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捕快哈哈一笑,道:「这等粗浅伎俩,我丘正见多了,你在此等候,无非是想拖延时间,掩护同伙逃走。」
凌玉龙没想到小小县城竟有如此心思缜密、见地过人的捕快,一眼便能看出自己留下的意图,不由暗暗称奇,同时也暗生警觉,对方既有如此胆识断不可等闲视之,尽管如此,但脸上仍带着嘲弄的浅笑,道:「丘捕头,你不要自作聪明、自以为是。在下若想逃走,会让你们发觉?」
「哈哈──」丘正又是一笑,道:「你终于承认劫人了。」
凌玉龙闻言一怔,没想到对方狡黠如斯,乘机抓住自己话柄,心中更加警惕,同时冷笑道:「你一定要赖在下劫人,在下也没办法。不过在下要反问捕头一声,城里谁家的女眷不见了?可有苦主前来官府报案?」
丘正道:「谁家女眷被劫,丘某尚未查实,是否有苦主报官,回衙门便知。」
凌玉龙道:「捕头的意思是要在下跟捕头回县衙?」
丘正嘿嘿一笑,道:「你明白,丘某便不用多说了。」
凌玉龙道:「丘捕头,你应该知道大宋律例中有诬告同罪之说,若事实证明在下未曾劫人,丘捕头难道不怕在下告你诬陷之罪?」
丘正道:「丘某有捕盗缉凶之责,在证实方才两个女子是你的同伴前,丘某有权将你逮回。你是否有罪,公堂之上自有定论,不是丘某一人说了算。」
凌玉龙道:「如果在下不愿随你们回县衙又如何?」
丘正晃了晃手中朴刀,道:「只怕由不得你。」
凌玉龙轻笑道:「丘捕头想将在下逮回县衙?」
丘正见手下已将凌玉龙围住,冷声道:「你身负命案,岂能让你逃脱?」
「身负命案?」凌玉龙微微一怔,惊异地看着丘正。
丘正道:「你用女色为诱饵,进入尚家窃取财物,被尚家少主人识破,于是杀害尚家少主人逃出。原以为此事无人知晓,杀人后仍寄居城内,谁知你的恶行被尚家下人见到。你虽然得知得早,逃出了城,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还是没能逃脱得了。」
凌玉龙终于明白,敢情对方早已认出自己,前面的言辞无非是想将自己稳住,逼自己自动就范,不由暗暗佩服对方的精明与诡诈,如果自己愿意跟他回城求证、以示清白,正好落入圈套,心中虽然佩服,但此刻又不能随便承认,哈哈一笑,道:「丘捕头,你这些年的捕快真是白当了,这样荒谬的故事你也相信?」
丘正冷笑道:「证据确凿,你还想抵赖?」
凌玉龙道:「在下没有必要抵赖,人是在下杀的。但在下为什么要杀他,却不是你所说的这些荒谬理由。昨天,姓尚的在大街上用迷香劫持在下两位女伴,尔后灌下春风玉露散,欲行禽兽之事,若非在下及时赶到,她们已遭不测。这等衣冠禽兽,若不诛之,天理难容。」
丘正道:「尚公子纵使有千般不是,自有王法惩治。你女伴若遭遇不测,可来县衙申诉,届时自会还你公道。你持技行凶,便是触犯王法,纵有千般理由,也是枉然。」
「捕头,既然他已承认,不必再费口舌。」丘正身右不远的一名捕快道。
丘正点了点头,目视凌玉龙道:「你是自愿与丘某等人回城,还是要丘某等强行逮回?」
「跟你们回城?」凌玉龙朗朗一笑,道:「丘捕头,恕在下不能从命。」
丘正道:「既然阁下自持身手了得,那丘某等便来讨教讨教。」说完双手擎刀向凌玉龙缓缓逼近。
凌玉龙一看架式便知对方不是庸手,自己身上有伤,不敢大意,暗暗凝气运功。虽然一场恶战已无法避免,但他仍希望能迟点到来,笑道:「讨教?不知你丘捕头在江湖上排名第几?又见识过哪些高手?」
丘正似乎未想到对方此刻会有此问,闻言止步,疑惑盯着对方。
旁边的捕快不无得意道:「咱们捕头是闻名河北的铁捕,只要提起铁捕丘正,一般江湖宵小无不望风而逃,即使是江洋大盗,遇上咱们捕头也只有缚手就擒。」
「哦。」凌玉龙故作惊异道:「敢情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那捕快以为将凌玉龙镇住了,道:「你如果见机,便乖乖跟咱们回去,如果真有冤屈,咱们捕头到时还可以为你说话,否则,有你难受。」
凌玉龙轻轻一笑,道:「不过,想见识在下本事却还不够,想将在下擒回更是作梦。」
丘正既未在意凌玉龙的讥讽,也未被他的言语震慑,淡然道:「能否将阁下擒回是另一回事,但阁下想就此走脱却也妄想。」话音一落,举步向凌玉龙缓缓逼近。
丘正知道凌玉龙不是寻常人物,不可等闲视之,行至凌玉龙身前八尺处,收住脚步,目视凌玉龙,不再前进。
凌玉龙知道对方在凝住功力,寻找出手机会,准备作雷霆一击,再看将自己团团围住的捕快,一个个也很精干,心道:「看来只有先发制人,否则很难顺利逃脱。」轻笑一声,慨然道:「既然不见棺材不掉泪,便让你们见识见识。」不待对方发动,双手舞动开来,顿时身体四周落叶翻飞,尘土激扬,飞旋的落叶尘土很快将身形裹住,并迅速弥漫开来。
丘正不愧为见识广博的捕头,尘土一起便知有异,不待飞扬急散的尘土卷到身前大喝一声,挥刀往尘土正中杀入,其他捕快也很快反应过来,未待弥漫的尘土将自己罩住,同时挥开手中兵刃,将身前封住,防止对方乘机逃脱。
然而,弥漫的尘土无孔不入,很快便将众人罩住,身手不弱的丘正也未能幸免。接着,尘土中传出清脆的金铁交鸣声,但只一会便停了下来。随着金铁交鸣声落下,飞扬的尘土也渐渐飘落,现出场中众人身影。
围攻的捕快一个个犹如泥塑木刻一般形态各异地站立在凌玉龙周围,丘正虽未受制,但是额头沁汗,目瞪口呆。
凌玉龙盯着满脸惊疑的丘正,道:「丘捕头,在下现在是否可以离开了?」
手下全部被制不能动弹,凭自己一己之力,无法留下对方,丘正只有无奈地叹道:「阁下命案未清,纵使离开,也难逃官府追捕。」
凌玉龙道:「官府追捕?如果你们想追捕,尽管来好了,只是那时在下便不会这般仁慈了。」说完转身向河岸走去。
走出数丈,凌玉龙见丘正仍在原地望着穴道被制的手下发呆,扬声道:「他们的穴道一个时辰后会自动解开。」
天色开始转暗,凌玉龙仍未赶来,到达小镇客栈有近半个时辰的郭玉莲与小晴开始不安了。郭玉莲道:「大姐,他说天黑前赶来,现在天快黑了,尚未赶来,会不会有事?」
如果是以前,柳如雪信凌玉龙的能力,不会担心,但现在凌玉龙身上有伤,心里同样没底了,为了不让郭玉莲与小晴担忧,只有安慰道:「你们放心,那些捕快身手只是一般,不可能留下他。」
小晴道:「可是公子身上有伤。」
柳如雪道:「即使有伤也不会有事。也许是担心他们追上,特意多拖延了一会,再过一会他便会赶来。」
两人见柳如雪如此肯定,而且说的也有理,尽管心中仍很担忧,但也只有相信。
在郭玉莲等人为凌玉龙迟迟不来担忧的同时,数十里外的江陵城里也有人在为凌玉龙坐立不安。
自捕头丘正领着一班手下沮丧返回,知县大人便没有落过座,将所有衙役叫到县衙训斥一顿后,在房中来回不停地走着。往常足智多谋的师爷此刻也是一脸愁容,默不作声,捕头丘正神色黯然地站立一旁,一干捕快衙役更是恭身垂首,诚惶诚恐。
铁捕丘正亲自领着十来个人未能将凶手留下,在江陵还是第一次,令他们既震惊又茫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
沉寂良久,师爷清了清嗓子,徐徐道:「大人,依属下看,只有尽快修书大名府和京东,让他们派高手来协助。」
知县迟疑道:「这里距大名府与京东数百里,快马也得一天才能赶到,待他们赶来,凶手早没影了。」
师爷道:「这个大人不用担心,我们只要派人追踪,便可掌握他们行踪。」
知县道:「他们走了这么久,能追上?」
师爷道:「她们三人乘船离开,现在走出不过五、六十里,快马一个时辰便能追上。即使他们连夜行船,明天天亮前也能追上。」
知县思忖片刻,觉得眼下只有如此,正欲差遣丘正等人去追踪,师爷却又阻止了,道:「追踪只能暗暗进行,丘捕头与他们朝过面,如果让他们见到会打草惊蛇。」
知县道:「师爷的意思是下午与他们朝过面的不能去?」
师爷道:「最好是未朝过面的人去,而且不要穿官差衣服。」
知县道:「其他人未见过凶手与他的同党,如何识得出?」
师爷沉思一会,道:「那便这样,让丘捕头多带几个人去,发现他们行踪后,丘捕头不再露面,让其他人跟踪。」
天黑了下来,凌玉龙仍未赶到,郭玉莲与小晴心中的忧虑又无法控制了。小晴道:「大姐,公子会不会找不到地方?」
柳如雪心中同样不安,见小晴如此说,只有安慰,道:「你放心,小镇只有这家客栈,只要到了,很快便可以找到。」
小晴道:「那他为何还没来?」
郭玉莲更不放心,道:「大姐,相公身上的伤要不要紧?」
此刻柳如雪无法再保持镇定。郭玉莲所言正是她担心的,自己等人到小镇已有半个多时辰,陆路比水路快,如果没有意外,拖延再久,凌玉龙也应该赶来了。他身上有伤,如果再遇上意外,便很危险?心念至此,道:「既然你们不放心,我出去看看,你们在房里等着,无论如何不要外出。」
郭玉莲与小晴见柳如雪欲前去查探,连连点头应诺。
柳如雪走出客栈,先到河边看了看,见停靠在河边的小船附近没人,才顺着河岸往江陵方向行去。
行了数里,突见前边走来一人,步履蹒跚,看身形颇似凌玉龙。
柳如雪止步仔细看了看,接着兴奋道:「兄弟。」疾步迎上前去。
来人闻声止步,看着疾步走近的柳如雪,惊异道:「大姐,你怎么来了?」正是凌玉龙。
柳如雪上前抓住凌玉龙,一边端详一边道:「你这时候尚未赶回,她们很担心,叫我前来看看。兄弟怎么样?」口里说是受两人之托,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凌玉龙道:「全身乏力,否则,小弟早赶到了。」
柳如雪道:「那几个人怎么样?」
凌玉龙道:「小弟只点了他们穴道,没有伤害。丘捕头身手不差,小弟全力施为才将他镇住,否则还真难脱身。」
柳如雪道:「我听说过这人,不但是江陵有名的捕快,在河北也很有名,一般江湖中人见了退避三舍,原来领头的那个便是他!」
凌玉龙疑惑道:「江陵有他这样的捕快应该宵小匿迹,怎会发生这种事?」
柳如雪道:「这个等会再说,你先调息一会。」
凌玉龙道:「到前面小镇还有多远?」
柳如雪道:「还有好几里。」
凌玉龙道:「既然不远了,回去再调息。」
柳如雪在抓住凌玉龙时已发现他脉息虚燥,体内空空,关切道:「你现在这样虚弱,怎么走?」
凌玉龙道:「没关系,慢慢走。」
柳如雪道:「不行,你现在这个样子,不用走到小镇便会倒下。」
凌玉龙沉思片刻,道:「那大姐你先回去,我在这里调息。」
柳如雪道:「你如此虚弱,一人在此调息,别说她们不放心,便是大姐也不放心。」
凌玉龙道:「她们等久了会担心。万一再出什么意外,更麻烦。」
柳如雪稍作思忖,道:「既然如此,那大姐背你回去。」
凌玉龙道:「不行。」
柳如雪道:「为什么?男女授受不亲?」
凌玉龙闻言呆望着柳如雪,不知如何回答。
柳如雪又道:「我是你大姐,什么亲不亲的,你真是迂腐。」说着出手如电,点住凌玉龙的昏睡穴,将他负在背上,大步向小镇走去。
凌玉龙醒来已在客栈床上,见郭玉莲与小晴关切地看着自己,想起昨晚自己与两人的合体之缘,不由脸色微窘。
柳如雪道:「你现在可以好好调息了,我去准备吃的。」
郭玉莲连忙起身,道:「大姐,让小妹去吧。」
柳如雪看了看娇弱的郭玉莲,笑道:「你以后有的是机会,这次还是让大姐来吧。」
郭玉莲粉脸通红,不知如何回答,神态娇羞,同时有些不知所措。
凌玉龙连忙为郭玉莲解围,道:「大姐,麻烦你找辆马车。」
柳如雪道:「兄弟的意思是准备换乘马车?」
凌玉龙道:「为避免他们追踪,小弟认为不宜再乘船。」
柳如雪点了点头,看着神态窘迫的郭玉莲,笑道:「你们在这里,他也无法静心调息,跟大姐去弄吃的吧。」
郭玉莲闻言如释重负般匆匆低头随柳如雪出了房间。
来到外间,郭玉莲道:「大姐,不知相公想吃什么?」
柳如雪道:「他从昨晚到现在一天多未吃东西了,先弄点汤让他补补身子,这样恢复也会快些。」
郭玉莲道:「大姐,你去办事,熬汤让我们来吧。」
柳如雪道:「你们现在还是尽量少露面好,免得再出意外。再说兄弟现在很虚弱,需要人照顾,你们便在隔壁房里休息吧,万一有事也可以及时知道。」
郭玉莲心里也很担心凌玉龙,见柳如雪如此说,只有点头。
凌玉龙调息完毕已是半夜,柳如雪与郭玉莲等人仍在一旁静候。
柳如雪道:「兄弟,你一天未吃东西了,先喝了这碗鸡汤。」说着举起手中汤匙往凌玉龙嘴边送。
凌玉龙急忙避开,道:「大姐,小弟自己来。」
柳如雪笑道:「是不是她们在旁边,不好意思?」但是将手中汤碗递给了凌玉龙。
凌玉龙笑着接过汤碗,心中感到无比温暖,深情望着柳如雪,道:「谢谢大姐。」
柳如雪被凌玉龙看得有些难为情,避开目光,笑道:「自家人客气什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