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功之时,总觉得心中有一处蠢蠢欲动,但想将之挖出来时却了无踪迹,每次都让他沮丧不已,最后干脆不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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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淳风这七年来可以说是顺风顺水,心想事成。唯一有些美中不足的就是李天镜夫妇的身体总是不太健旺的,而且最近两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要说李淳风好歹也算是远近闻名的“天才神医”,而且他给自家父母瞧了不知多少次,方子开了一付又一付,补药吃了一帖又一帖,可就是不见效。李天镜夫妇也怪,虽然每次都乐呵呵地让他检查,他开的药也都乐呵呵地服下去,可每次也都乐呵呵地说:“没用的风儿,你就不要白费劲了。”好像身体这个样子,他们早就知道了一样。李淳风好几次都想问个明白,可不管他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李家夫妇就是不说,什么手段都无效。李淳风没有办法,一赌气,干脆不问,只是医书倒是翻得更勤了。
这天,李淳风又找到个新方子,于是兴冲冲地跑到后院去寻父母。刚到房门口,还没有敲门呢,忽听得里面李天镜说道:“夫人,看我们现在的样子,怕是时候要到了啊!”
淳风心中一动,也不敲门了,停在门口细细听了起来。
“是啊,天玑道长说我们俱已不满十年的寿数,都快七八年了,只怕是时限快要到了啊。”李夫人也叹息了一声,“不过,为了风儿,别说十年阳寿,就是当时就要了我的命,我也给了!”
“是啊,眼见风儿这几年越来越有出息,我心里真的是高兴!我现在倒是有些担心他太过聪明,会招人妒。要是在七年之前,你要是告诉我以后我会为儿子太聪明了烦恼,我会以为你在发烧,呵呵!这十年阳寿,值得啊!”李天镜从心里透出得意。
李淳风听得一头雾水,父母左一句十年阳寿,右一句十年阳寿,而且听起来还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心中疑惑再也压抑不住,一把将门推开,劈头就问:“爹,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十年阳寿,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李天镜吃了一惊,忙说:“没事,我和你妈在闲聊呢!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关你什么事啊!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
淳风心里已经纳闷了许久了,好不容易见到一点端倪,哪里肯就这么罢休?“爹,娘,你们瞒着我够久了,就告诉我吧!我心里一直就纳闷,身体都成这样了,你们自己一点都不急,好像早就知道会这样似的。爹,娘,我知道你们疼我,有什么事瞒着我也是为我好。可是我今年都十七了,不再是小孩子,什么事对我有好处,什么没有好处应该由我自己来判断啊!有什么事就让我和你们一起分担吧!”看着自己老爹还不准备松口,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爹,娘,你们今天要是不告诉我,我就不起来了!”
“好了,好了,风儿,你这是干什么啊!”李夫人赶紧过来扶,可哪里挺得过修道有成的儿子?
“我告诉你就是了,这个样子成何体统?!给我起来!”李天镜脸一沉。看到老爹要发火了,淳风也不敢再闹脾气,乖乖地站了起来。
“其实,这件事我们准备带到棺材里去,永远都不让你知道的。因为你知道了确实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成为你的负担。但是你刚才说得对,你长大了,什么是对你有好处好,什么是没有好处,应该由你自己来判断。你还记得你十岁那年的事吗?”李天镜让儿子坐下,然后将当年之事原原本本的讲了出来。当然对于损寿十年的事只是轻描淡写的提了一下,而对于老道所说的“注定不得善终,死时不得儿孙相送”则是提都没有提。
饶是这样,李淳风仍然听得惊心动魄,还没有等父亲讲完,扑通一声又跪下了,而且一言不发,“咚咚咚咚”连磕了十几个响头。李夫人急坏了:“我说风儿,你这是怎么了?不要吓为娘啊!”
李淳风站起来,看着父母,眼圈红红的:“爹娘对风儿的恩情,风儿便是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万一。请你们放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让你们长命百岁!”
“胡闹!我跟你娘之所以自损寿数,就是希望你能过得好,有出息!如果你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别说是长命百岁,就是长命千岁,长命万岁,我们活着又有什么意思?!”李天镜真的火了。
“是啊,风儿,你有这个心我们就很高兴了。其他的,就不要强求了,这是天意啊!天意难违,你就不要再操心了,千万不要干什么傻事啊!”李夫人是真的怕了。
李淳风一惊,心底暗骂自己过于激动惊吓了父母,忙展颜一笑:“没什么,爹娘你们就放心吧!我刚才只是一时激动而已,不会做什么傻事的!”
“真的?”自己儿子的个性李天镜很清楚,如果他就这么算了那就有鬼了。
“当然啦,爹,您就别担心了!”为了让父母安心,李淳风这声回答倒真的是斩钉截铁。“爹,娘,我先出去了啊!”
“好吧,千万不要干什么傻事啊!”李天镜虽然还是不放心,但儿子都这么说了,也只好暂时作罢,平时盯紧一些就是了。
李淳风出得房门,一路小跑到自己的书房。刚把门关上,眼泪就下来了。他虽然有些喜欢捉弄人,但对父母却是极为孝顺,刚才在父母房中虽然难过,但为了让父母安心,他硬是把眼泪忍住了。哪怕是现在在自己房里,他也不敢大声悲泣,唯恐让父母听见了担心。
“天意吗?”李淳风抬起头,红红的眼睛里竟然有了一丝异样的光芒:“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天意不可违!”
~第六章 寻药~
李庄的人发现,李淳风变了。
虽然他依然和以前一样乐乐呵呵的,也时不时来两次恶作剧,拉两次壮丁,但是他的眉宇之间却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
平时他便喜欢钻书,现在更是埋在书里不肯出来了,经常一头扎进书斋就几天不见人。李夫人担心儿子,跑去看他时,却被他一脸笑容地劝了出来。
本来他的爱好甚广,经史子集、诸子百家皆有涉猎,现在却只看医书,而且专研养生之道,延寿之术。至于补品,市面上能收集到的他基本上搜罗全了,三天两头的配药给父母吃。结果一段时间下来,李家夫妇的身子不但不见好,反而更差了——给补药闹的。身子太弱,虚不受补,天天鼻血长流,能不差吗?经此一吓,李淳风再也不敢给父母胡乱进补了——其实君臣佐使之道他也清楚,只是久不见效,一时乱了方寸而已。
搞了几个月,李淳风医术倒是又见提高,可惜父母的身子却不见好转。他心中郁闷之极,不免就有些烦躁,脾气也渐渐大了起来。李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上,终于忍不住把他从书斋中挖了出来。刚好李天镜要去城里办事,就让他跟着一起去走走。李淳风本不愿去,实在拗不过母亲,只好苦着脸满心不情愿的和父亲一起上路了。
出得门来,李天镜看见儿子噘着个嘴,好像很委屈的样子,暗自觉着好笑。也不说什么,叫车夫赶着车就往城里去。
李庄本就是江南水乡,风景秀美自不消说。当下又值暮春,一时只见芳草如茵,杂花生树,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三月阳光暖暖地泻在人身上,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偶尔还有一两只鸟儿追逐嬉戏着从头上飞过,留下几声或清脆或幼细的莺语,更是让人心旷神怡。
李淳风到底是少年心性,虽说开始有些不太高兴,看到如此美景,也不禁慢慢放开了胸怀,脸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风儿啊,”李天镜见儿子不再赌气了,决定乘着机会和他好好谈谈:“咱们爷俩好像很久没有好好聊聊了?你最近变了好多啊!”
“不是的,爹,我最近比较忙,所以……”
“咱们爷俩不用说这些。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和你娘在忙吧!其实,你有这份心就够了,不用太苦着自己啊!”李天镜不等儿子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
“爹,没什么,我一点都不辛苦的!”李淳风安慰着父亲,“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成功的,你们不要担心我……”
“我们怎么能不担心?你是我们的儿子啊!”李天镜第二次打断了他,“我们自己的身体我们自己清楚,天意如此,你就不要太勉强了。你可知道这一阵看到你这个样子,我和你娘有多心疼吗?”
“对不起,爹!”李淳风说不出话了,他又是惭愧又是内疚。是啊,就算自己掩饰得再好,又怎么能瞒得过时刻都在关心着自己的父母呢?“您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身体的!至于其他的,您就不要再劝我了,人定胜天之事,古已有之嘛!”最后一句是小声说出来的,他知道父亲不爱听这话。
“你啊!唉,算了,我也不说你了,你自己注意一点吧!”自己儿子的脾气,李天镜是清楚的,知道说不动,只好罢了。
等到了城里,李天镜去办事,见淳风不想去,便让他自己逛逛。两人约好了中午碰头的地方,便自分手。
此时已是大唐开元天宝年间,天下升平已久,国库充实,民众富庶。便是这一座小小的县城,也可称得上是商户林立,人潮熙攘,繁华得紧。李淳风也不知有多久没有出来过了,信步走在大街上,看着两边店铺,往来人群,倒颇有一点新鲜之感。
忽见一幅幡子在迎风招展,上书“妙手回春”几个大字。李淳风心中一动,拐了个弯转身走进了这间叫做“回春堂”的药铺。
店里不见几个人,显得有些冷清。掌柜的是个老头,胡子都有些花白了。本来正在柜房里算账呢,看见有人进来赶紧就过来了:“这位小哥,可有什么要帮忙的?”
“呵呵,掌柜的,你这店子的生意好像不太好哦!”话一出口,李淳风就后悔了,哪有这么说话的?
“瞧您说的,我们是药店,当然是客人越少越好了!”掌柜的也不着恼,仍旧笑嘻嘻的。
“哦?此话怎讲?”淳风倒是有些奇怪了,开店还有怕生意太好的?
“光顾我们药店的人越少,就表示生病的人越少啊!”掌柜回答。
李淳风一听乐了,不管这话是不是真心,可让人听起来心里舒坦。“掌柜的,你这里有没有什么能延年益寿的补品?”
“小哥,你这算是来得巧了!我前天刚好收了一条上好的高丽人参,看个子足有六十年了。您如果要,我便宜给您了!”掌柜的很是热心。
“六十年的高丽人参?算了,那东西没有用。”李淳风有些失望,别说几十年的高丽人参,百来年的他都给父母吃了好几根了,没有效果不说,倒让两老留了不少鼻血。
掌柜一听有些不乐意了。那根人参本来准备自己泡酒的,看着个人觉得顺眼才准备卖,他居然还说没用?好大的口气啊!这人莫不是来寻开心的吧!念及至此,神色之间不由就有些冷淡了:“哦?那不知小哥需要何种补品?”
“不瞒您说,我要找的是那种真正能延年益寿的药品,最好能延寿一纪以上的。您知道什么地方有这种药卖吗?”李淳风见掌柜胡子都白了,应该见过不少市面,也就随口问了一句。
“那我就爱莫能助了。要有如此神效,除非是象七叶朱兰那样的天材地宝。这种宝贝百年难得一见,就算是见着了人家也不见得愿意卖。您想要买这样的药,怕是要失望了。”掌柜抱歉地笑笑。
“七叶朱兰?那是什么东西?”本来李淳风只是随口问问,想不到掌柜的真的知道点消息,赶忙刨根问底。
“此草生长在寒热交汇之处,百年方长一叶,七叶齐全后又百年方得开花,花谢后百年始能得果。此物在一叶时即可入药,但药效还不如十年老参。等到七叶时,则足可活死人而肉白骨。但若想要达到像小哥说的延寿一纪的效果,则必须是一千五百年以上,通体朱赤的极品。”老头说上瘾了,生意也不做了,搬条凳子让李淳风坐下,自己也坐在一旁:“此物三叶以上已不常见,四叶就是天价,至于七叶以上的,市面上根本就没有!老夫十四进药店作学徒,今年已经七十六了,和药品打交道已有六十多年,也不过只见过一品五叶朱兰而已。”
老头咂咂嘴,继续说:“其实论及药效,七叶朱兰还比不上千年灵芝、五彩金莲这些宝贝,但是若单单只论延寿,那就非七叶朱兰不可,而且还必须是一千五百年以上的极品才行。”
“那老人家,您可知道这个七叶朱兰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得到?”李淳风问道:“晚辈父母身体不健,据我师傅推算阳寿将尽,晚辈心急如焚啊!”
“啊?你师傅怎么那么厉害,连人的寿元将尽都算得出来?”老掌柜不太相信。“你师傅是算命的?”
“我师傅乃是天青门下的修真之人。”李淳风解释道。
“喔。”老头不说话了。此时鬼神之说在民间流传甚广,加上当今皇上大力弘扬道教,修真之人在普通民众的眼里止如神仙一般,神仙的话自然是不会错的。“我也不知道哪里会有这种东西,但是根据书中记载及此物的生长习性,不外乎两个地方:第一处是东北长白山,终年积雪,气候严寒,但山中却有几处炎热无比,正是七叶朱兰生长的绝佳之地。第二处应该在吐蕃境内,相传那里地势极高,天气酷寒,但仍然有很多地方终年炎热,甚至还有些地方会喷出火来。只是这两处都不是什么良善之地,吐蕃地处边陲,且是外族地域,我听往来的药贩说那里的人对汉人异常仇视,晚上汉人没有七八个人不敢出门。而长白山虽然在我大唐境内,但地境偏远,而且山中猛兽颇多,加之近处的药材都被采得差不多了,七叶朱兰又极为罕见,可能要到极深处的山林中才可以见到。而有没有一千五百年以上的,那就要看天意了。小哥,你的一片孝心小老儿很钦佩,但生死由命,你就不要太强求了吧!”
“谢谢你了,老人家!”淳风也不想多作解释,起身告辞。
“没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