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说什么?谁服用了千年雪参?难道是我吗?”凌云飞下意识中连声追问,心中震惊不已,他万万想不到自己梦寐以求之物,竟然在他失去知觉之时,被人喂入腹中。“那可是无价之宝呀!自己这卑微的肚子竟然装得下如此贵重的东西,真是可惜之至!”。凌云飞心中直叫可惜,至于不服千年雪参,自己现在能否还有命在,却不在他考虑之内,此人之贪心可见一斑。
“府尹大人为了将你救活,不惜动用了千年雪参,而且为了保护你的安全,更对外宣称你已被云鹏击毙,这可是冒着得罪云家的风险,可以说府尹大人为了你,真是不惜一切呀!”
“这姓赵的府尹,还真派来了一个好说客,他连这等秘密也告诉了此人,自是将他倚作心腹,这番话软硬兼施,恩威并济,看来自己的处境可是很不妙啊。”
这位王师爷将一大碗稀粥喂凌云飞吃下,看着他意犹未尽的样子,淡淡道:“你已昏迷了整整五天,肠胃比较脆弱,只能吃些粥,待得恢复健康,再让你吃大肉,喝好酒。”说罢端着碗向门口行去,走到中途,又回身道:“对了,忘了告诉你,明天府尹大人可能要见你,好好休息吧,千万不要想太多。”转身竟自去了。
“不想太多就不想太多,管他呢,车到山前必有路。自己服了千年雪参,不知内力有无长进?”于是凝心静气,缓缓行功,只觉丹田一股热流涌出,沿着脊椎缓缓上升,行到胸口膻中穴时略有阻涩,随即豁然而通,径过玉堂、紫宫、华盖、璇玑、天突、廉泉、承浆而至百会,行到后顶穴时,热流遇阻,连冲几次,也无半丝松动迹象,还想再冲,但热流其势已竭,只好导引热流又顺原路返回丹田。“也就增长了三、四年的功力吧,看来人们对千年雪参的作用有些夸大其辞了。”又再缓缓运功,慢慢进入物我两忘之境。
再次醒来时,日已西斜,片片阳光穿过窗棂投在对面墙上,洒下了斑斑驳驳的影子,凌云飞呆呆地凝视,心中一片紊乱,“自己的伤势太重,即使有千年的雪参的帮助短期内也不可能有大的起色,而且伤势好了又能怎么样,赵五州不会给自己逃跑的机会;将财宝给他,他肯定杀人灭口,如果不给,这番皮肉之苦可也让人难受。”
***
爬在地上,凌云飞只觉屁股正在被无数把刀在割,他已记不清楚这是屁股第几次挨板子了,往往上次伤口未愈,下一次又皮开肉绽,如此反反复复,凌云飞有时真想将一切都告诉赵五州,以寻求解脱。
可他又绝对不是可以轻易放弃的人,一次次咬牙坚持下来,说实话他自己也不清楚他还能再坚持多久。
缓慢地爬到牢门口,手扶门框用尽全身的力气想站起来,以便拿到放在牢门中部尺许见方洞口处的一碗清水,一个馒头。凌云飞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起来,终于成功站起,迅快将碗中水喝净,手抓馒头滑倒地上,一口口干咽,他的体力不能支撑太久,只能先喝水后吃饭。
原来自从与赵五州翻脸,凌云飞便被点破丹田,废除了武功,投入了地牢,虽然这是他可以想象的必然的结果,然而他没想到的是赵五州会如此对他:隔几天痛击他屁股一次,每次都被打的皮开肉绽;一天只给两顿饭,每顿一碗清水,两个发馊的馒头。长期的肉体折磨,食物的不足,使他整天昏昏沉沉,只是浑浑耗耗地混日子,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坚持!坚持!再坚持!”
他每天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吃完两顿饭后用长长的指甲在墙上划一竖杠以计算天数。如此日子一天天过去,期间赵五州曾来过几次,极尽威逼利诱之能事,但凌云飞不为所动,只不过他每来一次,凌云飞多挨几次板子,少吃几个馒头而已。
为了减轻疼痛,强健身体,更为了能活下去,凌云飞开始尝试着运气于丹田,可每次意念刚起,丹田便感一阵剧痛,这种痛深入骨髓,象有无数根绣花针在丹田中攒刺,实是令人无法忍受。凌云飞每试一次都要痛上几天,屁股上的疼痛与其一比反而显得有些微不足道。几次之后,他灵机一动,想出了对付赵五州板子的办法。于是屁股挨上几板,他相应的就试上一次,虽然痛苦更甚,练功也无进展,他心中反感平安喜乐。
一日,他挨过板子,又意念丹田,痛的混身哆嗦,不知不觉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他好象看到了他父亲拿着家中唯一一袋玉米去换酒,喝的醉薰薰的回到家,大发酒疯将空荡荡的家里砸的乱七八糟,支离破碎。这位落第秀才屡试不中,逐渐消沉,整天喝酒度日,也不寻思营生,更不管长年卧病在床的母亲,家里越发衰败,经常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大姐看不下去,前去相劝,被他一把推倒。凌云飞看到他最尊敬的大姐倒地,红了眼睛,冲上去狠狠咬在了他父亲的手上,这位秀才痛的哇哇大叫,酒劲醒过不少,另一只手用力想将凌云飞掰开,但咬的太紧,怎么也挣不脱,秀才疼痛之下,恼羞成怒,不禁拳打脚踢。凌云飞直到昏迷过去也没松嘴,直到那块肉被其咬下,他才不得不松……
后来,父亲喝醉酒坠河而亡,同一天母亲也随其而去。那一天下的好大的雨啊:院中倾刻间形成无数的水线,然后在地势低处聚成几条水流,再汇入院子外的河流中,人站在雨中,几乎不能呼吸,凌云飞的记忆中再也未见过那么大的雨。是天上的水神在为这对夫妻难过掉泪?
“等一等!水线聚成水流,水流汇入河流。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什么?”凌云飞猛然睁开眼睛,双拳紧握,摒住了呼吸,“十二经脉为水线,奇经八脉为水流,丹田为河流;没有河流,水流可以形成,没有水流,水线可以形成,水线呢,雨总会有吧!”凌云飞豁然开朗,忍不住想纵声大叫。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凌云飞感到身体冰凉,原来只这一会功夫,他全身已让汗湿透。
凌云飞决定先从手太阴肺经练起。凝神入定,想象气流缓缓从大母指末端的少商穴一丝丝吸入,慢慢导向鱼际穴……
算算墙上的竖杠,已有三百六十道,凌云飞在牢中挺过了一年,看来这位赵府尹涵养不错,耐性也还可以。由于牢房深入地下,长年不见阳光,空气非常潮湿。凌云飞武功即失,营养不好,隔几天再挨上几板子,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他的身体每况愈下:身上常与地面接触处,长满了湿疹,上肢、下肢皆患上了风湿性关节炎,眼睛一到晚上什么也看不见,仿佛瞎子一般,屁股虽然肉多,但伤口老是血淋淋的,空气的潮湿也不利于伤口愈和,已腐烂几处。凌云飞每天为了减轻痛苦,只有更专心练功。
以前凌云飞武功未废,与人动手时,内力从丹田涌出,顺着手三阳经、手三阴经到达手上;当他脚踏弓步,腾身而起时,内力从丹田顺足三阳经、足三阴经到达足部,所以他的手三阳经、手三阴经、足三阳经、足三阴经就宛如干涃的河道,曾经河流奔涌,如今河道茺芜,局部或变形或凸起,只待水流一过,河流可成。地牢中虽然潮湿,但安静非常,极少人打扰,正是难得的练功之所,所以凌云飞练起功来有事倍功半之感,进展极快,已打通了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
经脉一通,关节炎大为减轻,湿疹开始逐渐减少,到足阳明胃经一通,真气到达承位穴,黑暗中眼睛已可模糊看到东西的轮廓,自觉手上腿上力量大增。随着身体健康状况日益好转,功力日增,凌云飞开始思谋脱身之策。
最好的方法是当出去受审挨板子之时,趁机脱身。因为凌云飞活着这件事,只有赵五州、王师爷二人知晓,给凌云飞送饭的年轻小伙子又聋又哑,自是不去管他。每次审问,都只有他们二人在场,如果不是感受到屁股挨王师爷板子的力道和节奏,感受到他揪着自己衣领,如小鸡一般将他轻轻松松轻拎来拎去的景象,凌云飞早就逃之夭夭,莫知所如了。然而目前他只打通了四条经脉,万万不是此人对手,这个念头只好打住。
剩下的就是破牢而出。地牢四周的墙壁以及牢房项部全用三尺见方的青石砌成,石与石之间严丝合缝,紧密无间,看来是用来关押重要人物的。凌云飞用手敲过数次,除了左首发声稍显空洞外,其余几面都是沉闷声响,想来都是厚重非常,非人力可破。
看来只有下面还剩一线生机。为了安全起见,凌云飞将自己栖身之处的稻草挪开,用手一点点的开始挖洞。由于凌云飞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已通,手上力道着实不小,一手抓下,潮湿的地面立现一拳头大小的凹起,不出一个时辰,已挖出三尺方圆,深达寸许的凹坑。
虽然恨不得一晚上就将地洞挖好,但如果挖出的泥土太多,实是无法处理:少量的泥土可以均匀铺在地上,这种微小的变化如果不用心细查根本发觉不出;由于地牢中长年潮湿,霉味很重,挖出来的少量新鲜泥土的气息非常微弱,几乎已完全被霉味掩住,恐怕就是御厨来了也嗅不出其中的不同吧?而如果泥土量超过一定范围,这种泥土的气息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凌云飞每天深夜就如一只急于偷食的老鼠,挖洞不休。到了白天用稻草将洞口掩盖,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洞逐渐延长。随着功力日深,耗时越来越少,有时心血来潮,有了急于求成的念头,便强自克制。有了寄托,有了希望,凌云飞的忧愁烦闷减少许多,大脑一日醒过一日,不免开始筹划出狱后的未来。
~第三章石刻~
忽忽半年过去,凌云飞估计挖地洞工程已完成一半左右。
这日,凌云飞将挖洞工作做完,刚要休息,忽听有脚步声传来,仔细倾听,是两个人。心中不禁大感奇怪,深更半夜,他们来找自己,所为何事?凌云飞忽然打了一个寒颤,内心深处隐隐有一股不祥的预感。
昏黄的光线从牢门中的孔洞穿了过来,凌云飞微微眯起了眼睛,感到眼睛有点发胀,看来久违的光线,他心中在这刹那间生起了一种亲切之感。
牢门“咣当”一响,凌云飞看到了两个模糊的身影走了进来,虽然眼睛不能看清来人的象貌,但他心中已将此二人身影深印脑海,只看轮廓,也知前面之人是赵五州,稍后之人为王师爷。
凌云飞侧身而卧,心中千迴百转,各种念头纷繁而来。
赵五州与王师爷静静地站在凌云飞三尺开外,半晌无言。“好汉子,可惜了!”赵五州低沉的声音响起,然后是一声深长的叹惜。
“凌云飞,再问你一次,你把这么多年偷、抢、骗所得的财物藏哪了?这可是你最后的机会了。”王师爷的声音象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一股凌厉的味道。
凌云飞发现自己的预感被证实,心中一片悲凉,但随即一股悲愤之气充臆心际,“管他呢,反正是死,拼了!”不言不动,缓缓将内力运转全身,准备来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你再好好想想,明天早晨我们再来找你。”出乎凌云飞意料,赵五州丢下这句话竟自转身而去。王师爷随后跟出,走到牢门口,他又回过身来,道:“一定要好好想啊,你还有二个多时辰”。牢门声响过,脚步声逐渐远去。
“还有二个多时辰!”凌云飞微微苦笑,“便是还有二十天,这地洞也打不通,即使打通了,那又怎样,很可能是自欺欺人而已。”
“曾是惊鸿照影来,断云幽梦事茫茫。”希望如惊鸿照影,影子吗,本来就不是实实在在的东西,“断云幽梦”,云断了,还能云飞吗,此时此刻,我怎还“幽”(有)梦。凌云飞心潮起伏,不能自已。“财似朝云带雨来,”这二十多年来,自己除了对得起这张嘴外,还能对得起谁?这笔巨大的财富自己不舍的穿,不舍得玩,就放在那,有何用处,虽然这次因为它让自己苟颜残喘了一年多,但如果不是心中贪念千年雪参,又何至如此境地。
感到眼前稍微亮了些,“自己的人生之路就要走完了。”当此时候,凌云飞奇怪地发现,他并不感到绝望、恐惧,反而心头充满了怅惘,充满了遗憾和悔恨。
然而随着牢内的光线越来越亮,凌云飞渐渐地心跳越来越快,手脚阵阵发凉,心头烦恶欲吐,欲待安卧练功,却哪里能静下心来,心下不禁对自己感到失望:原来自己还真是怕死的狠。他却不知怕死原是人之天性使然,当人身处生死之际,彷徨无助之时,能视死如归,安之若泰者,自古能有几人?
站起身,围着牢房缓缓走动,几圈下来,速度越来越快,到后来就象奔跑一般,心中那种七上八下的感受好过了些。于是不停地转了起来,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感到身体疲惫不堪,才停下身来,发现全身就象水洗一般,大汗淋漓。眼光扫向牢门,发现不知何时,两个馒头,一碗清水已在原处,原来已到吃饭的时候。
“怎么还不来?按理说早该来了。”凌云飞心中栗六,只喝了几口水,馒头却是吃不下。
尽管凌云飞有度日如年之感,但时间还是在等待中慢慢消逝,待得第二次送得饭来,凌云飞已稍稍放下心来“或许他们认为杀不杀自己无足轻重,改变了主意也说不定呢。”他却没想到那千年雪参何等珍贵,既已给他服用,以赵五州的为人不捞回点儿代价,怎肯甘心。
时光就在凌云飞忐忑不安中一天天过去,赵五州与王师爷始终没有出现。时间一长,凌云飞也就将担心慢慢放下。
看看墙上的竖杠,另起的一排已与第一排相同,又过去了一年。凌云飞经过努力,将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打通,待得足太阳膀胱经一通,真气到达晴明、攒竹二穴时,凌云飞的视力完全恢复了正常,甚至比以前犹有过之。
这日深夜,地洞中。凌云飞一手抓下,只听“哗啦”一声,大块大块的泥土落下,凌云飞猝不提防,落了满头满脸。待得他稍定心神,突觉眼前亮了少许,地牢中晚上本就漆黑,地洞中更是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