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来招惹杜一,仍旧住在止园,最近忙的时候连午饭也不在一块儿吃。
自从听苏子安讲过季沉景那青葱年少过去的故事之后,她笃定这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地方
容易扯到旧伤口。
那季沉景干嘛要安排她住这儿呢,真是自己找赌不是。
不过这不必去想就不算是个问题,杜一也并不打算去费这个脑筋。
杜一十分想去哪里玩一玩,最好是就近的徽城,总之是想出庄。但这就少不了要去和季沉景
说,两个人的时间总是不三不四的碰不着面,碰到了杜一也抓不住了话口。
这不刚又听得八喜说季沉景外出了,要两天才回来。
杜一没来由的撒气:“季沉景一天想去哪就去哪,我在这儿呆的都要无聊死了!”
八喜忽闪忽闪眼睛:“姑娘没给公子说嘛。”
她是没说过。。。
“切,谁要他管。”
“姑娘这叫,这叫因小失大。”
杜一一下子乐了,明白八喜是胡乱用成语,这个词倒是用的合了她的心意,她点点头:“对,
就是因小失大。真是不值当啊不值当!”
此时她正一个人呆呆的停住秋千坐着,方才荡的有点猛,头有点晕。
毛笔字一直在时多时少的写着,八喜拿来的话本子看了大半,但总有看不下去的时候,因为毕
竟好多字不认得。
后脖颈上突然有点痒。
杜一猛的朝左一转头,却看见苏子安一声笑从右边传来:“很无聊?”
杜一送给他一个‘你真是莫名其妙’的表情。
苏子安解释:“苏某看到楚姑娘在这儿呆了半天了。”
杜一的表情有一瞬间微愣,但随即故作镇定:“咳,苏公子叫我什么?”
苏子安一脸杜一不懂的了然:“怎么?小丫鬟叫得,苏某就叫不得?”
“。。。。。。”
杜一在心里默默努力的白他,面上皮笑肉不笑道:“叫得叫得,苏公子随便叫。”
苏子安手里的折扇总算是换去,这时节拿着确实已不合时宜。他一身紫绣袍,腰上一条白玉坠
子,手里捏着一根草枝晃来晃去,道:“哦!那阿猫阿狗也叫得了?”
有病!
杜一无语。
扔掉手中的草枝拍拍手,苏子安摸出一个一指头高的小瓷瓶来,在杜一眼前晃晃:“出山庄。
去不去?”
嗯?!
苏子安冲她灿然一笑,摇头晃脑道:“苏某见及夫人着实困闷,近日秋意正浓,易积郁滞食,
如若季夫人愿意赏脸,苏某愿带夫人去庄外游玩,以消解长日乏闷,不知可否?”
苏子安手上拿的正是过季氏山庄外的迷墙用的解药。
要带她去的地方也正是徽城。
这脸,必须赏啊!
苏子安的轻功与季沉景的孰上孰下杜一并不晓得,但不论是谁带她总都是没有问题的,更何况
杜一一厢情愿心存偏见的觉得,苏子安带她要比季沉景稳当的多,至少她没再吐一次。
到达徽城时日已将近正午,苏子安先带她去祭五脏庙,苏子安是做生意的——这也是八喜告诉
她的——她自然不用替苏子安省着,大快朵颐之后,两人顺着街道往下。
杜一换了一身男装又带着斗笠,跟在个头颇高,帅气逼人的苏子安身边,倒像个小厮一般。
苏子安问她:“季夫人想去哪?前面不远处是徽城最大的脂粉店,并着不远是宝锦轩成衣店,
桂枝坊绣品,,沈氏玉器店,百锦银饰。。。”
说罢歪头看着她。
杜一透过纱笠看着一脸认真的苏子安,犹豫道:“挨个看吧,我也没逛过。”
苏子安笑着说好,耐心的带她走下去。
其实就这点而言,杜一碰到的两个男人倒都还不错,不论是出自何种目的,至少都愿意陪女人
上街。
徽城是个大城市,就这一条街,琳琅满目应接不暇,着实让杜一饱了眼福。
他们路过一家卖鼻烟壶的店,杜一来了兴趣。
进得里面,不大有人来招呼他们,店里静悄悄的,只见一老者坐在偏里靠窗的位置,拿着一支
极细小的笔,伸进只有半个手掌大小晶莹剔透的卵形瓶里一笔一笔的画着。
杜一早听过鼻烟壶这东西是要把笔伸进去从里面画,而且是反着画,制作手法堪称变态,却未
曾亲眼见过。这下得以亲眼一见,着实震惊。
苏子安陪着她瞧了一会儿,问:“喜欢这个?”
杜一摇摇头:“没,就是好奇这手艺,觉得有趣。走吧。”
两人出了店门,苏子安皱着眉看她:“这么个东西也值得你看许久,再做的大气一些,拿来装
脂粉倒是不错。”
他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倒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耐着性子吃了自己不爱吃的糖果。
杜一看着他滑稽的神情没忍住,扑哧一下笑道:“苏子安,我说,你小时候得是多淘,你爹娘
怎么管你!”
彼时他们正路过喧闹处,白日里的人声日影晃得人没心思细想事情,杜一是随便问,苏子安顿
了一下,移开眼神,脸上的表情仍旧是吊儿郎当:“我没有父母。”
他的声音是玩世不恭的随意,一字不差的落尽杜一的耳朵。
杜一的思绪总算集中,惊讶道:“什么?”
“没有父母。所以楚姑娘不必为我爹娘如何管教我担心了。”
“呃。。。”
“走吧。”
“噢。”
“出门在外还是叫你一声楚姑娘吧,季夫人该当让季公子陪着,我既不是,就叫的随意些好
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无心提的。”
苏子安哈哈一笑:“有什么好道歉的?又不是什么说不得是事,楚姑娘不知道而已。”
杜一朝他尴尬的笑笑。
“怎么会没父母?”
“嗯,不知道,没有就是没有。自我记事起就没有。”
“哦。”
“留了一大笔银子,余下便什么也没有了。”
“哦。”
“这样你就促狭,那你是如何安慰阿季的?”苏子安盯着她轻笑道。
“啊?”杜一不明所以的转头望着苏子安。
苏子安转转眼珠:“嗯,看来阿季没有告诉你?”
“什么?”杜一更加摸不到头脑。
“阿季也是无父无母,不知道么?”
杜一愣住:“你俩这不是难兄难弟么!这事儿都能赶在一处!?”
反应过来自己这混话,杜一只好又对不起对不起地道歉。
难道说,她,季沉景,苏子安的共同点是都没爹妈吗?。。。
苏子安并不介意她的莽撞,弯弯嘴角:“你这人嫁的真是稀里糊涂。”
说话间,他伸出一只手,微曲的食指轻轻敲了一下杜一的脑袋。
杜一没心思去躲开,自语道:“怪不得之前有次提到季沉景的父母,八喜总是支支吾吾不
说。”
苏子安笑而不语。
“怎么回事?季沉景的父母。”
苏子安努努嘴:“阿季十一岁的时候,季伯母病故。十三岁的时候,季伯父被杀。其他的,我
也不知。”
这么可怜?!
果然黑道上的饭不是那么容易吃的。
苏子安停了停,又道:“阿季的脸,就是那次季伯父带他回庄路上遇袭时伤到的。”
原来是这样。
死爹死妈死情人,这一时间杜一知道了季沉景这么多灰暗的过去,是个人都受不了啊,她突然
就有点理解季沉景那冷漠的脾性了。
提及旧事总归是不好,像是撕扯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腐肉未除,血淋淋暴露出那才新生的地
方,也不过是供听客们做闲话罢了。这终究是残忍。
苏子安望望别处,抬眼打量下日头,道:“不说这些了。你可累了?不如去那边茶社歇歇
脚?”
上好的竹叶青在精致的紫砂茶杯中冒着香气,杜一吸着那氤氲的若有若无的气味。
“过几日有庙祭,你若喜欢热闹倒可以看一看,想不想来?”
嗯?
“赶集?”
“类似。”
“唔,过几日。。。季沉景该回来了。”
“跟他说不就是了。”
“唔。。。”
杜一但凡听到要跟季沉景扯上关系的事项,总是下意识犹豫。
苏子安眨眨眼:“怕他?”
“当然不是!”杜一急忙开脱道。
“我去帮你说好了。有我护送季夫人的安全,阿季不至于不允。”
苏子安不等她再说话开口道。
“季沉景一天到晚在忙什么啊?”杜一问。
“嗯。。。”苏子安作思考状。
“杀人,越货,挣银子呗。”他白净风流的俊脸上表情坦然道。
“。。。。。。八喜说你是商人?”
“唔。”他修长干净的十指相对,挑眉,点点头。
真是奇怪,那表情,倒好像他不清楚自己是做什么是的。
杜一笑一下:“不像呀。”
“什么?”
“你不像商人嘛。”
苏子安指指自己:“在下,不像?”
杜一点点头:“商人应当走南闯北谈生意,翻账本,你一天游三荡四,像个富家公子哥。”
苏子安笑的眉眼轻柔,给杜一把已见底的茶水续上:“怎么个不像?商人就该一身铜臭钻营事
利?楚姑娘又不跟在我身边,焉知我未走南闯北?”
几句话说的杜一不知如何回嘴。
“时候不早了,喝了这杯茶,楚姑娘,我送你回庄。”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文在这里啦~!
祝看文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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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猪一号
2012…3…23
改名字:2012…4…16
☆、二两思念
想来杜一这样出去一趟,季沉景是不能不问的。
只是没想到第二天早上刚打房中出去,就见季沉景手里拿着张纸在檐下站着。
就这么面对面的碰到了,再不打招呼脸上也挂不住,杜一伸出一只手摆了摆:“嗨。”
不晓得他是何时回来的,但难得季沉景如此闲适。
一身月牙白的袍子甚是随意,袖口微敞。
他走过来几步,将手里的那张宣纸朝杜一一递。
杜一低头一看,一下红了脸。
如果雨之后还是雨
如果忧伤之后仍是忧伤
请让我从容面对这别离之后的
别离微笑地继续去寻找
一个不可能再出现的你
“方才起了风。”季沉景的声音淡淡道。
杜一转头看了看临窗的小方桌,窗户正敞着。
“进屋里去吧。”季沉景说罢踏上台阶。
昨天就聊到很晚,因而今天杜一睡的格外沉,屋内此时没人,杜一也是刚刚洗漱,就着点心吃
了早饭,想是八喜见杜一睡着,打了洗脸水来又径自忙去了。
她自己叠的扁扁的被子在床脚放着,恰好露出不规整的被角来。季沉景必定是看在眼里了,虽
然他眼皮都没朝那边抬一下。
因为他问:“一人住着便好?”
“嗯。”
“便自在?”
废话,你这尊神仙送都送不走,难道还招你来不成?
想归这样想,话还是要好好说。
“嗯,挺好的。”
“山庄里各处都相熟了么?”
“差不多。”
他点点头。
杜一尴尬的坐下对面,眼神都不知道往哪里摆,但想着大约季沉景就是来问前天溜出去玩的事
儿,心下暗暗作着准备。
“有想看的书去我书房拿便是。或者去东园的藏书阁。”
“噢。”
“若是想习字,我请先生来。”
“不用,我随便写着顽而已。”
“若写便好好写,顽做什么。”
“不用你管。”杜一皱着眉头道。
季沉景默了一下,继续道:
“不想有先生教,罢了拿些字帖拓本来跟着写。”
“。。。谢谢。”
“字若写坏了,难拗过来。”
“噢。”
季沉景只是与她胡乱扯着。
奇怪,他竟并没有提苏子安带她出去的事。
仿佛是之前听了关于他的种种不幸,又仿佛是因他瞧见了自己那张纸,杜一第一次以一种还算
放松平和的态度和季沉景有一搭没一搭的讲话,竟然还扯到了宗祠那边的映然亭。
“池里那些是荷花么?”
“嗯,洒锦芙蓉。夏日甚美。”
“噢,这时节池子里都是枯枝残叶,”杜一玩心大起,“那池子里夏天有鸳鸯么?”
“应当有。”
“哈!”杜一转眼又就纠结道:“那这秋冬时节它们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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