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东异志》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关东异志- 第2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恐惧仅维持了极短的时间。我用袖子擦了擦汗,在心里告诉自己:必须要趁巨鱿尚未发觉之前取到那把砍刀才行,迟一点儿独孤璞就有可能被勒死。说时迟,那时快,正当我踟蹰不决的时候,巨鱿仿佛有所觉察,挥舞着它那超长的触手,调转方向,朝我所在的位置袭来。它的触手下白上紫,内侧布满了纯白的吸盘,形状滚圆,张张合合,里面布满了锯齿状的透明骨牙,样貌极其恶心。我只能边躲边向后逃跑,好在掌舵的船屋周围是一个环形的过道,绕上一个大圈又能够回到原位,我料想,这巨鱿再大,恐怕触手也难以把船屋全都环抱。

我绕着船转了半圈儿,从船头又绕到了船尾,果不出我所料,其他两人都被巨鱿的另外触手所控制,勒的勒,压的压,全都不能动弹。燕叔的身子被巨鱿紧紧压住,听到我的脚步声,用了最大的气力转过头来,用眼光瞟了一眼掌舵室的方向,我明白,那是叫我去取备用的子弹。绕了半圈儿,我又几乎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不同的是,这次我能够直接进入掌舵室的门,不必再与触手正面冲突。我瞅准机会,拼上吃奶的力气撞开门,进入了掌舵室的门。在舵轮的旁边,有一个铁盒,盒子上着一把小铜锁,旁边没有钥匙,燕叔的子弹就存在里面。我掰了几下,小铜锁异常结实,铁盒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索性冲进隔壁的厨房,伸手操起砍刀,回到掌舵室将其砍断。铁盒里板板正正放着驳壳枪的梭子,每层三只,看盒子的厚度大约能装四到五层。慌乱之中我也没心情细查,伸手抠出三四个揣进怀里,擎着砍刀就出了船舱。

独孤璞已经放弃了挣扎,被鱿鱼那巨大的触手裹住高吊在半空中等死。我操起砍刀,瞟了瞟砍刀的刀刃,瞄准巨鱿的触手就是一刀 —— 这把砍刀的刃本来很厚,而且并不锋利,拿燕叔的话说,这叫做“大巧无工、重剑无锋”,他以前和我讲过,在武林中,当两个绝顶高手相遇时,要拼的只有意念,无论是利器还是烧火棍都没有什么区别。可能这是燕叔达到的境界,我是绝对不行,亏得今早为了屠宰鹌鹑,燕叔在早饭之后磨了磨,使刀刃锋利了不少。

这一刀下去,几乎耗费了我所有的力气,尽管如此,我也没有把触手切断,只是割开了有一半儿多点儿的厚度。鱿鱼触手里顿时冒出了像棉絮一般纯白的,丝丝络络的油以及混在里面黑紫色的汁水。我拔出砍刀刚想再砍,巨鱿的触手就被独孤璞的体重给撕裂了,断掉和触手和独孤璞的身体在半空中砰然落地,剩余的半截赶紧从我面前缩了回去。我擎着砍刀左右张望了几下,得知没有危险,才探身去看独孤璞的伤势。独孤璞眯着眼,对着我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儿。为了安全起见,我把他拖到掌舵室,又给他找了一根铁棍防身。出了船舱,巨鱿那只被砍断的粗大的触手还在甲板上乱跳着,我一气之下,跳过去一刀把它砍为两段。

成功营救了独孤璞之后,我的胆子逐渐大了起来。燕叔和含炯都是被巨鱿压在脚下的,虽然不能动弹,但短时间内应该没有性命之忧。我绕过掌舵室和厨房,经由狭窄的过道赶奔船尾,奔跑过程中,用余光一瞥,船周围的海水已经被染得鲜红,下午足量的阳光照在上面显得分外刺眼。我心里咯噔一下,生怕刚才那一刀激怒了巨鱿,使它对燕叔和含炯“痛下毒手”,转过过道,我的心放了下来,燕叔和含炯都在船上,而且还都活着。场面的气氛有点怪异,包括燕叔在内,他们两人的脸都扭向了西边,嘴巴惊得老大。

我冲出过道,边跑边往西边儿观看,待景物进入视野,我也被惊得不轻:原来那深海巨鱿的头,已经从海里探了出来,我用眼睛粗略打量一下,这脑袋足足有一丈多长,五尺多宽。在偏下的部分嵌着一双比人巴掌还大的黑眼珠子,此刻正死死盯着含炯和燕叔两人。两军相遇,勇者胜,面对眼前的巨兽,我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身蛮力,拎着砍刀就冲着鱿鱼头狂奔而来,巨鱿腾出一只空闲和触手下意识地阻挡了我一下,我看也没看,凭着直觉挥刀就砍了下去。巨鱿这次有所防范,迅速把触手收回,但由于身体太大,控制并不太灵活,一个躲得不利索,被我的砍刀稍稍刮到,砍掉上面的几块吸盘。巨鱿觉得一痛,迅速把触手缩了回来,下意识地,也把按着燕叔和含炯的两只触手压得更紧,触手上吸盘里的锯齿骨齿深深嵌入到他俩的皮肉里面,鲜血顺着吸盘之间的通道就渗了出来。燕叔疼得一激灵,冲我大喊:“梭子给我扔过来,我胳膊现在能动”。

我听燕叔一喊才想了起来,原来我怀中还揣着四五梭子子弹。我虚晃一招,取出两只梭子顺着甲板就滑了出去。两只梭子有一只碰到了巨鱿的触手被弹了出去,其余的一只正好扔到了燕叔的手边儿,燕叔伸手一划拉,把弹夹抓在手里,继而胳膊一转将之立在甲板上,然后单手一按卡簧,弹出原来枪中的旧弹,再使劲儿往下一挫,新梭子“咔吧”一声上到驳壳枪里,整套动作浑然一体,一气呵成。燕叔翻转手腕儿,把枪口对准巨鱿触手上面的吸盘就勾下了扳机。经过刚才的斗鲨,驳壳枪的枪栓仍然挂在三连发的方位,燕叔轻轻一勾,三粒子弹伴着“突突突”一声清脆的声响,迅速窜进了鱿鱼的吸盘里面。练过武的人都知道,血肉之躯最怕的,不是大面积的蓄力攻击,而是在一个极小部位的猛然穿刺。燕叔的三颗子弹就达成了这样的效果,巨鱿的触手经过这样一刺,本能地缩了回去,燕叔来了一招就地十八滚,逃出了巨鱿的攻击范围,回手朝着含炯的方向就是三枪,刹那之后,含炯身上的鱿鱼触手也多了一个小小的裂口,乖乖的缩了回去。燕叔使了一个眼色,我心领神会,马上赶过去探查含炯的情况:含炯还算命大,除了后背让吸盘绞的血肉模糊之外,其他部位并无大碍。燕叔见我领会了他的意思,便放心地擎枪面向巨鱿的头部。

巨鱿本来对猎杀我们已志在必得,无奈燕叔手中的驳壳枪打碎了它的美梦。射枪时发出的火光和巨响让从未见过的巨鱿胆战心惊,还没等燕叔瞄准,它便把触手收回,脑袋一缩沉入了海底。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铁船再一次开始摇晃。 —— 这一次的感觉明显与上次不同,上次是撞,是突然而至;这一次是摇,是慢而大幅。燕叔一挥手,我俩速速返回了掌舵室。独孤璞在里面已经大致恢复了神智,含炯也没什么大碍。他俩在掌舵室和厨房之间的另一条过道里发现了船老板的尸体,他的头被过道的铁尖角撞破,已然失血过多,无法挽救。

船仍然在继续摇晃着,所有人都紧紧抓住身旁固定的铁器来维持平衡,随着巨鱿的拼命摇动,眼看船就要翻了,众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大家都知道,如果船真翻了,一切就全完了,水下是鱼们的天下,只要一触水,任何人都逃不过变成鱼屎的命运。

巨鱿仍然潜在水底翻腾着,船上的所有人都对它没有奈何,只能期盼老天爷能赐予什么奇迹让眼前的困境消失。我闭上眼睛在心里边念佛,用身体感受着外面的一切。渐渐地,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后来,又越来越小,最后,巨鱿均匀的摇晃被猛然的一撞所取代。这一撞太熟悉了,其感觉,就是之前的鲨鱼无异。燕叔也睁开眼,被弄了个一个丈二和尚摸不到头。按理说,白鲨刚被我们击中要害,理应拼命挣扎一番才是。但事件的主角却突然变成了登船的巨型鱿鱼,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全都全都显得很疑惑。燕叔考虑了片刻,决定带我出去看看,便吩咐含炯,在舱内好生照顾独孤璞。

我和燕叔蹿出掌舵室,跑到船头一看,除了船外的血池之外,只有空荡荡一片,又跑到船尾,才看见事件完整的的一幕:原来刚才负伤的白鲨在撞船的时候觉察到了巨鱿的存在,为恐独力难支,它强忍伤痛,用自己身上渗出的鲜血,又引来附近的一只同伴。巨鱿正是在白鲨脱逃之时临时掌管了船上的局面。两只白鲨一前一后,封住了巨鱿的去路。看来鹌鹑虽然味美,毕竟满足不了鲨鱼巨大的食量,眼前的巨鱿成了它们新的捕猎对象。巨鱿的局面急转直下,由刚才主动化为此刻的被动,一时也无法逃脱。面对强敌,巨鱿也只能血战一番方可全身而退。

短暂的僵持之后,新来的白鲨耐不住性子,首先发起了攻击。巨鱿身子一缩,像毛虫爬行一般躲过白鲨的攻击。另一只也不甘寂寞,瞅准了机会,张开血盆大口扑奔而来。巨鱿故伎重施,轻松躲过。几个回合之后,两只鲨鱼谁都没有伤到巨鱿一丝一毫,受伤的那只动作却逐渐地缓慢下来。我刚才营救燕叔时注意到,船边的海水里凝了大量的鲜血,不出意外,这些血就是从它身上的弹孔里流出来的。巨鱿也发觉到了这一点,在自身不受攻击的前提下,不紧不慢地延缓战局。

再经过几个回合,受伤的白鲨已经彻底迟钝了,失血过多效应的使它开始狂乱,漫无目的地瞎撞。巨鱿抓住了这个机会,一边用敏捷的身手和躲闪另一只鲨鱼的攻击,一边伸出触手向它发动攻击 —— 这景象让我想起了三英战吕布,吕布聪明地躲开关羽张飞的攻击去攻击弱者刘备,当时若不是偃月刀和蛇矛枪攻势太猛,刘玄德断然会被吕布从容了结了性命。虽然吕布此役败走,但它工于战术的作战能力却在我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避其锋芒,择弱痛击,武学之王道也!

→第四十二章 … 观虎(二)←

    巨鱿瞅准机会,挥舞着柔软而庞大的触手,径直扑奔神智不清的白鲨。这一爪是朝着眼睛方向袭来的,如果真能击中,白鲨就会失去所有的攻击力,沦为一尾废鱼。可惜巨鱿在进攻的当中,一直对身后心有余悸,动作一慢,出手就偏了些,即使如此,它触手上尖利的吸盘也给白鲨光滑的脊背上扯出十几道血红血红的裂口来,痛的白鲨到处乱窜。

巨鱿避强逐弱,本是英明之举,无奈它却因攻击失准,而犯了兵家的大忌。白鲨之前只是意志消糜,就像放入盛满温水的大锅的里鲤鱼,只要小火慢炖,不消片刻便会没有任何抵抗地化为一锅鱼汤;但假如你不懂其中的道理,直接就把活鲤鱼扔进煮沸的开水中,它肯定会竭尽全身之力殊死一搏,闹不好还会溅你一身油。自古的用兵名家深谙此道,良将在攻城的时候总要给对手留出一条活路,使其意识不到自己所处的危机,继而逐渐放松警惕。此只需而军行一处,兵行诡道,对敌人施行迎头痛击,便可一击制胜。

巨鱿显然低估了白鲨的战力,过为轻率地给予鲨鱼“非致命”的一击,这一击没有了结伤鱼的性命,反而激发起它剩余的斗志,集中了最后的一点儿气力与之死磕。在医道上,这叫做回光返照。

巨鱿瞬间被伤鱼的气势所镇,连战连退渐生败势。这时站在我身旁的燕叔,果断地给盒子炮换上一匣新的子弹,朝着那条伤鱼就送出一梭子子弹。火舌从枪口喷涌而出,在水面溅起了一条细细的浪花。浪花之下,伤鱼最后积攒的一点儿气力被彻底打灭,不消片刻便翻白死去。看到如此变故,我心生惊异,不理解燕叔的所为。在细细的思考之后,方悟得其中之妙:兵学的最高境界谓何?非精武十八般也,非用兵至神至诡也,而为坐山观虎斗也。纵观三国,谁谓第一智将?非吕布也,非赵云也,更非关云长也,三国的第一智将,乃是在暗处射伤黄忠,又巧计活捉关羽的马忠;谁又谓第一的智主?非孙权也,非孟德也,更非玄德也,三国第一的智主,乃是坐隐其后,韬光养晦,蓄势待发,不用兵戈便能夺取天下的司马懿。三国的魅力,除了纷纭登场的武将之外,更大的,是隐藏在其中的为人之道,为官之道,为王之道。这坐山观虎斗就是其中一门最深的学问,而观虎最重要的,是保持二虎之间的势力均衡,使得一方在战胜对手之后,没有还手之力,等观猎之人从一下山,便可轻松收场,这才是此计运用的极致。燕叔开枪击毙受伤的白鲨,也正是人为干预了斗争,最大限度保持了鱿鲨之间势力的均衡。

白鲨见到自己的伙伴被燕叔击毙,甚感愤怒,掉头就要攻击铁船。得意的巨鱿哪能轻易答应,一个缩身就横在了白鲨面前,一场恶战爆发在即。 首发燕叔见状,连忙带我回到船舱,吩咐含炯和独孤璞赶快取出木桨偷偷插入到水中伺机逃跑 —— 他担心鱿鲨一会儿杀红了眼,把铁船撞翻。

除了燕叔之外,其他人都没出过海。船老板一死,这掌舵的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到了燕叔身上。燕叔简单地给我们分了工:我负责在桅杆上的瞭望台上观察外面的情况、燕叔和含炯一左一右等待号令准备划桨。一切安排就绪,燕叔操控轮盘转舵,我爬上瞭望台开始指挥方向。

说实话,我对燕叔的分工是既怕又爱:桅杆是全船的最高点,一旦铁船再次被撞,瞭望台的摇晃幅度是最大的,被甩下去的可能很大;但同时,奇景总在险处,好奇心又驱遣我尽快目睹鱿鲨大战的奇观。我手搭凉棚向身下观瞧,不远处的战斗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了,两只猛兽你来我往的试探着,谁都没敢真正攻击。我知道,二虎相斗,必有一伤,试探只是暂时的。于是我趁它们佯攻的间隙,仔细打量周围的环境,环顾一圈儿之后,我发现,在西南角离这十里多远地方,有一小块儿突起的地面,长宽大概都有二里左右,上面有海鸟来来去去,绿意分外盎然。除此之外,岛上还有几棵大树,虽然数量不多,但高度却可称参天,估计是受了海鸟分辨滋养的缘故。于是我伸手一指西南边方向,燕叔在掌舵室里心领神会,拨转舵盘,铁船朝小岛开去。

寻到了小岛之后,我的所有精力又转回到鱿鲨争斗上边。经过一番试探之后,它俩已经不再生涩,全都放开了手脚全力攻击对方。鲨鱼主要靠撞,靠咬,靠它冲击的巨大力度;巨鱿主要靠躲,抽个冷子把鞭子似的触手抽到鲨鱼的背上,鞭子每每起落,鲨鱼的身体上都多出一道血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