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枫一愣,笑道:“我会的。”
眼光停留在青枫隆起的腹部,甄箴低眉沉思了一会,青枫正想问她还有何事,甄箴又说道:“小心水芯!”说完便没在停留,在舞儿的搀扶下,匆匆离去。
小心水芯?青枫和茯苓皆是一愣,这句警告来得蹊跷,不是小心皇后,小心太后,而是小心……水芯?
不知为何,脑子里忽然闪过下午水芯离开时那含笑的眼眉,青枫身子没来由的抖了一下。原来是打算送甄箴回去后再若无其事的去赴宴,现下她完全没有了赴宴的心思。
“回宫。”留下两个字,青枫已经坐进软轿里。
“是。”茯苓对着远处的轿夫喊道:“娘娘身体不适,回宫。”
轿夫心下莫名,却不敢多说什么,抬着软轿往回走。这次茯苓仍是让他们把轿子抬到房门口,扶着青枫下轿后便让他们把软轿抬走了。
清风殿里的下人们被赶出去大半天,现在基本上都回来了,经过下午的事,大家都默契的待在房里,不敢到处走动,只留着一个宫女远远的站在台阶下等候吩咐。
青枫进了屋内,烛火点得很旺,屋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丝毫不见下午的杂乱和血腥,半开的窗棂不时有微风吹过,带入清雅的海棠花香,一盏热茶放在躺椅旁边的矮几上,青枫走过去,在躺椅上坐下,拿起茶杯,轻抿一口,茶香四溢,水温适宜,青枫心里很是满意,看了一眼始终安静的立在门边的如意,青枫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却不急着赞许。
“茯苓,快入冬了,准备些生活所需给冷宫那边送过去。”
“是。”想到今早看见冷宫的情况,茯苓盘算着要准备的东西。青枫忽然又说道:“还有,从现在开始,对外一律宣称我动了胎气,卧床不起。”在还没有摸清水芯这个人之前,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她不出门,别人自然也没有机会窥视。
茯苓点点头,青枫手里端着茶,不喝也不说话,茯苓看了一眼身边的如意,心下了然,转身出了屋外。
茯苓出去了,如意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即使她低着头,也能感觉到一道幽深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如意。”
轻轻的低唤,温柔而好听,如意却是心口一紧。
“娘娘……”张了口,如意才知道自己的声音抖得不像样,暗暗咽了一口口水,不敢说话。
“你怕什么?”轻柔的声音带着笑意,如意听得胆战心惊,她是真的怕啊,这些日子以来,她不断告诫自己小心再小心,谨慎再谨慎,但她毕竟年纪还轻,以前也只是和嬷嬷公公,贵人美人的接触,嘴甜的讨些赏,笨些最多也就挨顿打骂,未曾服侍过这动动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命的主子。慧妃产子这祸事她也趟了进去,经过今日,要不她就成了青枫的心腹,要不……她只有死!
看着像只小老鼠般缩在角落的如意,青枫眉头微皱,心存畏惧是应该的,但吓成这样可不是她想要的。轻咳一声,青枫低声说道:“你今天做得很好。”
青枫的夸奖让她紧绷的心微微一松,但下一句又让把她吊在半空中。
“知道为什么是你吗?”
如意想了一会,不敢答,只是极轻的摇摇头。
“你弟弟的病,并不算重,好好养着,命还长着呢。”话才说完,青枫满意的看着一直害怕的低着头的如意猛地抬起头来,明亮的眼眸满是惊恐与疑惑的紧盯着她。
她知道她选对了筹码,以前燕弘添不也曾拿姐姐的命来要挟她吗,她知道那种被人掐住软肋的滋味。她身边容不得出一点岔子,而她没有这么多信任可以给别人,那就只能对其有所钳制了。
而她也相信她的眼光,果然,下一刻如意仿佛明白了什么,双膝跪地,坚定又急切的说道:“如意定当对娘娘忠心不二,尽力尽力!”
她要的效果已经达到,青枫温和的笑道:“行了,起来说话吧。”
如意诺诺的起身。
“过来。”
青枫说一句,如意动一下,慢慢挪到青枫身边。
看她那小心翼翼的样子,青枫摇摇头,低声说道:“本宫身边没什么人,只要你忠心尽心,自然不会亏待你。”
“谢娘娘。”她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为青枫的心腹,原来预想中的地位、钱财应该会如期而至,但不知为何,心中雀跃的同时又夹杂着深深的恐惧。
漪澜宫
宫宴之后又是歌舞表演,又是烟火助兴的,庆典第一天,她就累得要命了,辛玥凝坐在铜镜前,揉着微微发酸的脖子,让水芯帮她除去华丽沉重的发饰,想到白天水芯消失了好几个时辰,有些不满的问道:“今日你去哪了?”
手上细心的打理着缠绕的发丝,水芯也不瞒她,把今日看到的一五一十的告诉了辛玥凝。
“什么?”听完水芯的话,疲惫得都要闭上的凤眸倏的睁开,急道:“竟有这种事?无缘无故怎么会有血?”
“奴婢查看过今日清妃所用的软轿,里面没有找到血迹,不过奴婢还查了林御医给清妃娘娘煎药的药渣,是产后补血养气的方子。”
辛玥凝柳眉微蹙,低喃道:“她孩子还没生,喝什么产后补血养气的药?”
等等,产后?!还有……血迹?!辛玥凝脸色一变,不知是心中想法太多惊骇还是心情过于激动,声音竟有些变调:“难道……难道她的孩子已经流产了?!”难怪青枫不让王御医诊治,一定要找林丰。还把清风殿里的人都赶了出去,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辛玥凝轻拍一下桌面,有些愤懑又有些得意的轻哼道:“肯定是这样!好个青枫啊,难道她还想继续假装有孕,然后偷梁换柱?简直妄想!”
辛玥凝喜上眉梢,水芯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入水,清润的声音淡淡的继续说道:“但是戌时的时候,清妃乘软轿要去赴宴,走到一半,忽然又说身体不适,折回清风殿。”她猜到青枫肯定在秘密谋划些什么,是不是流产还不能确定,青枫今天做的这些是一时情急疏于准备,还是故意为之引人入套,她暂时还看不透。
“她这么做肯定是为了掩人耳目,最终她也没敢去赴宴。”辛玥凝忽然站起身,推开水芯要帮她宽衣的手,急切的说道:“不行,本宫这就去回禀太后,看她还能装到几时!”
水芯按住辛玥凝的肩膀,“主子稍安勿躁,此事没有确实的证据,且还在庆典期间,还不宜惊动皇上和太后。若是她孩子还在,反倒让她借机生事,惹得皇上发怒,对您也不好。”
“这……”想到燕弘添那双阴鹜的眼眸,辛玥凝心下微微发怵,但又不甘心就此放过青枫,轻咬樱唇,低声说道:“那你就想个办法,验证一下!”
验证?水芯嘴角轻抿,眼中精光一闪,随即柔声回道:“是。”
确实应该试她一试……
第七十二章 皇后的猜疑(下)
初冬的夜来得特别早,明月未上梢头,太阳却已早早被暮云吞噬,灰蒙蒙的天际,为本来瑰丽秀气的九曲桥蒙上了一次暗纱,一抹黑影半坐在桥栏上,手里拿着一个白面馒头,漫不经心的掰着馒头一点点扔下池塘,他的脚边,聚集了很多锦鲤,争抢着吃食,夜色下,那跳动的红影很是好看,可惜那人似乎心思不在赏鱼上,冷漠的眼盯着远处平静的水面,对眼前的美景视而不见。
“明泽。”背后传来一声略带欣喜的男声,明泽捏着馒头的手一顿,眼中划过一抹极淡的无奈,将手中已挫成细屑的馒头末全数撒入池塘中,本就挤在一起的锦鲤更是为了抢食,激起了朵朵水花,溅湿了男子的衣角。
“今日不当值?”
明荐只是随口一问,明泽冷淡的回道:“正要去。”
说完,明泽转身就想绕过身后的人离开,明荐似早猜到他会有这番动作一般,随手一抬,拦下了急于离开的人。
明荐心中颇有几分不甘和委屈,对这个弟弟,他是真的很用心了,奈何却从未得他一个好脸色。算是多年来的默契吧,明荐深知和明泽说话的要领,不再废话,直言道:“这次庆典皇城守卫森严,井然有序,皇上很满意,之后必定是要论功行赏的,我打算调你到乾阳宫,近身保护皇上,官职虽然没变,但是前途自是要比现在好得多,如果你不愿被拘束,那么也可以调去城门禁卫处统管宫门,东门已有人选了,其他的几个门你可以自行选择……”
“不用。”冰冷的声音打断了明荐的话,未等明泽再次抬脚离开,另一道明显急促又带着焦急的女声急急叫道:“荐儿,你别听他胡说!”
伴随着这声低叫而来的,是一名四十岁上下的女人,微扬的眉梢,保养得宜的脸颊上深深的酒窝让她看起来像总是在笑一般,一袭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穿的桃红色儒裙穿在她身上倒不显得突兀。来人从九曲桥的另一头急急跑来,步履轻盈仪态万千,女人来到二人面前,对着明荐扬起一抹大大的笑花,明荐后退一步,低声叫道:“诗姨。”
女子呵呵笑着,脸上尽是讨好的笑容,“荐儿啊,你不要理他,你是大哥,自然是听你的安排,泽儿的前途就全靠你了……”
女子说得急切,那巴结的姿态让明泽万年不变的冷脸瞬间结了一层寒霜,女子对明泽那外放的寒气似乎毫无所觉,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泽儿在宫里当差也好些年头了,早就应该升官了,以后有这样的好事,你可一定要多多提携他啊!”
明荐眉头微皱,看来今天是谈不下去了,若是诗姨不来,他还有些把握说动明泽,现在是万万没了可能,眼见明泽那紧握的拳头青筋都快爆起了,明荐赶紧说道:“今天和你说的事,你好好考虑一下,这次是一个好的机会,你要为自己的仕途着想。”
“不用你多管闲事。”一个一个字仿佛从牙缝里蹦出来,明荐也不恼,嘴角还微微扬着,比起以往的冷漠,这样也算另一种情绪吧?呵呵……
“明泽!”眼见明泽说话越来越冲,女子瞪了他一眼,转而又看向明荐,轻柔的声音竟略带几分献媚:“荐儿,他就是这臭脾气,你别和他计较,诗姨在这给你赔不是……”
明泽的脸彻底黑了,身形一动,几个起落便飞跃出了明府,这个家,他一刻也呆不下去。
子时已过,万籁俱寂,宫道上,一队近卫军正在巡视,对面一道高大的黑影迎面而来,众人皆是紧张的握紧手中的刀剑,待看清来人才又松了一口气,为首之人对着黑影点头以礼,没有其他交流,继续往前走去。
那独自在宫道上木然的走着的人,正是从明府跑出来的明泽。他明早辰时才当值,此刻会在这里,只因……无处可去。世家公子不屑与他这样的庶子往来,如他一般的庶子看不顺眼他的冷傲,顶着明府公子的名号,普通百姓不敢与之结交,说来可笑,他不仅没有家人,竟是一个朋友都没有,连一处可停留的去处也无。
今日他一滴酒都没有喝,异常的清醒,才更清楚自己的可悲。那个家最让他待不下去的原因,其实只有一个——那个女人,若是她安于本分,他或许就能像其他庶子那般,过着卑微却自在的生活,若是她能摒弃明家,就算只有他们母子二人,过着平民的生活,那也是安贫乐道母慈子孝。可惜,她要的是荣华富贵,是身份尊贵,是无尽虚荣,而她的手段,除了自喻貌美,就是他这个儿子了。那个人啊,竟是自己的母亲,真可笑。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走到了清风殿,青枫……她也有孕了,会是一个怎样的母亲?也会为了在宫中的一席之位,利用自己的孩子吗?
侧门传来极轻的声响打断了明泽的思绪,明泽侧身闪入宫道旁的树丛里。侧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纤瘦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手上还提着一个竹篮子,左右观察了一会,她才轻轻合上门,快步向宫道另一个方向走去。
看那身形样貌,应该是她的女官——茯苓。这么晚了,她要去哪里?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好像也是这般半夜跑出来。明泽还在想着要不要跟过去时,另一道身影又从侧门处闪身出来,小心翼翼的跟在茯苓身后。
若是一起的,为何要一前一后出门,莫不是后面那女子,在跟踪茯苓?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那日软轿里落下的血迹,可是她的?明泽沉吟片刻,捏起一颗拇指大小的石块,朝着跟在后面的女子掷去,正中穴道,女子身形一顿,停在那里一动不动。
明泽从另一边绕过女子,远远的跟着茯苓,只见她脚步加快,越走越偏,她所去的方向是……冷宫?
果然,茯苓在冷宫前停了下来,轻轻敲了一下那高耸的大门,门立刻从里面打开,茯苓快步走了进去,门也在下一刻关上。她来这里做什么?明泽轻轻一跃便上了冷宫外的大榕树,隐身在枝叶后面,清楚的看见冷宫内的小院子里,茯苓将手中的竹篮交给了另一个宫女,交代了几句,便又匆匆离开了。那宫女也提着竹篮,进了屋内。
她是来给冷宫里的慧妃送东西的,这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青枫的命令?
低头看去,从冷宫里出来的茯苓正沿着来时的路小跑回去,明泽纵身一跃,落在茯苓面前三丈有于的地方,正正堵在她面前。
“啊!”
忽然出现的人影吓得茯苓低叫了一声,连着后退了好几步,看这人没有追过来,也没有动手,茯苓暗暗稳下心神,定睛看去,那人站在树荫下,夜色中除了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什么也看不清,茯苓迟疑,低声问道:“你是……谁?”
“你刚才被人跟踪了。”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本是件恐怖的事情,茯苓却是心中暗松了一口气,这声音……是他,她认得。
本来已经放松下来的心又因为明泽的话,倏的一紧。
“跟踪?”茯苓紧张的四处张望,漆黑的宫道上,除了他们两人,再无别人,茯苓转念一想,他既然现身告诉她有人跟踪,自然是已将那人料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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