处还摔断过,因为现在上面还缠着残留的破损绷带。
但是不知道什麽时候右手却已经全好了,挥动自如。
他扭了扭右手,灵活地转动着关节,除了皮肉痛以外没觉的骨头有任何异样……骨拆可能好得这麽快吗?
一阵虚幻的感觉浮现,他再次挥了挥右手,仔细观察下虽然手上满是伤口但是没有一丝受阻的挥动感、动起来自然又流畅,但正是因为如此才更显得不可思义。
“怎麽了?”铭烟薇挑着眉问。
“没事…孙易呢?”
“他还躲在隔壁房,我想还是不要叫他回来比较好,现在他一看到你就要逃。”耸了耸肩,铭烟薇迈开修长白皙的双腿跌坐回旁边的沙发上,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插回腰间道:“这把匕首就不给你了,免得你又发疯一次,不管是因为什麽理由。”
“是…是…”在美女的瞪视下宋源努力扯开一个微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没有听见有人叫我吗?”
“什麽?”
“我醒来前好像听到有人叫我…”宋源一脸茫然地看着铭烟薇。
她皱着眉头回想了一下,很肯定地摇头:“我没听见有人叫你,我倒是一开始有叫过你,後来看你没反应就没再叫了。”她说不出口之後她一直冲着宋源大骂脏话低级词汇的「不淑女」态度。
“可是…有人在叫我…那是谁呢?……很熟悉……”拼命地回想着,铭烟薇只见宋源嘴里喃喃着什麽,眼神越发恍惚,心里一惊,连忙去捏他人中对着耳边大喊:“喂!!你怎麽了?醒醒!别又来了!!再疯一次我就杀了你听见没有啊混帐?!”
可惜吼的再大声宋源却还是闭上了眼睛,铭烟薇连忙拿起匕首惊剔,却见他头一歪,倒了。
等了几秒都没动静,她才确定他也许是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而不是又想发疯。
铭烟薇不由得松了口气…不可否认,就算宋源之前失控过一次比起懦弱又情绪化的孙易而言她还是对宋源更有好感一些,这种好感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也许是第一次见面她就直觉眼前这个目前还很弱小的男人有成为她的同伴的资格吧?
见宋源睡的一派安祥,她想了想,准备到隔壁去把孙易找回来,他就是不愿意也要把他绑回来。寂静岭明地里晃悠的怪物不可怕,可怕的是莫名其妙的突发情况…这点之前她已经累积了许多经验了,不想再在这上面给自己队丢一分。
果然如她所料,脖子受伤的孙易并不是很愿意回去面对宋源,但却也足够聪明地知道既然铭烟薇没在宋源伤害他之後处罚他甚至只是让他向自己道歉,在铭烟薇心目中谁轻谁重便已经十分明确了,而离开这朵保护伞的结果就是他可能会在不到半小时内被怪物撕碎。所以即使再不甘愿,他还是满怀恨意地跟在铭烟薇身後从员工休息室回到那间不堪回首的酒吧大厅。
於是他就有幸在和铭烟薇一起走进房间的瞬间,看到了那位他以为此生不会再见的……「亡灵」。
“叶山?!!!”他惊叫失声,甚至感觉不到喉间的伤口在肌肉被拉扯时的剧痛。
可惜因为气管受损,他的声音沙哑细小到只能用磨擦沙子形容。
白色衬衫、简单的西装裤、彷佛时尚上班族的打扮曾经是孙易对叶山换上病人专用的束缚服前的印象,对於一名躲在黑暗处呼风唤雨的敌方重要人物而言他的打扮太简朴了些,若非脸长的好看,实在是对不起他的身份和职位。
但正因此,孙易反而对他的矛盾留下深刻印象,一直到他和宋瑜都消失了,有关两人的事情才逐一淡去。
正因为如此,无论叶山还是宋瑜,在他的认知中都属於「已经死了」,绝不可能像现在看见的一样,两人竟然都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
孙易被打击的恍神,铭烟薇却不管这些…她什麽事没有经历过?比起思考为什麽已经死去的人再次出现,现在更重要的是阻止他带走宋源才是。
“住手!”她大叫一声取出匕首朝男子扑去,但在她到达前对方已经温柔地把宋瑜纳入怀中轻巧地躲过那一击。
叶山朝她微微一笑,温和地道:“我来接他走。”说完就在铭烟薇眼前轻烟一般和宋源一起消失无踪。
铭烟薇眼睁睁地看着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