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皇上迁怒其他人。”看着林梧张口想要辩解,左容又道:“退一万步,就算皇上被你说服,放你去了雍州。可事后皇上若是知道你一意孤行要去雍州是为了小碗,他会如何想?”
如何想?
林梧被左容的话问得一愣,半响才低声道:“他会觉得,姐姐是阻碍我的绊脚石?”这话林梧说得还有些不确信,而左容却是点了下头,“你对林小碗心怀感恩,这份姐弟之情会让皇上对你放心。然而,太过于在意却反而会让皇上恼怒。特别是当你因为小碗而违抗圣意的时候。”
林梧被他话中所蕴含的意思震惊了,他是聪明,然而抡起来官场的老油条,左容还真的是不遑多让。两个人沉默了片刻,然后林梧才开口:“你的意思是,让我自己请旨去雍州凌安县,然后在皇上召见的时候自陈是为了姐姐体内的奇毒……”他说着吞了一口口水,有些艰难地把下面的话说出来,“在皇上面前演一出姐弟情深,然后在他阻止我的时候顺水推舟留下来?”
“你总结的没错,不过具体怎么做还是看你现场表现。”左容笑眯眯地说:“总之也不能做的太浮夸了,皇上毕竟是皇上,一个人是不是真心实意,他也是能够看得出来的。”
这样的官场经验彻底重塑了一下林梧的三观,等到回过神来早已经不见了左容的身影,而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锦衣卫卫所的附近。
摇摇头,林梧想着反正今日请了一天的假,倒不如去找真正沐休的薛蕴一起说说话。最起码在官场一途上,薛蕴不会有像左容那般直白的就承认了拿感情做戏获取好感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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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城坐在牢房简单的木板床上,背靠着石壁。他心中默算着时间,如今吃过晚饭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再过半个时辰他就可以准备睡觉了。
这牢房不见天日,就算是他也只能够依靠一日三餐来确定时间的流逝。而强大的自控能力让他绝对不愿意因为入了牢房就失去控制。他在努力的保持神智的清醒,不让自己被绝路所恐吓,以至于失去理智。
就算是上了行刑台,只要刀还没有落下,他就还有一线生机。
马城坚信着这一点,所以在刑审之中要紧牙关几乎什么都不吐露。得了空就大声喊冤,要求面圣自陈冤情。因为他这样的表现,大理寺中甚至有些狱卒都认为他是被冤枉的,平日里面对他也多一些照应。
只可惜,宋黎和冯贤成这两个没用的废物,早就被乱了心神该说不该说的都吐露了出来。不然的话,他此时说不定早就“沉冤得雪”放出去了。
马城想着这一天所经历的事情,反思了一下自己在刑审之中所说的话,确信没有透露出什么不该说的事情,完成了一日三省之后,就起身准备把床下面的稻草铺在床上,然后一条被子对折一半在身下一半盖在身上像往日一样睡觉。
只有充足的休息,才能让他在白日的刑审之中保持充足的精力,不至于犯错。
瑞王,会出手救他的。
☆、第90章 审马城
就在马城弯腰搬稻草铺床的时候,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他浑身一僵,立刻意识到这不是属于任何一个狱卒的脚步声,而且这个时候一般也不会有狱卒出现。他放下手中的稻草,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回头看过去。
牢房门口站着一个他格外熟悉的人。
“左容。”马城缓缓开口,“没有想到,竟然是在这个时候,在这种地方见到你。”
“马将军别来无恙。”左容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我来此,是请马将军随我走一趟的。”他说着上前开门,锁链发出刺耳的声音,马城微微后退一步。而此时牢门打开,左容抬头再次看过去,“请吧,马将军。”
“你要带我去哪儿?”
“还能是哪里,自然是这大理寺的刑房了。”左容笑着道:“距离处斩的日子越来越近,皇上已经不耐烦大理寺慢慢刑审,这才派了锦衣卫过来协助调查。”他说着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马将军,走吧。”
马城深深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
没关系,现在还早。依照他目前的状况,还是能够在支撑一次刑审的。就算是锦衣卫的刑审,他也能熬得住的。
左容和马城两人并肩而行,此时倒是没有沉默着什么都不说,反而像是老熟人一般跟马城聊起天来。
“马将军是聪明人,应当明白既然已经定了秋后处斩,为何这大理寺还天天不放过你,每日都要拉你去刑房过个场。”昏暗的烛光之下,左容的声音不疾不徐,“皇上登基之后素来仁厚,不以苛政治天下。之所以这般对待马将军,是因为陛下已经知道了马将军这些年做的事情,以及你背后的——”
左容说到这里一顿,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马城:“瑞王殿下。”
马城心中大惊,然而脸上却木然地像是没有一丝反应一般。
两人停下脚步对视片刻,然后左容笑了起来。
“竟然不是瑞王吗?难道会是齐王殿下?”他说着微微一笑,转而继续前行。而马城,却觉得这平日里面走惯了的一条路竟然这般漫长。
“不过不提这些,马将军也死的不冤枉。”左容再次开口,他步调不快,按照林小碗之前所交代的刻意压慢了步伐,带着马城改变他对这个牢房的熟悉感。“不知道马将军可还记得戎州城内死的黄富强。”
“也许马大人不记得了吧?黄富强不过是枉死而已,当时还曾牵连了一下我未婚妻林小碗。”左容平平的语调中多了一丝起伏,“不过,我想马大人应当知道,黄富强乃是锦衣卫暗卫吧?他死于马大人安排的手笔,也算是死得其所。”
他说着发出轻轻的笑声,“更何况,临死之前他还是把应该传出来的消息传了出来。马将军府中那半份废太子遗书,就是被在下拿走的。”
“你……”马城终于忍不住开口,他声音干涩,带着一丝愠怒。
左容回头对着他一笑,“马将军不要小看了锦衣卫上下才是。我当时既然敢在你面前暴露身份,自然是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了。邢桥其人,难道没有同马大人说过我的过往吗?”
邢桥自然是说过的,然而,他还是小瞧了看似弱不禁风一般的左容。
马城心中暗暗恼怒,此时却又闭口什么都不说。
左容不以为意,“黄富强传出来的消息,除了那半张废太子遗书之外,还有一项,直指马将军你意图谋害皇嗣。说来也巧,我回京之后就得了消息,皇三子没了。”
“马将军说说看,若是你是这背后的主使的话,那么在京城动手的人又会是谁?”左容声音中带着苦恼,“这事儿就连冯贤成都不过是一知半解,只是知道你与京城有人联系,却不知道是谁。”他说着停下脚步,站在了刑房的门口,然后回头看向马城,“马将军放心,今晚的行刑,其实不是锦衣卫动手,也不会让人受皮肉之苦。”
他说着一笑,“我们给你准备了惊喜呢。”
伸手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马城下意识抬头望里面看去,只见屋中烛光明亮,一个身穿罗裙的女子缓缓起身,对着他露出了一丝笑容。
“马将军安好。”
“是你?!”马城错愕开口,左容之前颇是费了一般口舌也就得了马城一个“你”字,而林小碗此时缓缓起身问了一声好,就让马城闻声色变。
林小碗点头,“正是我,马将军里面请吧。”
马城自知无路可退,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一脚踏进了刑房。他身后,左容跟着进去,然后关上了门。
等适应了这刑房之中难得明亮的光线,马城这才意识到刑房之中只有林小碗、左容两人,而犯人除了他之外去还有两人。其中一人满脸惊恐地看着林小碗,而另外一个则双眼无神地站在一旁。
“马将军比我预计的来得早呢。”林小碗笑着说,“阿容,先请马将军坐下歇息一会儿,等我审完了这人就来招呼马将军。”
“好。”左容笑着应了,带着马城坐在一旁,这才又问道:“那谋杀了谢御史一家的张挺可有交代出什么?”
“是户部刘侍郎所为,如今已经让人去抓人了。”
谢御史一家的灭门惨案马城倒是有所耳闻,此时听到两人对话,再看那双目木然的张挺,他心中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却还是努力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做戏,是这两人要给他施加压力,让他崩溃。
然而,这两人却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一样,林小碗走到了那个惊恐的犯人之前,手举到他头顶然后微微一松,一个玉竹的吊坠就落在了那人眼前微微晃动。
“不……不要……不要……”那人立刻拼命挣扎起来,左容见状直接过去把绳索给加紧了一些,免得他惊慌之下真的挣脱出来伤到了林小碗。
“我数到三,你就睡着了,不要害怕。”林小碗声音温柔如水,手中的玉竹吊坠微微摆动。
“一……”
那人的眼神忍不住随着玉坠吊坠的摆动而移动。
“二……”
那人的惊慌之色全然不见。
“三!”
随着林小碗最后一声,马城浑身一个机灵,立刻情形了过来。他刚刚……是怎么了?那一瞬间的心神失守让马城心中惊慌不已,再定睛一看,之前被林小碗用玉竹吊坠所迷惑的那人已经如同第一个人一般神色木然,双眼迷茫了。
而此时,他也认出了那人是谁。
前兵马司的齐三木,因为贪污军费一事被抓,之前狱卒们讨论过说是抄家都没有找出他所贪下的那批钱银。而此时呢,这人在林小碗不疾不徐地问题中就把他最大的秘密都吐露了出来。
连他九岁了还在尿床都说了,就更别提那一笔银子的事情了。
马城开始相信,这不是做戏,那齐三木跟他一样也在大理寺熬了许久,死死咬住没有贪污,此时却是功亏一篑了。那两人被带走,而马城的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落在了林小碗的身上。
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在看向林小碗的时候他的眼神中带上了些许的不安。
身带脚镣手镣,加上多日的刑罚,马城甚至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就被左容给捆绑了起来,他死死盯着林小碗,飞快地想着该怎么样才能不被她催眠。
他……他要集中精神,就如同之前那般只要在最关键的时候醒过来,就不会有事的。
马城暗暗下定决心,然后就看到林小碗走到跟前然后放下那个玉坠吊坠。他想闭上眼睛,然后身后左容早已经料到了这点,直接粗暴地用手帮忙让他能够清楚得看到眼前的一切。
玉坠微微晃动,马城眼神下意识随着游弋,然后立刻情形过来。他不再看玉坠,反而紧紧盯着林小碗的双眼——我是不会被你的“妖法”迷惑的!
林小碗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带着一丝踌躇却还是坚持开口。
“我数到三,你就会睡着,放轻松,在睡梦中不会有任何东西伤害到你的。”她缓缓说,一双眼睛与马城对视,而在他们中间那坠着玉竹的线微微晃动着。
马城知道她要使用“妖法”,这会儿更是集中精力,死死盯着林小碗。
“一……”
他双手紧握,用刺疼来让自己清醒。
“二……”
林小碗微微眨眼,一双眼睛格外的明亮。
马城眼帘缓缓下垂,而就在这个时候林小碗手中玉坠一松,他猛然瞪大了双眼,然后庆幸——没被“妖法”迷惑!
林小碗神色懊恼,这会儿抬头看向左容,两人目光对视了一瞬间,然后她回头对着已经放松下来的马城缓缓吐出了最后一个数字。
“三!”
这个时候喊三,有用吗?在马城的意识里,他一直清醒着。而对于林小碗和左容来说,面前的马城已经闭上了眼睛,陷入了初步催眠。
“他果然不好对付。”林小碗低声说,拿着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若不是一步步的铺垫,加上他自己多疑,集中精神配合我的话,我都不见得能够催眠他。”
而这种用烂了的欲扬先抑的手法,更是让马城放松最后一丝警惕,陷入催眠最关键的一步。
在他以为已经抵抗了催眠的时候,林小碗放下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刑房的门被打开,左容把朱澈和大理寺卿让了进来,朱澈一直在隔壁屋子听着这里面的动静,此时忍不住问了一句:“那真正抵抗催眠的办法是什么?”
“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林小碗笑着说,“浅度催眠确实是集中注意力就能够抵抗的。但是深度催眠,越是集中注意力就越是容易被催眠。实际上,这玉坠本就是为了让被催眠者集中注意力在上面而准备的。”
而马城却把它当成了林小碗“妖法”施展的关键,抛开玉坠直接盯着林小碗的双眼,那岂不是等着被催眠吗?
然而,就算是这样,林小碗也是费尽心机才真正的把他给催眠过去。甚至于,在她看来,这种程度的催眠马城还是有可能挣扎着醒过来的。
因为,马城多疑。
多疑必然会在催眠之中怀疑梦境所出现的一切事情,这样的人,甚至会在梦境之中欺骗自己。林小碗所准备的自然不止是这样简单的手段,这一次的审讯不要说是朱澈大开眼界了,就连左容都对林小碗催眠的本事有了进一步的了解。
再次催眠,三度催眠,故意被马城识破,却瞬间又让他陷入催眠之中,整个过程持续了足足一个多时辰,等到完完全全得到他们所想要的东西是,外面已经是月朗星稀不见一丝人影了。
大理寺卿的前院种了不少的花草,廊檐之下也有供人休息赏花的的凳子。林小碗坐在凳子上,整个人都软绵绵地靠在左容的身上,眼睛微微眯着带着明显的疲惫。
左容帮她擦拭了额头上的汗水,一旁放着一壶热水不时地递过去给林小碗喝上一些。
“我没事的。”林小碗低声说,却懒洋洋地不愿意起身,“催眠这种事情,只不过是消耗体力和精力,回去好好睡上一觉也就没事了。”她说着笑了笑,“不过倒是没有想到马城竟然把瑞王挖得那么彻底。”
说实话,根据马城吐出来的那些东西,这次朱澈若还是放过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