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休了你。”凌啸渊眼睛眯了眯,脸容很平,带着一丝玩味的语气:“若我休了你,你想依靠谁?我听说你最近总是出门,是认识了什么人吗?”
“没有啊,王爷,我谁也不认识,谁也不依靠。”林冬儿赶忙摇了摇头。她没有想到凌啸渊会往这方面想,马上辩驳道:“我只是不想让王爷难办,不想让王爷忤逆了您的母亲。”
“哦,那就好。”凌啸渊沉吟着点了点头,脸容渐渐柔和下来,定定地看了一眼林冬儿,看见她脸上抹得雪一样白,倒是把那颧骨上的红斑遮得看不真切了,这是怕瑞王府出丑啊,凌啸渊心想,不由的神色一松,沉静如水的眸子里染起了点点温柔的波光,轻轻地拍了拍身旁的椅子,温声道:“冬儿,来我身边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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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冬儿看着他身旁椅子上那巴掌大的一小块儿地方,坐过去总感觉有些别扭,尤其是经过了刚才那一出,她还说了“要让他休了她的话”,就这一会儿功夫,彼此都当没事人一样,林冬儿可做不到,她犹豫着,慢慢地移了过去,却被凌啸渊不耐烦地一伸手,拉着跌坐在他的大腿上,落在了他的怀里。
“王爷——”林冬儿一惊,不由叫了一声。
后面的人儿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嘴边喷出的温热气息弄得她脖子痒痒的,只听那人不悦的声音传来:“我看你是越来越不听话,越来越和我生分了。”
林冬儿也不敢反抗,屁股也不敢坐实,只得绷着身子任由他抱着。她没有回答他的话。确实她现在越来越觉得和这个夫君之间总隔着一层什么东西,让她在他面前不能随性而为,不如在凌康,甚至在凌夜面前,自在一些,究竟那层东西是什么,她也不太清楚。
凌啸渊见她不做声,长长地叹了口气,也没有了逗弄她的兴致,在她耳边轻轻说道:“冬儿,给我按摩按摩吧,这几天有些累。”说着把林冬儿扶到了一边,自己扭过身去,给了她一个宽宽的脊背。
“好。”林冬儿也不多话,伸出手,在他宽厚的脊背上推拿着。说起来她没有和爷爷学到什么医疗本事,倒是练就了一手上乘的推拿功夫。过去爷爷给人看病累了,晚上总会让她揉搓几下,指点她按着背部的穴位按摩,很能解乏。久而久之,她的推拿本领就练出来了,别看她身体单薄,手上还是有一把好力道,凌啸渊在府里不上前线的时候,她也时不时地为他这么按摩。可这趟回来,还没顾得上给他按摩过一次。
静静地按摩了一会儿,凌啸渊突然抬起一只脚,说道:“冬儿,这次没给我做鞋吗?我这双鞋已经这么旧了。”语气似乎带着一丝埋怨,也像是在撒娇,总之不是平常那种淡然。
林冬儿一怔,鞋早已让她换成铜板了,以为像他那么粗枝大叶的人不会在意,现在也只好低低地说道:“我到宫里马上给王爷做一双。”
“嗯。”凌啸渊点了点头。两人又不说话了。
林冬儿为他拼尽力气揉捏着,捶打着,也许是那金创药的疗效不错,她那几根长着冻疮的手指头也没觉得疼。
凌啸渊兀自琢磨着什么事情,一时也忘记了林冬儿手上有冻疮。其实在他看来,那简直根本就称不上是什么伤,你不管它,过几天也就好了。
《
br》 林冬儿为他揉完了肩膀后背,凌啸渊又往后一仰,说道:“给我揉揉太阳穴,头也疼。”说着就要顺势躺下去,显然是要躺在林冬儿的腿上。
林冬儿身体一紧,眼睁睁地看着凌啸渊的一颗大头枕上了自己的一条腿,一时有些楞神。凌啸渊笑着又翻身起来,用手把她的双腿并并紧,再次躺了下去,枕在了上面,闭上了眼睛,片刻又皱了皱眉头,“你浑身都没有二两肉。”突然抬起袖子摸了摸袖袋,什么也没摸出来,只得说道:“我穿着朝服也没带钱,不过,你在宫里暂且也用不着,以后得多补补。”
林冬儿没有做声,只是缓缓地为他揉着太阳穴。心想:以后去哪补呢?那个王府她是再也不想回去了。
兴许是揉着舒服,凌啸渊竟然就这么着躺在她的腿上睡着了,均匀的呼吸声在静谧的车内有条不紊地响着,林冬儿摁着她太阳穴的手慢慢变得轻柔,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这颗大头,细细地端详着,真是又黑又瘦,两腮都没有肉了,她刚才给他按摩脊背的时候就发现他的背上廋骨嶙峋。哎,这个将军当得可真辛苦,林冬儿心里暗暗地想着,突然发现他轻轻皱着的眉头上居然多了两条细细的浅浅的纹路,林冬儿不由地为他抚抚平,却把他给弄醒了。
“到了吗?”凌啸渊霍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
“还没有。”林冬儿回答着,“王爷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哦,我刚才睡着了吗?”凌啸渊奇怪地问她,然后就挑帘看了一眼外面,“快到了。”他说着,端端正正地又坐得笔直,彻底清醒过来,看了看林冬儿,开始和她交代:“长乐公主的公公和我关系不错,你就先在宫里待着吧,帮公主绣绣嫁衣,两人也有个说话的,我今天早上已经和她说了,她很欢喜你陪着她。等过完年,我想个办法……”他顿了一下,“到时再说吧。”也不知道是再说什么,就这么半句话便没音了,林冬儿想再问,他已经又开始交代下面的,“我给你派了一个侍卫,他会在宫里保护你,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稍停了一下,又道:“四皇子……”他眯眼看了一下林冬儿,严肃地说道:“不要招惹他,还有太子,最好离他们远远的。”
林冬儿一听说能在宫里待这么长时间,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心里无比欢悦,唇角便扬了起来,轻快地应道:“知道了,谢谢王爷。”并给他福了福。
“噢?你似乎很想在宫里待着。”凌啸渊不期然问了这么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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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是。”林冬儿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悦,抬眸看了看他严肃的面孔,又低下了头,认真地道:“是,王爷,我不想再回王府了。”
“嗯,我知道,不会再让你回去了。”凌啸渊一下子也变得淡淡的,没有再说话。
马车很快便到了皇宫门前,凌啸渊打帘出去并扶着林冬儿下了车,一名侍卫嘚嘚骑着马也赶快下来,抱拳施了一礼,叫了一声“王爷,三夫人。”
林冬儿定睛一看,正是那天为她到厨房“偷”食物的侍卫。
“这是连波。” 凌啸渊介绍。
林冬儿对这位面相严肃且正直的侍卫本来就心存好感,马上冲他笑了笑,“连侍卫多多废心了。”
“三夫人客气。”连波说着又施了一礼,脸上面无表情,又一个面瘫,林冬儿也只好收起了自己的热情。
就这么两人互相客气的当,凌啸渊已经自顾自大踏步地进入了皇宫正门,林冬儿只好小跑着跟上。
进了皇宫,她不免左顾右盼,真是气派,一式巍峨恢弘的大殿,金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闪着亮灿灿的光,林冬儿不禁抬头仰望,水凌凌碧蓝的天空中恰好有几只飞鸟掠过,扑闪着它们灵活的翅膀,林冬儿突然感到无比的畅快,从来没有过的自由感从心里升腾出来,心想:就这样,再也不会王府那该多好啊!
她这么诗情画意了一番,再看凌啸渊已经龙行虎步地又走出了老远,停在远处等她。
林冬儿跑着追了上去不免有些气喘吁吁,只听自己的夫君凉凉地说了一句,“皇宫很大,以后不要到处乱跑,别迷了路。”说完依然大踏步地往前走。
林冬儿无暇四望周围的风景,紧紧跟随。此时他们已经穿过了雕梁画栋的扶手游廊,转过了几处亭台楼阁,还路过了一处红梅绽放的小庭院,她马不停蹄地跟在凌啸渊后面,早已迷了方向。又行了一会儿,来到了一处秀丽的宫殿,蓝色镶金边的匾额上写着长乐殿三个大字,早有几个穿着深紫色宫服的小宫女恭候在外面。
林冬儿暗暗整理容装,随着宫女进入长乐殿,她突然想起了连波,行至门口回头看了看,却发现连个人影儿都没有,不是要保护她吗?林冬儿颇为纳闷,也来不及多想,就看见长乐公主嘻嘻笑着迎了出来,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了一下她,小嘴很讨巧,“冬儿姐姐真是雅致,今天的衣服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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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林冬儿不由地怀疑起长乐公主的审美,就她这半新不旧的白裙子,还真是谈不上美,要说也就是在领口袖口和裙摆处绣了些秋香色带黄蕊的小花做了下点缀,不至于太过寒酸,也没有其他可以称道的地方。她一般不在妆容上下什么功夫,因为凌啸渊似乎不大注意女人的装扮,更何况他还总是强调让她们朴素些。
长乐公主拉着林冬儿的手,很是热情,高高兴兴地带着她一路穿行,边走边说,“冬儿姐姐,你今天擦得什么,好香啊!”
呃……林冬儿又无语了,这粉也就是在集市上随处可见的散粉,八月桂花香的味道,几十个铜板便能买一大盒。
这也就是吃惯了大鱼大肉,反而把青菜窝窝头当成美味佳肴的富贵闲人才能说的话,林冬儿只好道:“这都是在集市上买的,如果公主喜欢,就和我一块儿用便是了。”
“好啊!”长乐公主欢快地应了一声,眉眼弯弯,真是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
“长乐妹妹。”此时凌啸渊叫了一声,林冬儿回头看他,看他站在几米开外的地方,嘴角含着一丝笑,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们两人,似是放了心,说道:“长乐妹妹,人已经送到了,我就不进去了,我还有很多事要办。”
“嗯,那啸渊哥哥快去吧!”长乐公主向他摆了摆手,拉着林冬儿继续往宫里走。
凌啸渊又叫道:“冬儿。”林冬儿再一次停下了脚步。
凌啸渊不自然地咳嗽了一声,“那个,有空我会过来看你,跟着公主,别乱跑。”说完,就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林冬儿怔了怔,长乐公主已经开始感叹了,“咦,像啸渊哥哥这种人居然也会说出这样体贴的话啊!”
林冬儿的脸不由红了红,“公主真会开玩笑,这就是一句平常的话!”
长乐公主撇了撇嘴,正待再逗逗趣,便看见凌康怀抱着小白兔款款地朝她们这边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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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还未到近前,凌康已经绽开了大大的笑容,在丽日的暖阳中,笑得依然是那样纯良无害,灿烂明媚。
林冬儿眉头一蹙,反拉着长乐公主疾走。
“长乐妹妹,等等。”凌康快跑两步,转眼就到了她们身边。他晶亮的瞳眸看着林冬儿,发现林冬儿今天的脸蛋儿比他怀里小白那纤尘不染的绒毛还要白,略低着头,给他一个黑鸦鸦的头顶,长长地扑闪着的睫毛犹如展翅欲飞的黑色蝶翼,小巧挺秀的鼻子下面是嫣红的小嘴,还有那尖尖的小下巴……凌康神情一荡,不禁抚了抚小白柔软的绒毛,镇定了一下,关心地问:“那个……三夫人……”他清了清嗓子,觉得这个称呼实在是别扭,“瑞王他昨晚……没怎么样吧!”
一听他这么说,林冬儿就不由地抬头瞪了这位邪恶少年一眼,看着他那直勾勾的眼神,活脱脱一个轻浮样儿,脸上就没了好气色,“四皇子……”
“哦,请叫我康儿。”凌康绽着纯良的笑容,“我可以叫你冬儿吗?”
林冬儿也不想多搭理他,只想要回自己的帕子,灵机一动道:“四皇子,你那绣帕借我用用做个参考,我想教长乐公主绣鸳鸯。”
“哦,你等等。”凌康说着把小白“腾”一下放到了林冬儿的怀里,煞有介事地开始在自己的衣襟里左掏右掏,掏了半天,一摊手,咧嘴一笑:“忘带了。”
“你……”林冬儿觉得这个少年真是她见过的最讨厌的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头看向在她怀里蠢蠢欲动的小白兔,小白兔感受到了林冬儿的目光,长耳朵抖了抖,抬头好奇地用红色眼睛与她两两相望,鼻子还动了动,然后觉得自己很安全,便继续一拱一拱,拱到了林冬儿的胸前,窝在了那儿不动了,耳朵却依然不停地抖着,扑闪着林冬儿胸前的柔软,做出一副乖乖的样子。
“呵呵,小白,你又调皮了。“凌康笑盈盈地把小白从林冬儿怀里又抱了出去,打了他屁股一下,冲林冬儿灿烂地笑道:“它喜欢你。”
林冬儿无语了,再看看凌康一脸温柔地低下头用脸轻轻地噌着小白的绒毛,那样子真是极尽宠溺,不由地让她怔了怔,对一个小动物这么好,心眼儿应该也不坏吧!
长乐公主在一旁看着,此时便抿嘴笑着告诉林冬儿,“冬儿姐姐,四哥哥很爱开玩笑的,他其实待人极好。”话音刚一落,突然就伸手袭上了凌康的胸襟处,嘴里嚷嚷道:“拿来,我知道你有。”
凌康嬉笑着躲开,抱着小白兔一个箭步窜出去老远,长乐公主就提着裙子追,两人笑得嘻嘻哈哈,林冬儿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又是羡慕,又是慨叹:真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啊!想
想自己其实比他俩大不了多少,却仿佛老了有二十岁。
两人嬉笑打闹间,凌夜也往长乐宫走了过来,远远地就道:“四弟,父皇叫你呢!”
凌康瞬时停住了脚步,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眉心拧在一起,看着已经走近了的凌夜,“二哥,父皇叫我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凌夜冠玉一样的脸上黑气沉沉,“当然是训话。”
凌康神色一僵,挺拔的身姿整个就塌了下去,转身拖着沉重的步子离去,凌夜止不住提醒:“把你的兔子扔掉,让父皇看见,有你好受。”
凌康一听又返了回来,看了看像小白一样的林冬儿,把兔子抱给了她,“你帮我照看吧。”说完闷闷不乐地再次离去。
“嗳,怎么给我啊!”林冬儿实在是不明白,嘟囔了一句,再看看怀里的小白兔,白白胖胖,毛茸茸的,憨态可掬,林冬儿不由笑了,也用脸噌了噌小白的绒毛,照看一会儿也倒无妨。
说起来最近皇帝有件大大的闹心事儿,眼看着快过年了,凌贤侄也打了一个大胜仗,理应轻松一些,可他轻松不起来。南方十月间闹了一场水灾,不断有流民