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团的绳索和闪着蓝光的铁钉放在风里的脚下,一百余名善走山路地精壮之士来到风里面前,听从调遣。
向宠抓着风里的手:“若成功了,我用酒灌死你!”
风里一个头叩下去,血淌下来。他什么也没有说,转身便冲向了山崖。
风里这些天,一直以沿着悬崖四处查寻,他认为是自己地失误造成汉军的损失,他想弥补回来。他观察每一个石缝,每一处凸凹,思考着每一步落脚点,此时已是胸有成竹。他脱光了衣甲,只着一条短裤,露出全身强健的肌肉,赤着脚,戴上熟牛皮制地护腕,护膝,把铁锤挂在腰后,把铁钉和一盘细长的绳索装在牛皮兜里挂在胸前。最后带上飞抓百链索,活动活动手脚,便头也不回的向悬崖边走去。
向宠默默的看着他,忽然回头道:“告诉谷口的佯攻部队,给我做的真实些,把敌人全部吸引住!”
他回过头来,风里已经消久在一块巨石地后面。过了一会儿,又露了出来,越向上,悬崖便越陡,已经无法攀行了,风里犹如一只绷紧肌肉的壁虎,手脚并用,紧贴着陡峭的悬崖,一步步往上蹭。有时丢出飞爪,挂住突出的石角或树木,他的身子便凌空飞起,蜘蛛挂线般飞上去……
清脆的敲击声不时响起,向宠已是满头大汗。这声音每隔一阵就传来,越来越小,渐渐的,什么也听不到了,抬头细细搜索,除了崖顶投射下来的灼目阳光,什么也看不到了。没有人能够帮得上他的忙,现在除了等待,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向宠长叹了一口气,蛮人在南中,那才是如鱼得水。如果当初马刺史让自己带两部飞军来南中的话……
太阳偏向西南的时候,突然一条细线挂了下来。向宠发出无声的惊叹。令人把一条粗索系在那细线上,用一片铜镜反着太阳光,照在另一面悬崖上,闪了三下。细线开始向上拖去,粗索如一条长龙,缓缓冲了起来,消失在崖顶。过了一会儿,另一面悬崖上再决闪动光影。向宠呼出一口气,道:“上!”
一百名勇士来到崖前,手拉绳索,脚踏风里的铁钉,向上攀去。
一切都在今夜了。
向宠心中紧张的要命,能否成功,在此一举了。入夜,他突然发现敌营中燃起了大火。那是王濬点燃了自己的营帐。他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却断然发动了攻击。
这时候,他听到另一侧的悬崖上传来高声的呼叫:“敌营主将已死,都督快快进攻!敌营主将已死,都督快快进攻!”
山谷回音:“已死,已死,已死……进攻,进攻,进攻……”
向宠大喜,高声叫道:“可是王校尉!”
然而没有回音了
向宠心下着急,亲自冲向谷口。谷口处的敌军,突然得知自己主将被刺,一时慌了手脚,此时侧翼树林里突然响起一声炸雷般的吼叫,接着风里带着一百名敢死队员象出笼的猛兽一般从树林里冲了出来。谷口的蛮军谁也想不到敌军会从侧后神兵天将,突然攻到,起身迎敌,已被砍倒在地。
向宠在谷口,右手举栓,高声断喝:“冲——”
汉军前队大吼着冲向蛮军,有如洪水一般,受了牵制的蛮军无法再进行有效的攻击,这洪水眨眼间便漫过了谷口的险段,巨浪击在蛮军军寨上,击碎木墙,击碎弓箭,击碎蛮军将士的身体,冲开一条血的胡同。后队的汉军见终于破闸而出,早已红了眼睛,狼一般嚎叫着,扑向了蛮军,他们杀人,他们放火,他们尽情的喧泄着由死到生的快意!
失去主将的蛮军再也无法阻挡这群出笼的猛虎。十里长的营帐被尽数点燃,蛮军将士狼奔豕突,四下奔逃。前营冲撞了中军,中军挤挎了后营,向宠的部队再次发挥出他们善于冲击的长处,他们打疯了,一个人就敢追着一队蛮军砍杀,十个人就敢对敌军人百人屯进行包围。
蛮军只得后退,再后退,终于收不住阵脚,变成了全军的大逃亡。
向宠不知已经亲手杀了多少人,他的声音已经嘶哑,再也喊不出杀字,但他却依然张开口大喊着。终于从乱石滩这个话棺材里冲出来了,孟获,你等着我!
天明之时,汉军已经荡平了蛮军两处主营,可惜的是,孟优并没有死,他被军士从火场里救出来,却也是烧得全体是伤,他逃走了,临走带去了金环三结的尸体。
向宠的人马在悬崖顶上找到了王濬,却发现他居然靠着一株大树睡着了。
向宠握着王濬的手,感叹道:“王校尉,辛苦你了。”
王濬道:“群督,我猜您要准备急行军前往救援且兰了吧。”
向宠点头:“不错,孟获这样急的东去,留给李丰的时间太短,不知他有没有办法夺取并固守且兰。且兰若失,则牂牁糜烂,我们还是打败了这一仗。”
王濬点头道:“末将愿引一部人马,去拿孟优。有个人质在手里,孟获也会老实一点。”
第二部 第三十八章 斗将
急行军中的孟获,忽然收到前军送来的一面旗帜,那面旗已经残破,其上画着一头口角滴血的栩栩如生的猎豹。
孟获当然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他长叹一声:“南中的豹子死了。”
忙牙长,号称豹子,是孟获的宿将,疾如火,快如风,历来攻无不克。此次破且兰,他派忙牙长前往,打得就是哪怕不能抢下且兰,也要重创汉军的主意。哪知他竟然战死了。仇恨充满了孟获的胸膛。
“豹子,我一定为你报仇!”孟获大叫道:“全军起程,急行军,消灭汉军,踏平且兰!”
全军起动,加速前进着。孟获却渐渐冷静下来。以他的分析,汉军不可能带着战俘跑得比忙牙长还快,更不可能带着战俘与忙牙长交战。可是眼下的情况是,汉军不但跑得很快,而且打了伏击,令英勇的忙牙长全军战死,一个人都没留下,而与此同时,汉军竟然占据了且兰,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孟获想不通,这些战俘绝对应该影响汉军的战斗力,为何并没有影响?难道他们把那五千多战俘全杀了?这当然是最合理的解释和最恰当的解决办法。但若是这样,他们是何时杀的那些人?又是如何处理的尸体?自己一路尾随而来,不可能没有任何发现。若是汉军以他们特有的优柔寡断和同情心泛滥,留下了这些战俘,那么这些战俘为什么会听他们的话?他们现在哪里?他们加入汉军了没有?
孟获想,虽然此时想不通,但汉军不是神,他们一定存在着巨大的缺限。只要找到这缺限,就一定可以轻易的攻破他们。
孟获咬牙,到了且兰。见到我早些时派出的细作。自然就知道情况是怎样地,那那时,我一定会想出办法来收拾你们这些汉军。
李丰赵统傅佥才进入且兰,孟获的大军便到了。重重叠叠的蛮军从地平线上涌出来,潮水般一线展开,遮没了大地。大地似乎也在这强大地气势下微微地发抖。高高卷起的尘土灰烟高达十余丈,如同走来一头蛮荒的巨兽。
似乎是蛮军有意在展示着他们的强大,不惜精力高声呼喝着,挥动着手中的兵器。
有的蛮人全身上下都是兽皮,狰狞有如怪兽;有的蛮人光着头。髦了发,半赤着身子,颈上却悬着人头骨。腕上挂着长长的兽牙;有的蛮人脸上身上画满夸张的油彩,张牙咧嘴似要活吃人地样子……
他们并不急于攻城,而是在护城河对岸聚集着。一个部落一个部落的排列开,有如一个部族展览:狮子旗,白虎旗,黑狐旗……一个部落一杆大旗,一面又一面的大旗环着且兰展开,在烈风里展示着无声地恐吓。打压着汉军和且兰百姓的士气。
李丰赵统等人虽然知道孟获势大,可是此时,却也不由得相顾骇然。
此时邓烁来到城上,急急问道:“敌军可曾攻城?”
李丰摇头道:“还好,敌军只是列阵,并未攻城。”
邓烁道:“校尉此言差矣。我不怕敌军立即攻城,却怕他围而不攻。”
李丰赵统皆是大奇:“这是为何?”
邓烁道:“若是孟获一来便全力攻城,则城中之人皆知破城之祸,无分蛮汉皆可同心携力,共抗强敌,此时敌军围而不攻,时间一长,我军士气大减,内乱必生,若城中蛮人与孟获钩结,我军危矣。”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李丰道:“可是眼下我军兵少,除了死守并无他法,城中蛮人尚有万人,皆被困住,没有兵器。若是怕他们做乱,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尽皆除去。”
赵统道:“万万不可。我季汉自来不杀战俘。安可只因一点怀疑而动这等恶毒的心思?”
邓烁也摇头:“一路上都没有杀他们,此时到了城中,他们见到家人,我们再动手,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麻烦。”
李丰怒道:“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眼睁睁看着变乱内起,且兰丢失,牂牁糜烂不成?”
赵统道:“不就是为了坚定城中百姓信心么?我倒有一法,不与他们硬拼,还可以挫伤敌军士气,长我季汉威风,令城中蛮人归心。”
李丰问道:“是什么方法?”
赵统道:“斗将。”
斗将,又称单挑,在古代,有地武将自认英勇,喜欢将对将,明明白白的大战,认为只有在战场上打败敌人,才算是英雄。这种行为在有的战场上也曾盛极一时。不过,在兵家看来,这种“逞英雄”的行为不过是匹夫之勇,真正的兵法在于奇,在于出剑出偏锋出奇致胜,在于以有心算无心以多凌寡以强凌弱。在千军万马之人,个人的武力再强,也不过是自保,很难起到什么太大地作用。
相反,这种行为在蛮族等外族却很盛行,当敌人挑战之后,为了战士的荣誉,一般他们都会响应的。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谁来当这个斗将,谁来与敌人交手,战将之上,刀枪无眼,生死难测,胜败无常。蛮人向来以武勇著称,打落他们的士气,哪有那样的容易。
在季汉年轻一代里,若是号为军中第一枪的姜维出马,大家可以放心,若是陛下身边深不可测的普法出阵,亦无不可。当然若是老一代的五虎大将自然更是无妨。可是这些大将们都不在,赵统出马,份量似乎还轻着一些。
虽然李丰曾亲见赵统挑杀忙牙长,但是忙牙长那是与自己交战受伤之后,又久战身疲,才被赵统一举杀死的。否则的话,赵统是胜是负还是未知之数。
但是眼下,却是谁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李丰身为主将。自然不能亲身涉险,而赵统出马,的确是无奈之举。
李丰略权衡了一下轻重,点头道:“小心。”
赵统向李丰施了一礼:“若是我不能回来,他日你见到我父亲,告诉他,我没有给他丢人。”
李丰心中一动,道:“若敌不住,就快些回来。”
赵统再不开口,转身下城。
城门开放。赵统单人独骑闯过吊桥,大声喝道:“我乃季汉卫将军赵云之子赵统是也,谁敢与我一战?!”
刹那间。小小的赵统竟然有了其父在长坂坡前地威风。
孟获闻知,只是冷笑:“小孩子把戏,不用理他。”话犹未了。汉军在外面开始骂阵,骂阵也就罢了,居然还用得蛮语。
诸将哪里受不得汉军如此张狂,听得暴跳如雷,纷纷前往孟获的帅帐里请战,要求出马迎敌。
孟获安抚道:“尔等休要中计。此敌人惧我兵势,以此拖延时间罢了。我来此时,城中已有线人向我汇报,汉军并没有杀了那些蛮人战俘,此刻他们皆在城中。汉人诡计多端,根本没有说我们大败汉军的事,所以汉军才能得到此城。他们是眼见内忧外患,以斗将来鼓舞城中士气,提升朱褒旧部地信心罢了。那员将,正是挑杀忙牙长地赵统,他父亲便是季汉号称常胜将军的赵云赵子龙。”
“大王,那你还等什么,你不是想为忙牙长报仇么,现在我们冲出去,在一对一的单挑中为忙牙长报仇,不正是我们最想做的事么?”
“不。虽然赵统是一定要杀的,但是我们不一定今天在战阵上一对一的杀他。今天且不用理他,好好休息一日,明日我军开始号令汉军投降,后日攻城。我们的细作将在我们围城的这段时间里在城中进行煽动和破坏。我就不信,在我的压力之下,城中朱褒旧部会不动心反扑。到那时,汉军与朱褒旧部战成一团,再取且兰易如反掌。到时无论是赵统还是李丰还是其他人,都任由我们予杀予夺,在稳赢的条件下,我们没有必要去与这个赵统交手。”
话未说完,外面一阵大乱,有人来报:“汉军小将挑了乌龙洞主。”
孟获大怒道:“谁人令他出马?”
来人道:“是那汉将百般挑衅,乌龙洞主受不得激,故而出马。”
孟获恨道:“不遵号令,死有余辜。”
话犹未了,又有人报:“乌龙洞主之弟科契洞主又死于汉军之手。”
孟获道:“死便死了,今日高悬免战,明日再战。”
众人大怒,纷道:“大王,若不出战,只怕到不了明日,我军先就乱了。我们蛮族,什么时候任凭敌人这样嚣张过,什么时候有过怕死地蛮人?”
孟获道:“你们谁有把握可胜此人?”
阿会喃和董荼那高声道:“我等愿往。”
孟获点头道:“你两个齐上,必要杀死赵统。”
阿会喃道:“我们什么时候以多攻过少。我一人,也能将那汉将杀掉。”
孟获冷笑道:“好啊!你们愿意死,就去死吧!反正我这个大王只是摆设,反正我蛮军没有十七条禁令五十四斩,反正你们也没有把我的命令放在眼里!”孟获一掌把硬木的案几砸塌,吓地帐中所有人眼睛一跳,整个帅帐里只听到孟获在咆啸:“你们愿打,自己去打好了,何必来问我!都滚,都给我滚!永远不要再来见我!”
大小部众被孟获的爆发吓得浑身发抖,不敢再发一语。
孟获的目冷冷扫过阿会喃和董荼那,这两洞元帅立时跪倒在地上。
“你们两个怎出说?”
“属下,属下再不敢出战了。”
“嗯?”
“不不不,属下两人朕手,将那汉军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