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室之中端端正正坐着几个人,在上垂首的正是将门少主白君源,在他左右坐着的是欧阳谷明、欧阳谷亮两兄弟,下垂首坐的是白昱思,而在一旁陪坐的正是那个此前直言质疑白君源,而后又痛哭流涕的双斧大汉。只见大汉此刻正眉飞色舞地和白君源说道:“白大哥,兄弟我方才演得怎么样?只这一番话下来,在座的就没有人再提异议了”,白君源微微笑道:“兄弟扮得的确不错,可以说是真假难辨”,这时欧阳谷明朝那双斧大汉说道:“兄弟,现在京城里面乱得很,保皇派和立宪派正在为皇权之事争得不可开交。俗话说:‘乱世出英雄’,此时正是我们绿林人大展宏图的好时机。关东诸派历来为中原人士所轻视,但此次白师兄不畏个人安危,率领我们杀进中原,待到吾等建功立业之时,不仅功成名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且还会给关东门派大大长脸,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双斧汉子也不住点头道:“白大哥果然会审时度势,小弟佩服,小弟佩服!”
待他们说完此事,白昱思打了一个呵欠,道:“爹爹,叔叔,孩儿我明日我还要早起出征,就暂且退下休息了”,白君源道:“我们的话也都说完了,既然天色不早,那就不如就此散去”,一席人听罢,各自出门走向自己的寝室,我在房顶上看着众人的行踪,最终决定跟踪白昱思。那白昱思挥别了旁人一扫方才的倦意,东拐西拐,竟然拐进内宅,我纵在内宅的房顶,依然使用那招‘猴子捞月’挂在后窗向那屋中偷看。
只见屋中一片皓白,就连油灯外面的罩布也是雪白的,在雪白的蚊帐里面正伏着一个细瘦的身影。我左右打量了一番——这身影太熟悉了,如无意外正是我日思夜想的静玉!一想到此,我浑身不禁哆嗦,屏住呼吸直视着蚊帐中的身影。“哐哐哐……”,白昱思在前面敲了几声门,帐中人稍一欠身问道:“是谁在外敲门?”,一听这声音,我心中一喜,更加确定那就是静玉。只听得白昱思道:“静玉妹妹,是我啊”,静玉从蚊帐中探出头来问道:“是昱思哥哥么?”,门外答:“正是!”。我一听静玉呼他为‘昱思哥哥’,心中妒火不禁升腾,强忍愤怒继续挂在后窗探视。静玉的表现却让我稍稍舒心,道:“昱思哥哥,现在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让外人看见好说不好听,有什么话……咱们就明天说吧”,白昱思答道:“静玉妹妹,你先把门打开,我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冒犯你了,况且明早哥哥就要出发去京城,你对哥哥无情,总不能对你爹爹无义吧?”,静玉一听白昱思提到四爷,想去给他开门,但神情之中又夹杂着几分犹豫,道:“你要记得,倘若你再敢借着夜深人静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死在你的面前”,白昱思答道:“妹妹尽管放心,我怎敢拿你性命开玩笑!”,静玉听罢穿上鞋子,一手从抽屉里拿着剪子,一手将信将疑地把门闩拉开。白昱思进得屋内一见静玉这番架势,笑道:“妹妹,哥哥我上次是喝多了酒才……,你却不要在意,不要在意……”静玉答道:“昱思哥哥,我和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寄居此处只为求你救我父亲出来。你若念及长辈情谊肯帮我这个忙,妹妹自是感激不尽,不过你若对我有非分之想,可别怪妹妹我翻脸无情了!”
白昱思听那怏怏一笑道:“难道你还在等那个强奸犯刘知焉?”,静玉怒道:“不准你管知焉哥叫强奸犯!”,白昱思咬牙道:“我表妹连孩子都生出来了,你还替他掩饰个什么劲儿?况且这人此前已被你爹爹打死,即使他命大尚有一口气在,落在了‘塞北邪神’的手里也是思路一条,或许啃得连骨头渣都不剩了……哈哈哈”,静玉听到此处捂住耳朵拼命摇头喊道:“你胡说,我不准你这么说我知焉哥,你走,你……滚!”,静玉说道此处脸色突然发红,身子跟着一歪,我知道,这是犯头疼病的前兆!白昱思一见静玉这番模样脸上暗笑,一屁股坐在长凳之上嬉皮笑脸地在旁看着。静玉怒道:“白昱思,你赶快走,否则……否则我就……”,还没待她一句话说完,静玉眼前一黑,剪刀瞬间被她撒手扔在地上,这还不算完,她的身子也混无知觉地歪了下去。我一见心中甚是着急,就想破窗而出去接,哪知白昱思近水楼台,还不待我行动便张手一揽将静玉搂在怀里。白昱思淫笑道:“乖妹妹,情哥哥为了等你空耗两年的大好时光,而今我却不能再浪费这良辰美景了……嘿嘿”,说罢他将静玉放在床上就想回身关门行歹。事到如今,我怒火已然烧至顶梁,纵然自己是孔子再生、孟子在世也无法忍受白昱思肆意妄为。我想从后窗内跃进屋内,先手刃了仇人再救静玉逃出虎穴,哪知一比量却发现后窗尺寸太小,根本不能容我全身通过。慌忙之中我脚尖儿用力,又纵回至房顶,正在我想飘到正门前面闯入之时,哪知有一人却先我一步将门踢开,我定睛一看:来着并非别人,正是先前在佛堂前苦苦祷告的冤屈姑娘柳依桐。
白昱思一见柳依桐突生愧意,但是因为想要急于凌辱静玉,他的面色旋即又变得凶恶,怒问道:“表妹!你这是什么意思?”,柳依桐冷笑道:“姓白的,你还有脸问我什么意思!我倒要问问你,你在深夜里鬼鬼祟祟潜进静玉姑娘的房中是什么意思?”,白昱思一见硬的不行,连忙压低声音柔声道:“表妹,你小些声音说话。这些家事倘若被下人们听见,再瞎传一番就不好了”,柳依桐又道:“白昱思!难得!难得啊!你这种败类竟还懂得‘羞耻’二字的写法,你若早些把这面目暴露于我,我犯得着丢了贞洁去给你背这黑锅么?而今我成了没主的媳妇,孩子成了没爹的娃娃,你说,这一切都应该谁来负责?”,白昱思一见柳依桐依旧声音不减又恢复了一副凶态,骂道:“姓柳的,你别给脸不要,倘若把爷爷给惹怒了,我将你卖到山中做妓,到时候你想哭都来不及”,柳依桐绝望地笑道:“好!好!好!你把我卖到山中做妓,我却要先把你的亲生儿子给摔死,你就等他变成恶鬼回来找你索命吧”,说罢,柳依桐从背上取下一个小被儿,在被外一个小家伙正从睡梦中惊醒,懵懂地东张西望着。
白昱思指着柳依桐怒道:“你!你!你这个泼妇!你到底要怎么样?”,柳依桐道:“我不怎么样,你不让我得到,我也不让你得到,就这么简单!”,白昱思听罢恨恨地说:“你若这样绝情,一辈子都别想与我成亲!”,柳依桐听完突然犹豫一下,旋即也恨恨地答道:“你若在两年前那这套说辞诳我还行,现在我柳依桐绝不吃你这一套了”,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吵着,背后的孩子没见过这种市面‘哇’一声地哭了,三更半夜孩子刺耳的哭泣声传的异常之远,不一会儿前后栋屋子里竟有几间燃起了油灯,几个远道而来的绿林人披着衣服上前问道:“白公子,这是怎么了?深更半夜的怎会有孩子的哭声”,白昱思一见有人来搅,自知美事不成,但他仍强装笑颜,答道:“实在抱歉,各位!我与表妹来到静玉姑娘这里做客,因为表妹缺少奶水,孩子饿得发慌,所以才深夜哭泣,惊扰各位休息了,抱歉,抱歉!”,说罢白昱思假意来到孩子近前,抚着他的额头讪笑道:“孩子,你休要哭,待明日舅舅给你请个奶娘过来”,众人一见无异,均拖着步子返回到各自屋内,待他们重新熄了灯,白昱思咬牙撂下一句“算你狠!”便拂袖而去。
我在房顶长出了一口气,不觉对白昱思这种伪君子的愤恨更加提升一层,我在心中暗道:对于这种恶人,一刀宰了他未免太过便宜,待日后我一定要寻个恰当的机会,让你白昱思也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正在想着,柳依桐迈步进了静玉的门,我深怕她由妒生恨,对静玉做出什么不利之事,于是又回到后窗用‘倒挂金钩’悬在半空监视着她。与上次单纯的监视不同的是,这次我右手掐着一块儿石子儿,倘若她敢对静玉有任何的不利之举,我这一颗石子立刻就能像子弹般地射向她的面门。柳依桐刚刚在佛堂惊魂未定,加之她思想比较单纯,必然会将之当成是神灵启示而不敢声张。
柳依桐进了屋内首先伸手摸了摸静玉的鼻息,旋即又到抽屉里取了一角白玉用铁砧子磨碎了兑了一杯开水给静玉服了下去,我一见她这番动作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终于知她心地善良,虽然对白昱思十分怨恨,却未能将这份怨恨转嫁到静玉身上。静玉喝了玉水,过了一会儿渐渐恢复了知觉,她甫一苏醒,急忙翻身坐去摸自己的衣衫,一见旁边坐得的柳依桐,惊异地问道:“依桐妹妹?我这是怎么了?白昱思呢?”,柳依桐苦笑道:“他被我逼走了”,静玉闻听连忙下床跪倒说道:“静玉我多谢妹妹的解围之恩,多谢,多谢”,柳依桐叹了一口气道:“谢什么呢?,我二人同是天涯沦落人,理应当互相扶持才是”,静玉听罢脸一红叹道:“都是我那焉郎造的孽,不仅将你的名节尽毁,也让我成为一个寡妇……”,柳依桐闻听之后显得非常难堪,道:“姐姐,其实……其实……这丑事……不是刘公子他做的”。静玉闻听惊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柳依桐又平心静气地重复一遍:“这丑事并不是你家刘公子做的”
静玉闻听喜得两眼放光,但旋即她的双眼又变得无神,质问道:“既然不是知焉哥做的,那你当初为何要斩钉截铁地认定是他?知焉哥不仅为此尽毁了名誉还搭上了生命的代价,就连我爹,也是为了你被凌辱一事才被那些绿林人关在监牢里的”,柳依桐压低声音说道:“静玉姐姐,我和你说出真像,不过你可千万不要外传,更不能去找白家人算账,否则连你带我全都没有好果子吃!”,静玉点头答应,柳依桐说道:“姐姐,我在当日是受了恶人的指使去谋害你爹才捎带把刘公子带上,事情是这么这么一回事……”,柳依桐和静玉一同躺在床上,将佛堂之前所说的一切又叙述了一遍,直听得静玉瞠目结舌,不住以拳击墙。末了,柳依桐为了不让静玉伤心,将‘我到阎王面前告他一状’的事省略不说,而扯了个谎说我依然活在世上。我心中明白,她这么说一来是为了让静玉别太伤心,第二,静玉倘若知道我还活着就更不能让白昱思的奸计得逞。静玉听罢脸上现出兴奋之色,不住念道:“我就说知焉哥不会做这对不起我的事嘛,而且知焉哥他不是个普通人的身体,当然是不会那么容易便死的”,她愈说愈高兴,索性点起油灯和柳依桐二人促膝长谈起来。我在后窗一见静玉对我守身如玉,依旧如此痴情心中不禁大大欣慰起来。
我翻身一钩纵身又落在房上,随即躺在房脊之上望着满天星斗发呆,我在心中暗暗盘算道:若按常理来说,我既然赶上如此良机,自应该把静玉先救出虎穴,待我二人团聚之后再一起去救四爷。不过眼下我尚不知四爷被囚在何处,静玉一个姑娘家的不会任何武功,跟着我行走江湖也非常不便。除此之外,白昱思明天也要离开江门去救王镇冥,对她也构不成任何威胁,这样看来,江门倒成了一个不错的避难所。在房脊上思想前后,我最终还是决定先将静玉留在江门,待我救出四爷再来救她。主意打定之后,我心中甚感释然,便重新回到柴火垛里闭目养神、等待天亮。
说来这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之间五更天就到了。几声鸡叫之后,江门门户大敞四开,从里面开出一支马队,我在柴火垛里偷眼观看,只见为首出来的乃是一匹白马,在那白马之上端坐的正是那白昱思。尾随而至两匹黑马上坐着的是欧阳兄弟,再往后就是其他门派的掌门和代表,我数了一数,这一队里不多不少正好有二十三人。我在心中暗道:正是这些道貌岸然的名门正派诬陷四爷才导致他被羁押,想来在他们身后偷偷跟踪必能探得四爷的所在。主意打定,我便开始施展郭沛天教我踩水的‘陆地飞腾法’跟在距离他们一里左右的地方。这些人由于害怕被人知道身份,也尽走些地荒人少的幽径,这更给我跟踪带来许多便宜条件。
一路无话,这一日我和二十三人就来到了距山海关前还有十里的地方,欧阳谷明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急忙停马,道:“过了山海关就是中原地界,中原历来对我们关东成见颇深,我们二十多人倘若一起行走则太过显眼,不如将队伍分成几拨,各自扮作士农工商行动的好”,欧阳谷亮点头道:“不错!哥哥说得在理。现在京城因为刺杀一事正在戒严。我们不仅不能群行,而且尽量不要显露出自己会武,四到六人结成一拨最好,到了北京我们赶快将兵器藏到隐匿之处,然后我们在东直门下会合!”,其他掌门闻听也纷纷点头,道:“大善!两位的确是心细如发,我们就依照两位的办法去做好了”,这时有一个胖子指着身旁一个瘦小枯干的人说道:“众位兄弟,秦贤弟轻功绝伦,我们不如请他把我们兵器偷偷带进北京,待大家会合之后再一同去取,这样过关过卡也方便许多”,众人听罢均觉得此法甚妙,便纷纷解下自己兵刃扔在地上。言毕,众人就地分成五拨,其中白昱思、欧阳谷明、欧阳谷亮和先前持双斧的汉子凑在一起,其他十九人依照各自喜好分为四拨。我一见他们分兵心中不禁暗喜:这样一来,不仅自己被发现的可能性更小,而且行事之时也更加方便,不用考虑被群而攻之。
分完队伍之后四人并不着急赶路,而是绕到北面一个小集镇里,将几匹高头的关东大马卖掉,转而又买进了四匹拉车载货的小马骑着。换完马之后四人路过裁缝店在店内各买了一身粗布衣裳换上,待四人再次走在街上,从外表来看就与来往穿行的贩夫走卒无异,绝无一点身为绿林人的痕迹。我在心中暗自叹道:欧阳兄弟虽然生性诡谲,但做起事来却是滴水不漏,若非我今日轻功非凡,断然没人能识破他们的可能,看来这点我还需向他们多多学习才是。想到此处,我亦向当地人买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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