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他的面色有些阴郁。
郭客苦笑着,他掌中持着眼睛大的一个小杯子,言欢却用的大海碗。
郭客:“言兄,我向来以为阿瘦是喝酒最厉害的,没想到,你的酒量比他还要厉害许多。”
言欢酒碗顿在半空:“哦?阿瘦也能喝酒?”
郭客:“嗯,虽然他喝酒用的是杯子,可是军中没有一个人敢和他拼酒,曾有一次他接连放倒了
十八位将军,然后还喊着没喝够……”
言欢扬脖喝干碗中烈酒,缓缓把碗放到桌上。
郭客取酒囊给他倒酒,嘴里道:“阿瘦将军是一个怪人,男人们对他是又怕又爱,据说打仗时总
是把他护在里面,但平时呢又离他远远的。在长安时,他和将军们的家眷混得斯熟,而且他对女人心
理极有研究,曾传我留情秘籍一百零八式……一个大男人总和女人混在一起,而且那些将军竟也允许,
我想破了脑袋也搞不懂为什么。”
言欢端起酒碗,嘿嘿笑道:“搞不懂吧?小鹰,说你聪明吧,你聪明绝顶。可有时你又实在是傻
得可爱。”
郭客把杯中的酒一口喝干,然后剧烈地咳嗽着,他抚着胸口喘息道:“这烧刀子真是他奶奶的呛
人……咳咳……喂,言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言欢伸手拍着郭客的背,哈哈大笑道:“小鹰,够兄弟!就凭你这气劲,来,再干一杯!”
郭客双手猛摇,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喝了。
言欢缓缓放下酒碗,笑容收敛,幽幽道:“俺和阿瘦……兄弟,是自小在一起长大的好朋友,他
的脾气俺是知道一些的……现在你可能不明白,但以后你会明白的。”
郭客愕然看着,眼前的粗汉露出细腻的一面来。大漠上的人是否都是如此,就如大漠里的天气一
般,变幻莫测,在粗旷中隐藏着让人琢磨不透的特质。
言欢露齿一笑,细腻的形象瞬时烟消云散,他叫道:“是娘养的就把这杯酒喝下去!俺用海碗来
喝,你却只是屁眼那么大一个杯子……”
幽兰正从楼上下来,她闻言嗔道:“小言,你说话能不能不带脏字?再说脏话,就到外面去。”
言欢赶忙用手捂嘴,吐字不清道:“兰姊,你老人家可别发火,俺记住了不成……”
幽兰款款走到言欢身边,轻笑道:“兰姊……很老么?”右手作势欲起。
言欢大骇:“兰姊不老,兰姊不老,兰姊是一个小姑娘嘛,嘿嘿……”
众人都扭过头来,闻言大笑。这言欢定是吃过幽兰的什么苦头。
这时,店门被推开,风沙裹着一个少年冲进来。
笔公愕然转首。
幽兰上前几步:“烦烦!你不是在玉门关么?”
那被称为烦烦的少年端起旁边桌上的一碗水,一口气喝干,喘息了片刻,开口道:“有大批的匈
奴人扮作楼兰玉器商或贩马商的样子混进关来,我偷听到他们的讲话,似乎与郭王爷的神剑羽长天有
关。”
笔公缓缓立起,沉吟道:“多少人?”
烦烦:“约有四波,每波百多人……他们瞒得过守卫,却瞒不过我的眼睛。”
笔公:“四百多人……你是在哪里偷听到他们谈话的?”
烦烦:“我跟踪他们到城西的一家牲口交易市场,听到一个左颊上有刀疤、唇上一撇小胡子的胡
人和另外一个人在神秘地聊天。”
笔公:“刀疤小胡子?听闻匈奴王庭二王子蒙山悟的帐里就有这么一个人物,向来以奸狡闻名。
蒙山悟能深得匈奴王宠爱,此君居功至伟……烦烦啊,你上当了!”
烦烦:“啊?上什么当?”
笔公笑道:“你把匈奴人引到咱们家门口来了,还不自知!”
幽兰不解道:“笔公,烦烦的追踪匿形之术是有名的,怎么会……”
笔公缓步来到门前,稍稍拉开一道门缝,向大家招手道:“你们过来看看。”
幽兰凑过头来。细心观看下,只见沙丘后面的风沙里隐约有无数的黑影在微微移动……那绝对不
是幻觉!
众人纷纷凑过来细看。
烦烦:“这,这……这怎么可能?他们故意引我这么做的?他奶奶的胡人,骗老子!”
笔公笑着拍拍烦烦的肩膀:“不怪你,这个小胡子可不简单,他进入匈奴王庭之前,在大漠里就
已经大大有名了。”
幽兰:“笔公,你现在还笑得出来?”
笔公:“你们知道这小胡子是谁么?他就是十多年前大漠出名的马贼团伙一阵风里的头头,人们
给他起了个名字叫漠北神汉……我之所以笑,是因为这个漠北神汉啊,他好像也曾输了老夫一头羊没
有还。”
旁边的草儿蝉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明月不解道:“我就想不通了,这漠北神汉再自负,也不会来打我们的念头吧?另外,他怎么会
知小鹰和我们在一起?”
言欢扬起手中的羊皮酒囊喝了一大口,道:“即使他吃了雄心豹子胆,俺也要给他挖出来!”
笔公摇头,目光闪动:“一个漠北神汉还不敢如此,他们背后可能别有人在。至于小鹰,可能其
中也别有缘故。”顿了顿,他问烦烦:“他们的队伍里还有什么人么?”
烦烦想了想,道:“有一个很高大的匈奴人,身穿黄衣,双眼细长,举手投足很有贵族气派。”
笔公:“蒙山悟亲自来了……”
散不已上前缓缓道:“笔公,是否有些不对头?按理说,你们护送郭客出关后,在关外劫杀不是
更好?他们干嘛费这么大周折,进到关里来?”
郭客道:“这个蒙山悟,我曾在羲皇故里遇见过。我是定疆王的儿子,此次出关,不用猜,他们
也知道我是去做什么……我想,他们之所以冒险进入关内劫杀我们,定是匈奴王庭出了什么乱子,他
要急着立功。”
笔公:“小鹰的猜测虽不中也差不远矣。如今匈奴王已是垂垂老朽,两个王子争权夺位,早已势
同水火。但事实还不仅如此,即使蒙山悟威武,漠北神汉狡诈,王庭近卫的斩马刀锋利,他们区区四
百人也不敢来触老夫的霉头。”
萍萍道:“笔公,别绕弯子了,到底是谁啊?”
笔公若有似无地回首看了看二楼的一间客房,缓缓道:“无需多想,我们出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么?”
第十章落雪狂沙
笔公待要推门,忽然停下来,似在凝神听着什么。
众人顿住。郭客背上的羽长天微微震鸣,一股冷流透入他的脊骨,听觉忽然被放大,然后倏忽间
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就在这一放一收的刹那间,郭客耳中闻得一声浩渺的长啸,似从非常遥远的地方传来。
短暂的片刻,如同一个不真实的幻觉,可郭客知道那不是幻觉。
笔公转身,笑吟吟地看了郭客一眼,拉起散不已的手腕道:“老撒跟我走,这里就交给孩子们折
腾吧。”
散不已似有所觉,他点了点头,但还是犹豫道:“外面人多势众,孩子们……”
笔公笑道:“这里是年轻人的天地,任他们闹去,我们老头子有老头子的事。”他对客栈里瞠目
以对的十几个年轻人道:“你们也都老大不小的了,天天护着你们,何时能成气候。外面这四百多人,
应付起来说难不难、说易不易,至要紧是护住楼上的小风,他还要过一阵子才能醒来……明白了么?”
幽兰目光闪动:“笔公,您走吧,我们几个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大漠孤烟岂是被人欺负的。”
笔公目光闪烁,朝楼上扬声道:“小丫头,你可别给老夫戳搂子,否则,我回来打你小屁屁……
你师父也拦我不住。”
砰!楼上一间房门被推开,一个白衣少女气呼呼地冲出来,怀里还抱着一只可爱的白鹰。
她怒道:“老笔头!你再对本仙子无礼,我就,我就……”
笔公大笑:“你就,你就……哭鼻子,对不对?哈哈哈哈……”拉着散不已,从后门消失不见。
那白衣少女正是蓝白仙子。她腮膀子鼓鼓的,看见郭客正傻愣愣地扬首上望,嘴角还在淌着一种
叫做口水的东西,怒道:“臭小子!看什么看!我们的帐还没算完!”
说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回房,房门砰的一声被带上。
言欢牛眼大睁着,酒也忘了喝,道:“哇!有性格,比烧刀子还烈!这个女娃俺喜欢……”
啪!他的大头被幽兰拍了一计,幽兰道:“好啊,小言,有胆量把你这话当着阿瘦的面再说一遍。”
言欢瞬间矮了三尺。
蝉儿笑嘻嘻地凑过来,拉着郭客的袖子,猛看郭客的脸。
郭客脸上狂红,尴尬后退着:“蝉虫,看什么看?”
蝉儿道:“我们的郭大少真是英俊神武啊,竟和西域闻名的蓝白仙子有笔‘帐’没算……大少爷,
蝉儿能知道那是什么帐么?莫非是欠下了什么风流债不成?”
郭客大骇:“臭丫头别瞎说!我可没有……”
蝉儿转身跳开,她的一根小辫子在她手指上悠悠绕着圈,她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什么打是
亲,骂是爱,又打又骂……”
郭客追了上去,大叫道:“臭丫头,你给我住嘴……”
客栈里几张无辜的桌椅板凳被掀翻在地,偶尔还传来郭客地惨叫声和蝉儿的格格笑声。
几个男人无奈苦笑。
闹了好一会,二人被幽兰叫住。再不叫停,这客栈里就没有一张桌子是站立的了。
郭客气呼呼地坐下,接过言欢忍笑递过来的一杯酒,想也没想就一口干了下去。
酒水甫一下肚,郭客肠胃翻涌,剧烈地咳嗽起来。
众女在那里笑得更厉害。
郭客脸色涨红,指着蝉儿,浑身颤抖,咳嗽着说不上话来。
一不留神,臀下的木椅似是松动了一个木隼,哗啦一声散了架,郭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被这一墩,郭客终顺过气来,他坐在碎木里仰首惨嗥:“天哪,没有天理啊……”
言欢几个再也忍不住,个个捧腹狂笑。
闹也闹够了,幽兰把大家叫在一处。
桌上,摆放了几个杯碟酒壶。幽兰拿着一支筷子,点着居中的一个酒壶道:
“这里,是龙门客栈……这四根筷子是客栈的四面围墙。根据烦烦的侦测,敌人四百人分成了四
股,四方各一,成环形围在客栈外五十丈远处,用这四个杯子子代替。在这个包围圈之外,还有一小
股人马,约十几人,估计是他们的精锐,在客栈正门前方八十丈,用这块石子代替。”
众人缓缓点头。
幽兰:“龙门客栈分上下两层楼,十二个房间,中层楼板为木质。一楼之下还有四间地下室。二
号和四号地下室各藏有一个暗格,暗格分别连着通往东方一百丈和西方一百二十丈的地道。算上小鹰
和草儿蝉儿,我们共一十二人可战,还要分出一人照顾小风……大致的情形就是这样。”
郭客沉吟道:“听闻匈奴人最利的是弓箭和马上功夫,而匈奴王庭近卫有一套联手杀敌的阵法。”
汐风点头:“不错。我们的对手绝不可小觑,蒙山悟是阴极宗主的二弟子,凭其武功‘血手魔音
’在匈奴从未遇到过对手,他估计在小石子这。匈奴王庭近卫常十人一组,其杀敌阵法名为‘落马河
’,武器清一色的斩马刀,势走偏锋,悍不畏死。还有一人不得不提,就是狡猾的漠北神汉,此人武
功深不见底,也许只有笔公才知他的虚实。听闻此人用一条软银长鞭,善毒药、暗器等下三门计俩。”
明月道:“我们的两条地道中,向西的一条比较隐蔽。我们需善用这两条地道才成。”
幽兰道:“不错,我有一个计划,大家来研究研究……”
风已经小了,天上开始纷纷扬扬地落下雪花。雪花很小,被风卷着,甫一沾沙就消失不见。
远望去,大沙漠莽莽苍苍,沙丘起伏连绵,了无生气。龙门客栈孤寂地坐落在沙漠里,墙壁久经
风沙吹打摩挲,窗上的薄牛皮格格皲裂,屋顶的泥草剥落了很大一块。整座客栈,就如一座雕塑,沉
静地耸立在风沙雨雪里,见证着天地间的沧桑变化。
吱呀一声,客栈正门被推开,走出两个人。
左首年轻人,二十三四岁,白衣如雪,朗目如星。他右手握着一柄长剑,七星吞口,剑柄用土黄
的布条缠住,末端被手掌打磨得很是光滑。他就是汐风,大漠里的汐风,诗剑如风的汐风。
右首年轻少女,十八九岁,一身白衣衬得她的身体玲珑曼妙,肌肤弹雪。脑后黑亮长发梳成几百
根小辫子,双眸明媚如春,丹唇盈盈含水。她右手也握着一柄长剑,云花吞口,剑鞘上嵌了一颗湛蓝
的宝石。她是天山二姝中的大姊天草,天山的天草,吻风含云的天草。
汐风扫视着前方的沙丘,嘴里却对天草道:“跟着我。”
有风抚来,将汐风的衣衫缓缓吹动着。一阵至清至烈的男性气息送入天草的鼻端。天草不知为什
么,心中一颤,脸上一红,嘴里低低地“嗯”了一声。
汐风顿住脚步,低头看天草的脸色:“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在这样一个荒凉的沙漠里,在这样遍布杀机的环境中,汐风气势提至巅峰,阳刚之气至浓,可他
哪里能料得诸多情境组合竟引发了小姑娘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