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定怎么做。”
红棂刚刚检查完倾城全身的伤口,简单的包扎仍在渗血的部分后坐到了桌前,试探着询问沈墨。沈墨看她一眼,低下头,手指摆弄着一只玉箫,沉默半晌,缓缓抬起了玉箫放在唇边,尝试着吹出一个旋律。久未吹响的玉箫声音还有几分浑浊,但没一会就恢复了它原来的音色:哀愁、缠绵、忧伤,如同安魂曲。
“虽然我们一开始说好是让倾城回来,但是现在情况有变……一来我们抢人的事马上就会送到圣上那,王爷已死,这事闹大了,倾城很难挣脱。二来你也看到了,慕容颜并不嫌弃倾城的容貌被毁,倾城还可以继续在南王府呆下去,那么,我们的全局还能继续运行。沈墨,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沈墨仍旧静静的吹奏那一支曲,轻轻闭上了眼。
******
“颜,我们回南王府么?”
她紧紧牵扯着他的手,有些害怕的问。他们正试图走出乱葬岗,可是这一路好漫长,怎么走也走不到尽头,慕容颜停下步子,含笑望着她,“是的,出了这我们就回南王府。你是不是很累?我来背你好不好?”
“好……”
她说完,他就蹲下身让她爬到背上去。恰好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音符……好微弱,好像一根绷紧、绷紧到要断的弦,勾的她的心高高的悬了起来。她凝神细听,音符又消失了。慕容颜察觉到她的犹豫,回首问道,“怎么了?”
“我听到……”她回头望着走来的路,“那边有声音……似乎是箫声。”
他笑笑,“别管那么多,我们快走吧。你喜欢听,我以后学了天天吹给你听。”
“嗯。”她听话的爬上他宽宽的背,他站起来,两人加速行走。忽然她再度听到了那种声音……一点点,再度勾住她的心,声音愈发清晰连贯,在脑海中缓缓形成一只熟悉的曲……是她最喜欢的花犯!是、是沈墨为她做的曲!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如果沈墨找不到我一定会很着急!
“颜,放我下来!颜!”
慕容颜慌张的放下她,“怎么了?”
“沈墨,沈墨他还在后面。”她忧心的回头,视线再也不能离开来的方向,悲伤灌满心口,“颜……我、我不能就这样跟你走,我不能把他一个人抛在那里。对不起,对不起,就算死在那,我也不该离开那——他一定在那等我,他一定是赶来救我的!他来了见不到我肯定会很担心,我现在回去找他,可以么?”
*******
一曲毕,他放下玉箫,泪水染湿眼角。
“我想尊重她的选择。”
“来不及,沈墨!没十天半个月倾城醒不来!可是天一亮我们就必须把慕容颜送回南王府,免得这件事愈闹愈大。还有,江府的事我们也必须尽快解决,沈墨,你听我的,放她回去,你们以后还有很多机会!倾城如果真的一心一意只爱你一个,慕容颜再怎么对她好也抢不走!”她可是有几分失控了,一切都迫在眉睫,沈墨的心思全系在倾城身上,这可如何是好?“沈墨……若是她心中不再有你,你把她强行留在身边也没用,拜托你,理智些!”
第三卷 第二十九章 平静
沈墨沉默不语,他的内心正在激烈挣扎——他不想再让她离开,可是如今自己也一时莽撞闯下大祸,怕是收拾这个烂摊子需要一番精力。在他处理这件事的过程中,把她留在身边确实非常不合适,首先,自己就无法向南王府交代……更何况,出行前刚收到消息,南王府现在被重兵把守,恐怕事情有变,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和南王府作对,拒绝送回倾城,无疑会正面挑起两府的争斗……
他失算了。他没想到慕容颜会爱上倾城。迷恋她的男子不少,可是今日慕容颜那么坚定的说“不”时,他分明体会到慕容颜的平静里蕴含着怎样一种强烈的感情。那种感情,已经能让他忽略她的相貌和与他对立的身份。
更大的失算是……
他又想起那声热切的“颜”。心头一阵抽痛,简直不能呼吸。
“那”,沈墨拿着玉萧走向窗户,抬手把玉萧悬挂在窗户旁的墙上,自己默默的站在窗口望外眺望。此时天已蒙蒙放亮,天边一抹鱼肚白,重重的浮云翻滚,纠结,他的手指冰凉,“……天一亮,你把她和慕容颜一起送回南王府。记得带上令牌,如果里面形势还是很紧张,就把她带回来,我不希望她再出任何危险情况。”
红棂总算宽下心,轻轻点头,忽然又道,“给你一说,我想起了。刚刚收到探子飞鸽传书,驻守南门的马龙马将军亲自带兵严密看守南王府,似乎南王府的长子慕容祈想趁乱强行逼位,不过现在既然有马将军前去帮忙,事情已经得到解决。”
“慕容祈逼位?”沈墨略一思索,“看来南王心中既定的继承人是慕容颜。慕容颜装傻装了这么多年,连我都忽视了,暗中一定训练了很多本事吧……嗯,我知道了。一会他们俩就交给你,我马上带人去查抄江王府。”
“去找慕容家的七妹?”
“嗯。”
沈墨应一声后缄口不言,红棂远远望着他消瘦的身影立在那,似乎轻易就会被窗外的风卷走。她忽的觉得有些心疼,这么多年,沈墨真的不容易。“彭老爷那怎么解决?怕也是个难缠的角色……我刚刚让人把他送回府了。”
“不用管他。”沈墨静静望着天边的云,“若他还要纠缠这码子事,他就是自掘坟墓。”
红棂知道沈墨心中已有了胜算,不再多言,走到倾城身边检查她的身体状况。她的眼皮总在不安的跃动,冷汗涔涔,嘴里似想喊又喊不出,好像正在进行某种挣扎……看来这番,给她留下的阴影也很大。可惜了这张脸……红棂心中默默一声,沈墨忽然走到她身边,凝望着倾城,“这脸伤,好的了么?”
“我没有十足把握。”红棂叹口气,“可惜了。但我会尽力。”
“一定要治好。”沈墨折身往外走,忽然极轻的说了一句,“她……醒来后会很伤心的。”
女人么,当然会更在意容貌一些,红棂体谅的点头,回头望着沈墨已经走出门外,刚想告别,突然看见沈墨就那么直直的往地上倒,他一手试图抓住门框,却无法抵抗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径直摔倒在地,昏迷过去。
“沈墨。”红棂很平静的走到他面前,扶起他,搀扶着往另一个房间走,声音充满无奈和伤痛,“就知道会这样……还好没出秦月楼,你以为自己是个铁人么?!”
她把他安放在另一间房的床榻上,又去倾城的房间把药盒拿来。他左肩窝被穿了一个洞,不是致命伤,粘稠的血液结痂后却与丝绸的衣裳混合在了一起,她一点点撕开他的衣裳,附带着勾起许多的血肉,沈墨无意识的发出一声声低低呻吟,冷汗滴滴答答的滚落,她咬紧牙关,索性狠命一扯——
“啊。”
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似乎很痛苦。
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丢掉血迹斑斑的衣裳,小心翼翼清理再次流血的伤口,再用纱布紧紧的缠绕住左肩止血。完成这些,她再为他盖好厚厚的被子,又向别的姑娘借来一个火盆在屋里用无烟香炭增温。这时,天已大亮,她必须尽快把幕容颜和倾城送回南王府,临走时又翻出一身衣服放到沈墨房间的桌上。
“备马车。”
她走出房间,嘱托一个丫环,然后快步走入慕容颜所在的房间,思量着怎么把他送上马车,哪知一进房就发现他已经醒了,正在奋力的挣扎着想要爬起身。“你背上的骨头被箭射伤了,若不想一辈子就这么躺着,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
慕容颜停止挣扎,无力的躺在床榻上,喘着粗气,“倾城呢?”
“她很好。”红棂走到他面前,望一眼他,心中顿时惊叹,好个俊俏的男子!昨晚太混乱没注意到,慕容颜竟生的这般秀气,从五官到脸部轮廓,简直精致到了极致。想起他昨夜的倔强和孩子气,倒觉得有几分可爱,她微微一笑,“你身体倒很好,我还以为你要躺个两三天,你几个时辰就醒了。”
慕容颜咳嗽一声,“我身体素来好……她在哪,我要见她。”
“你不先问问你在哪,还有南王府的情形现在如何了么?好个痴情的男人……当真把爱情看的比什么都重要呢!”红棂掩嘴笑道,“不用担心,我马上会把你和她一起送回南王府,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以后还可以过平静的小夫妻生活,倾城不会离开你,你要看她,也很快就能见到。”
“我是在靖王府吗?”慕容颜察觉到红棂并无恶意,试探着问道,“沈墨……愿意让倾城跟我走?”
“颜少爷多虑了,公子昨晚只是见义妹伤成那样,心生疼惜才会口不择言。你和倾城是夫妻,你要带她走理所当然,公子绝不会阻拦。相反,你不嫌弃倾城容貌被毁,公子还得感谢你呢。”
慕容颜抿嘴不语。红棂继续笑道,“若是日后颜少爷成了南王府的主人,我们倾城还要跟着沾光……到时两府定能更好的和睦相处,齐头并进,你说是么,颜少爷。”
慕容颜默默不语,许久才道,“我明白。”
“颜少爷果然是聪明人。”红棂笑眯眯的伸手,“现在我背你下去?”
“扶我就好,没伤得那么严重。”慕容颜伸手握住她的手,借着力终于起了身。两人小心翼翼的挪动步子,下楼,上到等候许久的马车上。红棂又让人把倾城背下楼来,三个人坐着马车前行。
慕容颜拥着倾城坐在一侧,红棂与他们相对着坐在另一侧。气氛微微尴尬起来,红棂看了看倾城,柔声道,“我只简单处理了她的伤口,回南王府还要从头到尾全部重新上药包扎。到时候可不能像现在这样颠簸,起码要在床上躺上一个月才许她下地,女人家皮肤重要,千万别乱动留下疤痕。”
“嗯。”慕容颜满脸疼惜的搂着她,忽然开口,“这脸伤……”
“怕她醒来会伤心?”红棂含笑道。
“……难免。”
“如果颜少爷放心的话,这脸就不要让别人碰,直接让我来上药治疗。”红棂也盯着倾城的脸,心念着难得有两个男人这样为你着想……这脸伤,还试出了他们的真情,伤的真是值得。“我五天去一次南王府给她换药,相信能好。”
“多谢了。”慕容颜道:“姑姑贵姓?”
“免贵,小女子红棂。”
慕容颜低呼一声,“红棂?”
红棂略一挑眉,“怎么?”
“没,没事。”
慕容颜跳开眼神,盯着窗外,心中却是波涛汹涌——红棂,她是红棂。早先爹爹和他分析滟国每一个有权有势之人时,着重讲到了沈墨。讲到沈墨,又提起了赤雪和红棂。爹爹说,赤雪是沈墨人生的一个转折,红棂就是把这个转折进行的彻底之人。外面都说红棂已死,爹爹却暗中查出红棂非但没死,还一直帮着沈墨做了许多的事,是沈墨身边不可或缺的人。爹爹还说……这两个人,非同一般。
他当然知道这个非同一般指的是什么,可是沈墨分明是爱着倾城的。
那,红棂是以怎样的位置存在?
这些事,想想也罢。事不关已,顶多是日后也许用得上的一个讯息。他现在关注的……只有怀里的人的安危,以及他们日后的生活——他本来只想好好守候着她在南王府的每一天,他本来并不想与沈墨去争……可是昨夜真正选择来临之时,他无法控制自己坚定地对沈墨说“不”,他对她,早有占有欲在悄然滋生。
他不能容忍沈星霸道的说“把她还给我。”
我是不是很自私?……毕竟,他们情投意合,自己却是第三者插足。
正在浮想翩翩,马车已经到了南王府,立马有人拉住马车盘问,红棂撩开帝子,慕容颜露出脸“……是我,我受了点伤不便行走,让马车直接送到我的院子去。”
“是,少爷。”
从窗口往外看,南王府里很平静,除了进门时的盘查里面一切中常,路经父亲的住处,这才发现南王居住的地方被几重士兵紧紧包围起来,他们的马车一靠近,所有的长矛就对准了马车。红棂撩开正前面的帘子,恰好看见马将军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到马车面前,慕容颜赶紧道,“马叔叔,我爹可好?”
“一切都好。”马龙上上下下打量躺在她怀里的女子,“颜儿,你受了吗?”
“一些轻伤,不能下地,估计要晚些时候看望爹爹了。”慕容颜谦恭的开口,“多谢马叔叔的照顾。马叔叔,这位是我的媳妇儿,她叫倾城,旁边那位是我的朋友。”
马龙沉吟半晌,眼里的信任最终还是战胜了种种还没有机会解释的迷惑,体谅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休息,好好养伤。我马上给你找大夫,你爹这儿我也会全天候派人守在这,一切包在我身上,你放心。”
“多谢。”
帘子合上,继续前行。
回家了……回家了。
一直到遗世居门口,马车才停下。红棂二话不说背起倾城就往正房走,迎着出来的锦华惊喜的引着她们进入房间,把倾城放到床上,又出门去接慕容颜——含烟已经搀扶着慕容颜跟着走了进来,扶着他到一张躺椅上。
红棂把倾城安顿好,直起身子。
“阁主。”锦华迎上去“锦华还以为你去哪了呢。”红棂笑笑,“好些照顾倾城,她怕有一个月下不了地。过七八天她才会醒,到时候记得收起镜子什么……好好安慰她。还有,慕容颜三天不能乱动,近一个月也要小心才行,免得落下终生残疾。你和下人小心伺候,我走了,公子那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是。”
“颜少爷,再见。”
“再见。”
红棂消失在门口。锦华目送她远去,念起过往种种,许久才回过神,走到慕容颜身边,望着慕容颜疲惫的神情,顿时脸上充满了愧疚,“颜少爷……对不起,我错怪了你。含烟和我说了,你有你的难处……谢谢你这次去救小姐。”
慕容颜淡淡一笑,“没事”。
“颜少爷不怪我?”
“不怪。”
含烟掩嘴笑,“早说了我家少爷大度的很,才不会计较你的小人之心呢。”
“我说正事呢!这事结束了吗?真凶查出来了吗?”
慕容颜微微愣住,低着头想了许久,“……暂时,算是结束了。就算没有结束的,沈墨也一定会很漂亮的给他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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