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天香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在那要命的红唇中显得模糊朦胧,终于什么也看不清!只有一片浓腻的紫红,紫红,还是紫红——…
突然,呼的一声,韩轻思周围的桃花猛然四散而飞,飞向半空却又在半空中轻轻飘下,就如下了一场花的雨,是那样的自然,那样的灵动!如下了一场花雨,是那样的绚丽,那样的迷情!
花雨流红中,韩轻思盈盈走到何天香身边轻轻地笑道;“何公子,我舞的好不好?”
何天香只觉的似做了一场梦,神仙般的梦,头脑中依然只有桃花在飞升,俏颜在流红,说不出的梦,醒!只轻轻地道;“好!”
“那我长的好不好看?”韩轻思又妩媚地问道,身子已轻轻地靠在了何天香怀里。
“好看!”何天香痴痴地道,却没有一丝拒绝的意思。
薛沉香的脸色不由有些难看。
“那你愿不愿意为我作任何事呢?”韩轻思的头搭在了何天香的肩上,笑的更轻,语音更腻。
“我愿意!”何天香着了魔似的轻轻吐道。
薛沉香的脸色终于变了。
“那你帮我把他杀了好不好?”韩轻思轻轻在何天香耳边说道。到最后一个字时已轻地听不清。但她却笑了,笑地好甜,笑的好邪——
“好!”何天香的脑海中一片空空荡荡,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想不到,眼前只有一抹紫红的樱唇在轻轻的蠕动,越来越大,越来越大,终于把自己也吞没。紫红中却有一股醉人的香气在飘动,侵蚀着你的魂灵。
何天香目光呆滞的前行;韩轻思在身后邪笑着将头发往上轻拢。
薛沉香却突然泪如泉涌。
何天香的手举起;在薛沉香的头顶。韩轻思终于露出了残酷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愤恨;嫉妒;却也有失落;苦涩与孤清;好古怪的笑容!
啪!漫天流红中;何天香的手拍下;韩轻思的笑容却突然变冷;终于变的无影无踪!
“你并没有进入我的’桃殇梦’?”流红落尽;韩轻思突然冷冷地道;双目冷峻的盯着何天香;似恨不得把他撕开;看个究竟!
“不;我进去了。”何天香却轻轻叹道::”只可惜;我对你有的却只有尊敬!”
“是因为我大了你四十年吗?”韩轻思不由幽幽地问。
何天香却摇头轻叹道:”人生如梦;但人却不能生活在梦中。太过完美得人生;并不是真正的人生!几十年了;前辈还不懂?”
“你说什么?”韩轻思不由吃了一惊;竟似有些怒意。
何天香却淡淡的一笑;搂了薛沉香的腰轻声道:”沉香;我们走吧!”
“你以为你们走得了吗?”韩轻思突然怒道;身上沙裙无风自舞;满树林中挂的轻纱也突然吞吐如电;自动缠在树上;结成一张纱网。
何天香却回过头静静地道:“以前辈的武功;留下咱们自非难事;但前辈也应该知道;在下所说的;却也是实情!”何天香说完;头也不回;扶着薛沉香从纱网的空隙中;徐徐出林。
韩轻思听得此言;竟骤然一呆;身上的纱衫劲气也缓缓松了下来;只是出神的看着两人缓缓出林。
何天香;薛沉香出林三四里;突听得桃殇里又传来隐隐的琴声“——笑东风;笑东风;醒时带情撒为种;醉后葬恨尽花冢——”歌声凄凉;听之神伤。何天香;薛沉香也不由黯然。
又走了一会儿;何天香方问道:”薛楼主;韩前辈没有为难你吧?”
薛沉香却突然问道:”你方才叫我什么来着?为什么你肯叫婷儿她们的名字;却独独叫我薛楼主;难道我们之间就真有那么生分吗?”
何天香忙道:”看你说哪去了;你比我大一岁;我又怎好叫你名字……”
“那你喊我一声姑娘总该行吧?”薛沉香道。
“好吧!我的薛姑娘!”何天香不由笑道”现在你总该告诉我了吧?”
薛沉香这才转嗔为喜;却又叹道:”其实韩前辈也没怎么为难我;只是在我怀里放了一件东西而已。我最害怕的却是你真的被他迷住;毁了你的一生一世!”
何天香却笑了:“‘食色,性也’,不过关键的还是理智;更况且我也懂得知足………”
“你呀!只是嘴上说;心里还不知怎么想哪!”薛沉香笑道;却从怀里拿出一包东西;轻轻拆了开来;却露出一本精致的绢册来;上书“桃花神功”四个小字。
“桃花吟?!”何天香不由吃了一惊。
薛沉香也不由吃了一惊;奇道:”我跟他非亲非故;他怎会送这东西给我?”
“你问我;我又何从知道?”何天香不由摇摇头;却见薛沉香翻开那本绢册;漏出一只发黄的缨络;不由问道:“咦?这是什么?”
薛沉香一见这东西却突然脸色大变;急忙从新包好绢册;转身就往回走。
何天香不由一楞;忙问道:”薛姑娘;你要干什么?”
“她不是别人;他正是我那失踪了四十多年的亲祖姑姑!”薛沉香急急地道。
酒杯上是落红;长琴上是落红;纱衫上是落红;满地都是落红;一层层;一层层;垫起每一条桃枝的倩影。
“——笑东风;笑东风;笑尽天下痴情种;风流尽没桃靥中——。”歌声前所未有的孤冷;伤情;有清泪,自韩轻思的脸颊滑下;洒在空中。
突然;嘣的一声;韩轻思手下的琴弦突然绷断!
石凳边;不知何时已鬼魅般地立了一个黄袍中年人。
“三十年了;你为什么还要到这里来?”韩轻思突然冷冷的问。
黄袍人却笑了:”我知道这个地方为什么叫‘桃殇’;三十年前的今天;我离开了这里;三十年后的今天;我却也想把你带出这里!”
韩轻思却冷冷地道:”三十年前的今天;是我用眼泪留你;却没想到;三十年后的今天;你却要以鲜血来葬我!”
黄袍人不由脸色一变道:”轻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韩轻思不由冷冷一笑道:”难道你今天不是来杀我的吗?”
“轻思;你胡说些什么?三十年来;我对别人或许恶毒些;但对你——。”黄袍人急道。
韩轻思却冷笑道:”三十年前;你的罪恶只有我知道;三十年后;你的罪恶也只有我知道。但你现在很快就要席卷天下;惟我独尊了;难道还会再容我活着?”
“轻思难道这三十年的情……”黄袍人不由叹道。
“哼!”韩轻思冷哼道:“三十年的情;若真有那么浓;你当时也就不会离开我;去追寻那一场疯狂的梦。我真不知道;那场梦醒后又到底会剩下什么?!”
“有些事;你们女人不懂——”黄袍人叹道。
“但有些事;天下人人都懂!”韩轻思突然怒道;却又叹了一口气轻轻道:“他说的对;人生如梦;只可惜我所拥有的;不过是一场噩梦罢了!”
“轻思;不要逼我……”黄袍人轻轻道。
“我何曾逼过你?三十年来一直都是你自己在逼自己!但是剑帝一定不会让你胡来的!”韩轻思怒道。
黄袍人却笑了:”毒王已死;音神也逝;只剩下的剑帝就更奈何我不得了。轻思;听我的;跟我走吧!”
韩轻思却摇摇头:”桃殇是我家;我爱这些桃花;它们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它们!”
“轻思;你怎么一点也不为我着想?——”黄袍人急道。
“住口”韩轻思怒道:”我若不为你着想;三十年前;我就不会留你在世上;三十年前;你的恶事就会传遍天下;让你身败名裂;无法收场!可是;这三十年来;你又何曾为我着想过?!”
“谁说我没有!现在我这不是来接你出去了?”黄袍人道。
“哈哈哈哈——”韩轻思突然一阵心酸的狂笑”你若真曾为我着想;三十年前你就不会离开这里;三十年中你就不会修炼那些邪恶的武功;三十年后你就不会到这里来找我灭口。段清堂!你这个畜生!只怪我韩轻思当时瞎了眼;没有看出你的狗模样!”
段清堂也不由勃然大怒;厉声道:”韩轻思;本尊来找你;是给你面子;你若再不知进退;不要以为本尊硬不下这个心肠!”
“嚯!好软的心肠!”韩轻思不由讥笑道;”只是可惜;我韩轻思跟你武林皇帝的千秋大业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当年你连十六派的掌门都杀了;又何在乎一个小小的韩轻思?段清堂;你已经不是当年的刀皇了;又何必再来装模做样?!”
段清堂已是气地浑身发抖;只是叫道:”好!好!韩轻思;今天本尊若不杀你;就不是段清堂!”
“段清堂?”韩轻思突然低低地摇摇头笑道;“你已不是当年的段清堂了。一人顶天,万人之上,叱咤武林,谁敢效仿?!来吧!就让我看看,你凭什么这么狂?!”韩轻思说着缓缓站了起来。
“好!接掌!”段清堂满目血丝,迫不及待地挥掌扑上,一连就是三掌!
韩轻思衣袖暴涨,突然也是向空中一连三扬。“桃飒三扬!”
轰!轰!轰!劲气激荡,纱带乱崩,桃花飞扬。韩轻思脸色苍白,连退三个大步,衣裙飞舞,嘴角一缕鲜血缓缓渗出。
“哈哈哈——…”段清堂一阵狂笑“韩轻思,你现在该知道本尊为什么这么狂了吧?”
韩轻思不说话,绣在衣服上的七颗桃花却冉冉飞起,闪着金黄色的光芒向段清堂轻轻飞去。
“七星桃殇?!”段清堂面色突然大变,向后电闪而躲。
韩轻思全身内劲突然暴涨,衣裙鼓胀如风,突然全力向前飞奔,秀发飞扬,衣裙带风。地上,树上所有的桃花突然像被狂风席卷一样,似奔马,如怒浪浩浩荡荡的向韩轻思的袖底狂奔而来,竟逐渐凝成一根长十丈,宽半尺的厚厚的花棒!
叮叮叮——…段清堂击落七枚桃殇。
“呀————”
韩轻思奔跑中,秀发激扬,衣裙猎猎作响。突然一声长叱,身体扭曲的近乎夸张,一棒扫出!
“桃花搠天棒!”段清堂突然惊怖地大叫,身形火箭般的扶摇直上,直冲云霄。
轰————…!劲气冲天!
咔——…嚓——!
桃棒拦腰而过,十丈方圆之内的桃树齐齐应声而折。枝断,花残,漫天飞溅!
嗤——…一声怪响,尖如裂帛,韩轻思的身体突然奇快的丛中一扯两片,鲜血怒溅!桃棒也突散,重又化做桃花万万千,飞满天!
段清堂从空中缓缓地飘落,眼光中竟也有几许凄迷,喃喃地道;“桃殇…桃殇…“
“哈哈哈——‘段清堂突然昂天大笑“一日称王,何人为大?天下武林,唯我叱咤。哪个再敢多说话!哪个再敢多说话——…哈哈哈”一阵狂笑中,黄影一闪,已如怒鸷般直冲霄汉,一闪不见。
桃花片片凝香雪,似花雨般自空中寂灭地坠落,洒了韩轻思一身,沾满了圣洁的鲜血,显得更加的艳丽,凄惨的艳丽!
桃殇里,有风起。每一片桃花都在轻轻的流泪,叹息,是为韩轻思的死,也是为自己!
何天香。薛沉香奔进树林。树林中早已没有了琴声,也没有了歌声。何天香一见林中枝折花残,遍地狼籍的情景,不由吃了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薛沉香也不由道;“我也不知——”却突见远处层层花瓣之下韩轻思的尸体,不由脸色突变,悲怆地呼道;“姑姑——…”
天已放明,露凝花重。一座孤坟,默立林中,“桃殇冢”。
薛沉香跪在墓前,泪眼朦胧。何天香却把那桃花一把一把地往坟头上撒,口中轻轻念道;“
汝桃,汝梅,汝是花中一精灵,汝是人间一神仙。芳兮,馥兮,永溢千年。呜呼精魂,不生不灭,万世长眠!
桃兮,水兮,相伴此间。一腔热血化苌碧,悠悠香魄登九天。云霞兮纷坠,孤燕兮分飞。无花不落,无盛不衰;世事轮回,无荣不典。汝居地下,虽风雨承欢,不改容颜。
生难,死难,人生梦魇。唯桃花万千,岁岁年年,忝为汝伴。当悲!当欢!“
薛沉香抬起头轻轻地道:“姑姑,生前不得相见,死时能见得你的容颜,沉香已无憾!姑姑,你走吧。你之琴,我已帮你葬在里边;你爱桃花,我已用桃花为你入殓。我知你怕我误交非人,但何公子已过了你的考验,他所作的‘桃花赋’一篇,愿你也能喜欢。唯是你的仇恨,不管天涯海角,我也一定会把仇九秋捉来,一刀两断!“
何天香不由叹道:“你又怎知一定是剑帝而不是刀皇?“
薛沉香道:“举世之间,能有如此武功者,惟有刀皇剑帝两人。但刀皇的‘残锋刀’早在三十年前与楚湘寒的一战中沉入了天竺的阿罗陀河中,所剩的惟有剑帝而已!”
何天香却道:“‘凡水都可湿身,凡刀都可杀人’。且不说刀皇可以把刀找回来,那魔尊呢?他有没有这个可能?再说了,即便是剑帝,天问神剑能不能对付得了剑帝的‘九秋破天剑’呢?更何况,剑帝根本也没有这个动机!”
薛沉香不由一楞,再也无声。
客栈,何天香与薛沉香默默对坐,谁也无语。突然,房门当当几响,一个绿衣小姑娘手拿一封信走了进来,朝薛沉香一礼轻声道:“禀楼主,总楼急件!
薛沉香伸手道:“拿来我看!”
那姑娘却瞅瞅坐在薛沉香身边的何天香,有些迟疑。
何天香一见就要起身,却被薛沉香拉住道:“你干什么?咱们还这么见外?”却又对那小姑娘道:“这位就是何公子,不用担心的!”
“什么?他就是何天香何大侠?!”小姑娘突然惊喜交加,一脸神往的瞧着何天香。瞧得何天香一阵不好意思,只得朝她一笑。
薛沉香却道:“把急件给我,你先下去吧!”
小姑娘这才把急件交出,又看了何天香一眼,这才恋恋不舍地退出。
何天香不由摇头道:“我什么时候成‘大侠’了?”
薛沉香却笑道:“在她们眼里,你若不是大侠那还有谁是大侠?——”说着抽出急件一看,竟是又喜又悲,说不出是该哭还是该笑。
何天香不由问道:“薛姑娘,怎么了?”
薛沉香不由摇摇头:“何公子,我不能陪你去金陵了!”
“为什么?”何天香不由问道。
“我娘已修完天问神剑的第十一层,我必须得回去帮她修炼最后一层!“
“这非常必要吗?”何天香不由问道。
“对不起,何公子!”薛沉香不由歉意地一笑:“天问神剑共分十二层,尤以最后一剑威力最为雄厚,但修习也最为凶险。稍有差池,轻者前功尽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