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以便每年自国库中汲取银两,用以设置田产。有的人则为讨枭王欢心,不但不出言进谏,反倒帮着枭王残虐人民,使得国土荒废。
“对那种只会耍嘴皮而没有才能的人,没有必要加以理会。”
“但他说的就好像是我们教唆陛下放荡玩乐!那家伙的放荡根本就是他自己的本性始然!”
看着帷湍咬牙切齿的表情,朱衡只能露出苦笑的努力安抚。
“会被人这么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帷湍官居遂人,以职位来说是个连中大夫都沾不上边的小官。冢宰职等为侯,但却比不过位居自己下四位的遂人。不同于帷湍有着种种特权,冢宰即使要面见国王,也得历经种种繁杂的手续。这叫冢宰怎能咽得下这口气。而官位居帷湍之下的朱衡,更是个连下大夫都不到的小官。
“我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但被那种人取笑我就有气!”
“您这么说会让我很困扰的。”
“全都是成笙的错!他是最接近陛下的人,怎么不拿条绳子把他绑在玉座上!”
朱衡不禁感到呆然,没想到帷湍竟连国王身边的侍卫长也骂进去。
“这真的值得您如此生气?”
“我当然生气!被人说是带着王上放荡游玩的贼臣也就罢了!竟还传出我们是主上的“龙阳之宠”!”
“喔!那还真是辛苦您啰!”
“混帐家伙!连你也这么说!”
朱衡笑了笑,接着压低声音。
“用不着去理会那些爱搬弄是非的人。陛下最近也开始考虑,是该整顿诸官的时候了。”
帷湍停下自己的脚步。
“总算要开始了。”
“内政上大致以稳定,国家未来的走向也都奠定好。一切都准备就绪,再来就只要凡事顺着轨道去执行就好。这之前一直没时间来整顿诸官,算算更换诸官的时机也到了。”
原本在新王践祚之时,就应罢免枭王时所任用的百官,采用适合的新官员。可惜新王并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件事,所以一直揨摆至今。为了防止叛乱,国王下令冻结各州州侯的部份实权。并于各州设置“牧伯”,以监督各州州侯的行为。所派出的“牧怕”皆由侧近之中选出,之前一直阿谀奉承枭王及贪图安逸的官员则摒除其外。
“为怕朝庭有天会大乱,那些没被罢免的官员们,现在只怕还在暗中忙着累积自己的财富。暂时就让他们继续他们永不知足的欲望。”
“……二十年了,那些家伙只怕都已肥得出油。”
“您说这是什么话,为了将来国库能充足着想,就让他们拚命累积吧!不过……最近倒是有许多官员的行为异常。”
“冬天躲在土里安份过活的家伙们,在冬天将要结束之时,打算一起破土而出啊!”
帷湍的视线移向附近的建筑物。
“这个冬天真是长啊……”
当雁国全民悲愿请求的新王登基时,玄英宫还是个金碧辉煌的宫城。而今,这宫城的华美不在,只徒留一片玄幽的宫城。国王将所有装饰于宫城上的金银、宝玉——连自己玉座上的玉石也不放过——全都拿去变卖。即使如此,却仍解决不了雁州国的穷困。无奈之下,国王将部份建筑解体,将石材、木材……等全数拿去变卖。自那时起,关弓山峰上就只剩下连绵不绝的黑色宫城,至今都不曾改变。
王宫是天帝赐给初代之王的居所。基于敬畏,历代国王都花费相当大的工夫来整修王宫,更别说是有所破坏。然而,这座象征王朝历史的宫殿,现竟被除其华美的装饰,更甚者半数被解体变卖。使得诸官感到狼狈不堪。
但国王却下了命令“说做就得去做!”。枭王在位时,他放任许多官员汲取国库中的金跟,暗自中饱私囊。可能的话,罢免其所留下的诸侯诸官,将其所暗中累积的金银缴回国库,也不失为是个好方法。但可惜的是,新王没有多余的时间来整顿这些官员。对新王而言,整治国土,让荒废的大地能重新有所收获才是最重要的。
为了使完全焦化的田亩能重新开垦,使得人民生活能自收获中得到安定,足足花了二十年的时间。这期间除了国王所御用的宝物外,国库里能变卖的,大至金银珠宝,小至士兵们所使用的刀刃,全数运往他国变卖,好渡过这艰辛的时期。
——我只是将东西寄于那些人的宝库里,就让他们拚命累积自己的财富,愈多愈好!等时刻到了,我会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而国王所说的时刻,现在终于到来。
“虽然放荡,但也不是个傻瓜。”
听到帷湍的低语,朱衡脸上浮现笑容。
“是有才能没错,但也不能让他太任意妄为……”
Ⅳ
这名被喻为有能力却放荡的雁州国国王,正被四个人围在内宫的私人房间里,被你一言我一语的教训。
“……你们说的我都明白。”
尚隆抬头看向围在自己身边的四个人,只见帷湍一脸怨恨的看着自己。
“就只有明白而已!”
“我会反省的。”
“我还是第一次碰上这种奇耻大辱,这个怨恨是我想忘也忘不了的!”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尚隆在帷湍转身后,趁他看不见时,故意双手合十祈祷。朱衡不禁深深叹息,内心想着“陛下是真心反省吗?”。
“陛下对自己应有的立场到底是做何想法?国王是一国的帆椲,身为统治百官且理应做为模范的您,再如此放荡下去,叫微臣有何颜面去面对雁国万民。”
“没错、没错!”
一直待在尚隆身旁且面无表情的男子开口说话。
“看看他还张大嘴巴合不拢的蠢样,令人想到得为这种愚主效命的自己还真是可悲。”
“醉狂,连你也开口骂人?”
这名有着一身褐色肌肤,身材矫小瘦弱的年轻男子,名成笙别字醉狂。是掌管军事的司马,也身兼负责保护国王的侍卫长之职,也就是大仆。枭王曾说过,成笙的智谋及武技可比禁军将军强上百倍。而当成笙因向枭王进谏被捕时,枭王因怜惜其才而不忍杀之,故将其幽禁。当枭王凭崩后,诸官皆劝成笙走出牢狱,但成笙却执意坐于牢中。成笙认为自己是因国王下令而下狱,除非有国王的赦令,不然至死都不出牢狱。就这样,成笙在新王下令赦免前,已足足在牢中静坐近五十多年。
“……还有,请不要用您擅自取的别字来称呼我。”
“你不喜欢吗?”
“那还用说!”
相对于成笙一脸严肃的表情,帷湍则是投以怨恨的视线。
“你还算好,那我怎么说,我竟被取叫‘猪突’!”
能被国王亲赐别字,对臣下来说可是莫大的光荣。但如果亲赐的别字是如“猪突、无谋、醉狂……等”此类,很难从中想像是何种光荣。再另外一提,尚隆将身为宰辅的麒麟六太,赐名别字“马鹿”,因为麒麟像马又像鹿。但这些别字就只有尚隆一人喜欢,得知其含意的本人皆不愿领受。
帷湍扭曲着一张脸,不停喃喃念着“气死我啦!”。
“这家伙只能用轻佻浅浮来形容!”
“骂他、再骂!”
这时,三人一起往身后看去。
“台辅您也同罪!”
面对突然转向自己的冰冷视线,六太急忙合起双手,缩缩自己的脖子。
“我又没有参予赌博。”
“那么,在您跷掉朝议的这段时间里,您是到那去了?能说与微臣听吗?”
看着朱衡紧迫盯人的表情,六太脸上浮现笑意。
“——我去视察,看看国家复兴到何种程度。”
“那么,就让微臣听听您视察的结果。”
“这——个……”
“说出来就会卖主了。”
六太喃喃念了念,将视线看向新 ?
“你自己也是到处乱跑乱玩吧!开什么玩笑,凭什么就我被啐啐念!”
“我跟你不一样,我可没跷掉全部的朝议吧?”
“这事不用你管——”
“你知道什么叫五十步笑百步吗?”
“虽然相似,但以字义上来说还是有五十步的差距对吧?”
砰!朱衡用力拍打桌面。
“请二位现在认真听微臣所说的话!”
尚隆举起双手,口里念着“我知道了”。
“我会好好反省的,也会认真处理政务。——这样总行了吧?”
“您是真心的吗?”
“西边传来某些骚动的臭味,我就暂时待在玉座上享受享受吧!”
四人一起朝着尚隆看去。
“——西边。”
尚隆笑了笑。
“是说元州。”
帷湍转身四处张望,接着遣去闲杂人等,在确认四下无人后说道。
“……这个是……”
“这是我自街上听来的传闻。元州近来常有人进出关弓,隶属于元州州师的士兵们,每个月都来好几次。去妓院里出手也相当阔绰,来的时候都两手空空,但回去时总是带着大包小包的行李。”
“他们来关弓做什么?”
“元州既没有粮食问题,另一个就是武器没错吧?”
朱衡说了句“可是”后,微倾着头。
“如果是为了武器而前来关弓采买,这在关弓难道不会引起话题。”
尚隆笑着看向成笙。
“别忘了,关弓可是王师的兵器库。”
成笙的双眼眯起。并非管理兵器库的武官让武器流出。枭王在位时,收集于兵器库里的兵器多到无法计数。所以后来才会有把兵器库里的兵器拿来变卖,进而充实国库的做法。由于之前变卖的数量过于庞大,以致于兵器的价格一落千丈。而今兵器库里的武器仍是堆积如山。
“可是,元州州侯他……”
听到朱衡的话,帷湍点了点头。
“元州州侯惧怕枭王,也怕枭王死后会被人民报复,更怕被王上罢免而隐居于内宫不肯出来。还有人传出他因此而生重病的传闻。”
“……穷鼠怕猫,那种只会逢迎的人不用畏惧。听说目前是由令尹发号施令。他好像是元州州侯的儿子——叫斡由是吧!”
帷湍瞬间哑口无言。
“您知道的还真清楚。”
“只要混进里城,就可以自人民的谈话中,得知到不少情报。你们可别小看这些消息。”
看着帷湍深受感动的模样,朱衡轻叹口气。
“请容微臣说句话,王上。”
“什么事?”
“您既然身为国王,就不用特意降到下界,混于人民之中,像个间谍般四处打探消息!”
尚隆莫可奈何的朝着天花板笑着,六太却站起身离席。
“怎么了,六太?”
六太走出房间回过头。
“我不想加入你们所讨论的话题,我先出去。”
第二章
Ⅰ
留下国王、帷湍及朱衡,六太走到阳台。太阳已落下,云海一片阴暗。东边正升起一弯细细的明月。
“……真是充满血腥的话题……”
或许将会引起一场战争。朝庭里满是争权夺利、明争暗斗的诸侯及百官,至今仍未出现过内乱,想来也真令人觉得不可思议。
六太漫步于庭院,想让吹拂的风能吹散那充满血腥味的预感。但心情反而更加沉重。麒麟生来本就是厌恶战争及流血的生物。
——交给我吧!尚隆曾对自己这么说,但……六太讨厌战争。除了会死伤许多士兵外,也会牵连许多无辜的人民。
信步走到一处小宫门旁,六太不加思索的推开门。宫门发出微微地吱轧声后,向内开启。这地方并没有守门人,连半个人影都没有。本来这里应有值夜的守门人看守,但王宫中的侍从在历经枭王的屠杀后,人数所剩无几,又尚未登用新官,所以王宫各处仍有不少地方欠缺人手。
走过庭院进入里头的内堂后,可以见到一处小小的院子。白沙中立着一株白银色的树木,正低垂着枝桠。树枝本身所呈现的银色,让人有种树枝仿佛是用白银所做出的错觉。
——这株树木,就是用来诞生婴孩的里木。
凡是祈求能得到孩子的夫妇,都会来此向里木请愿。只要上天能听闻其愿,便会在枝头结出被称作“卵果”的果实。果实中则蕴育着婴孩。等十个月的孵化期满,便可将果实摘下,自里头取出婴孩。但……也有一些果实会因异变而流落异界。
六太就是流落于异界的果实之一,尚隆也是如此。因灾异而被吞没——通常称此灾异为蚀——告别原本自己所隶属的世界,经由时间及空间的交错,流入另一个世界。飘流于异界的卵果,会寄宿于异界女子腹中,披上跟异界父母相似的肉身,由母亲腹中出生。以这种形式所出生的孩子,便称之为“胎果”。
六太就是这样飘流于海之彼方的异界,降生于蓬莱某处都市。虽有父亲、母亲、祖父母及兄弟姐妹,但六太却常想着,自己是否为不该存于这世界之人。
六太年纪尚幼小时,家被一把无情的战火成灰烬。当自己被拉出那满是烟雾弥漫的家时,所居的城市早已陷入一片火海。侥幸逃过火灾而挨到天明时,六太才得知自己一位姐姐及祖父母已葬身火海之中。
为了逃避战火,一家人往都市西边迁移后,由于没有积蓄,父亲只好来回于战乱的漩涡中到处求职谋生。这期间,自己一名兄长及姐姐饿死。为了一家能得以延续生存着想,父亲在无计可施的情形下,将六太带往深山中舍弃。
在这个世界所派遣的使者找到六太前,六太在深山中受尽饥饿、口渴及对死亡所感到的恐惧。但……使者之所以会前来迎接六太,是因为六太是特别的生物。——也就是麒麟。
如果六太不是麒麟,他早已死在深山之中。在那个时代、那个场所,同样被舍弃且死亡的孩子不算少数。
——就有如折山般的荒废。
战火是会将人民导向不幸。只要一想到,这个好不容易让绿意再次苏醒国家,将再次面临战乱,六太心里就有种纠结不清的苦闷感觉。
荒废的山野、流满大地的鲜血、失去双亲且因生活困苦而不得不死去的孩子们。
尚隆登基之前,六太曾俯视过这一片国土。当时,自山丘上所看到的大地,根本没有任何东西。那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