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卫泱点头,“她一心想着成功,而她身上也确实有一种……很难说清楚的东西,那么就让我试试看,帮助她,看到到底能够走多远。”更重要的是,好容易遇到一个这么有奇异特质的人,他一定要画下来,给她她想要的,画出她的灿烂。
我不能同意。纪遥没说话,却在心里头想,武湄,如果你本本分分的,那么这次说不定我真的可以不计较那天晚上你的冒失和大胆,再给你一个机会,与其他人公平竞争,得到你应该得到的。但是,你却怎么也不该去招惹卫泱,因为,那是卫泱啊,他从小就被教导着要守护、爱护的人,甚至是他在成长过程中一直隐约崇拜、敬畏的人,那是卫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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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赛的题目是节目组聘请的专家团队集体研讨后出的。既要能够体现一代女皇的特点,又要契合现代观众的口味,做到雅俗共赏。
五场比赛的题目,据说是分别要能体现女皇与众不同的特质。
第一场比赛考校的,就是女皇的“美”。
武则天肯定是美丽的,不然也不会入宫为妃嫔,并且反扒灰成功,勾搭上了太宗皇帝的儿子高宗皇帝。还能打败萧淑妃、王皇后,当上皇后。
那么,该如何体现女皇的美呢?
武媚想,费什么劲啊,直接看我不就得了,武湄这张脸和前世自己的脸长得一模一样,这一点毋庸置疑。
“这场比赛应该说,对赵灵雪最有利。她会跳舞,本来就是古典舞演员,而且实话说,她的五官、身材,确实最为突出。”晓彬一手抱胸,一手放在下巴处,认真分析。
“刚才彩排时,她的才艺表演是胡旋舞,服装、扮相、舞蹈,都非常好!但是第二环节大家都是走过场,毕竟是要灵感的,都不想提前泄密。”
“郑瞳呢?”武媚问。
晓彬扫了她一眼,心想她比你也强多了。却也不能打击她,“她这一场不一定能赢过赵灵雪。”
武媚想了想,“评委怎么打分?”
晓彬摇头,“现场才会宣布,不过micheal和范志清教授都进了评委席,对你是利好。”这次比赛不仅选手们pk,四地的评委们也由观众们投票,选出最终进入复赛评委席的评委,专业评委四名,专家评委两名。
“也就是说,这一场,我一定要赢过郑瞳。”武媚总结。
“对!”晓彬看着她,觉得她真是任重道远。
☆、第15章 比美(上)
武媚和晓彬在分析的时候,郑瞳的团队早就定好了比赛的方案。
他们同样认为第一场比美,赵灵雪的胜算最大。所以,郑瞳团队制定的策略是:战胜武湄,冲击赵灵雪,也就是保二争一。
“武湄这个选手不那么简单,一个草根,网上能有那么多大咖支持她,听说豆瓣上几个有名的写手也有她的粉,这些都是有影响力的主,很吸粉的。”文化人很受高冷范和小清新的推崇,那些个剖析啊解构啊什么的帖子,逼格端着,很容易造成郑瞳的粉丝流失。
“所以这一场的关键就是要赢过武湄!”美貌什么的倒在其次,用实力将武湄那边的粉争取过来,再往后面,赵灵雪基本也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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备受瞩目的《我是武则天》复赛在十月第三个周五终于拉开了帷幕。
应该说,stv在播出时机的把握上很有章法。
因为并不是很广泛的题材,而且“选秀”两个字近年来在国内被炒滥了,很容易让人审美疲劳,所以不可能像《中国好声音》、《爸爸去哪儿》那样拉长阵线一个节目搞几个月。
节目组的目的和浙江台、芒果台也不一样,作为新进入电视领域的电视台,stv的策略是:短时间、高频次、高品质得集中投放,就像集束炸弹一样,力图用最短的时间将节目炒到最热,达到最大的媒体轰炸效果。
这次选秀,其实就是stv的一次大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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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五日,周五晚,八点。
大幕拉开,洪钟敲响,能容纳八百人、座无虚席的会场内顿时掌声雷动。
金色的舞台,金色的灯光,舞台正后方设丹陛御座,两扇羽扇在御座后面,一排水晶珠帘隔开御座和前庭的美人儿们,珠帘在华美的灯光下闪烁着流光溢彩的光芒。红色、橘红色、宝蓝色、明紫色……十五个美人儿身穿色彩明艳的唐衣长裙站成一排扇形,她们梳着高高的一模一样的望仙髻,浓艳的面妆和明晃晃的朱钗发钿交相辉映。
古朴的颂钟和着铜磬和铃,雄壮的乐声奏响,几十名舞蹈演员涌上舞台,纱裙飘飘,丽影翩跹,将后面站着的的十五名选手衬托的更加高贵明艳。
须臾,伴舞退下,选手们趁着伴舞退场变队到舞台一侧成纵列,从一号选手开始,依次走到舞台中央,由主持人向观众们介绍。
每一个选手走到中央时,舞台后的背景屏幕即变幻出艳丽的牡丹花,花与美人彼此相衬,一派盛世大唐的绚烂繁华。
复赛,就在这样繁丽富贵的精致中,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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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个环节是才艺表演。
选手们大都选择了舞蹈、演唱。
赵灵雪的胡旋舞大放异彩,郑瞳的《春闺望》也可圈可点。武媚不会唱歌,勉强在前世学过些舞蹈,那是掖庭的老宫人们教的,原是为了讨好太宗。太宗皇帝喜爱热情奔放的舞蹈,武媚便学过柘枝,但这舞蹈对演员的要求很高,表演时要像百灵鸟一样的欢快活泼,尤其是手部和腰部的变幻很多,眼神也要灵动多彩。
她为后为帝以后也曾和臣下们在宴会上共舞,但那都是胡跳而已,因此犹豫来犹豫去,仍然选了柘枝。
柘枝舞跳的好的舞姬,时常在头上、腰上挂上细小的金铃铛,舞动时增加俏皮和灵动,而且节目组这次花了本钱请来专家,音乐、舞衣都是现成的,武媚一场舞跳下来,所谓内行的看门道,外行的看热闹,铃声泼泼的,倒也有模有样。
但成绩就不佳,不仅落后于赵灵雪、郑瞳,还不比那些第二梯队的选手,十五个人才排了个第八。
晓彬觉得她这场前景堪忧。特别是四个专业评委里,两人给分明显偏低,他更觉得,武媚在第二个环节扳回来的可能性太小了,别说战胜郑瞳,有可能连前三都进不了。
去看武媚,她倒是沉得住气,已经换好了第二场的服装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晓彬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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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瞳第五个出场,赵灵雪第八个出场,基本上是次序上的黄金时段。
郑瞳出场的一瞬间,晓彬就知道她要打什么牌了。
武媚的卖点在于,一个草根却能将武则天雍容华贵的气度展现出来,郑瞳选择用武则天册封为后的片段演绎这位女皇的美,同时尽显其端庄大气、气象万千的气派,这手牌,明显是冲着武媚去的。
她穿着暗金色的衣裙,灯光下衣料动起来,犹如波光粼粼。凤冠下那张略显刚毅的脸庞透露出武则天这个人的力度,和其身为皇后的尊荣,从获取封后诏书到登上丹凤门,郑瞳扮演的这段武则天和整个金碧辉煌的舞台背景、灯光彰映得宜,端是一位美丽、华贵的皇后。
评委们对郑瞳的表现大加赞赏,称赞她很到位的诠释了正处于女人最好的年华、并登顶她当时认为可能已经是自己一辈子最高境界的女皇的风华,甚至有一人还说,“这才是真正的雍容华贵。”晓彬虽然刚入行,但也明白这里头的道道,评委席里,明显有人是针对了武媚的了。
赵灵雪却是取自则天皇帝刚入宫的一段。
娇俏的小才人,穿着火红的间色裙,当她眨巴着熠熠闪光的大眼睛说对不听话的马儿要用鞭子、铁锤、匕首来驯服时,晓彬觉得,女皇的这段轶事和赵灵雪的气质真的满般配的。
就在大家以为她要在这里结束的时候,灯光一换,身穿太子服饰的晋王入场,赵灵雪在红裙外披上一层雪青色罩衣,扶栏向晋王一望,百媚骤生。缓缓而去的背影、和接到眉眼骤然间失魂落魄的晋王,让这段三分钟的表演意味深长,令人回味。
虽说各人有各自的风格,但赵灵雪的这段表演明显比郑瞳的更加贴近大众的口味,毕竟,就像之前所说的,谁会拒绝一道味美可口的小鲜肉呢?
也罢,这一场本来就相当于是赵灵雪的主场,正在后场观看比赛同步视频的郑瞳安下心,冷静得看着台上赵灵雪如花团锦绣的笑颜,和评委们打出的、高出自己不少的分数。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这一场基本已成定局。赵灵雪第一,自己第二,至于武媚——她的才艺表演环节太差了,如果想赢过自己,算一下,非得在这一环节得到比赵灵雪还要高的分数——也就是全满分,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任务。
而陪她参加比赛的两个助理,已经开始收拾妆盒了。
还有六个人,就要轮到武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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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海选一样,武媚也是较后的次序登场。
越到近前,晓彬的心跳的越快,越是紧张。
该去候场的时候,晓彬听武媚对他道,“走吧。”
“是。”
这个是字刚出口,晓彬自己也愣了,奇怪,他为什么要说是?还说的毕恭毕敬,完全就是下意识。
再看前面,武媚身披长衣,曳地款款而行,他一时间竟有时空错乱之感。
陛下吗?陛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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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人介绍武媚出场以后,场内安静下来,没有像海选时那样嘈嘈切切。人们对这位草根选手有了一定的了解,并有了期待。
不知道今天,她会给我们带来什么?
刚才的舞蹈,并没有惊喜,那么这个环节呢?她能比刚才的郑瞳和赵灵雪表现的更好吗?
众目睽睽之下,舞台上灯光全暗了下来,一片深静。
☆、第16章 比美(中)
黑压压的舞台,出现了蛐蛐儿的虫鸣。
“蛐…蛐…”若有似无、隐隐弱下去的促织叫声,将整个会场上下衬托的更加寂静了。
原本金碧辉煌、繁华绚烂的会场,突然间变得这般安然静谧,观众们的心里不免浮现出淡淡的奇异的感觉。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一声低沉悦耳的女中音,伴随着它,寂静的夜空里,缓缓升起一轮金黄的月亮,那女声带着些微慵懒,并没有娇媚,却酥酥的酥到人心里,偏她还淡淡的,好像只是梦的呓语,让人引不住遐想,这该是怎么样的一名美人儿。
她并没有吊过长的胃口。谜底很快揭晓。
一注追光投射下来,慢慢的,慢慢的,从舞台一侧移到中间的木榻上。
女子横躺在榻上,一手支颐,其意态潇洒,恍若仙子。像是方才真的流连在梦中,被亮光惊扰,她举袖挡住月光,薄如蝉翼的纱袖下,隐约可以看见她素净的脸庞,乌漆漆墨染一样的长发披散在雪白的素衣上,追光定格。
会场很大,为了照顾中后排的观众,后面各吊了两排大屏幕,有人这时候忍不住定住呼吸。
卿卿的玉腕极美,丰肌凝脂,欺霜赛雪,皎皎如月光。
现代的女人,又怎么会领会到一千三百年前大唐女郎的绝代风华,举世无双。
只是这一段腕子,就让人遐思万千。
带着些微自嘲,将将从梦呓中醒来,“呵,谁与我,共此时?”
凤履轻翘,纱袖落下,武媚一身雪白素衣,慢慢从榻上站起。
“我本无心向明月,奈何明月扰清幽。”她有着光洁饱满的额头,深幽智慧的凤眼,坦然地看着前面,仿佛此刻面对的不是下面近千名观众,当真是自己斗室的如纱月光。
“咚,咚咚,”是什么在响?寂静的夜里有模糊的诵经声,“咚,咚咚,”追光照到木榻旁边的小几,上面一钵木鱼。
“太宗皇帝大行,我选择来到这感业寺出家为尼。”武媚走到小几旁,拿起木槌,似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观众们诉说,轻轻在木鱼上敲了几下,“师傅说我有佛根,却没佛性。”停下来问下面,“什么是佛性?”
没有人回答她。
“什么是佛性?”她掷下木槌,抬首问天,没有像郑瞳那样做出雍容淡然的表情,仅那一双如火如电的眼,刚毅的神色就流露出来。
“人生如电,譬如朝露,慨当以慨,忧思难忘!”武媚双手张开有如怀抱,那素白的纱裙,方才还翩翩佳人,轻盈美妙,此刻却犹如千金之重,定格在舞台上,沉浑的女中音重锤一样砸在所有人的心里。
“我武媚娘十四岁入宫,苦经十二载。太宗不爱我,可是我却不甘掖庭寂寞。既不能为妃嫔,就让我做一名女官!废太子承乾,魏王泰,国相魏征,国舅无忌……身为陛下的贴身女侍,这些人岂不是要比掖庭的娘娘们有趣许多!”
武媚娘在舞台上踱步,“佛要慈悲,能如太宗一样,令天下大治,就是大慈悲。慧能有云,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求兔角。”她倏然定住,目视前方,“我武媚才只有二十六岁,焉能够就此认命,籍籍于这感业寺之中!”
突然传来叩门声,画外音问道,“武媚,你在做什么?”
武媚急忙从自我的思量中回过神来,满地寻找刚才扔出去的木槌,追光乱转,气象万千的美人慌乱摸寻,台下观众有人忍俊不禁——彼时的女皇,也不过是一个流落到人生谷底的普通宫人。
终于找到木槌,武媚在木鱼上敲了一下,“师傅,我在做晚课哩。”
师傅道,“为师恐你又偷懒睡过去了,刚才没有听到你的祷念声音。”
“没有的,没有。”
台下又有人笑,这陛下,还知道偷懒。
“明日即要剃度了,你也会有正式法号。今晚更当净心虔诚,莫要辜负了这份缘法。”向佛的人也不是想出家就能出家的,有多少人只做得居士,或在寺庙里带发修行。像武媚这样从宫里头出来的,虽然是被逼的,那也是超常待遇了。
“是。”武媚的木鱼停敲了一节,镜头定格在她低垂的眼上,和身后如墨染一样的青丝。
“没关系,”她抬起头,看向前方,告诉观众们,也告诉自己,“头发,还会长出来的。”
追光暗下,模糊的白衣人影后面,舞台上一轮金黄的圆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