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活不了几天了,说是积痛积郁积愤过深,总而言之就是自己把自己闷的快死了,她有银子,还有不少,她那房子和地卖了少钱,她又不用,我看她是不想活了,唉,真可怜,姨娘你说,要是去年咱们爷没去查河工,陈秀才是不是就不会死,明华姐的大毛是不是也不会死?唉!”云秀很是伤感。林仙草一下子警惕骤起,啪的放下笔,盯着云秀道:
“你跟她说什么了?你告诉她你是谁了?”
“瞧姨娘说的!”云秀鄙夷的瞄了眼林仙草:“姨娘说过,打听事是要打听别人的事,万不能让别人把自己打听走了,我什么时候让人把咱们打听走过?再说了,他虽然是我父亲的学生,我是说她丈夫,我父亲的学生多了,可姨娘就一个!”
“好云秀!”林仙草听的心里暖和一脸笑,放下笔,干脆在炕上站起来,搓着手转了几个圈子,抖开裙子又坐下问道:“她现在是不是很信任你,觉得你简直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一样?”当年云秀过来,小杏没几天就这么待她了。
“那当然!师生如父子么。”云秀一脸骄傲,林仙草没理会她这不伦不类的师生若父子,脑子转的飞快又细细想了好一会儿,才挪过去凑近云秀,压低声音道:“她老在客栈住着不合适,你去劝劝她,让她搬到观音院去住,别进观音院里头,她不是还有些银子么,你帮她在观音院外寻处不远不近不起眼的两进院子,先赁半年,找谁去照顾她呢?”这是个大问题!
“她才不肯让人照顾她呢,她就是求死的。姨娘让她住到观音院干嘛?姨娘要打什么主意?”云秀总算反应过来了,林仙草轻轻呼了口气,尽可能的淡然道:“你不觉得,她这个身份最合适不过么?”
“姨娘要害了她?!”云秀一身毛全竖起来了,把林仙草差点呛死:“我倒是想害她,你能下得去手不?”云秀拼命摇头,林仙草摊手道:“我也下不去手,就算下得下去,我也出不了府门,出了府门,也没法让她近身,就算让她近身了,她真认识我,我认识了她,就瞒不过这王府的人了,害了她这身份也没法用了不是,再说,你不是说她已经病的不行了么?还用害?是她自己又求死不想活,唉,咱们也不白用她,你多陪她说说话,多照顾照顾她,万一,只要咱们活着,就不让她们一家三口断了祭祀香火。”
“姨娘真好!”云秀竟抹起眼泪来:“我回来前她还跟我哭,说客栈给她请了大夫,后来就不让住在里面了,几个人把她架到块空地儿,放下就走了。我这就去。”那是,她不药不医的求死,人家客栈老板怎么肯让她死在客栈里,这多吓人,以后生意还做不做了?
“对了,你跟她说话,别让人注意到,还有,这会儿不能带,你去领她走,肯定让人看到了,晚上再把她带走吧。”林仙草保持着足够的谨慎,云秀犹豫了下道:“好吧,可怜她又得多冻半天。”一句话说的林仙草郁闷的呼了口气,她没说带她去观音院前,也没见云秀可怜她冷?
“行了,别瞎感叹了,你得想想办法,既陪她去观音院租院子,又不能让人认出来。”
“这事容易,从前我带宁姐姐逃出来,我把她,还有我自己打扮的那些人对面都认不出!”云秀很是自得,林仙草歪头看着她笑起来,当然喽,她拣到的是只宝么!
隔天早上出发的极早,可王妃起的更高,态度和蔼无比的交待了林仙草一通用心虔诚之类的话,一直将秦王送到二门外,充分展示了一个贤妻高尚风采。
秦王骑马林仙草坐车,林仙草坐在当然是林仙草的车子,一辆小小的朱轮青油车,林仙草舒服的盘膝坐在车里,透过帘子缝看着晨光初现在的街巷,悠然想着出去后的逍遥自在,直想的从里到外绽放着一种叫做自由的光采。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耳畔突然响起秦王的声音,林仙草吓的差点将抱着的手炉扔出去:“没……没看什么,发呆,发呆快睡着了。”别怕别怕,再怎么着他也看不出自己想什么!
秦王脑袋探进来左右看了看,不用看,林仙草这车里无论如何挤不下两个人。
“天冷,到观音院还有段路,你到我车上。”秦王说完,抓起整整齐齐叠放在车厢一角的斗蓬递给林仙草,林仙草穿了斗蓬,搭着秦王的手出来,车子外面,侍卫密不透风的背里面外站成两排,阻挡着外面不知道在哪儿的危险和好奇的视线。
不远处一间尚未开张的酒店二楼窗户缝后,周夫人的哥哥周子玉小心的躲着偷看,秦王牵着林仙草上了队伍中间靠前的奢华大车,队伍重新缓缓动起来,周子玉轻轻舒了口气,看样子小妹递出来的信儿不错,王爷现在宠上这位据说有些二五眼的林姨娘了,也难怪,这位林姨娘生的真是好!周子玉背着手转了几圈,听说这位林姨娘粗鄙不堪,什么都不懂只认金子,也不知道爷能新鲜几天,不管新鲜几天,小妹那边都等不得!这两天连炭食都不周全了,小妹那样娇弱,这么折磨上一个月半个月,人一憔悴……周子玉重重跺了跺脚,王爷可只喜欢美人儿!这位得宠的蠢姨娘,得好好用一用。
这一趟是去做祈福法会,秦王还没混帐到家,这个时候再怎么着也不敢纵欲胡为,好在他现在觉得只要林仙草在身边,和他东扯西说闲话,更是件令人身心俱松,心旷神怡的妙事儿。
掐准了时辰到观音院,林仙草跪在中间的蒲团上,虔诚无比的求观音菩萨保佑她能顺顺当当逃出秦王府,安安稳稳的躲几年,后半生能四处走动,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看看这个世界是不是她那个世界的从前,最后,让她有个善终,横死太痛苦了,也许善终能好受些,林仙草一件件默默念叨完了,又默念了一遍,虽然求这么多有些贪心,可她不是这会儿求这么些,是这辈子只求这么些,唉,这莫名其妙多出来的一辈子,她只求这些。
“许了什么愿?”中场休息的时候,秦王凑过来笑问道,林仙草表情严肃认真,双手合了什才答道:“国泰民安啊。”秦王想暴笑又不好笑出来,用力捂着嘴连咳了好些声,才顺过口气道:“你求什么国泰民……咳,你还是求点自己的小私心吧,比如让爷一直疼你,保佑咱们深情到老……”林仙草斜着秦王,秦王往林仙草身边凑了凑,声音压的更低道:“仙草,你知道我刚才许了什么愿了?我求菩萨保佑咱们一辈子在一起,同生同死,我跟菩萨说,这辈子得你一个,万事皆足,我这心里,从今往后,只装你一个。”秦王越说越深情款款,林仙草听的一阵恶寒,双手合什抵着下颌,心里拼命祈祷:“大慈大辈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您千万别听他的,你光保佑我,千万别保佑他,他这是一厢情愿,您保佑他就是害死我啊,佛法面前万生平等,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您最慈悲最明理最视平生平等了,您要实在左右为难,那您干脆谁也不保佑……”
“仙草,你也这么求菩萨呢?”秦王见林仙草闭目祈祷,表情虔诚之极,想当然的惊喜道,林仙草睁开眼歪头看着他,极其认真的答道:“我求菩萨保佑众生,佛法面前,众生平等!”
午饭后,林仙草跪在蒲团上,比上午虔诚不知道多少,她要以诚心感动菩萨,至少不能保佑秦王。
傍晚,林仙草又多念了几遍经,秦王看样子非常喜欢林仙草虔心祈祷的样子,盘膝坐在旁边痴看着她,只看的心醉神迷。
午后云秀悄悄溜出去了一趟,回来和林仙草叽叽咕咕说了把她明华姐安置在了哪一处,她明华姐如何感激,如何要托观音堂给丈夫儿子做法事,如何得排在娘娘的祈福法事之后,如何也不知道她明华姐还等到等不到,林仙草又细细问了好些话,一一交待了云秀,这才打着呵欠钻进暖洋洋的被窝,这趟出来祈福真是舒心,祈福要斋戒修身这个规定真是太好了!
“姨娘,您信鬼神不?我觉得有,咱们这事,您说,能不能在明华姐快死的时候跟她说一声?”
“那她要是不肯呢?”林仙草头枕在胳膊上,从被窝里露出半个头,看着云秀问道,云秀噎住了,想了好一会儿才不怎么有把握的道:“我觉得她肯定肯,她为了卖地卖房子,丈夫牌位都被族人从祠堂里扔出来了,还有她儿子的,说他们父子是横死,大凶,不能入祠堂,她请到了旌表,就自己抱着,一点把旌表送回族里的意思都没有,这一条我最佩服明华姐,就是有骨气!又偏题了。”云秀被林仙草一眼瞪的急忙自己把自己扯回来:“她再死了,她们一家真没人祭祀了,姨娘是怪人,不把这祭祀大事放心上,可别人不行,这断了祭祀就是天大的事,你想想啊,等于死了的亲人都是孤鬼游魂了,就相当于活人的乞丐,让亲人当乞丐,这谁受得了?咱们答应只要活着就祭祀不断,以后死了,也让后人祭祀她们一家,她肯定肯!不肯就是傻子了,她一点都不傻。”
“那好,就一样,一定得掐好时辰,别你兜底全说完了,她却好了。”犹豫了好一会儿,林仙草终于答应道,云秀点头如捣蒜:“姨娘尽管放心,这个我拿手!”林仙草忍不住一声嗤笑,她拿手什么?掐时辰?
云秀又和林仙草嘀咕了几句,刚转到暖阁准备歇下,就听到极轻的一声啄门声,林仙草和云秀一起僵住了,云秀指了指迟疑道:“爷?”
“你家爷什么时候这么敲过门?他都是踢!”林仙草一口否了云秀的猜测,这下云秀眼睛睁大了:“那是谁?风吹的?”话音未落,又传来一声同样的轻啄声,云秀两眼放光,兴奋的挽了挽袖子道:“姨娘别动!我去瞧瞧!”
92、蠢货
不等林仙草点头;云秀已经掂着脚尖几步冲到门口,将门开了窄窄一条缝,外头一个王府粗使下人打扮的婆子怀里抱着只大手炉;透过窄缝冲云秀陪笑道:“我来给姨娘送手炉!”边说边打开手炉,上下晃着里面塞得满满的美丽的金饼子,云秀惊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恍的关上门;又急忙打开扔出两个字:“等着!”
“姨娘姨娘!金子!全是金子!”云秀兴奋的语无伦次;林仙草瞪着满脸放金光的云秀,觉得很丢脸,这就是上行必下效么?可她就是爱金子,也没爱成这样啊?这不是她的丫头,太丢人了!
“笨!天上会掉金子?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没听说?”林仙草蒙头给云秀倒了盆冰水,云秀一下子被浇焉了:“也是哈!哪有白拿的金子,那怎么办?我把她赶走!要不就叫人,叫人把她抓走!”
“去,把她叫进来,得听听她有什么事,能赚的钱还是要赚的。”林仙草示意云秀递件薄袄给她,边穿边吩咐道,云秀脸上重又放出金光,头没点完就窜过去开门放进了捧着满满一手炉金子的婆子。
婆子进来,恭恭敬敬给林仙草见了礼,林仙草不怎么雅观的曲一条腿伸一条腿坐在床上,婆子的眼底闪过丝鄙夷和蔑视,后背不由自主挺的笔直,林仙草从她一步踏进屋就不动声色的盯着她细打量,依她两世的丰富经验看来,这绝不是个粗使婆子,而是长期居上位、最擅长发号施令自以为俯看众生的高等奴才。
“姨娘先瞧瞧这个。”云秀看到金子头一眼的没品和对林仙草的观感不佳,加上也许还有些先入为主,婆子连阴谋诡计花言巧语都省下了,直接端上金子砸。林仙草不停的眨着眼睛,示意婆子将手炉放到自己面前,双手抓起块金子放嘴里就咬,婆子鄙夷到无语的转头移开了目光,粗鄙到这份上,她实在看不下眼了。
林仙草仿佛眼里只有金子,硬是一块块咬了个遍,这才故作威严的拍了拍手道:“不错,都是真的。”婆子又郁闷又想笑,一张脸憋的通红,急忙捂着嘴连咳了几声道:“哪敢哄骗姨娘。”
“哼!谅你也不敢!”林仙草一脸的我就是个蠢姨娘你能怎么样,看的云秀半张着嘴一脸傻相,真是一对绝配的主仆。
“好了,这金子我赏脸收下了,云秀,赏她十个大钱!”林仙草搂起手炉吩咐道,云秀差点被林仙草的吩咐呛倒,那婆子更是闷的差点吐血,也顾不得高等奴才的风度了,急忙摆手道:“姨娘等等,姨娘也真是,这金子可不能白拿。”
“你想怎么样?”林仙草的脸一下子沉了,手按着手炉,警惕的看着婆子,婆子上前一步笑道:“姨娘听我说,这些金子不过是想买姨娘几句话。”
“买几句话?那行,你说吧,要哪几句话,我现说给你听。”婆子被这几句话砸的内伤不轻,深吸了口气,又吸了口气,才开口道:“不是让姨娘跟我说话,是让姨娘跟王爷说几句话。”林仙草按着金子的手一下子松开了,一只手抬的仿佛有千斤重,抬到一半又猛落回去,紧盯着那炉子金子道:“王妃教导过,不能替人在爷面前说外头的事,说了就打死!”
“姨娘放心,不是外头的事,跟外头爷们的事丝毫不相干!”
林仙草长长舒了口气,满足的摸着金子道:“那你说吧,说什么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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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夫人的事。”婆子紧盯着林仙草小心试探了一句,林仙草一脸的木知木觉:“夫人的事?夫人有什么事?不是说她病了,在清远院静养呢?”
“是静养,不过倒没病,”婆子心里对林仙草的轻蔑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了,连话都懒的再修饰,跟这么个蠢货说话,言语讲究那就是明珠投暗!“就求姨娘在王爷面前……”婆子话没出口又改了主意,这位姨娘蠢成这样,要是让她在王爷面前替夫人说好话,保不准就是个适得其反,就算没彻底反过去,三言两语也得让人套出根底!“只求姨娘想法子劝王爷过去看看夫人。”
“那这是一趟的钱?”林仙草在算工钱这一条上那是精明无比,婆子呆了呆,她可从来没听过见过这等算法,呆呆的点了点头,想想不合适,又摇了摇头,这哪有论趟算的?
“你又点头又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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