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激动而迅速地向四周炸开来,似一只刺猬。它龇牙咧嘴地朝京巴狗扑去,虽然个头小了不止两倍,但动作却极为敏捷,趴在京巴狗的后背上怎么也甩不下来,尖利的獠牙一旦逮中对方的耳朵便死死咬住不放,痛得京巴狗连连惨叫,在地上打滚。
两只狗搏斗一番后都喘起了粗气,京巴狗耷拉着的耳朵上沾满了血迹和雪球的口水,而雪球原本洁白无暇的毛发也被地上灰尘玷污得脏兮兮的、不堪入目。
容四海觉得袖手旁观不是个办法,正欲出手把雪球抱走,却被一道声音阻拦了,“狗打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就让它们继续吧,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嘛。”
容四海诧异地抬起头来,望着童恩面带笑意的轮廓,问:“这只京巴狗是你养的?”
“嗯。”童恩点点头,道:“香香的嗅觉可灵了,方才在庭院里散步,它突然朝这边飞奔而来,大概是闻到肉的香味了。”
“……没错,雪球就是因此才跟它打起来的。”容四海无奈地耸耸肩。
童恩随意瞄了雪球几眼,道:“它似乎长胖了不少,王爷刚将它抱回府里时,才一个巴掌般大小。”
容四海捂嘴轻笑,“成日非吃既睡,不胖才怪。”
“得注意克制些了。”童恩突然沉下脸,露出一筹莫展的表情,“否则来日胖成香香这般模样可就惨了,都没有狗肯跟它亲热。”
两人聊得正尽兴时,香荷突然急匆匆地闯了进来,大步流星地走到童恩面前,皱紧眉头道:“童公子啊,每到这个该喝圣水的时辰你就玩失踪,求您让奴婢省省心吧。”
童恩板着面孔,义正言辞地否决,“不行!”
香荷愁眉苦脸着央求道:“童公子啊,前些日子王爷不在府里,你尚且能每日这般蒙混过去,但如今王爷回来了,您若是不配合,奴婢可无法向王爷交差了。”
童恩蛮不讲理地将头扭到一边去,道:“挨骂是你的事,反正我不会喝的,有本事你便动用蛮力逼我就范呗。”
香荷垂首抹了一把酸辛泪,委屈地撅着嘴巴道:“放眼偌大的王府,估计也就仅有王爷是你的对手,奴婢连把剑都提不起,童公子这不是故意为难奴婢么。”
童恩坏笑着做了一个鬼脸,“那也要怪你没本事。”香荷实在拿这个小顽童没辙,唯有泪眼模糊地望着一旁的容四海,可怜兮兮地说:“容姑娘,童公子愿意听你的,你帮奴婢劝劝他吧。”
话毕,将置着圣水的托盘递到了她的面前。容四海犹豫着要不要接过这个烂摊子,香荷这古灵精怪的丫鬟竟然先发制人地将托盘往桌上一撂,接着便极不负责任地一溜烟跑了出去。
“容姑娘,这差事就拜托你了,奴婢晚些再来收碗!”
容四海望着平静的水面中自己的倒影发怔,这时,方才始终忙着吼叫干架的雪球突然停下动作,转过身来一个飞跃跳到了桌面上,对着瓷碗中的圣水好奇地眨巴了两下眼睛,接着将小脑袋探进碗口里,伸出嫩粉色的舌尖轻轻地舔了一口。
容四海想要阻拦已是来不及,捂住嘴难以置信地惊叫一声,完了!这狗崽子要怀上夙昔日的第一个孩子了!
“快,快想办法让它吐出来!”容四海指着雪球吼道。
童恩却并不为其所动,不疾不徐道:“无妨,那圣水里仅仅融入了三王爷一人的血,并无任何功效,小狗喝了什么事都没有。”
若不是他点明,容四海险些忘了这茬,圣水必须融入夫妻双方的血液并且为其中一人所饮方能发挥作用,因此刚刚雪球误舔的那一碗与普通的井水大同小异。
此事万万不可传入夙昔日的耳中,若是被他晓得自己的骨肉仅有一步之差便会由一只公狗来孕育,估计一怒之下会将失责的香荷拖出去斩了。
容四海连忙冲上前去,将瓷碗从雪球的嘴巴里抢了回来,所幸雪球对这无味无色的圣水兴趣不大,毫不反抗地由着容四海去了。
童恩“嗖”地一声躲到屏风后面,藏得严严实实的,脸都不露。“别让我喝,我不会喝的。”
容四海抿唇思考了片刻,点头道:“好,你说不喝便不喝。”
答得太干脆,童恩半信半疑,“当真?”
“骗你做什么!方才香荷说整个王府唯独王爷足以做你的对手,就凭我这蹩脚的三脚猫功夫,只要你不愿意,我又能奈你何。”
或是觉得容四海言之有理,童恩不再疑虑,大大方方地走了出来。
容四海果然守信用地未逼迫他做什么,只是不解地问:“为何如此排斥喝圣水呢?”
“喝了会怀孕。”
“不喜欢小孩子吗?”
童恩缓缓摇了摇头,纯洁的面容笼罩着一层罕见的深沉,蹙着眉头道:“你不
觉得很荒诞吗!?……明明是两个仅有兄弟之情的人,如今却叫我成为三王爷的王妃,怀他的孩子!”
容四海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反驳,只吞吐道:“这也是为了避免皇上将你纳入后宫的无奈之举。”
“那又如何,我宁愿进宫也绝不喝圣水,更不会成为王妃。”童恩的语气充满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字字有力地撞击着容四海的内心,“三王妃已经有过一位,也永远只会有一位。我不允许任何人改变这个历史,包括我自己。”
容四海莫名地眼前一黑,全身无力,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童恩走后,她独自一人趴在圆桌上,百无聊赖地对着剩下的半碗圣水发呆。
这让童恩恨之入骨的东西,于她而言或许却是一种难得的奢侈品。
喝了当真会怀孕吗?
倘若得知她有喜了,夙昔日会有什么反应呢?
反正开花结果的时间至少需要两年,没准在那之前她早已通过正常渠道怀上胎儿了,因此即便现在冒险偷偷地喝一回圣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思念及此,她鬼使神差地伸出食指,狠下心来咬破指腹,硬生生挤出几滴血滴入圣水中。这水果然有其神奇之处,鲜血竟无法将它染红,反被它的清澈透明所融合,丝毫看不曾有血液流入的痕迹。
容四海的双唇吻上瓷碗的边缘,垂眸浅尝了一口,心跳顿时变得飞快,几乎欲从胸腔处冲破出来。
“快住手!”房门突然猛地被人从外踹开,夙昔日不知何时已如风驰电挚般临至她跟前,从她手中夺过瓷碗,毫不犹豫地摔向冰冷的地面。“我不是同你讲过了么,现在还不是时候!”
容四海目光呆滞地望着满地七零八落的碎片,半晌才回过神来,抬眸对夙昔日笑靥如花道:“何必如此紧张,不过是一碗只融了你的血的圣水,我喝口尝尝鲜罢了。”
“你骗不了我。”夙昔日抓起她的手指,含在嘴里轻轻吸吮,舔舐掉伤口处的血迹。“为何不乖乖听话?”
人证物证都被逮中,容四海无法再辩驳,挫败地垂下头,低声道:“一时 鬼迷心窍了,对不起。”
“我并不怪你,该道歉的人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夙昔日柔声将她搂入怀中,俯身轻如海鸥点水地吻住她的双唇,却始终只在外流连摩挲,细细品味,并未进一步往内探索。
半晌他不舍地松开容四海盈盈一握的腰肢,深邃的墨瞳里流露出淡淡温情,道:“今夜我歇在书房,你先睡吧,待会儿吩咐下人收拾干净地上的碎片,还有,以后不准再瞒着我做此事。”
容四海沉默着点了点头,心中的隐隐不安却并未因他的宽容与温情而消散。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不知怎么了,码字竟然比做作业还难受还痛苦,码久了头竟然会发晕……
完了完了,我到了传说中的厌倦期了么……
这一章三千字写得我要死要活的……呜呜怎么办
59、深夜遇刺 。。。
习惯了在夙昔日沉稳有律的心跳声中进入梦乡,一个人的夜晚未免显得几分寂寞孤独,容四海胡思乱想了良久才缓缓睡着,她睡得很浅,时不时会梦醒,下意识地摸一摸身旁空荡荡的软枕,叹口气后再阖上眼继续睡。
约莫三更时分,她憋不住尿意,犹豫了好一阵子后终是下了床,摸索着朝茅厕方向慢步走去。此时,突然听到近处传来几不可闻的“吱呀”一声,大概是房门被打开了。屋内太过黑暗,容四海根本看不清距离自己一米以外的事物,一时也无法判断究竟是风吹的还是人为之。
她纹丝不动地伫立在原地,警惕地竖起耳朵聆听着周围的动静,半晌却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她试探着轻问一句“夙昔日?是你吗?”
无人,容四海只能听见自己略显急促的呼吸声,空气安静得有些诡异。
容四海抿了抿唇,心想或许什么都没有、只是自己的错觉罢了,正要转过身继续沿着原路往前走,背后猛然袭来一阵寒意彻骨的掌风,她反应不及,已被这名來意不善的人使劲扼住了脖子,双脚亦随着身体的提高而缓缓脱离地面、悬在半空中。
来人似乎有意置她于死地,手中的力道竟逐渐加大,像碾死一只蚂蚁般轻而易举地掌控着她的生死。容四海无法呼吸,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她的蛮力能胜过三个成年男子,但在此人的制约下却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可见来人武功之高深。
会是谁?……她不记得自己曾得罪过如此厉害之人。
容四海难受得几近窒息,受求生意识驱使,情不自禁地张开唇,虚弱地吐出两字,“不要……”
闻声,那人竟是明显的一怔,无知觉地微微松开手心。容四海忙不跌大口大口地呼吸,随即抓紧良机使出九牛二虎之力猛地踢向他的腹部,将他踹开一米外,双脚终于得以重新站稳在地面上。
那人很快便回过神来,一个健步飞跃至容四海面前,侧身拦住了她的去路。容四海心叫不好,正要转身往反方向跑,奈何晚了一步,那人硬如磐石的掌心已然带着一阵疾风重重地击在她的胸前,容四海眼前一黑,喉咙里顿时排山倒海般的腥甜,险些咳出一滩血来。
那人掏出袖里剑,尖利的刃如游水灵蛇般刺向倒在地上拼命喘息的容四海,她有所察觉、迅速挪动身体,堪堪躲开要害位置,但小腹处仍旧被剑峰划开了一条细长的伤口,鲜血顺势溢出,染红了雪白的里衣。
那人的声音却比无情的剑更冷上几分,带着几近痴狂地执拗将容四海打入深层地狱,“三王爷是师兄一个人的,其他妄想占有他的人都得死!”
容四海面如土灰,哑口失言,简直59、深夜遇刺 。。。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声音……毫无疑问是童恩的。
但他平常始终与她有说有笑的,甚至愿意主动亲近,为何此刻却突然翻脸要置她于死地呢?
容四海突然想起白日里童恩曾说过的话,“三王妃已经有过一位,也永远只会有一位。我不允许任何人改变这个历史,包括我自己。”全身不禁颤栗起来,额角渗出冷汗。
于童恩而言,最有可能成为第二个王妃的人,除开他之外,便只有她了。
人在失去理智时什么疯狂的事都能做得出,如今容四海已不能将他当做往常的童恩来看待了。
“师兄是无可取代的,即使他已不在人世间,但我还活着,我会替黄泉之下的他盯紧王爷,绝不让你们这群贱人趁虚而入!”
尾音未落,他的手已再度挥出,剑气犹如瑞风,直指容四海的大腿,深深刺入,险些剜掉她的肉。
容四海痛苦地闭上眼呻吟,她很清楚双方实力差距的悬殊,若仅靠自己一人的力量定是无法逃脱,但她亦不敢高呼“救命”,只怕刺激了童恩会直接一剑见血封喉。此时她唯有尽量拖延时间,书房离这儿并不远,希望夙昔日听到这边的动静后能立即赶过来救她,否则她便只有死命一条了。
童恩猝然抓起她的长发,将她整个人凌空提起,再暴喝一声用力朝身旁坚硬的石柱上连撞三下,容四海头破血流,大脑昏昏沉沉的,但尚有几口气在,暗暗庆幸自己的命真硬。
童恩松开手,她连站稳的劲都使不出,似个无骨人般直直砸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她拖着沉重的手指,撇开耷拉在眼前的发丝,扯了扯嘴角冷笑道:“杀了我,你以为夙昔日会放过你吗?”
“哼,试试便知。”童恩似也无意再耽搁时间,剑锋指向她的脖颈,却是迟迟也刺不下去。
容四海不哭也不闹,淡静如斯,只是两眼微微阖上,苍白的脸在鲜红的血泊中显得几乎透明,却丝毫不显得凄惨,反而如一朵开放正盛的罂粟花,美得惊心动魄,一如当初他撒手人寰时的模样。
童恩仿佛失神般定定地盯着她,比夜色更加冷漠的脸渐渐变得柔和,剑“咣啷”一声甩到旁边,他蹲□来,伸出指尖在容四海光洁的额前轻轻一抹,顿时沾满鲜血,再收回鼻前深嗅,半晌后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的五官,神情迷茫疑惑,“为何你的血与师兄的味道如此相似?……你究竟是谁?”
容四海精疲力竭,已不想再耗费剩余的生命来说废话。
童恩见她闭唇不语,大概快不行了,索性提起剑再送她最后一程。
电石火花之间,眼前骤然闪过一道白光,他来不及躲避,人已被劈飞至十米之外,重重地砸在碧琼屏风上,骨骼断裂的声音清晰地传出去。
夙昔日抱着奄奄一息、浑身是血的容四海,心中懊悔不已,宛如万箭穿心般,他千不该万不该,怎能弃她一人于冷清空房之中?
应当早些察觉到不对劲的,应当走快几步的,应当更早赶来的,她也不至于被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