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周宽与吴左辅都开始明白了圣主的意思,吴左辅是愕然,周宽却是暗叫糟糕。圣主明着说要自己加入圣殿,其实是退而求其次,要吴左辅答应他传授自己心剑之术,但事实上自己根本不是圣主的儿子,又怎么学得会?
果然,吴左辅沉吟数秒之后,当即说:「圣主之意,莫非想破例传授周贤侄心剑之术?」
「吴左辅即将就任圣主,此事当然得经过你的同意。」圣主微微一笑说。
「伯纪乐观其成。」吴左辅大方地说:「无祖当年不愿武技滥传,也只是担心恶人习得有误苍生,周贤侄功力已高,狂霸七式更是天下无双,习得心剑之法也不过是锦上添花,当与此无涉。」
「吴左辅果然心胸开阔,不墨守成规。」圣主抚掌笑说:「以后周宽还要托您多予指点。」
「不敢不敢。」吴左辅跟着笑说:「周宝侄虽不属圣殿,但天纵英才,一人兼习圣殿两大功法,也算美事一件。」
他两人谈得热闹,周宽在一旁可是暗暗叫苦;李鸿想教自己心剑、圣主也想教自己心剑,这两父子还真是一个模样,但其实自己根本学不会,又有谁知道?
「事不宜迟,我这便传授你心剑之术。」圣主望向周宽说:「用心记住了。」
「这……」眼看不能再拖,周宽忙说:「我先说完我该说的话,再教好了。」
圣主与吴左辅闻言同时一怔。当年,无祖七徒曾以心剑之术威震天下,圣主虽无法练至化身而存,论境界稍逊当年七祖,但他百年钻研,确实又领悟出不少特别的妙用,七祖旁支子孙夏涛、王崇献只学到简略修练法门,已能恃之横行天下,今日圣主亲传此技,是多大的福缘,周宽居然还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真弄不清此人的个性。
周宽顾不得两人侧目,当下传音给人圣主,把自己从班彤遗物中所看到的文字,快速粗略地说了一遍,圣主传与不传倒是其次,装他儿子骗武功,可不是自己该干的事情。
周宽传音说话时,一旁的吴左辅可难免有几分尴尬,他明明知道周宽传音给圣主,自然是不想让自己听到,按照情理,他该识趣点离开才是,但这一离开,圣主若将密室启动之法传给周宽,日后岂不是受制于周宽?他也只好厚着脸皮留下。
总算周宽省了不少废话,尽量只说大意,花的时间不长,过不了多久,周宽便停止传音,望着圣主。吴左辅跟着望去,却见圣主表情是又惊又喜,又有点失笑,隔了好片刻,圣主才苦笑着摇摇头说:「原来如此。」
周宽这番话一说,心头舒服了不少,他点头说:「听凭圣主裁决。」
圣主点点头说:「你真的很聪明……不愧是我的孩儿。」
此话一说,周宽知道圣主已决定不让李鸿得知此事,更不想让圣殿中人知道,他轻叹一口气说:「圣主……」
「至于松狐金板……」圣主微笑说:「原来班执事当时取走了一面……不过松狐金板对你来说已经无用,你交给吴左辅即可。」
「松狐金板?」吴左辅讶然说:「班彤取走了一面?」
「嗯。」圣主回头一笑说:「看来班彤早有预谋,想举荐后人加入圣殿,所以取走了一面金板,看来就是指他的义女绣蓉,此时倒不知绣蓉到哪儿去了。」
原来松狐金板是引荐他人加入圣殿所用?周宽这才弄清楚,班彤要引荐的当然不是绣蓉而是自己,看来班老头也不算全没良心,而圣主轻轻巧巧地提上班绣蓉,倒是遮掩得不留一点痕迹。
吴左辅听到此言,却有此一疑惑,他缓缓说:「我倒没听说班彤义女根骨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不过既然是班彤的遗愿……」
别弄假成真,把绣蓉抓来这儿受罪。周宽一面取出金板,一面忙插口说:「绣蓉已嫁人,我看也不会想来圣殿,就别打扰她清静的生活吧。」
「嗯,我也这么想。」圣主配合地说:「班执事当初恐怕也不知道她义女后来的际遇,既然已经嫁人,我们就别多事了。」
「谨遵圣主之命。」吴左辅当然高兴省一个麻烦,他接过周宽手中的松狐金板,不再表示意见。
「你想说的已经说了,我便传你心剑之术,可得用心学。」圣主回头望向周宽。
还是要传给自己?周宽微微一怔,随即想通,若突然不传,反让吴左辅生疑,而自己学会了修练之法,当可转授李鸿,也算达到圣主之愿。当下周宽不再多言,仔细记忆圣主的言语,把心剑之术的修练法门,完完整整记下来。无元五三三年十二月十九日
传授心剑之术,足足花了一日夜的功夫,周宽直到次日中午才飞离圣殿。
一面飞离圣殿,周宽回忆着圣主最后的言语,一面有些感叹。从话语中可知,圣主传授此法之后,已无牵挂之事,待自己一离开圣殿,他恐怕马上就会撒手而去……今日既已别离,他日也再无相见之期,想到错认老爹的这场经历,周宽心中真不知该如何形容心中的感受。
不过除了感伤之外,周宽心中更多的是讶异,这是因为传授完心剑之术,两人闲聊的过程中,圣主所说的话所引起。
圣主当时与周宽聊了几句,突然说:「听说东岸、西岸已经快要统合了?」
「是。」周宽点头说:「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听说下个月底,两边议事会就会先合而为一。」
圣主沉吟片刻才说:「如果一切顺利当然最好,但若与西岸冲突,可得小心。」
圣主说到这儿,周宽陡然想起王崇献身体之事,此时恰好可以问清楚此一,当即说:「有关王首席的身体……」
没想到圣主没等到周宽说完便开口说:「我正是担心此事……你知道了多少?」
周宽老实地摇头说:「我还没弄清楚。」
「可能你刚回地球,你那几位好友还没时间告诉你……」圣主思索着,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其实他们根本是想瞒着自己。周宽这句话当然不说,直率地说:「到底王崇献怎么弄的?圣主难道也看不出来。」
圣主叹了一口气说:「我只能感受到,他身体结构似已全然改变……但又并非机械躯体,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安,所以当初警告你别去多问,但冯特长、李鸿夫妻可能都知道了。」
周宽这才醒起,圣主提起此事,就是担心李鸿的安全,周宽当即说:「李鸿似乎不知,圣主怎会认为他们清楚此事?」
「当时兹克多攻击东岸,他们三人曾一起去协助东岸。」圣主缓缓说:「那时我以心神遥观,发现冯特长在皇都地下接出一人往东方急送,李鸿夫妻俩则晚一步离开,王首席发现此事,立即高速追去……而若非此事,又怎会让他如此焦急?」
「他们接出一人?」周宽完全不知此事,疑惑自语说:「难道那人知道王崇献的秘密?」
「那人似乎叫穆林。」圣主回忆说:「我见王崇献赶去,心知不妥,心神稍近听到几句话,王首席似乎感应到我的心神,不很确定,但已压抑住出手的念头,直到新后也出面,他就不再多言,交代几句话便离开。」
新后也出面这才赶跑了王崇献?果然是大事,圣主猜测与王崇献身体有关,真是十分有可能;此时周宽也想到当时自己寻找穆林,王崇献特别前来送行之事,而后自己回到东岸,满凤芝又特别找自己谈话,种种事情加起来,周宽脑海中模模糊糊地已经有了一个轮廓,但又不是十分清楚,他心里有数,要搞清楚问题,就得找到穆林。所以与圣主道别后,除了几分别离愁绪之外,周宽心中就是计划着怎么弄清此事。
一路飞向贺如半岛,周宽心中也渐渐订下计划,冯孟升绝对不肯让自己知道,李鸿大概还迷迷糊糊,满凤芝又只剩下半条命,从这三人着手都不成,得另寻办法才成。他心中既然有了底,神色也开朗了起来,当下加快了速度,直返欧连市。无元五三三年二月十五
上个月底,是东西岸议事会合而为一的大日子,在一月三十日的时候,两方借着无远弗届的虚拟视讯,达到议事会合而为一的目的,跟着举办了议事会首度的议事长选举,结果王崇献与冯孟升分任议长与副议长,以轮流的方式主持议事会。在实质上,冯孟升的权限并不小于王崇献,这几日天讯新闻都在播报这场极具历史意义的事件,直到数日后记者的注意力才稍稍转移。
最后能谈妥这样的条件,对冯孟升来说当然是一大胜利,所以他那几日真是笑逐颜开,喜气洋洋,心情也特别好;不只冯孟升心情好,整个新大陆从上到下都是一片喜庆欢腾,仿佛办喜事般热闹。
但只不过半个月的时间,从议事会里开始弥漫了一股不信任的气氛,耳语争议时有可闻,紧跟着效应扩展到整个新大陆,媒体传言四起,更令人讶异的是,造成这场效应的元凶,竟隐隐与圣殿有关。
整个事件,得从十二日前,无元五三三年二月三日说起。
当议事会统合之后,接下来的工作,就是各部会首长的提案与任命,这方面东岸早已与西岸协商妥当,只要不出意外,估计半年内两方的政务运作当能完全上轨道,那时就该安排吴耀久与玛莉安婚礼了。之后废除无皇与新皇体系,成立新无皇制度,将皇室的权力全部移除,议事会才成为真正的最高权力机构。
一切按照计划运行后,最高领导人反而没什么事情需要操心,冯孟升特别清闲,除了按时接收下属的进度报告之外,多把时间花在观看天讯新闻,从一些报导的片段,回味一下当时在议事会发表历史性演说的光荣时刻。
不过新闻的淘汰率十分惊人,才过了几天,当时整天不断重复播放的演说,已经变成播报人员的背景,自己的声音更是被完全消除,只能听见播报人员说一些议事会运作的事务,尤其西岸更是早就不播自己的昼面,真是只有东岸的新闻能看。
冯孟升望着天讯,眼见一段新闻时间又将结束,正考虑要不要换一个频道收看,却见眼前的虚拟主播,突然面带笑容地说:「也许诸位观众不知道,最近新大陆西岸乡间流传一个有趣的谣传,传说王议事长其实是合成人,而这个消息,据说还是圣殿中人所言,以下是本台记者的访问。」
跟着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个村舍,正有三、四个农民围着一个记者,记者正开口说:「王首席是合成人这件事,请问你们怎么知道的—」
一个看来天性朴质的老人,似乎有点儿手足无措地说:「一个受伤的年轻人经过,告诉我的。」
「他说他来自圣殿?」记者追问:「有没有证明他自己的身分?」
「没有。」老人连忙摇头说:「我不知道,都是他跟我说的。」
「他说了之后呢?」记者问。
「飞走了,而且一眨眼就不见了。」老人瞪大眼说:「我没见过飞这么快的,他说的一定是真的,而且他说的对,很容易证明,王首席如果真是……」
此时画面转回到主播,他微微一笑说:「几个不同地方同时传出这样的谣传,而且散播谣言的人言行都大同小异,不过形貌有男有女长相各异,可以显见是有一群人故意破坏王议事长的名誉,关于此事,圣殿方面是这么说的……」
画面一转,出现了刚升为执事不久的加来恩,他正微笑说:「圣殿从未放出这种消息,恐怕是有人为了攻击王议事长,所以谎造谣言,此人既然连身分都是假的,言语自然不可信,希望大家查明真相,不要误信这种妄人言语,破坏了王议事长的声誉。」
画面又回到主播身上,他笑着说:「王议事长不愿对此发表意见,也没有追究的兴趣,不过这真是让人十分好奇,身怀这种功夫的人,又为什么造谣生事?如果傅出此言的人有他的理由,本台十分欢迎那位先生主动与本台联络。今日晨间新闻到此告一段落,也快到午餐时间了,祝各位观众用餐愉快。」
当时的天讯新闻只把这当成一个有趣的小谣传在报导,也没多少人理会,但后来谣传越来越多,有人提出证明见过王首席做出一般人不能做出的动作,又有人表示王崇献与谢栖的关系十分微妙,加上王崇献与合成人早有默契更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谣言渐渐越传越严重,但一直还只是暗潮汹涌,没有成为真正的话题。
直到九日前,一批人汇集在东岸政治中心欧连市举办记者会,大声疾呼要王崇献体检辨正清白,才真的把这个事件一脚踢上头条;而这群人,正是先前的大云湖年轻高手群,为首的便是托坦与华若丝。
当初在西牙安排下,这群年轻高手在新大陆分别扎根,直到西牙被暗算而死,兹克多领军最后一次反扑被减,这群年轻人也跟着销声匿迹。但西牙当时毕竟是天下所景仰的人物,这群年轻人也聚集了不少支持者,此时一发难,果然引起轩然大波,连议事会中的议事都不敢大声替王崇献保证。
托坦与华若丝动作越来越大,除了每日举办记者会公布疑点之外,更不断批评王崇献当初杀害西牙的正当性,而他们选择了欧连市发难,本为了远离王崇献的势力范围,紧跟着他们更向冯孟升投书,希望他能为天下人民主持公道。
这一来,冯孟升的角色变得十分尴尬,他心里明白王崇献的身体绝不适合体检,若表态支持王崇献,日后若当真纸包不住火,自己的政治前途将毁于一旦;但如果支持托坦等人,且不说刚稳定下来的政治局势又起波澜。若自己加入反对声浪,以现在的政治实力来说,很快就会成为这群人的领导者,也就会成为王崇献的死对头——但若到最后王崇献翻脸动武,第一个倒楣的就是自己,又怎能支持?
最后冯孟升终于做出决定,表面上婉拒了托坦与华若丝的要求,但也给予一切的方便,以及媒体的支持。以冯孟升为首的议事团体,当然也大多是聪明人,有些人为了取得曝光率而加入托坦阵营,有一部分人则学冯孟升这种明拒暗迎的态度;总而言之,东岸议事团体,没有一个人敢表态支持王崇献。
到了六日前,皇都方面的医疗团队,派出首席医师提出严正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