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容头垂得更低了。
徐晋目光移向旁边的亲姨母跟全福人,轻声道:“姨母你们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跟她说。”
秦二夫人愣了一下,看看全福人,迟疑道:“全礼后再说不行吗?”
徐晋垂眸看酒杯。
秦二夫人懂了,笑着打圆场:“行行行,你这孩子从小就是主意大的,那我们先出去给你让地方,不过我们走了你要先喝完交杯酒才能说话,千万别忘了!”
崔绾母亲谢氏打趣道:“我看景行就是害羞了,不想叫咱们看他喝交杯酒呢,走吧走吧,今天是他的大好日子,咱们都听他的!”
秦二夫人想想也是这个理,跟谢氏一起推着小姑娘们出去了。
“不许偷看,都给我去院子里等着,你们四哥出来你们再进去认人。”
外面传来秦二夫人亲昵的笑骂,傅容视线从门帘那里收回,看看身边古怪的男人,低头,轻声埋怨道:“王爷真是的,有什么话不能晚点再说吗?传出去叫人笑话。”
因为和好了,她不是那么怕徐晋了,说话自然放得开,如果徐晋一直冷冰冰,她肯定不会妄言。
“你真丑。”徐晋先抢过她手里的酒杯放到一旁,才平静地道。
傅容震惊看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竟然说她丑?敢情掀开盖头后他面无表情,是因为嫌她丑?
怒火噌地涌上胸口,傅容气得肩膀颤抖,凤冠上垂下来的流苏也跟着轻轻摇动,可是对面男人无动于衷,叫她发脾气都不好发。傅容搞不懂徐晋现在在想什么,也不想懂,气急败坏转过身,“王爷早就见过我了,既然嫌我丑,又何必答应娶我?”
话是这么说,手却将一直藏在袖口的小镜子拿了出来,悄悄照自己。
还没看清楚呢,先看到镜子里多了男人半张脸。
傅容赶紧将小镜子塞回袖口。
徐晋再也绷不住,一把从背后抱住她,胸口震动:“浓浓,你,谁让你上花轿也藏着镜子的?”
又喊浓浓了,又笑了,傅容的脾气再也憋不住了,狠狠地抬起胳膊肘撞他,顺势下了床,背对他道:“那不是怕妆容有损污了王爷的眼吗?没想到还是污了,王爷快走吧,免得对着我这个丑妇倒胃口!”
“那是跟你开玩笑的。”徐晋叹口气,伸手将人扯了回来,仰头看气鼓鼓站在身前的小姑娘,凤眼里光华浮动,像是看到桃源仙境才会有的神情,惊叹与渴望交织,比任何言语赞叹都让人信服他对她的喜欢与满意,但他还是亲口说给她听了:“浓浓最美,是天底下最美的新娘。”
说着一手按住傅容后颈,示意她低头给他亲。
傅容看出他之前真是开玩笑了,气消了大半,但还剩下一小半的,正要躲开不给他亲,心头一动,装作害羞的样子闭上眼睛,乖顺地随着他手上动作低头。
徐晋喉头滚动,眼看就要碰到她红润的唇了,他也闭上眼。
然而就在他碰到她唇想要含住时,有什么东西忽然砸了下来。
傅容再也忍不住,飞快挣脱徐晋环着她腰的手,躲到屏风后偷笑去了。
徐晋将被他及时托住的凤冠移到眼前,掂了掂,足有六七斤重,怪不得砸下来那么疼,再看屏风后小姑娘捂着肚子偷笑的模糊身影,哪里还不明白,自己又被她摆了一道。
可他一点都不生气。
至少她跟徐晏成亲时,绝没有这一出。
将凤冠放到一旁,徐晋老神在在地坐在床上,等她回来。
外面一众女眷等着呢,徐晋又不像要走的样子,傅容不得不收起笑,绕过屏风疑惑地问他:“王爷到底要说什么?快点吧,时间长了真的不妥。”
“没什么,不想让她们看咱们喝交杯酒。”徐晋朝她伸出手,“过来吧,喝完我就走。”
原来他在外人面前脸皮还真薄,傅容羞答答嗔他一眼,将小手放了上去。
徐晋却没让她在旁边落座,而是将人抬到腿上抱着,端起酒杯,朝她笑了笑:“那样喝交杯酒太俗气,咱们来点新鲜的。浓浓,这是你的酒杯,我先喂你,你好好学,一会儿再喂我。”
傅容大惊,情不自禁想去阻拦,徐晋早已料到,左手紧紧钳制着她,他侧转过去灌了满满一口酒,跟着迅速放下酒杯凑了过来。
他双手并用,傅容不受控制仰起头,张嘴接纳。
香醇微辣的女儿红,就这样被他一点点送入她口中。傅容不会喝酒,前世跟徐晏喝交杯也只是饮了一小口,比徐晋一次喂的还少,现在被迫连续喝,到最后难受地呛了起来,琥珀色的酒水顺着嘴角流了下去。
徐晋及时去追,将被她浪费的一点点都吸了干净。
“再来,喝完这一杯才行。”看着满面通红的姑娘,徐晋作势要去再喝一口。
“王爷!”傅容急得扑到他怀里,抱着他双臂劝阻,“别喝了,我不会喝,一会儿醉了叫人看到怎么办?王爷别闹了,快走吧!”
徐晋紧紧抱着她,一言不发,又轻轻蹭。
“你……”傅容狠狠捶他肩膀,反倒被那硬骨头震得手疼。
“天怎么还没黑?”徐晋对着她耳朵说话,大手从她腰间挪到前面,无赖之极。
傅容真是怕了他,乖乖给他占便宜,只盼他解了馋就走:“外面还有人等,王爷快点去吧!”
“你还没喂我。”傅容晌午也要陪女客,徐晋怕她真醉了不好收场,但她不喝可以,必须喂他。
傅容不想喂。
徐晋拉了拉她腰带,威胁意思十足。
傅容咬唇,没他脸皮厚,只好站了起来,见他戏谑地一直盯着她,没好气道:“不许你看!”
徐晋笑着从命,闭上眼睛,双手扶着她腰。
他听到她喝酒的声音,听到她放下酒杯,紧接着她双手搭在他肩头,慢慢靠了过来。
徐晋仰起头,在她贴上来时张开嘴。
期待的是一大口,结果她只送来一点点,送完就想溜。徐晋顾不得吞咽便将人按到怀里亲了起来,那点毛毛雨般的酒水也回到了她口中。傅容再次被呛住,小手抗议地推他,徐晋不管,肆无忌惮地欺负,抢走她口中所有酒水,才气喘吁吁地抬起头。
傅容头上玉簪歪了,一头青丝不知何时披散,有一缕沾在腮边,发丝如墨,香腮似粉。
“浓浓,这样的交杯酒,好喝吗?”徐晋凝视她雾气氤氲的水眸,喃喃道。
“无赖……”傅容有气无力地骂他。
徐晋毫不介意,轻轻咬了咬她耳垂:“这样就叫无赖,那晚上你准备骂我什么?”
说完将人放到床上,起身时大手从她脸一直滑到腰下,意味深长地停留片刻,这才离去。
傅容心跳如鼓,对晚上越发忌惮起来。
但她根本没有时间发愁晚上。
院子里女眷的声音开始移向内室,傅容噌地站了起来,以最快的速度整理衣衫梳拢发髻,重新戴好凤冠。厚重华丽的凤冠一扣,旁人也就不知道凤冠下的头发早就不是早上全福人精心梳拢的模样了。
秦二夫人算是长辈里傅容比较熟悉的,她也主动替傅容介绍起来,按照长幼尊卑的顺序:“你大舅母一家外放,路途遥远不好赶回来,往后有机会再聚吧,这是绾绾她娘,你二舅母。”
傅容羞涩地喊人。
谢氏有些发福,中上之姿,白净脸庞真正如满月,看着很是平易近人,崔绾模样应该是随了父亲,跟谢氏淑妃站在一起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她跟淑妃才是母女。
“这是郡王妃,你叫婶母吧。”
傅容心中复杂,前世的婆母,如今变成婶母了,也是,害死柳如意的元凶。
“婶母。”傅容声音疏离了几分。
郡王妃瘦了很多,一身华服像是被强行撑了起来,但她脸上酷似永宁公主的高傲冷艳半分未减,淡淡应了声,便往后退了一步,给自己的亲嫂子,庆国公府世子夫人让地方。
李华容的母亲,庆国公府世子夫人得了婆母的提点,对傅容也是态度冷淡。
傅容同样淡漠地回了过去。
这两人都是端妃成王那边的,秦二夫人心里肯定不喜欢,因此很满意傅容的回应,笑吟吟继续给傅容介绍:“这是太子妃,特意从宫里出来喝你喜酒的。”
傅容心中一凛,看向这个可能跟傅宁傅宝的死都脱不了干系的女人。
太子妃笑容端庄,牵起傅容手认真端详道:“四弟妹生的真好,怪不得都说景阳侯府出美人,我以为你大姐姐已经是绝世罕见了,今日见了四弟妹,才知道什么叫美人辈出,后浪催前浪。”
“您过赞了。”傅容大方回道,“听大姐姐说太子妃端庄贤淑,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日后我有什么不懂的,还请太子妃提点一二。”
太子妃轻轻颔首,转而解释道:“你二嫂这个月就要生了,身子重不便过来,四弟妹别介意啊。如今你嫁了过来,往后咱们妯娌有的是机会聚在一处热闹的。”
傅容羞涩地点点头。
接下来便是傅容早就听过声音的小姑娘了,却是柔妃娘娘所出的二公主,也就是那次安王口中的侄女,今年才九岁,粉妆玉琢的,小小年纪已是美人胚子。因为是本朝唯一一位顺利长大的公主,嘉和帝十分喜欢这个女儿。
“四嫂真美。”二公主仰着头,惊艳又羡慕。
傅容笑着摸摸她脑袋:“妹妹长大后会更美的。”
接下来崔绾秦云玉都见过了,再有就是关系比较远的一些勋贵夫人。
认亲终于结束,秦二夫人领着重女眷去花厅落座,给傅容换装时间。
昨日便随着嫁妆一起进府的梅香兰香立即进来服侍傅容,梅香负责去凤冠,取下凤冠后看到里面的情形,震惊的下巴快要掉下来了。
“梳头吧,那是我不小心弄的。”傅容疲倦地道,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收拾好了,也到了开席时间,傅容揉揉肚子,打起精神去赴宴。
☆、第108章
肃王府。
用过午饭后,前来道喜的女客们陆陆续续都散了,只有前院男人们还一片喧哗,都是爱喝酒的,在这种热闹场合谁也不服谁,必须拼出酒量高下才肯收手。
那是徐晋要应对的。
送走最后一位女客,傅容看看偏西的日头,筋疲力尽地回屋睡觉。
早上折腾梳妆,晚上还得陪男人折腾,她也只有下午可以抓空休息会儿。
“天暗了,姑娘该起来收拾了。”
“你怎么还喊姑娘,要叫王妃。”
“我忘了……”
熟悉的声音近在耳边,傅容皱皱眉,睁开眼睛,陌生的屋子里,站着她的两个丫鬟。
傅容看看窗外,一片昏暗。
她揉着额头坐了起来,“热水备好了吗?”
兰香应道:“都好了,姑娘现在沐浴正好。”
她又喊姑娘,梅香无奈地瞪她。
傅容笑道:“私底下怎么习惯怎么叫吧,到了外面记得喊王妃就好。”
闲聊几句彻底醒了,傅容去侧室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换好衣服时神清气爽。晚饭用了一碗莲子粥,随后就没什么事了,命两个丫鬟到外面守着,她自己坐在屋里等新郎回来。
窗外夜色越来越暗,傅容心里也越来越紧张。
夫妻之间吧,习惯后其乐无穷,可这新婚初期,特别是前几晚,傅容真没勇气再承受一次。当初徐晏十八岁,更像少年郎,温柔体贴,如今徐晋二十岁,那是上过战场的大男人,夜里一直都跟条狼似的,对于今晚能否哄他温柔点,傅容真没多少信心。
她惴惴不安,前面徐晋还在跟人拼酒。
太子、康王、成王要灌他,连他亲弟弟徐晧都端着碗不停劝他喝,更不用说秦英崔洵等人。徐平徐晏倒是没主动劝酒,他非要跟他们喝,那边还有傅定傅宸傅宥梁通等亲家人,晌午已经灌了一轮了,现在他人虽然还稳稳当当坐在那儿,眼睛已经有些直了。
最后徐平过来,沉着脸将几个侄子训了一顿,又命各自亲随扶几位爷回宫或回府。
许嘉搀着徐晋往新房那边走,没走几步徐晋便冲到树下吐了起来。
许嘉赶紧跟过去给他拍背。
吐完了,徐晋命许嘉先扶他去前院沐浴更衣。她爱干净,他这样臭烘烘过去,定会招她烦。
喝完醒酒汤,再垫了点东西填肚子,徐晋总算清醒了些,可以自己走路了。
到了芙蕖院门前,他示意许嘉回去。
芙蕖院里灯火通明,许嘉并不担心自家主子摔了,安心离去。
徐晋大步进了他亲自给他的王妃题匾的院子。
她喜欢“芙蕖”二字,他就依着她。当日在景阳侯府门前,他对傅品言父子所说句句属实,傅容在家里如何娇气,在他身边便可以同样娇气,他乐意宠她,除非她始终不肯把心给他,除非他耐性耗尽,再也没心思要她那颗心。
他一进门,傅容就得了信儿,深吸一口气迎了出来。
梅香兰香都得了提点,知道徐晋不喜丫鬟贴身伺候,徐晋进门后便退了出去,在外面守着。
“王爷用过饭了吗?”察觉徐晋身形有些不稳,傅容主动扶住他胳膊往内室走。
“洗过澡了。”徐晋答非所问,转身将傅容拉到怀里,低头去亲她嘴:“你闻闻还有没有酒气?怕熏了你,我都洗过了,哪里都洗过了。”她太矮,低下头他便亲不着,徐晋索性亲她脑顶,孩子般咬住她头顶珠花,抽。出来再丢到地上,乐此不疲。
“王爷别闹了,小心摔坏了!”
他这样,傅容气坏了,她头上的可都是好东西,忙趁束发簪子被男人弄掉之前离开他怀,弯腰去捡。徐晋靠着门柱看她,意味不明地笑,傅容才站起来,他突然伸手将她发簪也抢了过来。
满头青丝瞬间如瀑飞落。
傅容气得瞪他,一双美眸熠熠生辉。
“浓浓真好看。”徐晋重新将人拉过来,反身将她压到门板上,顺着她脸庞往下亲:“浓浓脱了衣服更好看……。”
“王爷,你,你别这样。”眼看男人要去咬她腋下的几颗花扣,傅容有点慌了,伸手去推,“王爷,咱们去屋里,我备了醒酒汤,我给你倒一杯。”他不会打算在这里解了她衣裳吧?
徐晋就是那样打算的,多一步都等不及。他重生回来已是大男人,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