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找我有事?”
吉乐呵呵一笑,似乎很不好意思地问:“平时好玩的事情都不叫上你,有事了才来找你,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势利?”
天月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抿唇一笑,道:“有时会,不过公子已经来找我了,不管为了什么,都让我觉得自己还有用。”
吉乐搔了搔头,继续追问:“你真的这么想?”
天月点头道:“我是公子救出来的,立誓自愿跟着公子。因此,公子无论做什么,天月都认为肯定有道理。”
吉乐讪讪地笑道:“其实也谈不上什么道理,只是家里人太多,没法个个顾得上。”
“既然人太多,为何公子还要一个又一个地带回来?”
吉乐微微一怔道:“我也曾想过,想来想去,只能总结出一点──自己太心软了,这是最大的缺点。”
“不过也是优点。”
“说得对!”吉乐大表赞同地连连点头道。
“公子怀里抱的是什么东西?”
吉乐几乎将玉塔的事忘了,听天月一说,连忙将玉塔递过去,同时说明了来找她的原因。
天月微蹙柳眉地道:“除去血痕不是不可能,但是可能会引起内里玉质的碎裂,造成局部不再晶莹剔透。”
“那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我试一试。不过,需要三天时间。”
吉乐点了点头,道:“那就先放着,今天我带你去参加一个婚宴,据说很热闹。”
“是奖赏吗?”天月笑问。
吉乐嘿嘿一笑,道:“就算是吧!”
按照蓝月帝国的习俗,婚宴从下午开始,一直进行到第二天黎明。新郎这一方会举行各种庆祝活动,一直将宾客挽留至深夜(一般以过了午夜为限)。
陪同吉乐一起赴宴的,除了天月,还有亲卫当中的鲁光头、水逐秀、李幻和阿基思,他没有将敖铃儿、玉露和眉茵带在身边,主要是为了防止遇上贝奇英。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怕别人识破他的身分,但是多一分隐秘也就多一分胜算,他不想太早曝露身分。
雷督府(雷提督府的简称,雷提督有时也被人称为“雷督”)位于城南,与贫民窟只隔着两条街,可是与贫民窟相比,这里简直可以被称为天堂。
今天的雷督府门前车水马龙,花团锦簇,一派喜气洋洋。
吉乐乘坐的是一辆豪华马车,他和天月坐在里面,鲁光头等四名亲卫策马护卫在车外。
吉乐今天非常得意,因为他亲自给马车刻上了一个“雩花”标志,声称这将是佩蒙家族的家徽。
(注:雩花,花小如豆,成簇而生,色微蓝,清香。)
天月在临行前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吉乐傲然地道:“家徽是一个家族的标志,没有家徽的家族不能称之为真正的家族。”
这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
在蓝疆,家徽对一个家族的重要性,就像国旗对一个国家的重要性,真正的家族通常以它的家徽为荣。
佩蒙家族历时仅仅七代,因此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家族,所以它没有家徽。一个真正的家族通常有很悠久的历史,动辄以千年计,这种家族的家徽往往被各国所公认。吉乐给佩蒙家族冠上家徽,其实并无意义,因为这种家徽不会被任何人所承认。
送上请帖和贺礼之后,吉乐被迎宾引至一间精舍小憩,正式的婚宴将在半个时辰后举行。精舍位于一个幽静的花园里,与之相邻的还有数间精舍。
吉乐是永远坐不住的,屁股在椅子上还没坐热,就起身走出了精舍。天月立即让鲁光头、李幻、阿基思三人跟在他身边,只留下水逐秀一人陪自己。
按照蓝月帝国的习俗,新娘一早就被迎入了夫家,她将静静地坐在新房里,一直待到下午婚宴开始,才与新郎相携而出招呼客人。
然而,雷督府的新房却有些与众不同。在这里,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气,相反,一阵阵的怒斥声正从新房里传来。
幸好,新房周围十丈已被雷府划为禁地,并派了重重侍卫把守,否则,这些怒斥声传入宾客的耳朵内,肯定会引起他们诸多的联想。
“你去把雷剑找来。”新房里传来一声断喝。
片刻之后,新房的门开了,从里面惶恐地退出一位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身为新郎官的雷剑就匆匆地赶到了新房。
他没有直接进入房中,而是在门口小心地敲门道:“符小姐,雷剑告进。”
过了良久,新房里才传来一声娇哼,雷剑这才敢小心地推门入内。
上述的情景被一个有心人凑巧看见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一向喜欢隐身跟在吉乐身边的玉露。
她不敢太过靠近新房,因为她察觉到在新房周围潜伏着几名高手,太过靠近的话,会有曝露行踪的危险。因此,她选择了小心离开。
吉乐在花园里走了一圈,什么人都没遇到,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已经被人遗忘了。鲁光头三人跟在他后面,像穿花蝴蝶一样在园中无所事事地行走。阿基思和李幻还能保持沉默,鲁光头则不行。
鲁光头追在吉乐身后问道:“伯爵少爷,您打算去哪儿?”
“你怎么这样称呼我?谁教你的?”吉乐不答反问道。
鲁光头摸了摸光光的大脑袋,傻笑道:“您既是伯爵,又是府里的少爷,我想我应该叫您伯爵少爷。”
吉乐对他摸脑袋这个动作很有好感,因此拍了拍他的阔肩膀道:“大个子,以后别叫我伯爵少爷,叫我老大。老大让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觉得叫伯爵少爷比较有气势。”鲁光头傻傻地道。
“那好,以后你叫一声伯爵少爷,我扣你一个金币的薪水。”吉乐戏谑地道。
鲁光头赶紧垂下脑袋:“那我叫您‘老大’。”
“这才乖。”吉乐眉开眼笑地道。
对于这种逼迫善良青年加入“黑社会”的恶行,李幻和阿基思则当作没看见,免得自己的良心受谴责。
吉乐收了鲁光头这个小弟,心情大爽,原本因无聊而产生的郁闷立即一扫而空。
这时,他们恰好走到花园里的池塘边,吉乐忽然想起几天前鹿寒雪将脚泡在寒水里,好像很舒服的样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他想到就做,脱了鞋袜,找了池边的一块石头坐下来,想都没想,就将脚伸进了水里。
初春的水虽然冰寒,不过,将脚伸进去的一刹那并没有感觉,反而有一种超越了感官知觉的柔和迅速地向大脑传来,令人陶醉。
然而,这种美好的感觉持续了不到十分之一秒,脚就向大脑发出了寒冷的警告。
吉乐还沉醉在刚才一刹那的美好感觉里,在百分之一秒的瞬间,意识还处于混沌状态,身体却已经应警自行运起了火属性的红月真气,只见他的双脚突然隐隐泛现红光,意识也恢复了,再感觉不到寒冷。
相反的,当皮肤与寒水接触的时候,红光同时流经皮肤下的经脉,一种奇妙的感觉从他的心底升起,他说不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那已经超越了语言所能表达的范围,彷佛他的眼睛延伸到了脚上,他清楚地看到一丝丝寒气从足部渗入,却又被红光逐步消解,红光不减反涨,彷佛它能从寒气里吸收能量一样。
吉乐沉浸在这个玄妙的世界里,看着红光一点一点地膨胀,就像看着一个婴儿成长一样。
鲁光头三人原本以为吉乐在寻找刺激,但是很快,他们便发现吉乐足部的异状。鲁光头和阿基思只是觉得玄奇,因为他们两人之中,鲁光头没修习过内家功夫,阿基思只是纯粹的魔法师,但是李幻却颇晓真气,看到眼前这幕情景,他眼中有抹奇光一闪而逝。
可能因为三人太专注了,又或者别有原因,身后突然有人发问,他们竟然都没有发觉。
“将脚泡在水里很舒服吗?”有个女人突然在身后问,问的对象显然不是鲁光头三人,而是吉乐。
不知为什么,吉乐一听到她的声音,竟然一惊而醒。
鲁光头三人也颇为惊骇,他们没想到竟然有人能欺至他们身后三尺之处,不为他们所觉。转身一看,才发现是个打扮得十分妖艳的黑衣女人,她左手拈着一朵艳红的鲜花,不时放在鼻端嗅一嗅。
吉乐没有将脚从水里收回,仅仅转过头来道:“小姐如果有兴趣,可以来试一试,很有趣的。”
女人露出感兴趣的表情,道:“奴家很想试一试,可惜还有事待办,改日再与公子细细研究一下这泡水的功夫。”说完,送了吉乐一个勾魂夺魄的眼神,然后就袅袅婷婷地走了。
吉乐似乎对她很感兴趣,对着她的背影喊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家名叫十娘,公子记清楚了。”女人虽然走远了,她的答话依然清晰地随风送来。
阿基思不解地问:“少爷,您喜欢这种女人?”
吉乐白眼一翻道:“问问而已,总好过什么也不知道。”
阿基思嘿嘿一笑,看样子他不相信。不过,吉乐也懒得解释,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赶忙收拾停当,向精舍走去。
吉乐一回到精舍,就听天月埋怨道:“公子,怎会去了那么久?已经有人来催过好几次了。”
吉乐呵呵一笑,道:“刚才主人家让我等,我现在让他也等等,不算过分。”
天月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吉乐忽然使劲地在空气里嗅了嗅,奇道:“玉露刚才来过了?”
天月诧道:“你怎么知道?”
吉乐诡秘地一笑,道:“这是秘密,如果说出来,以后再用就不灵了。”话头一转,问道:“有什么事吗?”
天月将玉露看到的雷府异状对吉乐小声地说了一遍。
吉乐沉吟了片刻,道:“看来这场婚姻很不简单,婚宴还没有开始,就出现了各种希奇古怪的事。”
“公子也发现了异状?”
吉乐摇了摇头:“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很诡异。刚才我在花园里碰上了一个自称为‘十娘’的黑衣女人,她手里拿着一朵红花,表面看上去毫无可疑之处,但我总觉得她有点怪。”
“那是毒十娘!”空荡荡的角落里忽然有人惊呼道。
吉乐差点吓了一跳,不禁笑骂道:“玉露,怎么像只老鼠一样躲在一边?”
角落里光影一晃,现出玉露千娇百媚的身姿。
她急急地走到吉乐身边问:“公子,你碰上毒十娘了?”
“是‘十娘’,不是毒十娘。”吉乐纠正道。
“不会错的,她就是毒十娘,爱穿黑衣,手持红花,打扮妖艳,没有错的。”玉露几乎哭出来道:“公子,你是不是闻了那朵花?”
“你怎么了,玉露?”吉乐从来没见过她这么紧张,赶忙上去抱着她问。
“那朵花有剧毒,近距离闻了超过半盏茶时间,必会中毒,而且中者无救。”玉露珠泪滚滚地道。
吉乐爱怜地连连擦拭她眼角的泪水,安慰道:“我一向福大命大,告诉你,公子我没有闻那朵毒花,只是恰好碰上那个女人而已。”
“真的?”玉露惊喜地问,脸颊上依旧挂着泪水。
吉乐认真地点了点头。玉露忍不住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如花一样笑了。
吉乐继续将她脸上剩余的泪水擦去,边擦还边埋怨道:“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将脸都弄花了。”
玉露娇吟一声,将头埋入他的怀里。
吉乐呵呵一笑,开心极了。
过了一会儿,玉露恢复了正常,吉乐才仔细问清楚那位毒十娘的底细。
原来他刚刚在花园里遇上的女人确实是毒十娘,毒十娘和“十大杀神”一样来自于月教,属“月神十杀”当中的第二杀,称为“毒娘索命”。
她的武器就是手中的那朵红花,据说那是玫瑰的一个变种,经过毒十娘特别培育,培养成一种含有剧毒的玫瑰。任何人只要近距离闻了毒花花香半盏茶时间,就会中毒,三日之后必将暴毙,死状非常凄惨。
“毒十娘混进婚宴,究竟要做什么?”吉乐疑惑地道。
天月笑道:“根据玉露妹子的描述,我想她大概只为了一个目的──杀人!”
“她想杀谁?”
玉露沉吟道:“谁逃过了月神十杀第一杀,谁就是她的目标。”
“你是说──特雷亚!”最后三个字,吉乐、玉露和天月三人同时出口。
“一切都弄明白了。”吉乐智珠在握地道:“毒十娘想杀特雷亚,但平时很不容易接近特雷亚,所以她混进婚宴,目的就是想接近特雷亚,然后杀了他。当然,杀人的工具就是那朵毒玫瑰。”
“接近特雷亚的最好时机莫过于婚宴高潮阶段的舞会。”天月接道:“这种从塔布济奇帝国传过来的宴客方式,为本国大多数贵族所喜爱。特雷亚如果受邀参加婚宴,必然也会参加舞会。到时候,以毒十娘的美貌,必然会引得特雷亚上钩。”
“从来只听说玫瑰有刺,今天才知道玫瑰有毒。”吉乐故作慨叹地摇头道。
玉露嗤之以鼻地道:“公子碰了那么多玫瑰,也没见中毒。”
吉乐得意地道:“那是因为我碰上的都是带刺的玫瑰,我不怕刺──哦,谁要来刺我啊?”
玉露和天月都转过头去,当作没看见。
婚宴在雷督府的宴客厅举行,大部分宾客都已经到了。
他们三五成群的站在大厅内,彼此互相介绍身边的女人、朋友。也有一些人坐在外围的白色靠椅上,身旁放着丰盛的食物和美酒,不过他们大多是孤身来此,身边既没有女人可以调笑,也无朋友可以介绍,只能作“壁花”。
吉乐将鲁光头等四名亲卫留在门外,然后带着天月走入宴客厅。
他不想太招摇,所以一进入宴客厅,并不径直走进大厅中央,而是自然地左转,向一边走去。
尽管这样,以他昂藏的体形和天月艳绝尘寰、超凡脱俗的美姿,仍然吸引了很多人的眼光。某些男子眼中分明写着:今晚的舞会一定不能放过那个女的。
吉乐环顾整个宴会厅,都没发现特雷亚和毒十娘,不禁暗暗失望。
就在这时,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