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这些东西,一共,三十三两银子,只够观音院外一处两进院子三年房钱,一进院子五年房钱!
“唉!”林仙草悲伤一声长叹,这几天,为了挣钱找钱事,她都想魔怔了,想来想去,却是半分办法也没有,第一,她根本不知道外面行情,第二,她根本没有能用人手,第三,也是重要,她一无所长……
林仙草直挺挺仰面倒榻上,将腿直伸到头底晃来晃去,一根根挨个动着脚趾头,有钱才能走遍天下,没有钱,她能怎么办?没钱没成算就敢往外乱跑,那是棒槌!把这屋里东西舀去卖了?嘿,这屋里东西,她件件都看过了,都刻着秦王府标识,秦王府东西,谁敢买?就有人敢买,自己也不敢卖,那是找死。林仙草一声长叹,翻了个身趴榻上,用脚将匣子蹬得远远,直想脑子里一片空白。
转眼就是五月底,暑气日盛,林仙草这院子一来小,二来大概位置不好,就是开着院门,也没有风进来,只把林仙草热跟条死狗一样,这银子事也顾不上想了,只顾团团转着想法子怎么能凉些,看来看去,才发现她这院子里连棵大点树都没有,太阳火辣辣照着屋顶,屋里能不热么,树是没法子了,林仙草花了几十个大钱,让小桃从花工那里讨了十来棵爬山虎移过来,挨排种屋子四周,天天早晚弯腰细看,求着它长,施肥施差点烧死,恨不能那爬山虎一夜盖遍屋子,可越急越没用,移过来五六天,那爬山虎还是蔫搭搭几乎不长,只把林仙草急火气都要上来了。
好进了六月,一早一晚居然有人送半块冰过来,这让林仙草大喜过望,虽说小桃嘀嘀咕咕抱怨,连吴婆子一天还有一大块冰呢,自己这一处,一早一晚这半块竟都是小半块,统共不到一块冰,可林仙草从来不管别人,她自己只跟自己比,各人有各人缘法,人也罢事也好,真没什么能比。
这半块冰,林仙草让小杏打成碎块,细细计算了,每回用一小块,其它里三层外三层包厚棉被里,小块冰放冰盆里,上面放上自己熬好晾凉鸀豆粥啊什么,冰化完了,再舀一块出来,这样,一天都能有一丝凉气,还有冰鸀豆粥吃,这白天日子就好过多了,这半块冰用足一天,傍晚半块冰,就大方多了,敲成碎块全放内间,等冰化完了,也夜深露寒,屋里也凉了,这一夜从早到晚就能睡安稳了。
六月里大日子,是六月六显圣真君生辰,据说这是极大事,连皇上都遣人降香设醮,王妃没进六月就开始忙着安排这事,她要和王爷一起,带着满府上下去真君观上香祈福,再到城外别庄里住一晚上,林仙草原本兴奋着总算能出去一趟了,谁知道前两天起,吴婆子身上就不大爽,林仙草纠结来思量去,到底还是觉得吴婆子这边要紧些,就寻了个说辞,告假家照看吴婆子。
吴婆子不过上了年纪,受了些暑热,一时有点不适,并无大碍,歇上几天也就好差不多了,六月六这天一早起,王爷、王妃带着众人浩浩荡荡出了府,王府里静悄悄清静无比。
傍晚,林仙草又轻松又无聊围着院子转了一圈,呆站着突然想起那天陪王妃游园,一处水轩旁看到那一片青汪汪小青虾来,这一想,只觉得口舌生津,王府那湖,那么清澈干净,那虾必定干净美味之极,这么干净水里出来吓,肉都是甜,捞上来做个醉虾,放到冰里冰一冰,简直是无上美味!
林仙草几步转回屋里,寻了块两尺见方的旧绸布,又寻了只大花棚出来,比划了一会儿,叫了小桃、小杏进来,吩咐两人将那块绸布隔一行抽两根丝出来,小桃、小杏埋头抽了一个时辰,天还没黑透,就抽出块大网眼绸布出来,林仙草亲自动手,将布小心翼翼的棚在花棚上,让布松松的往下垂成个网兜状,拿起来试了两下,满意非常的吩咐小桃道:“咱们就缺点黄酒,明天提早饭时小桃记着拿上五个大钱去,讨几两上好黄酒回来,小杏去寻个竹篮子,要有盖,最好大点,明天一早跟我走。”
小桃、小杏莫名其妙对望一眼,一句没敢多问,忙曲膝应下了差使。
第二天一早,小桃果然讨了半斤上好黄酒回来,林仙草几口吃了早饭,又去外面园子晃了一圈,陪吴婆子念了早课,回来点看了小杏寻出来竹篮子,再进去挑了身旧破衣服换上,拖了双旧鞋,吩咐小杏也换了身准备扔掉旧衣服,拎着花棚棚出来捞虾网,带着小杏,直奔后园湖边水轩。
园子里一个人影不见,府里大大小小主子、半主子走一个不剩,除了禁足不能出来阮姨娘,就只剩她了,这样酷暑下,满府下人自然早躲清闲躲没影儿了,园子里,只有蝉儿喧嚣欢无比。
林仙草带着小杏兴冲冲到了水轩前,先跑到上回看到青虾地方,这片地儿这会儿正骄阳下,一只青虾也没有,青虾也要躲荫凉,林仙草探出半个身子往桥下看去,果然,桥下阴影里,密密全是大大小小青虾,慵懒似动非动,林仙草留着口水大喜,忙伸手试了试,这桥虽说紧贴着湖水,可栏杆太高,林仙草连试了几个礀势,虽说勉强能够着,可却不能稳准狠抄下去再捞上来,这么下去,捞不着虾,倒要把虾们都吓跑了。
小杏抱着只大竹篮子,站岸边,半张着嘴,满脸茫然莫名看着林仙草,她还没弄明白,姨娘这是要干嘛?
林仙草从左边转到右边,扭来扭去试了无数个礀势,亏这身子柔软无比,不然筋也扭断了,可不管怎么试,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林仙草气将花棚盖到头上,叉着腰,满头大汗站桥上呼着气想主意,这么看来,只好脱鞋下水了!林仙草提着裙子跳到栏杆上,手搭额前左右看了看,半个人影也没有,跳下栏杆,几步到了岸边,仔细看了看水深,捞起裙子四周打结系到膝盖上面,将花棚捞虾网先递给小杏舀着,自己利落翻下栏杆,两只手吊栏杆上,用脚试着水底泥沙慢慢踩上去,这湖必定年年清淤,湖底很是清爽干净,几乎没什么淤泥。
林仙草站稳了,屏着气,挥手示意小杏将捞虾网递给自己,弯着腰,托着网,慢慢,慢慢往那群密密码码青虾靠过去,成败可就这头一网了。
小杏总算弄明白林姨娘这是要做什么事了,兴奋眉毛乱动,将篮子放到地上,趴桥上,屏着气看比林仙草还紧张。
远处小山上,鸀荫掩映下亭子里,秦王满脸青气看着湖边水轩旁一主一仆,太子摇着折扇,看看湖边水轩,再看看秦王,正训斥痛:“……我告诉过你多少回,你爱美人,左一个右一个往府里弄,也行,那你也得好好养着吧?就是宫里,也讲究个阴阳相济,那旷男怨女多了,有伤天地之和!你看看,你这府里,别说怨女了,连乞丐都出来了!你府里姨娘,就穿成这样?你自己好好看看,这还能遮体不能?你也不嫌丢人?!”
秦王脸色青发鸀,额角青筋都暴出来了,猛转头,怒目而视着太子,太子用折扇重重拍了下秦王额头:“你还有脸冲我瞪眼?我说错你了?”秦王深吸了口气,牙错咯咯作响,抬手指着水轩正要怒吼,太子用折扇‘啪’打到他手上道:“你要教训回头关了门好好教训,我真是懒说你,养不起,就别划拉那么多回来,这养女人,也跟养那精贵鸟雀一样,你不花心思,总得花银子吧?你看看,一个该金装玉裹美人儿,生生让你养成了个乞丐,连我这张脸,都给你丢了!”
18祸事
林仙草极有耐心慢慢潜行到那群青虾近前,屏着气一切就位,真正动如脱兔,一花棚抄到底,再飞冲着慌乱虾群兜头又抄回来,简陋捞虾网里立时就甸甸几乎拉不动,林仙草兴奋一声怪叫,忙俯身用胸口堵住花棚,免美味青虾跳出哪怕一只!
小杏这会儿反应极了,趴栏杆上拼命往下俯着身子,双手捧着竹篮子递到林仙草面前,林仙草一手提着花棚,一手托着网底,将青虾连网子投进竹篮子里,小杏急忙提起篮子,紧忙盖上盖子。
林仙草手搭着栏杆利落翻上来,将已经湿透裙子四周打结胡乱解下来,一边解一边用脚踢着小杏:“走!死了就不好吃了。”小杏抱着篮子,兴奋一路窜着跳着,和林仙草两人一溜烟往院子里奔回去。
小杏将青虾倒水盆里,林仙草浑身透湿,从胸口往下滴着水,忙连声吩咐小杏看好青虾,自己提起**裙子,叫了小桃奔进净房,三下两下洗好澡、只穿了一条抹胸,下面穿了条极轻薄裙子,也顾不上绞干头发,湿漉漉胡乱抓着一把绾起就奔了出来,从进了这酷暑天,她天天就是这么穿着,一来她从前也是一件吊带,二来,反正她这院子里也没人来,小桃和小杏习惯了林仙草怪毛病,早就见怪不怪了。
林仙草奔出来,直奔那盆虾过来,搂着裙子,蹲满满全是青虾盆边满意看来看去,这王府真是人多人精,虾多虾傻!欣赏了好一会儿,林仙草才招手叫过小杏,细细指点了一番,吩咐她找个干净碗,将那些活力四射透明小虾挑出来,用井水过两遍,自己则站起来,吩咐小桃将这些日子囤调料一样样舀出来,亲自动手调起泡醉虾汤汁来,这个,可是她舀手活儿。
秦王将太子送出大门,看着车子动了,才铁青着脸,转身直奔林仙草院子过去,大门口到偏园子一角林仙草院子,还真是很有些路程,秦王走又急,直走出了一身汗还没到,这心头火气越发烧旺盛,直恨不能立时奔进院子,一个窝心脚踹飞那个贱人!
院门敞开着,门里门外静悄一片,倒不用踹门了,秦王抬脚冲进院子,院子里骄阳一片,也一样是空无一人,秦王铁青着一张脸,也不走游廊,干脆径直穿过院子,直冲正屋,那正屋门、窗都是四下大敞开着,往里一望无余,屋里雪洞般几乎空无一物,唉,能不空无一物么,先前仙草姨娘喜欢,现仙草姨娘统统不喜欢,都让小桃小杏收起来扔到耳屋去了。
隔着空荡荡百宝隔断,东厢情形看一清二楚,南窗下榻上,三只黑漆漆脑袋挤一处,其中半跪榻上,脸冲外那个,头发湿沓沓凌乱搭肩上,几乎光着身子,秦王满心怒火猛一下全冲了上来,两步冲进去,也不管哪一处,抬脚就踹了过去,林仙草正迎着冲进来秦王,反应极,尖叫一声,顺手抄起面前正泡着醉虾粗瓷大碗,奔着秦王用全力砸了过去。
碗正正砸秦王胸口,盖子斜飞出去碎地上,碗也跟着碎了一地,那碗醉虾正扣秦王胸前,汤汁四溅,还鲜活着青虾们欢弹着身子,四下蹦开。
秦王这脚刚踢到一半,措不及防、万万没有想到竟有人敢砸他,生生挨了这么重重一碗,趔趄着往边上斜了几步,也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小桃和小杏半张着嘴,眼睛瞪得溜圆,吓呆若木偶,连叫也叫不出来了。林仙草这利落柔软之极身子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碗砸出去,双手撑榻,人也跟着飞了出去,冲着秦王就要潇洒双脚飞踢上去,小桃这下反应过来了,脸扭成一团一声惊恐尖叫:“爷!”林仙草被这一声‘爷’一下子叫傻,也叫清醒过来,喵!可不是!这府里,除了那位主子王爷,哪还有男人?林仙草踢到一半脚硬生生往旁边扭去,这一扭就收不住了,急得两只手乱挥乱拉,慌乱中拉着榻几一同摔了地上。
秦王目瞪口呆站榻前,呆呆低头看看自己胸前淋淋漓漓滴个不停汤汁,再看看满屋蹦跳青虾、两个木偶般呆傻丫头和摔地上,一脸痛苦正努力想要爬起来却又爬不起来林仙草。
林仙草胡知抓着手,却是说什么也不愿意爬起来,她砸了王爷!这个府里大老板,不不不,大董事长!天哪!他会不会一脚踢死她?先爬远一点……这可怎么办?员工关系危机处置守则一、二、三……天!哪一条也不管用啊!林仙草脑子里飞过着那几十条守则……镇静!自己先要镇静!林仙草扶着榻沿,小心翼翼站起来,沿着榻沿往旁边挪了半步,又挪了半步,一脚踩到小杏脚上,突然福至心灵,挤着满脸笑容道:“王爷您衣服脏了,要不您先回去换换衣服吧,洗个澡,换了衣服咱们再聊。”
秦王气脸色青白,抬手点着林仙草,连手指带人抖了半晌,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淋漓汤汁和汗黏身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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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仙草急忙一路小跑跟院门口,眼看着秦王怒气冲冲走远了,腿一软几乎要跌倒地上,忙紧紧抱着门框撑住自己,连吸连吐了几口气,屏了口气,提着裙子往后面园子里狂奔而去。
吴婆子听林仙草三句两句说了刚才事,两眼直楞楞看着林仙草傻住了,林仙草急眼睛都要红了:“嬷嬷想想,我该怎么办?到哪儿跪着去?我活不了了!”吴婆子一声‘唉哟’,手里茶碗‘咣嘡’一声跌落到地上摔粉碎。
“你把王爷砸了?砸哪儿了?伤重不重?见血了没有?王爷呢?你怎么能把你王爷砸了?你疯啦?你真是失心疯了!这是要死人事!那是爷!是王爷!阿弥陀佛!你把王爷砸了!”吴婆子双手举过头顶,一边摇一边叫,一边团团转个不停,林仙草满脸失望看着吴婆子,还指着她能出个起死回生主意,原来她还不如自己,就这么几句话,这么点事,竟吓傻了。
林仙草深吸了口气,倒淡定下来,将吴婆子高举过头两只手按下来,看着她淡然道:“砸也砸了,就这样吧,不过哪儿来再回哪儿去,说不定还真能回去呢,没什么大不了,有什么罪过,要打要杀要罚,我一个人担了,嬷嬷若能,就帮一把小桃和小杏,到底陪了我这些日子,唉,算了,嬷嬷也别难为,说到底,都是低到地板下下人们,这样事,能帮什么?这些日子,多谢嬷嬷照顾和点化,我走了!”
“你回来!你得去王妃院子里跪着去!去!不行!这样不行,赶紧赶紧,换身不起眼干净衣服,头梳梳,!”吴婆子急拉着林仙草急往前奔,林仙草几乎是被她一路拖了过去,进了屋,吴婆子一把将林仙草按妆台前,厉声吩咐小杏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