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飞觉得胸口烦闷,胃中带酸,嗓子发痒,直想呕吐出来。他使劲瞪大双眼,竭力想把隐隐产生的头痛之感驱除,然而大脑猛然扩张,仿佛有无数的急流在其内剧烈奔流,下一刻,热浪从四面八方注入进去,急流化作大量的气流,将大脑胀大再胀大。炙热的气流左突右窜,好象有无数的蚂蚁在吞噬着他大脑中所蕴藏的流体物质,痛苦的感受比之地牢中丹田被毁后,强运内力还要强上几分。
双手抱住脑袋,凌云飞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地呻吟。
看着凌云飞扭曲的脸,元雪晶忍不住心中一痛,她轻咳一声,故作淡然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达瓦莲娜不知所踪,元雪晶恩断义消,孤冰雁欲飞高枝,我凌云飞连自己的女人都收拢不住,又怎能让天下的英雄好汉甘为己用,还何谈夺取天下。想这天下之大,位高权重者不知凡己,自己又能胜过几人?看来自己还真是象梅念臣所说,是被以前的顺利迷住了眼,蒙蔽了心,过高估计了自己,小瞧了别人。
凌云飞的脸越发惨白,眼睛变得通红,身形已是摇摇欲坠。
“不能作失败者,绝对不能!”这是他内心深处的呐喊。这时一股冰凉的寒流从他的后背透入,凌云飞心头一震,真气受到激发,以极快的速度在瞬间流转全身,身上闪过一阵烟雾,待烟雾完全消失,凌云飞头痛的感觉已是大为好转。他身体微颤,将背后那只冰凉的手掌抖落,用吵哑的声音说道:“谢谢你,雪晶,我没事了。”
“谢谢我?”元雪晶心中低叹,微微摇头,将心中淡淡的感伤驱散。
“你的冰雁姐姐已经嫁人了吗?”凌云飞虽然强力控制自己的语调,但那种发自内心的痛苦和失意却还是带了出来,掩之不住。
“嫁人?谁说冰雁姐姐嫁人了?国家的利益高于一切,那是其他人的想法,冰雁姐姐的为人你还不了解吗?”
“我了解吗?”凌云飞在心中问着自己,“我现在还敢说了解女人吗?”
“这么说,冰雁并没有同意这桩婚事?”凌云飞只觉心头一松,连忙问道。
“冰雁姐姐当然不会同意,难道你不知道她对你已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凌云飞连连点头。
“冰雁姐姐为了你,偷偷离家出走据说已达半年之久。这么长的时间都没有她的消息,我还真是挂念她。”
凌云飞听闻元雪晶之言,心中咯噔一下,大为不安。
半年多的时间,要找他凌云飞,早该找到了。这么长时间没有音讯,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事实上,不管孤冰雁武功如何高强,她毕竟是一个女孩子,在这动荡不安的社会中,谁知道她会遇到什么样的事呢?
“但愿天佑伊人平安。”凌云飞此时只有在心中暗暗祈祷了。
“元晶,你有志气,那是好事,但你一个女孩子,遇事还要多长个心眼,多加一份小心。”凌云飞想到孤冰雁不知所踪,很自然想到元雪晶孤身一人在社会闯荡,极有可能也会遭遇到种种不测之祸,言下之意,充满担忧。
“我的事,你就不用管了,你还是先管管自己,管管冰雁姐姐吧。她对你如此倾心,你可一定要用心找到她,一定要对得起她。”
“我想对得起关心过我帮助过我的每一个人。”凌云飞庄容说道,“冰雁的事你大可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寻找她的下落。”
“你这样说,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元雪晶长长的睫毛急快地扑闪,眉毛内敛,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情绪开始波动。
“凌大哥……”略显迟疑,颇显生疏的亲密称呼还是从元雪晶的嘴里吐了出来。自从两人闹了生份,这还是元雪晶第一次这般称呼凌云飞。
“怎么了?雪晶。有事你尽管说,我能办到的一定帮忙。”虽然元雪晶的称呼很是亲热,但与之配合的表情、语气却殊无亲密之意,让凌云飞的兴奋犹未起已是完全消散。
元雪晶摇摇头,避开了凌云飞的目光,淡淡道:“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了。从此萧郎是路人我不敢说,但以后或许我们还有在战场上碰面的机会,到时我可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第十一章刺杀~
“战场?”凌云飞双目斗然收缩,眼睛中闪过一抹异样的蓝色。
“我只是说或许。”元雪晶微微一笑,说道。
凌云飞只觉元雪晶这一笑似乎有些意味深长,联想到她方才曾说要自立于天地之间的话,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感觉。要知道元雪晶的背后有大宗师金岁寒,又有同胞兄长东狄将军元雪阳,她这话极有可能是有感而发,不是随便说着玩儿的。
女人一般都重视感情。当她把身心投在一个男人身上的时候,往往是倾注了全部的情感。要说象元雪晶这样,与恋人闹了别扭,经过一段时间,便能拿得起,放得下,将心中的感情完全沉淀或者付之流水,实是少之又少。不论元雪晶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是否如她所说,只从她这番话中便可窥见她的心胸绝非一般女子可比。
“当时她是和海艳菲一起走的,她对海艳菲的事如此清楚,可见这两个女子之间的关系非同一般。而她和海艳菲又是东海和东狄中的重要人物,通过这两个人的桥梁作用,东海与东狄……”凌云飞脑中灵光一闪,在瞬间捕捉到了某种非常重要信息。
东海王与云鹏联姻后,三方势力连成一体,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凌云飞细思起来,只感浑身起了一阵凉意。
“没什么大不了的,名世县那样困难的局面,自己都挺了过来;昭宁那般艰难,每每危机悬于一发,自己还不都是化险为夷。只要勇于承担,预先筹化,灵活果敢,定能一步步向前!”想到这,凌云飞僵硬的脸松弛下来,嘴角眉稍浮漾起从容自如的笑意。
“若是连或许都没有那才好。”凌云飞说到这,表情忽然有些异样,原来就在这片刻之间,他突然从元雪晶身后的里屋捕捉到了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雪晶如此绝情,原来是心中另有了别人。”凌云飞只感心中酸酸涩涩,沉沉闷闷的,好象有什么东西突然堵在了胸口。
“与雪晶的事原怪不得她,是自己贪心不足,见一个爱一个的行为重重伤了人家的心。”可是心中怎么这么不舒服,这么放不下。
“这个男人是谁?想和我争女人?我……我……”转而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凌云飞不知不觉攥紧了拳头。
“我这是怎么了?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凌云飞抬起手,捋了一下头发,让自己稍稍平静,随即自失地一笑,摇了摇头。
“人世间的事谁能说得清呢?该来的谁也挡不住。”元雪晶看了看凌云飞不断变幻的脸色,似乎心有所感,低低地叹息道。
“时候不早,就不多打扰了。”凌云飞沉吟良久,真想问问元雪晶别后的情形,但想到元雪晶绝情的话语,又觉很显唐突,不太合适,只好将这个念头压下。他想了又想,只觉已是无话可说,又感两人之间这般默默相对,身在咫尺,心在天涯,气氛很是尴尬,便提出告辞。
元雪晶仿佛愣了了一下,然后才醒悟过来,眼睛在凌云飞的脸上溜过,轻轻点头,说道:“请多保重!”
走在路上,凌云飞还在想着这次与元雪晶相见时的点点滴滴。他没有想到来时满怀的憧憬和激动,回时却换成了满腹的忧虑和失意。
“就这样完了?”凌云飞在心中不断问自己。他真希望刚才发生的这一切都是幻觉,他与元雪晶根本没有见过面。
“倘若上次分手后,一辈子不再想见,也许比这样的结果也要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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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治方如石像般固定在座位上,空洞洞的双眼直直看着前面,仿佛其中已没有了多少生气。那不是茫然失望,而是发自内心深处的灰心和绝望。他手中那刺眼的黄绢轻飘飘滑落,他竟是一无所觉。
旁边的亲卫见至高无上的圣旨掉到地上,无不大惊失色。站在他身后左首的一位老者赶忙走上前来,小心翼翼地将黄绢拾起,珍之又珍地卷好,轻轻地放到了案上。
“卿以三倍于敌的兵力围困青龙府已达月余,寸功未取,实负名将之名。朕每发旨督促,卿屡以各种理由相推,朕实不可解。天涯者,区区小儿,有何可惧?如人朽胆衰,可直奏,卿亲往灭敌。……中州,朕初领军,便轻退云逆。可见为将者,勇可恃,谋可倚,非谨小而胜。再予卿一月之期,必给朕夺青龙府,甚盼殷殷。……”
“甚盼殷殷,甚盼殷殷……上体朕心,下体百姓,私意勿存……”凌治方嘴唇蠕动了两下,“私意?是指中州的凌云飞吗?那位姓凌的年轻人,我见都未见过,何谈私意?故意拖延时间,任中州逆匪坐大?要是这样反而好了。只可惜那李天涯年纪轻轻,却是深谙韬略,任你百般侮骂羞辱,他只是坚守不出。李天涯在青龙府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军需,抱得就是长期固守的念头。青龙府城防原本就是固若金汤,再经东海所部修补完善,几乎已没有弱处可趁。己方虽有十五万大军,但有十万仅仅经过一年的训练,根本没有实战经验,强攻青龙府这样的坚城不等于白白送死吗?加之双鱼、丰城、陆安方向不断有小股部队轻骑而出,对己方辎重进行骚扰,突袭,自己必须用精兵强将守住后方的交通要道,才能保证军需粮草的安全。兵力不足,战斗力有限,圣旨却是几天一道,语气一次严厉过一次,怎么办?难道我真的老了,不中用了?难道我凌治方的一世英名要毁在青龙府不成?”
“大帅…大帅…”一声声焦急地叫喊,终于把凌治方唤醒。
“什么事?”凌治方腰板挺得笔直,脸上恢复了威严。
“大帅,我后方粮草昨晚被袭,幸亏守军反应神速,损失不大。”
凌治方矍然而惊,暗道:“怎么可能?”自从上次粮草被袭后,他对军需粮草采取了非常严密的防范措施,后方的巡逻小队,纵向穿插巡视,没有一刻间断。敌方竟然能成功避开一道道关卡,成功偷袭,简直不可思议。
“难道军中出了内奸不成?”这念头一起,便被凌治方否决,“这次随自己出征的将领,上上下下几乎全是自己千挑万选出来的,都是忠心可嘉之人,怎会背叛自己呢?双鱼、丰城、陆安几府敌人占领未久,犹未安定,自己安插了大量的细作,怎么就没有一点敌人的消息?难道东海王的军队长了翅膀不成?”
凌治方浑身一震,双目射出一道寒光。
“人虽然不可能会飞,但鸟可是会飞的。”凌治方突然之间想到南宫峻死后,抄没其家时,从其家人嘴中偶然听到的“东海之鹰”的故事。虽然没有见到南宫峻的那只“东海之鹰”,但如“东海之鹰”的本领真的象其人所说的那般厉害,李天涯对自己一方的一举一动,岂不是清清楚楚?两军交战,你的意图摆在敌人的面前,毫无秘密可言,而你却对敌方的行动知之甚少,这仗还怎么打?
凌治方想到此处,心头益发沉重。
但他必须给京州那位头脑一日胀过一日的主子一个交待,必须要做出某种姿态,否则指挥这场战役的指挥官就要换人了。
“来呀!传令下去,让各军做好准备,明日卯时攻打青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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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
凌云飞从云鹏的府中出来,抬头看了看天色,轻轻叹了口气。
会议开的时间是越来越长了。本来无关紧要的一个决定,大家也要讨论来讨论去,争了面红耳赤,非要将得得失失分析个一青二白,反复斟酌利敝,然后才能做决定。为了计划下一步扩张的目标,云鹏四个弟子竟然四个主意,幸亏他凌云飞和云惊天没有掺和进去,不然今晚又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说实话,凌云飞是不赞成在这个时候有所行动的。毕竟占领中州的时间不长,还需要做大量的工作以期尽快在此站稳脚根。虽然他和云鹏在中州民间的声望都不错,但也只能影响一般的老百姓。对士绅豪强这些影响中州稳定根本的社会中坚力量影响还很是有限。这些人掌握着中州的经济命脉,影响着普通百姓的民心所向,而这些人又恰恰是最难把握的。因为他们这些人是社会的“菁英”,是社会制度的受益者,其中大多数人都学识渊博,眼光远大,有自己的人生观、价值观,因此皆腹有主见,不容易受人左右。所以要想得到他们的衷心支持,绝对不会是件容易的事,需要做大量的扎扎实实的工作。
争论归争论,可到了最后别人都赞成出兵,他一个人势单力孤,就是把自己的想法说出又有何用,还不如装聋作哑,暂落个轻松自在。
夜空如墨。
尽管已是深夜,但扑面而至的轻风依然燥热难当,让人心中凭添几分烦意。
“这已是中州的第二个无雨之年了。再这样下去,如何是好?”凌云飞又忍不住叹气了。
所谓天不假年。老天不帮忙,雨水充沛的江南反而成了缺水之地,真是让人难以想象。此时正当盛夏之际,恰是中州最热之时,无雨之夏的燥热程度更是又增几分,凌云飞甚至不时能听到有人热死的消息。
不下雨,连年战争,饿死也就罢了,谁知天气也来捣乱,给中州的百姓又加上了一道枷索。
“也许是自己太过谨慎小心了——攻打昌州,谋取粮食,安定军心民心,应该算作当前最紧要的任务之一。只是端州官军势大,实不可轻辱啊!。”凌云飞知道坚持攻打昌州的松剑涛所能倚仗者无非是苏伯韬对昌州军情民情地形的熟悉,以及他对官军战斗力的轻视。
但是以少攻多,总是兵家大忌呀!不要忘了,龙江府还有十多万未伤筋骨的原中州水军主力正在枕戈以待,随时准备溯江而下,剑指中州呢。
向阳府河流环抱,更有彩练湖做依靠,少受大旱影响,它现在可是中州所辖八府中唯一的粮仓了。凌云飞心中想到的是攻打向阳府的风险要远远低于进攻昌州。但一来在他的心目中已将向阳府看作了他的禁娈之地,私心里绝不想让它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