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累了,歇一歇吧!”
南雪衣揉着有些钝痛的额角,然后慢慢趴在了桌案上。朦胧中感觉有人靠近,慕绯的笑容也如镜花水月一般浮现在眼前。。。这个时辰绯儿应该还睡着才对,那来者又是谁?南雪衣在疑惑中突然惊醒,便看见了躬身候在她桌案前的老管家林哲。
老林面有深忧,锐利清朗的目光变得闪烁不定:“掌门,掌门可否出去看看。。。”
南雪衣眼神微凛,心知林哲的办事分寸非要事绝不会轻易打扰,素手撩起披在黑檀大椅上的云丝披风,便随着他的指引往外走。出紫雨楼,行过奇香袭人、碧树参差的小花园,便到了乾坤楼之下。只见此处围观了十几名晨起练剑的弟子,皆是神情惊愕,瞠目结舌,视线都齐齐投向高檐屋顶。见了掌门才急忙收敛,下跪行礼。
南雪衣神色不动,缓缓抬起头才发现,原来那高墙迤逦,青瓦层叠之间赫然停了一只通体雪白的雄鹰。那鹰爪森森然地抓着屋檐,见了南雪衣,竟像是认识一般鹰眸寒光凛凛,忽然双翅扑翔飞了下来。。。“掌门小心!”身周有弟子惊喝一声,拔剑欲挡。不料那只怪鹰悠然落地,巨翅合拢,毫不畏惧地朝南雪衣蹦跳而来。只见它口中衔着一样东西,乍眼一看像是短笛或是短箫。
“掌门,此鹰乃是苗疆红莲教,拂光大祭司所养。”林哲沉声禀告道,目光审慎万分:“它不是第一次飞来山庄,以往都是直接飞入少卿庄主的书房,为他传递私信。。。”
南雪衣独自走近那只凶相诡异,又颇有灵性的白鹰。铸剑山庄的女掌门俯□,目光从容而冷然,望着那双锐利鹰瞳缓缓伸出手来。。。众人心里皆是一震,担心那怪鹰会一嘴啄下伤了南雪衣。不料那只鹰眼珠子戒备地溜转几圈,也终于放下警觉。衔着玉箫的鹰喙一松,让信物落入了南雪衣手中。
玉箫中的书信顺势抖落,信中字迹飞扬桀骜,如江浪浩荡,一笔一划里都仿佛透出了一股瞬息难测的内力。信很短,南雪衣却反反复复看了数遍,每看一遍眉尖就蹙得越紧,银墨色的眸子也染上了一层冰霜。。。林哲平生看惯大风大浪,此刻也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犹豫不安。
“都散了吧!”南雪衣挥退众多围观弟子,收信入袖,回眸已转身:“老林,随我去哥哥的书房!”
※※※※※※※※※※※※※※※※※※※※※匆匆登上乾坤楼二层直奔南少卿的书房,南雪衣再也顾不得什么,一把掀开那桌上成堆整理好的残卷寻找想要的东西。林哲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直到南雪衣一封封地翻阅检视那些旧信残稿,连书柜里尘封的各种遗物宝盒也不放过。。。
果然在哥哥的遗物中发现了大量与拂光祭司来往的书信。
“看样子,那祭司所言属实了?”南雪衣端坐在大案前,开门见山地反问道:“哥哥的确答应了为红莲教铸一把名叫千冥的宝剑,且已经收下了他的钱。这事你为何要瞒着我?哥哥生前又铸到了什么阶段?”
“回禀掌门,”林哲迎上那清冷迫人的目光,应答道:“千冥剑如今还在工坊的暗室铸剑池里,庄主生前已经铸得八成,到了毒淬的阶段。庄主死后那红莲教祭司屡次送信催我们送剑,但属下考虑到现在苗疆局势动荡不安,镇远侯墨天诏出兵十万压入苗境,女皇又要南巡。。。所以属下怀疑红莲教求剑,极有可能是为了发动暴乱,反抗汉人侵略。若是真的接下这笔买卖,将来红莲教做出什么逆天而行的祸事,山庄也脱不了干系!所以我才一直瞒着这事,如今拂光祭司连他自己的玉箫信物都送了过来,怕是拖不住了。。。”
南雪衣红唇微抿,思忖了半晌,问道:“他出了多少钱?”
“一千万金铢,三个月前全数付清。”
“一千万?!”南雪衣眉心蹙起,冷笑道:“那人在信中说铸剑之恩涌泉相报,句句暗示要与我结盟,将来助我与沧浪阁宣战为哥哥报仇。可区区一千万金铢就想买我镇庄之宝,他是想趁这乱糟糟的形势落井下石么!”
“掌门息怒。”林哲摇摇头,止不住地叹息道:“千冥剑是邪剑,剑身以五毒激淬九十九日成气成形,毒性剧烈,也是无价衡量的珍宝!对方的这个价的确低了,但苗疆本就贫瘠蛮荒,一千万金铢对于红莲教来说,几乎是倾囊而出了。庄主与拂光祭司相熟三年,所以当时一口就答应了。。。”
南雪衣神色稍霁,她轻抚着自己的额头,有些倦怠地阖上了眼,淡淡沉吟道:“说说这红莲教。”
“是。”林哲清了清嗓子,简明扼要地应道:“苗疆无政权,只有三十六苗寨每隔五年推举一任长老。红莲以自己的名字创教前就是长老的女儿,在族里颇有威信。。。红莲教创教已有五十年,而教主红莲和祭司拂光看起来却只有三十余岁,大概是因为修炼秘术,武功深不可测,于是在苗疆人人视若神明。坦白说,红莲教就是苗疆势力最大的邪教,三年前那位拂光祭司受邀参加中原的英雄会,颇受排挤,庄主却主动结识,这才结下了交情。。。”
南雪衣心里渐渐有了底,拂光祭司与哥哥是故交,他们二人的书信来往也是称兄道弟互相信赖。确认了这点,她一直紧绷的心弦才渐渐舒缓。哥哥以前独揽庄里的所有事务,让她只管铸剑即可。因此南雪衣接班的时候一边收拾着他的烂摊子,重整门风,还要深入了解哥哥结下仇敌或是朋友。。。
“这千冥剑,也算得上是哥哥的遗愿了吧。。。”南雪衣语焉不详地柔声叹了一句。林哲顿觉不妥,拱手再劝:“掌门千万三思!三年交情算不上深厚,邪教诡异,求剑的动机决不纯良!”
“你说的我都明白。”南雪衣长身而起,唇边浮起一丝无奈的淡嘲:“红莲教求剑,不管以后会不会兑现结盟诺言,还是真的要反抗朝廷,这其中真相只有拂光祭司心里知道,你我猜了也是徒劳。。。我帮哥哥收拾残局,也不差这一件了。收了钱,剑都铸成在即,失信反悔,又要多结一个仇家!”
“掌门。。。”
“老林,”南雪衣有些失神地望向窗外的雨,眸子里耀动着宿命般的安宁,白衣翩跹,宛如世间做濯净的雪莲:“就当是。。。做完最后一笔买卖吧!然后才能慢慢远离是非纷扰,淡出江湖恩怨。总有一天。。。哪怕坐吃山空,也比踩在刀刃上敛财要好啊!”
※※※※※※※※※※※※※※※※※※※※※
“师兄看招!”破空里传来一声惊唤,习武场剑影闪掠,人影憧憧。。。众人的惊呼声中,只见一个黑衣紧束的妙龄少女如凌空飞鹤挥剑扑下,青涩却炽烈的剑撩起了飞沙漫天,凭空又成了一道无形的气旋。旁观战的众师兄弟都是震惊不已,龙阳却身形一转,轻松避开了慕绯的这招“飞鸿远音”,俊脸上还浮起一抹漫不经心的邪邪坏笑:
“小妖精,想打败哥哥,你还太嫩啦!”
“师兄忘了当年被我打得鼻血横流么?”慕绯秀眉轻扬,挥剑转身的瞬间手中极普通的一柄长剑都焕发出了妖冶的光泽,在阳光下却如镀上了一层寒霜。。。慕绯正是年少轻狂之年,如今师父日日把自己关在工坊铸剑,已经许久不曾教她了。慕绯心里焦急,只得日日缠着师兄师姐在习武场里切磋磨练。
说话间慕绯已再度御剑如风,剑光在她手中摇曳生姿,步步惊心而起。。。龙阳剑眉一拧,手中的忘忧剑终于倏然出鞘,风华正茂的男子剑势中也带着一股沉稳劲秀,与慕绯正式交手,擦出层层电光火石,幻化清影万千。。。
一旁观战的紫衣少女握剑凝立,双眸也随着那惊心动魄的切磋迸出精光,正是二师姐宫凌。三师姐玄璎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不曾担忧,一袭粉裙外搭翡翠罗袍,眉淡如烟,秀雅如画,也是出落得亭亭玉立了。
只听“嘭”的一声裂响,慕绯与龙阳两人一齐出了南家剑法的第十五剑“饮虹天外”。慕绯心知拼力道生猛绝对比不过师兄,她立刻默念师父所教的心诀,以强烈念力贯注气海,真气迅速汇集于四肢百骸,整个人都腾身三丈避开了龙阳的杀招。。。而衣裳却被剑风激得开始撕裂,漫空黑丝曼舞,慕绯身在半空娇叱一声,一剑赤虹从天而降,竟是把龙阳手中的忘忧剑震飞了去!
“啊!你这小妖精——”龙阳嬉皮笑脸的模样立刻凝结,逼退了数步站都快站不稳。慕绯心头大喜,顾不得浑身衣衫碎乱,还想继续比试下去。。。宫凌见状不妙,立刻飞身而起。紫衣少女手中的“倾城剑”碧芒如浪,赫然在慕绯面前格挡出了一道屏障。宫凌听他一口一个“小妖精”叫的暧昧,早就生了醋意。如今师兄被小丫头打得占了下风,她对慕绯也再也不谦让。。。宫凌拔剑而起正抵在慕绯眉心的那一点红痕上,冷冷道:“绯儿,点到为止吧!”
慕绯对宫凌的偏心早就习以为常,爽快弃剑,灿笑嫣然:“好吧好吧,反正师兄输了,师姐心疼就直说啦!”
宫凌的俏脸冰颜蓦地一红,又羞又气,她回头看龙阳,却见龙阳吞着唾沫,直勾勾地看着慕绯。。。风吹着那袭剑痕斑驳的黑衣,眼前的慕绯酥肩半露,肌肤白皙柔嫩,宛如冰雪。胸口也划了好几道,香汗淋漓,娇胸起伏,那浑圆间的浅柔曲线若隐似无,直能诱人心神迷乱,不能自持。
宫凌气得半死,一脚踹在了龙阳胯/下,厉声斥道:“看什么看!死东西,是不是对绯儿心怀不轨啊,当心我告诉师父要她打断你的腿!”
龙阳痛得哇哇乱叫,玄璎忙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了慕绯身上,慕绯却对自己的衣衫不整不以为意,幸灾乐祸地看着宫凌收拾龙阳,听她提及师父,更是双颊绯红,长睫如扇,梨涡浅笑犹如月下海棠,尽是灿烂风华。
玄璎都有些怔怔地看着慕绯的笑靥,过了今年夏天,绯儿就要满十五了,方才那在剑风中恣意翩然,惊鸿一瞥的风华简直与南雪衣如出一辙,尽得真传!如今慕绯久居山庄都引得无数弟子瞩目追随,再过个两三年又该是怎样的绝世无双,会不会成了红颜祸水,倾覆天下?
慕绯见宫凌追着龙阳,两人打情骂俏似地闹在一起跑远,这才收敛了笑意,眼里透出了难以看透的情愫:“璎师姐,我想去工坊看看师父!”
玄璎这才从遐想中回神,驳道:“不行!莫说你现在这衣衫不整的样子,师父如今三餐都在工坊,据说这把剑与众不同,你千万别去打扰!”
“就算打扰了师父也不会把我怎样。”慕绯眸光灼灼,藏着几分得意几分狡黠:“你怎知师父就不想我?而且那红莲教邪门的很,我也想当面问问师父,看看那把剑!”
“绯儿!”玄璎嗔怒道,瞧那恃宠而骄的模样竟还是一点没变,“那你换身衣服再去!”
“哈哈!璎师姐有所不知,我十岁的时候就被师父看光啦,她不会介意的!”慕绯扯紧了玄璎递来的外袍,一溜烟儿就朝工坊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慕绯衣衫不整地去色诱师父了~~~(¯;﹃¯;)~~~其实因为千冥剑慕绯和雪衣很快要分开一段时间,分开之前肯定是要缠绵一下下的
送上配乐,某翻唱版《星月神话》~~不要问我是谁唱的,知道真相的童鞋也不许说,你们就当是慕绯唱给雪衣的吧,哈哈哈
最近评论功能很失常,所以大家试试能不能能留言,尽量撒朵花吧T。T
☆、第二十五章 情结 。。。
“师父。。。”慕绯在心里低唤着,站在厚重的石门外深深吸了一口气,她一路驾轻就熟地寻到了铸剑工坊最深最隐秘的这间暗室,师父就在里面闭关铸剑,近在咫尺,举步之遥。纤美玲珑的掌心按上石壁,慕绯甚至能感受到石壁另一端传来的灼热气浪,源源不绝。那该是怎样水深火热的艰难过程啊。。。
愈见浓烈的担忧牵挂驱散了心头犹豫,慕绯很快镇定下来,闭目调息,凝神丹田。右手掌心稍稍覆上那石门正中央的隐秘机关,默念南家剑法中的心诀要义,恰如其分地运用三分真气,便能打开石门。
沉闷的轰鸣声中石门大开,石门之内别有洞天,热气扑面,火光耀眼。。。“师父!”慕绯兴奋不已地大喊了一声,只见那一袭月白素缎罗裙的女子昂首站在铸剑池边,清丽的侧颜被火光映得光彩夺目,不容逼视,不是师父又能是谁!慕绯激动雀跃地朝她跑去,却见南雪衣忽的回眸,目光凛凛地低喝了一声:“退开三丈,有毒!”
慕绯吓了一跳,目光也从师父带着愠怒的脸上,缓缓挪到了光芒耀眼的铸剑池。。。这一看两腿就顿时僵在原地,被眼前景象震慑得心跳怦乱,瞠目结舌。只见一团青紫交融的光华悬浮在剑池中央,宛如出水芙蓉一般雍容清冽。剑的形状隐隐约约藏在一团黑雾之中,而那诡异阴毒的黑雾从巨大的剑池中袅袅升起,竟是满满附着在了那柄神剑之上!
更令人惊愕的是,南雪衣见慕绯站于安全距离,很快又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可怕的铸剑过程。。。只见她双手裹着蚕丝手套,俯身从脚边的竹篓里突然取出一物,那东西滑溜溜地在她手心里奋力挣扎扭动,慕绯定睛一看,竟是一只红鳞尖脑的毒蛇。而师父镇定自若地握着它,顺手去过一把匕首刷地一下便切断了它毒腺,素手一抛,丢进了铸剑池里。。。
她这番动作不知重复了多少次,只是手中的毒物不断变化,毒蛇、毒蝎、蜘蛛。。。甚至是许多见都不曾见过的可怕毒物就这样被南雪衣割开毒腺丢入剑池,死于烈火,化为层层黑雾笼罩着那柄即将铸成的邪恶之剑。
“这就是。。。邪剑千冥?”慕绯颤声喃喃道,目不转睛地盯着千冥剑的每一分诡异变化。毒雾如有生命一般地攀上剑身,“咝咝”的裂响声宛如毒蛇咬牙吐信,令人头皮发麻背脊生寒。
“绯儿你看到了吧,此剑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以百种剧毒融合淬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