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慕绯、南雪衣
主要配角:墨天诏墨成香父女,东方若情东方端华母女,高逸幽(慕绯的表哥),千面巫宗(沧浪阁真正的阁主),恋姬,倾欢(巫宗的徒弟,姐妹俩,武功和人都很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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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偏安 。。。
皇城深宫;初冬寒意袭人,斜风冷雨如织。
乾阳殿外,一双双冷锐警觉的眸子仰望着漆黑的夜幕,一阵阵沉闷压抑的脚步声在九重宫廊深处逡巡响动。禁卫军不停地换班,伛偻身躯的太医们不停地来来往往;为表忠心而一直守在殿外的臣子不住地叹息议论。女皇东方端华在临安运河畔遇刺,在临安凤凰山行宫急救后暂时延缓了生命,病情刚刚缓过一口气;便由镇远侯墨天诏重兵护送回到皇都玉京。女皇在乾阳殿陷入昏迷已经数日有余;由太医院所有太医日夜不休地照料。
她伤的实在太重,心脏致命的伤口仅偏移了一寸便能够一剑毙命。而女皇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红莲邪教的暴动以及刺客的出现;太医在替她止血时发现;女皇在遇刺前就用东方家族秘传的七根“血影针”自封血脉,她大量失血,而那颗几乎被刺穿的心脏竟还能奇迹般地跳动,为她赢得了最佳治疗时间。。。
紧闭的殿门内忽然亮起了灯火,殿外的禁卫军将士齐齐回望,却见那殿门缝隙里飘出阵阵模糊不清的诡异祝颂,那声音由杂乱变得趋向规律,晃动的人头也如鬼影般让人心生战栗。镇远侯墨天诏在数个时辰之前入殿觐见女皇,尾随他的,竟是三十六位身披金色袈裟的高僧。。。这看似为天子诵经祈福的善举,却又像是种明目张胆的要挟。
梵音缥缈,太极殿像是一座灯火辉煌的孤岛伫立在皇城的中央。
婆娑的夜雨竟是越下越大,渐渐掩盖了太极殿内不伦不类的诵经之声。
只听“轰——”的一声闷响,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个清俊颀长的身影缓缓踱出,又迅速将殿门关住。总管大太监赵凛站在雨幕中,黑暗中冷肃的侧脸犹如铜铁雕成,冷冷不动声色。只见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微微眯起,复又睁开,手中拂尘一甩,便对着殿外恭候的太监淡淡道:“皇上口谕,宣公主东方若情入殿觐见!”
“哎呀,醒了醒了!”守夜的众臣禁不住低呼出声,交头接耳地骚动起来。这个时候召见东方若情,莫不是女皇大限将至,要立唯一的女儿为皇太女了?
领旨的太监迅速向大总管做了一个揖,回身便踏着小碎步朝公主所住的西宫赶去。过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大靖长公主的步辇果然稳稳停在了乾阳殿外。“参见公主殿下!”众人立刻扑跪恭候,所有的目光都凝固在了她的身上,只见东方若情缓缓起身,她仍是那一袭耀眼的红底金绣袍,凤冠璀璨,前呼后拥。红得像是一束黑夜里燃起的火焰,长长拖曳在潮湿的玉阶上。。。
那双如水的眸子直愣愣地盯着前方,东方若情身子僵硬,步伐缓慢而凌乱。直到寝殿透出的灯火慢慢照亮了她的脸,原本美艳精致的五官像是结了一层褪不去的霜,肤色苍白如雪,眼神空洞涣散,俨然一塑成了失去生命的冰雕。她水墨似的长发拂动在微颤的肩头,指尖攀上殿门,忽然死死扼在了门缝中透出的火光。
几个偷偷抬眼的臣子都不可思议地看着东方若情的侧颜,容色倾城的十五岁少女,这个年龄的女孩应该尚在父母的呵护中欢乐,抑或是做着深闺待嫁的美梦。。。公主的眼中的愤怒与忧郁深的可怕,仿佛被无边无际的悲凉淹没,一瞬间便苍老了十岁。
殿门轰然打开,大太监赵凛竟在与公主对视的霎那愣在原地,他麻木地张了张口,却忽然欲言又止地忘了规矩。东方若情见状大怒,蹙眉喝道:“滚开!”便一把推开赵凛,径直冲入内殿。触目所及之处,三十六位高僧金色的袈裟如道道烈焰烧在了东方若情的胸口,经书与各种奇怪的佛家法器散落一地,诵经声猝然停止,众僧都匍匐在东方若情脚下不敢抬头,有几个甚至因惶恐而瑟瑟发抖。
——唯有一个人不曾跪下行礼,墨天诏盘腿坐在一尊小佛像前,一身织锦玄袍男子像是完全不知公主驾到似的。他仅存的左手紧紧捏着一串佛珠,口中念念有词,空荡荡的右手衣袖随风起伏。
东方若情一步步走到他身后,她咬着唇,俏颜一阵铁青一阵惨白,眼神更是冰寒彻骨:“侯爷!”她冷冷唤了一声,墨天诏这才睁开双眼,捏着佛珠缓缓站起身。。。“佞臣贼子,我母后还没死,你就在这儿替她超度了么?!”
墨天诏转身迎上东方若情的怒视,他第一次见到公主如此崩溃疯狂,仿佛下一秒她的双手就会掐上他的脖子。玄袍男子剑眉一挑,连抬眉时牵出的皱纹都透出了三分狂傲,七分杀气!“公主殿下误会了,微臣召天竺高僧入殿,只是为皇上祈福而已。”墨天诏似笑非笑道,“犬女香儿幼时心疾严重,就是微臣请天竺高僧做法祈福九十九日才得以好转,心诚则灵。”
“你女儿没死是老天瞎了眼!”东方若情毫不客气地叱骂道,眸中强忍的泪水与怒火交织在一起,犹如冰火两重天的折磨,她上前一把揪住墨天诏的衣襟,厉声吼道:“墨天诏,我只问你那刺客抓到了么,你不去捉拿刺客不去踏平苗疆却在这里装神弄鬼诅咒我母后!墨天诏,你真的欺我东方家无人了么?!”
墨天诏抚着额头佯装耐心,唇角却勾起了些许狠厉的锋芒:“公主殿下,刺客已经死了,她受我一掌之后坠河溺水,所有人都看到了。。。”
“尸体呢?”东方若情低眸冷笑:“我以大靖长公主殿下的身份命令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听着。。。只要我东方若情尚在,你休想伤我母后,休想觊觎我东方家的天下!”
墨天诏深吸一口气,深邃的黑眸中阴霾更甚,竟是暗嘲道:“微臣不敢,微臣效忠东方家十几年,代掌朝政不过是因为皇上迟迟未立储君,皇天印尚在帝君手中,天诏实权再大也是徒有虚名。倘若皇上今夜便要册封皇太女,微臣怎敢逆天而行,自取灭亡!”
“天诏。。。”正当墨天诏与东方若情两人剑拔弩张时,内殿的金色帘幕后传来一声虚弱的叹息:“天诏,你退下吧。。。”
“母后!”东方若情恍如惊醒,泪水夺眶而出,再不能自持。
“是,微臣遵旨。”墨天诏恭敬地屈膝跪地,深深叩首,黯沉诡谲的神色再也看不到底。。。
墨天诏起身告退,三十六位天竺高僧也迅速离开了乾阳殿。空荡荡的大殿内只剩梵香萦绕,东方若情踩着满地狼藉走向女皇所躺的地方,她伸出手,触及那厚重的盘龙帘幕。。。现在,她们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两个女子,也是世间最孤独无助的一对母女。
“情儿。。。”东方端华唤着她,前所未有的温柔与脆弱:“过来。。。母后。。。有话要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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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和煦,入夜微凉。
慕绯从睡梦中醒来,裹在身上的棉被不知何时睡的散乱,一双莹白纤细的小腿□在外,禁不住有些发冷。她试着翻了个身,收紧的被褥里残留着一丝熟悉的体香,仿佛淡淡清冷的蔷薇花,却又是勾魂摄魄的美。慕绯一手撩开轻纱暖帐,几盏昏黄的烛光照亮了师父的闺房,雅致温暖,宁静如旧。。。
终于回家了,铸剑山庄,流音水榭。甚至在南雪衣的坚持下一直躺在她的床上养伤,师徒俩不顾旁人议论,七天同起同卧。任凭朝夕转换,日升月落,仿佛隔绝了世间的所有繁华,只与所爱之人偏安一隅。静卧冥想的时候,慕绯也会想起那些千里跋涉的路途,想起苗疆密林的巨蛇,妖媚的红莲教主和褐色眼瞳的拂光祭司。。。想起诡异的曼若陀罗心法,弑君报仇的疯狂,以及东方端华中剑时眼底那一瞬的凄楚悲凉,不解的是,那眼神为何与她的母妃容兮然临死时,那么相似。。。
一切都过去了,恍如一场挥之即去的梦境。
一整天滴水未进,慕绯感觉自己的身子明显没了热量,她又翻过身去,手探向床榻上另一条棉被准备加在身上保暖,不料她刚将那条被子撩起,一个冰凉的小物饰就抖落在了床上。。。
慕绯心中一惊,伸手便将那东西拾起,看清的霎那顿觉心跳狂乱,被一股克制不住的惊喜层层包裹,几乎不能呼吸了。。。一根冰凉凉的簪子被她握在手里,天山玄铁的材质上镀了一层光亮华丽的银丝,末端镶嵌着青碧色的翡翠宝珠,珠串上竟还镌刻了极细腻的烫金龙纹。流光盈动,乍眼看去极是的华丽尊贵,细看又是说不尽的浑然天成,清雅脱俗。
——这分明就是她当年送给南雪衣的坯形,似乎还残留着当年的炙热。原来早就被师父打造雕饰成了一支真正的簪子,一直小心翼翼地珍藏着。。。
慕绯颤抖着双手握它,泪水都几乎要夺眶而出,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推门的声响。慕绯立刻将簪子藏在枕头下,紧闭双眼佯装睡着。丫鬟胭红端着菜饭进来,映入眼帘的仍是慕绯沉睡的背影,床边小柜上放的午饭丝毫未动。
“绯儿?”胭红试探性地唤了两声,慕绯没有任何回应。胭红将冰凉的午饭收走,换以热气腾腾腾的菜饭,禁不住叹息。慕绯究竟是真的伤重得吃不下饭,还是要故意绝食,真是个让人摸不透的丫头啊!
慕绯佯装睡着,听闻胭红渐渐离开的脚步,正欲松一口气,便又听见一阵细碎清幽的脚步声进了屋。。。慕绯一阵莫名紧张,果然,胭红的脚步立刻顿住了,喃喃唤了一声:“二小姐。”
南雪衣笑而不语,目送着胭红丫鬟转出房门。
她的步子带着风送浮冰般的温柔,就这般缓缓踱到慕绯床旁。南雪衣不知她醒着,轻轻伸出手去抚过慕绯睡乱的鬓发,慕绯只觉一圈甜腻的酥麻淌过周身,她忽的翻身坐起,撒娇似的一下子就扑入了南雪衣怀中:
“师父。。。”
南雪衣微微诧异了一下,唇角牵起宠溺的笑意,不由自主地将怀中的人儿抱得更紧:“一整天了,装够了么?赶紧把饭吃了吧!”慕绯仍是不动,蜷在南雪衣胸口索取她的体香与温暖。南雪衣见状便将她推开,眉梢微蹙,眸中柔情蜜意,却又凛然生威:“绯儿,难道要我喂你你才肯吃?”
慕绯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云淡风轻地笑道:“徒儿真的不饿,我再熬一顿吧。今天师父一直在乾坤楼忙碌,好多家臣和师兄师姐都来看我了。见我伤的吃不了饭,那些背地里的流言蜚语啊,肯定就平息了!”
毕竟是师徒之名,这次慕绯她们一行四人去苗疆,整整半年杳无音讯,最后累得南雪衣亲自离庄把人寻了回来。师徒俩的闺房都在流音水榭,两两相望,南雪衣却以伤重为理由把徒儿放在自己床上照料。庄里从剑客到工匠,无不议论纷纷。
南雪衣眼中闪过一丝苦涩,浓密的睫毛静静垂下:“其实你又何必介意,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要议论便让他们说去罢!”
“徒儿介意的是他们乱嚼舌根辱了师父的清誉!”慕绯忽然激动起来,两腮透出淡淡绯红:“他们怎样说我都没关系,若是委屈了师父,就算你不把他们逐出师门,我都要亲自把他们打出去!”
“好了好了,”南雪衣笑着安抚她,“为师早在继任庄主之位,掌门之尊的时候就对所有弟子发誓,为了山庄终身不嫁。谁也不会有那个耐心议论我一辈子,绯儿,快把饭吃了。”
“师父且慢!”慕绯灿然一笑,清澈的眸光流转在淡淡的阴影下,仿若碧潭秋水,空谷幽兰。只见她从枕头底下缓缓掏出了那根簪子,晃在南雪衣眼前:“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
南雪衣扑哧一笑,眼中含着无尽的暖意:“在我床上睡了七天,才发现么?”
慕绯笑而不答,直接起身在南雪衣的床头柜中翻找着什么,轻车熟路地掏出了南雪衣的首饰盒摊在了床上。慕绯低头偷笑着,一手攥紧了簪子,一手从首饰盒中拾起桃木梳子。她抬眸凝视着南雪衣的脸庞,指尖已情不自禁地穿过她的三千青丝,乌黑长发。。。
南雪衣红唇微启,却又凝视着慕绯的眸子忘了要说什么。桃木梳从丝绸般的墨色秀发徐徐滑落,仿佛在瀑布中飞落的小舟,慕绯屏着呼吸替她梳头,作势便要将那簪子戴到南雪衣头上,完成五年前就落定的誓言。
“绯儿。。。”南雪衣呢喃着唤她,声音微颤,甚至带着一丝哽咽:“当年你打了簪形送我,我再将它做成,只想送给你做十五岁及笄之礼,这碧龙簪上的雕饰,只配得你。。。”
“师父,”慕绯不等她说完便轻轻打断,她倾身上前,灼热而又清新的呼吸缠绕在南雪衣耳畔:“我早就不是天之骄女,不是公主了。我只是你的徒儿,是想要一生一世爱着你的人。我说了要在回来的时候替你带上,就一定要由你戴上,我们说好的,别拒绝了好吗?”
南雪衣只觉胸口阵阵发烫,心跳得越是剧烈,她就越是羞涩难抑,再说不出一个字。她任由慕绯动作着,将她的秀发绾成一个髻,两鬓的发丝柔柔垂落胸口,慕绯抬起手腕,碧龙簪斜斜插过其中。。。
戴上的瞬间,过往五年的记忆好像都凝结在了碧龙簪上。
慕绯呆呆地看着南雪衣,那眼神让南雪衣有些莫名,有些不安,想立刻找一面镜子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不料慕绯仍不满足,又低下头去在首饰盒中翻找。南雪衣正欲开口,慕绯竟是掏出一对儿白玉耳坠,笑容有些迷离:“师父,把这个也戴上吧!”
“绯儿。。。”不待她接受与否,慕绯的指尖已轻轻触摸,揉捏着南雪衣的两瓣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