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感应到新后的气劲就追了上去?
如果谢栖当真失去理性,王崇献自然也不能与他合作,那么这一场战役就不是王
崇献所安排,也就不用太过担心。如果谢栖伏诛,当然以揭发王崇献的身分为第一要务,让圣殿早作准备,免得又被他算计了。
既然下了决定,周宽不再迟疑,缓缓浮起,贴地往下方谷地飘飞。飞出片刻之后,他在一片大岩块后方停了下来。
这附近乱石处处,地形复杂,十分容易掩蔽身形,周宽找了一个石坳,再度闭目静思片刻,这才缓缓取出怀中的破星锥,心神凝结了强大的内息,顺着手臂经脉,向破星锥直送了过去。
只见破星锥上转眼爆出炫亮的七彩光华,随着剑形的增长,彩光融和成耀目白芒,把石拗中照耀得有如白昼。周宽对准了方向,轻轻挥动手臂,光剑如切豆腐一般地直穿入地面,周宽一转手臂,霎时挖开一个大孔,他将挖出的巨石往旁一搬,再接再厉地慢慢往下挖。
周宽急着去圣殿借武器,本是为了此时而用,心剑特性之一就是不易让人感知,在打斗之中,对方全神贯注下,这个优点并不明显,但此时拿来挖洞可就相当合适了;若周宽用起狂霸七式住内轰,大概还没找到瓦希特,王崇献已经先一步杀来了,此时只要别发出太大声响引人注意,心剑的内劲波荡,该还不会引起王崇献的注意。
不过这般挖石搬土,速度难免慢了下来,这时发急也没用,周宽耐下性子,一剑剑地挖下去。
□
周宽在西岸瓦奇山麓大挖特挖,东岸却因为新后的离去而乱成一团,半个多小时前,新后突然跑去李鸿的居所,要李鸿把玛莉安、冯孟升通通找来,李鸿找人的同时,新后则单独与只剩下一口气的满凤芝会面。
当玛莉安与冯孟升受到急召赶到,新后也已离开满凤芝的病房,对李鸿等人说明她将去木星散功的意愿,这当然让玛莉安、冯孟升频频劝谏,但新后又岂是两人所能说服?何况她早已下了决定,此时只为了把事情交代妥当,她也不管众人的意见,直接破空飞去。
新后这一走,冯孟升大感头疼,他虽然知道新后总有一天会散功,却没想到这一
天来得这么快,尤其此时谢栖发狂,王崇献敌友难辨,少了新后这个高手,对东岸来说真是影响深远。
玛莉安反而比较镇定,眼看着当初亲如姊妹的卫统们一个个过世,自己母亲终会离开之事,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至于木星之行,玛莉安身为新后之女,早知她必然会走这一趟,倒也不是很意外。
最没感觉的,当然是李鸿无疑,他对新后的敬意,完全从满凤芝身上而来,新后不想死在地球,决定选择木星当坟墓,他可是一点意见也没有;最近牵系李鸿心神的,一直是满凤芝身体的问题。近来满凤芝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也不知道何时会突然一睡不起,他哪还有心神去管新后要选哪儿毙命?所以新后一走,李鸿也没向玛莉安与冯孟升打招呼,便回到了满凤芝房内,令人意外地,满凤芝居然神采奕奕地望着自己,还露出了少见的微笑。
李鸿又惊又喜,快步走近牵起满凤芝的手说:「妳精神好多了。」
「嗯。」满凤芝声音虽然一样苍老,但似乎恢复了元气,紧了紧李鸿的手掌说:「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新后治好妳的?真是太好了。」李鸿高兴地说。
「新后灌注了一部份的元气给我。」满凤芝笑着摇头说:「顶多再支持几分钟,就又会散去了。」
李鸿不是不知此法,不过李鸿内息与南极内息大相径庭,李鸿无法以此法帮满凤芝续命,否则他早已把全身功力一古脑灌到满凤芝身上去了,得知满凤芝此时的状态只是一时,李鸿心情再度沉重,鼻子酸酸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抱抱我。」满凤芝柔声说,一面轻轻将李鸿拉近。
李鸿将已经瘦到只剩皮包骨的满凤芝紧紧抱在胸怀,突然间那股哀痛再也抑制不住,李鸿忍不住泪珠滚滚滴落。
两人这么紧紧拥抱了好片刻,满凤芝才说:「刚刚新后与我道别,反而让我想通了一点,我离去之后,你不会去找王崇献。」
李鸿倏然一惊,这个念头几乎是满凤芝维持那一丝元气的保证,她若真看透了自己,那岂不是糟糕?李鸿忙擦干泪说:「王崇献害你不能活下去,我一定会去找王崇献拚个死活。」
「别骗我了。」满凤芝露出苦笑说:「我们能好好说话的时间……已经不多,你怎么还忍心跟我争执此事?」
李鸿既感不忍又不愿承认,除了紧抱住满凤芝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想通了。」满凤芝说:「你请孟升进来。」
「找孟升?」李鸿微微一怔抬头,这时找孟升做什么?
「嗯。快些儿。」满凤芝说。
李鸿对满凤芝一丝也也不肯违拗,心神往外一散,发觉冯孟升仍在自宅客室,正对着收发机说个不停,玛莉安倒是已经离开了。李鸿当即说:「孟升,凤芝想见你。」
冯孟升刚刚才接到谢栖随新后飞行方向离开地球,以及圣殿高手追袭而出的讯息,他正一面消化资讯,一面利用收发机作出指示与命令,没想到李鸿突然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冯孟升呆了呆才说:「我先安排一下新后离开之后的事情。」
李鸿照实对满凤芝转述,满凤芝摇摇头苦笑说:「迟了就来不及了,请他先来一趟,好不好?」
为什么来不及?李鸿越听越怕,但越怕却越不敢问,他心神探到冯孟升身旁,微微恚怒说:「凤芝要见你,还推三阻四做什么!」却是有点把火气烧到冯孟升头上了。
冯孟升没头没脑地被这么骂上一句,虽然意外,却也不生气,他知道李鸿会这样说话必有原因,当下不再耽搁,关了收发机说:「喔,我来了。」旋即起身走入满凤芝的房中。
一进入房中,冯孟升见两人紧紧相拥,李鸿脸上的泪痕还末干,心中就有些忐忑,只听李鸿正柔声说:「他来了。」
「嗯。」满凤芝松开李鸿,望向冯孟升说:「我的时间不多了,耽搁你几分钟。」
冯孟升听到此言,虽不像李鸿一样惊慌,却也大感不妙,新后刚离去,满凤芝若这时候身亡,李鸿八成又得疯个一阵子,那东岸岂不是完蛋了?不过冯孟升口中仍和气地说:「凤芝姐不用客气,尽量交代孟升。」
「新后告诉我,我走了之后,李鸿一定会寻死的。」满凤芝不舍地望了望李鸿说:「我想想觉得很对,不是吗?」
李鸿与冯孟升心中都有底,但彼此却还没谈过此事,更没想到这话会从满凤芝口
中说出,两人同时一惊,互望一眼之后,李鸿先开口说:「你还想这些做什么?」
满凤芝对着李鸿微微一笑,缓缓说:「我当然不愿你这样糟蹋自己……但也不忍让你一个人孤伶伶在这世间受苦,所以我也不打算劝你了。」
满凤芝既然这么说,李鸿也豁了出去。他忍泪说:「当然,你走了,我怎能独活?」
「嗯。」满凤芝点头说:「我已经又老又丑了,没想到你还这样对我,我真的很高兴。」
这两人在说什么?冯孟升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愕然说:「凤……凤芝姐。」
「你放心。」满凤芝望向冯孟升说:「我知道现在的东岸,缺不了李鸿。」
正是如此啊。冯孟升这话不好意思说出口,只能以求援的眼光望着满凤芝,真不知道她心里打什么主意?
李鸿也听不懂了,他讶然对满凤芝说:「凤芝,你这话……」
「所以,我想通了。」满凤芝接着说:「孟升,你就让李鸿练『断情心法』吧。」
听到此言,冯孟升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李鸿则有些不满地说:「你还要我活着?我活着做什么?还练什么功夫?」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满凤芝怜爱地望着李鸿说:「我不忍心看你痛苦地活着,又不能因为我俩的自私,弃东岸百万人民于不顾,除了这个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呢?」
「管他们这么多:」李鸿怒声叫说:「谁又管过我们的心情?」
「李鸿。」满凤芝柔声说:「就听我这最后一次,好不好?」
「什么『断情心法』?」李鸿转头瞪向冯孟升说:「那是什么东西?」
这套心法,新后明白、满凤芝明白、玛莉安也明白,后来连周宽都明白,只有一心贯注在满凤芝身上的李鸿始终不知。此时他怒然发问,冯孟升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简短地说:「那功夫,练了之后会断绝七情六欲,进入平静喜乐的世界,过去的友谊、亲人、爱恨情仇,都不会再挂怀。」
「什么东西!」李鸿此时心神大乱,根本没细听,转回头望着满凤芝说:「妳要我忘了你,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也不愿意。」
满凤芝见李鸿情深至此,她眼眶不禁也红了,有些哽咽地说:「你对我如此,我已经心满意足……只求你,让我安心地去,好不好?」
「凤芝……」李鸿悲从中来,难过地说:「你难道真要我……学那……忘了你的怪功夫?」
满凤芝深深地点头说:「我只求你这次。」
李鸿压根就不相信真有这样的功夫,此时他灵光一现,突然想通,大不了答应了满凤芝,让她安心,之后自己随她于地下,又有谁能拦阻?李鸿当即说:「我听你的就是了。」
满凤芝大喜说:「真的?」
「真的。」李鸿点头说。
满凤芝目光望向冯孟升说:「孟升,以李鸿的功力,知道口诀之后,应该马上可以练成吧?」
「当然。」冯孟升缓缓点头说:「李鸿心神引导气劲巡行一次,马上能练成。」
「那么……」满凤芝笑容敛起说:「最后的指示,可以由我交代吗?」
冯孟升一呆,叹了一口气说:「当然可以……凤芝姐,你要知道,我一直没想让李鸿练这功夫。」
「我明白。」李鸿能因此忘了她,满凤芝虽然放心,可无法因此感到开心,她眼眶转红,说:「就请你传授李鸿。」
冯孟升深深叹了一口气,他知道李鸿学了之后,将成为一个被控制的绝代高手,没有私心与情绪,只服从自己的命令,对东岸的未来、自己的政治前程来说都是好事,但李鸿毕竟是相交了十余年的好朋友,冯孟升实在不忍心让他变成这样的人物,所以一直没往这个方向动脑筋,却没料到今日满凤芝主动要李鸿修练……
不过新后也是看得十分深远,若不如此,任满凤芝死后李鸿随之自戕,东岸可说是毫无保障,只能随西岸摆布了。
见冯孟升迟疑不动,满凤芝忍不住催促了一声:「孟升?」
冯孟升回过神来,深吸一口气,终于缓缓将「断情心法」的气脉巡行方式说了一次。这种随经脉穴道行走的功夫,李鸿只要一面听一面暗自存想,自然能记得清楚,也不用说第二次了;冯孟升说完之后,自行退到墙角,不发一语。
「都听清了?」满凤芝问,见李鸿点了点头,满凤芝深深望着李鸿,过了良久;她才终于说:「你练吧。」
李鸿无可奈何之下,当即依照口诀运行内劲,此时他全身穴脉早已畅通无阻,此时只是试用一种没走过的途径,当真是轻而易举。他也不用坐下,直接催动内息运转,只不过片刻功夫,李鸿内劲已然巡行至脑,刚一绕过那特殊的地方,李鸿全身一凉,突然升起了一种奇异的舒畅感,仿佛从一场大梦中醒来,整个人有些恍惚。
他望着床上的满凤芝,又望望墙角的冯孟升,见两人神情悲戚,突然觉得有种莫名的趣味,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但笑了片刻,一股茫然感涌上,李鸿呆呆地站在房中,有些呆滞地来回望着两人。
满凤芝见状,知道断情心法已然生效。她双目泛红,咬咬牙强稳心神说:「以保护自身安全为第一优先,东岸人民福祉为第二优先。合于这两种情况下,听从冯孟升、周宽的指示行动:两人指示不同,则以冯孟升为优先。如两人并无指示,则专心修练心剑之术,以精神化入虚空、体悟天地之道为目标。」
这串话,一个字一个字流过李鸿的心头。满凤芝一说完,李鸿喃喃自语地跟着覆述了一遍,当他念完之后,整个人恢复了神采,脸上也不再悲戚,目光转向冯孟升说:「孟升,有事要做吗?」
李鸿终于练了断情心法,此时的李鸿,已不再是以往认识的那个李鸿,冯孟升这时哪有什么心情安排李鸿该做什么。他叹口气说:「你练功吧,但别入定。」
「嗯。」李鸿点点头,也不选地方,就这么自顾自地盘膝而坐,用功去了。
冯孟升目光转向满凤芝,见她凄苦地凝视着李鸿,冯孟升只能说:「希望李鸿练到精神化入虚空后,能恢复成以往的他。」
「嗯……」满凤芝望着李鸿好片刻,这才转回头,望向冯孟升说:「新后告诉我,他若能化入虚空,自能恢复本来,那时他已深刻体悟天地大道,虽然仍会怀念我,但不会再让情爱盘据心灵,迷失了自己、伤害自己。」
「那篇指示文……」冯孟升顿了顿说:「如果我来说,也不能说得比你好。」
「以后,李鸿就托你照顾了。」满凤芝目光中的神采渐散,望着冯孟升说:「我……这就该去了……」
「凤芝姐?」冯孟升惊呼」声,连忙过去搀扶满凤芝。
此时新后存留在满凤芝体内的元气已经散去,满凤芝又不用再挂怀李鸿,她的身
体机能本已接近停止,这股牵挂一去,满凤芝望着冯孟升,缓缓说:「一切……烦你……费心……」跟着双目一闭,终于离开人世。
冯孟升与她相处已久,见满凤芝这么逝去,心中难免悲伤。他望望满凤芝,又望望在一旁盘坐的李鸿,正不知该如何处理时,李鸿突然双目一睁,猛然站了起来。
难道他刚刚没真的练?冯孟升吃了一惊,讶异地望着李鸿。
李鸿目光凝住在满凤芝身上片刻,突然开口说:「凤芝,死了?」
「嗯。」李鸿现在的反应超出冯孟升的经验,他只能吶吶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