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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玉涵看着凌云飞的身影没入无边的雨幕中,轻轻叹息一声,“走吧!不走,我们恐怕谁也见不着明天的夕阳了。”
因为许多达官贵人名流仕绅从远处赶来,觐见皇帝,要想搞两辆马车真是轻而易举。
想到雨中赶路马匹体力消耗大,凌云飞又多了弄几匹马。
皇帝行宫方向喊杀连天,大批官兵出动,人人惊怕失措,所以尽管三更早过,谁又能睡着?但这等小小的麻烦,岂能难得了凌云飞,牛刀小试,大功告成。
孤冰雁、元雪晶都是识大体的人,只因为一个担心父亲,一个心虑师傅,才会直言拒绝凌云飞的提议,过后细思凌云飞之言,越想越是有理,坚定的决心开始松动。
***
马不停蹄,一路急奔,天色微明时,已赶到丽水河边。要在以往,大雨之下,道路泥泞,赶上这么远的距离,即使跑上一晚那也是绝不可能。幸好经过重修的官道上面铺的黄土被夯实得与石板路无异,根本未受大雨的影响。再加上凌云飞一发觉速度下降,便即更换马匹,是故才能在二个多时辰内跑出将近三百余里。
此时大雨初停,天空阴云依旧压得很低,看情形仿佛雨神感到了疲累,需要休息一下,再继续劳作。虽然丽水河上雨雾迷茫,人的视线无法及远,但只眼睛所能看到的部分就已波涛翻滚,狂流激荡,耳边传来的急流互击声震动人心,平日里平和安宁的面目已不复见,换作了气势凶凶的狞厉。
绷紧的神经稍稍松弛下来,长嘘一口气,跳下车辕。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用手揉了揉脸,凌云飞觉得身体象是被抽空一般,软绵绵的;双腿仿佛注满了水,沉沉甸的;脑袋昏昏沉沉,痛得厉害。他身体猛地摇晃了几下,连忙用手扶在车辕上,才险险站定。
“你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吧。”一个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同时一只手伸进了凌云飞的腋下。
右手自然伸向旁边,轻轻抚弄如云的秀发,凌云飞张开了嘴,一声长叹就欲脱口而出,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将嘴抿紧。
“最近怎么养成了叹气的毛病,这不是消磨斗志吗?”
“冰雁,辛苦你了。让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当车伕,日后若有人说起此事,一定会为你叫撞天屈,说我亵渎佳人,完全是一个不解风情的莽汉。”
孤冰雁淡淡一笑,柔声道:“为了寻找我们,解雪晶之围,你已一天二夜没有休息过了。昨晚半宿苦战,半宿狂奔,消耗更大,你就是铁打的,也该累了,不如先休息一会儿吧!”
凌云飞脸露苦笑,他本想和孤冰雁开个玩笑,轻松一下身心,可孤冰雁不知是禀性中少了幽默的一面,还是根本没有逗乐的心情,对他的话如轻风过耳,并不作理会,反倒关心起他的身体来。
摇了摇头。这个向来寡言少语的姑娘,能说出这么多关心他的话来,已实属不易,何必多作奢求?
“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过河。”
“这河水势这般湍急,河上又迷雾重重,谁敢渡我们过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这就去寻船只。”拍拍孤冰雁的手,凌云飞转身沿河岸前行,走了几步,心中猛然想起一事,回过头来,叮嘱道:“你叫她们起来,沉车入河,放马自由,我去去就来。”
“还是我去吧。”孤冰雁清冷地脸上,透出深深地关切,明媚的眼波中流露出重重忧虙。“没事,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凌云飞身子一旋,纵出丈许距离,回身招一招手,几个起落,身影消失在浓雾中。
“那个古曼丹丽醒来后,若是还闹,先将她点暈再说。”凌云飞的声音远远传来。
其实凌云飞身体早已疲惫不堪。他深深吸了几口气,强打精神,步步前行。
就在此际,河中仿佛传来隐隐约约的歌声,凌云飞不禁一楞,转身望去,只在远处迷雾中有一片呈现淡淡的昏黄色彩,歌声正是从那里传出。
“大清早,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是谁有这般雅性?”凌云飞大为惊奇,心中浮起几丝兴奋。
“波涛汹涌兮迷雾重,舟身摇摆兮心事浓,我兴欲飞兮灯心孤,冰心在壶兮何时与君逢?”几句歌词反复吟唱,不绝的歌声在耳边徘徊缠绕,歌中的期盼焦虑之意,对朋友的浓浓关怀之情仿佛一股热流跨越空间流过凌云飞的心头。他的眼中微微湿润,高声喊道:“是净饭道兄吗?凌云飞在此!”
歌声沉寂下去,半晌不见回音,凌云飞心中略感惊疑,“明明是他的声音,难道是我内力大减之下,听力有误?”
“无量天尊!凌老弟,是你吗?老道等你多时了。”一个沙哑沉闷的声音穿透震耳的波涛声到达凌云飞的耳边。
“正是在下,多谢道兄的关心。”凌云飞激动异常,感激万分,喉中似乎突然之间长出异物阻住了他的发声。他实想高声大喊,但发出的声音嗡嗡哽哽,连他自已听了都觉微不可闻。
“老弟稍等片刻,老道马上就到。”
在凌云飞的眼中,越来越近的灯光仿佛是清晨破开迷雾的朝阳,又象是沉沉黑暗中的北斗星,深深引动了他内心深处光明的一角,让他在以后的人生道路上谱写出了更美好动人的瑰丽篇章。
他绷紧的心神此时才算真正放松下来,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到湿湿的沙滩上,深深的疲倦不可抑制冲上心头,眼皮一沉,差点就此睡了过去。
“不能睡!绝对不能!”凌云飞反复告戒自己,用手狠狠拧胳膊,勉力爬到河边,用水浇头,努力保持清醒。
时间啊!请你过得快些,过得再快些!
那盏希望之灯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旖旎出悦目的曲线,缓缓进入了凌云飞视野。
它是无量天尊的慧眼,还是佛祖的灵光?或许它只是凌云飞心中的明灯,映彻了他整个身躯的里里外外。
这艘长约五丈的龙形船在距岸三丈左右停了下来,就在船身刚刚放缓的一瞬间,船头矗立的一个白色身影扬手掷出一块木板,身形腾空而起,在木板沾水的一刹那,脚尖一点,衣袖迎着河中烈烈的劲风,扑拉拉的一响,人已站在凌云飞三尺之内。
“忌弱,你怎么也来了?”凌云飞将散漫地目光慢慢凝聚一点,这句话仿佛是从牙缝中一个个挤出,吃力异常。
白色身影拉出一道模糊的布幕,在这匹白布的尽头,伸出一只突兀的手将凌云飞从地上拖了起来,然后将他抱入怀中。
一张憔悴的面孔,一双红肿的泪眼,一个颤抖的身躯,一点点在凌云飞的眼前放大,“你太累了,睡吧!”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颤动,只几个字,似乎已花费了很大的气力。一个个带着微微热气的水滴落在他的脸上,用舌头一舔,涩涩的,咸咸的,“又下雨了吗?怎么这雨点还带着味道?”
耳边传来一声低沉悠长的话语,“无量天尊!老弟平安归来,可喜可贺!”
“是净饭道长吗?放下我!放下我!”
全力一挣,凌云飞从云忌弱的怀中跳了下来,身子猛地一晃,堪堪站住。云忌弱跟进两步,将他晃动的身体撑在双手之中。
模模糊糊的一张说哭不是哭,说笑不是笑的脸庞在凌云飞眼前晃动,“道长,你又喝酒了吗?你这老道怎么又忍不住了?小心你那帮教徒将你扔进酒缸中。”
凌云飞边说边将他的右手一点点地抬高,向他的来处扬了过去,“那边,她们都在那里。”
巨大的惊喜过后,凌云飞全力与疲劳相抗。
“希望还在,不能屈服!不能灰心!”几句话在凌云飞心中一遍遍流过,终于让他进入一个鸟语莺莺,花团锦簇的安静和平的美丽世界。
~第五章抉择(一)~
在运功疗伤之前,凌云飞心头的意念一次次提醒他自己:要尽快醒来!尽快醒来!人的潜意识很多时候是不可思议的,它对人类肉体行为的控制在某些时候比定时的钟表还要准确。
凌云飞听到了雷声、雨声,感到有一双目光在痴痴地看着他。
他睁开双眼,便发现孤冰雁正盘膝坐在他对面不远,明净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投注在他的脸上,看到他睁开眼睛,目光自然略移,与他眼神相碰。
虽然她没有说话,但凌云飞已从她的眼睛中读到了关怀,还有一丝疑问。
“没事。我已经全好了。”
站起身形,打一拳,踢一脚,自感身体虽不象前几次长时间入定过后那样精气勃发,却也差不多与平常相仿。只是肚子咕咕直叫,感到有些不舒服。
“那就好!”孤冰雁欣慰地点点头。
“其他人呢?”
孤冰雁又摇摇头,道:“我也是刚醒不久。”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大概是巳时吧。”
凌云飞点点头,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略略放下。
他刚想再问些什么,心中猛然一动,眼光扫向房门。门就在此时被轻轻推开一条缝,一个苗条的身影闪了进来。
随着门悄无声息被掩上,来人转过身来。
当客玉涵看到四只眼睛在齐刷刷地盯着她时,她猛地张大了嘴。不过她的反应还算一流,一只手闪电般抬起,捂在嘴上。她美目转了几转,长嘘一口气,“你们俩个搞什么鬼,差点把我吓死。”
凌云飞和孤冰雁都是微微一笑。
“大哥,你怎么快就醒了?身体没事了吧?才刚刚过了二个时辰呢。”客玉涵将凌云飞上上下下扫视几遍,那眼光仿佛是要把他的身体看透一般。
“没事了。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片刻之间,相似的话凌云飞又说了一次。
“那就好。”客玉涵高兴得跳了起来,脚尖一拧,轻盈地飘到凌云飞的身边,用拳脚往凌云飞身上招呼数下,表示她心中的喜悦之情。
孤冰雁忍不住“扑噗”一下笑出声来,方才凌云飞和客玉涵的一问一答,与先前她和凌云飞所说一模一样,真仿佛是时光倒流,又把事情重新演过一遍。
“雁姐姐,你笑什么?”客玉涵见到这位不苟言笑的姐姐无缘无故发笑,大感诧异。
凌云飞略一沉思,已完全醒悟过来,不由莞尔。
“快说!刚才你们俩个干下了什么坏事?”客玉涵瞧瞧这个,瞅瞅这个,用手使劲在凌云飞身上一抓。
凌云飞忙把原因相告。
客玉涵撇撇嘴,“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们两个真是莫名其妙。”
“其他人呢?”凌云飞想到时间紧迫,怕客玉涵再闹下去,耽误事,连忙将话题绕开。
“一美在发呆,一娇病歪歪,一艳哭啼啼,会飞的燕子闹着要离开。”
凌云飞瞪大了眼睛,用手拍了拍客玉涵地脸,忍不住接道:“一只花儿心不耐,偷偷潜入房里来。”
“还有一娇乐开怀,只想情郎身边呆。”客玉涵冲孤冰雁挤挤眼睛,一脸坏笑。
“净饭道长人在何处?”凌云飞迫切想与净饭一见,有些事情他必须先和他探讨一下。
“道长出去大半天了,估计也快回来了。”客玉涵不满地看了凌云飞一眼,心道:“这么多姐妹,你不闻不问,一开口却问一个外人的行踪,难道我们在你心目中的地位还不及一个刚认识不久的道士?”
“你这个丫头又想到哪里去了?”凌云飞一看客玉涵的表情,便猜到她心里所想,瞪了她一眼,“睿丽王朝已有二百多年的历史了,算上纯宗,一共是十三位的皇帝。除了他,从没有一位皇帝被行刺过,你说这等前所未有的谋逆大罪,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除了杀头,株连九族,他还能玩出别的什么花样来不成?”客玉涵见凌云飞脸色郑重,虽然心中怪他小题大作,说话的声音不免还是小了许多。
“你想的倒轻巧,世上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杀头,你知道要砍掉多少人的头?株连九族,你晓得有多少人家从此便要断子绝孙吗?”凌云飞见客玉涵漫不在意,不知怎的一股火气从心里冒了出来,说话的语气甚为严厉。
跺跺脚,把头扭过一边,客玉涵气哼哼道:“皇帝杀人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在永平府杀了好几十万人呢?我也没见你怎么样吗?冲我发什么邪火?”
“你们姐妹来历不明,我就是嫌疑犯之一,也在被株连之列,皇帝要杀我的头,株连我的九族,你说我应该不应该关心?”
客玉涵猛地把头扭了过来,眼睛瞪得大大的,泪水在眼中转来转去,“说来说去,原来你是怪我们连累了你。气死我了!”以下的动作可大出凌云飞的意料之外:客玉涵蹦了起来,将凌云飞抱住,两片柔软地嘴唇紧紧贴在他的双唇上,狠狠地咬了他一口。还未等凌云飞反应过来,她人已闪到三尺开外。
眼中泪水未尽,脸上已全是明媚的笑意。
孤冰雁原以为客玉涵说完话,便会掩面奔去,已做好准备,要将她拦住,谁想到她的动作如此出人意表?
“这个丫头才真是莫名其妙!”她心中不免嘀咕一句。
“有这么严重吗?”孤冰雁也觉凌云飞有点儿危言耸听。
“恐怕比这还严重。”凌云飞庄重地点点头,“中州是不能再呆了,我们必须尽快决定去哪里暂避一时,我找净饭道长正是要向他请教这个问题。”
“不如先去雁姐姐家吧?皇帝权势再大,也管不到那里。”
“临川府以北的道路此时必然已被官兵封死,北面是去不成了。”
“那就去我们天南,大不了我向那个女人低头,相信这点儿面子,她还是会给我的。”
“要是没有我,这面子她肯定会给你。”凌云飞见客玉涵为了他,连自己最不愿意做的事,都无半点犹豫地想去尝试,不由大为感激。
“是啊!那个女人能接受别人,却绝不会放过大哥的。”客玉涵一脸懊恼,“我都糊涂了!”
“不如我们去西戎吧。”孤冰雁淡淡道。
“去西戎?”凌云飞心头一震,楞楞看向孤冰雁。
“这个建议深合我心,同意!”客玉涵双手一拍,一脸兴奋。
“西戎两大势力为了争夺皇帝宝座正在拼得你死我活,我们撹进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